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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目睽睽之下,梁長風只能給了硃批,頷首允許重查鄭思稽查舞弊案,因著官員稽查是吏部的職責,因此又扯了危浪平進來查。

  這算是開朝以來的第一件重大併案調查,危浪平做事雷厲風行,很快就清算到了有漏洞的帳簿。

  「這是李大人的府里的私人帳簿。」危浪平遞交帳簿,再由吳貴呈上。

  「按規定,每年布政使司和府州縣都要派上計吏到戶部去核算錢糧軍需。帳目瑣碎繁多,一直要到戶部審核無誤才算手續完備。錢穀數字有誤差,整個報銷冊就得打回去重新填造。」危浪平說:「各省距離遠,重造報銷冊不是大事,但是上頭要加蓋當地衙門的大印,一來一回就得廢掉小半年。因此為了節省時間,幾乎所有上計吏都會備好多餘的空白文書。」

  梁長風聽著,隨口嗯了一聲。他如今只是跟著內閣學些理政之事,還不曾了解過裡頭的暗道,他心裡記著,面上問:「有何問題?」

  「皇上,朝廷所有的登記文書所用的紙張,都是造紙司特供,每年定量下發的。但由於造紙的工藝不能完全同一,因此每年不同的地區紙張顏色都微有不同,李大人家裡私帳簿的紙張,用的是暨南布政史陳聰的例紙,您看……」危浪平上前兩步,指給他看:「去歲的紙造得薄,容易透,您將他舉起來對著光,能隱約看到暨南衙門的印章留下的痕跡。」

  李開源為什麼會有暨南衙門的公文紙?原因太顯而易見了,要麼他截殺了暨南報銷冊,要麼他勾結了暨南上記吏。

  蔣知當場反駁:「或許只是李大人在戶部隨手帶回家的白紙,戶部這樣的地方,筆墨紙硯每年都有多餘的,放著不用也是可惜……」

  他自己都覺得話立不住,訕訕閉了嘴。

  「皇上,去年暨南派上來的上記吏,在吏部報了暴斃。」褚輝說:「北鎮撫司查過,不是暴斃,是墜馬。」

  危浪平心知肚明他在給自己鋪台階,順勢道:「這麼巧?去年戶部調了個上記吏去補空子,也姓李,是李大人新娶的小妾的表弟。」

  現在不必再查也清晰明了,李開源被下了密密麻麻的網,做沒做這檔子事都跑不掉。

  「先扣押,證據確鑿立刻提審。」梁長風長出一口氣,說:「今年的官員稽查全部從嚴,暨南往後三年稅收全免,危浪平,你繼續查下去罷。」

  閔疏目光沉著:「截殺官員、扣押公文、倒賣糧草、稽查舞弊,樁樁件件都是殺頭重罪。」

  梁長寧擺出昨日殘局,說:「現在就端看有沒有人願意保他一命。」

  「誰敢?」閔疏坐在椅子上,看著梁長寧:「誰敢保他,誰就是同黨,誰敢求情,誰就是同謀。順著李開源這根線摸下去,他們自保尚且不暇,哪裡還有閒心敢去撈人。」

  「如今閒下來的只有周小將軍,」閔疏看著梁長寧復原棋局,手指一點說:「王爺別耍賴,這顆白子本該放在這裡。」

  梁長寧從善如流改了位置,接下他的話:「周鴻音是閒,他交了兵符,準備領個閒職掛著。」

  這些都是小事,談來聽聽也就算了,閔疏說:「王爺今日也閒,這盤棋都下了多久了?還記得呢。」

  「下完這盤棋,」梁長寧頓了頓,說:「和我下完這盤棋,往後你我黑白對調。」

  這盤棋下不完了。閔疏垂眸,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惋惜,孤離已下,戶籍到手,他已經安排好了馬車候在城西,隨時可走。宮裡的太醫定時請平安脈,只要摸出脈象,文沉就會知道他已經完成任務。文沉會給閔疏喘氣的機會,閔疏會借著這口氣離開京城。

  下完這局棋,已經是深夜。

  燭火明滅,梁長寧沒有歇息的意思:「今夜我要去西大營,入夜降溫,記得叫人生爐子。」

  閔疏頷首,頓了片刻說:「不是今夜降溫,是王爺怕冷了,夜深露重,王爺披上大氅吧。」

  梁長寧沒在意他這句話,穿上甲冑出門了。

  梁長寧一走,閔疏等了片刻,他熄燈躺下,到了後半夜才窸窸窣窣翻身起來。梁長寧和他都不喜歡有人守夜,只有暮秋隔得遠遠地守在殿外。閔疏悄然換了身衣服,從王府側門溜了出去。

  涼風刺骨,寒夜凍人。

  他貼牆疾跑,從西街胭脂鋪的擴建的私塾鑽出去,順著長巷往裡走,巷口的黑貓揣手臥在房瓦上,又受驚似地躥下地。瓦屋裡亮起微弱的燭火,小兒啼哭聲響起。

  「喵!」

  閔疏不管不顧,從柴堆里穿出去,翻進了院門。

  「娘——」

  閔疏瞳孔一縮,僵在原地。

  陳氏不見了。

  屋子裡空空如也,黑夜中只有老鼠跑過的吱呀聲,閔疏側身,在月夜的涼風中徒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殺意。

  閔疏在原地站了片刻,就那須臾之間,無數種猜想划過腦海。他咬緊了牙關思索著種種可能,小心謹慎地在一片雜亂中尋求蛛絲馬跡。

  陳氏常用的東西都在,她不是被請走的,是被帶走的。床邊的梳妝匣里還放著半罐頭油,散發出淡雅的茉莉香……

  閔疏輕輕蹲下,伸手打開了頭油罐子,裡頭不是粘稠的清油,是大半罐烏黑的藥粉。閔疏倏然知道了這是什麼。

  這是陳氏按照他的要求省下來的孤離,又經過了煮沸沉澱燒乾後得出來的藥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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