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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三川站在城門上,目光順著危移策馬的方向望去,「龍脊山。」

  「什麼?」老張沒聽見,問:「僉事大人,您方才說什麼?」

  應三川看也不看他,吩咐道:「備馬調人,立刻!」

  老張眉心一跳,哆嗦著:「大人,我只是個千戶,調不了幾個人!無詔調兵是死罪,我、我——」

  應三川猛然回頭,手持腰牌立在他面前,盯著他冷哼一聲:「聖上御筆,密詔在手,你敢阻我?」

  老張兩腿發軟,囉囉嗦嗦:「即便調了兵,咱們五軍都督府的兵都被西大營管控著,出不了京城地界,大人若……」

  「不用出京,就在龍脊山。」應三川打斷他:「見此腰牌如帝親臨,人不必太多八百足以。你持牌去西大營要人,要快!」

  老張還要再勸,他惶然抬起頭,正巧對上了應三川懾人的目光。

  老張立刻明白,若他不去辦這個差事,應三川絕對會殺了他。這裡多的是千戶百戶,自己不過是一個低賤的草芥,這點官職甚至不如投入水裡的小石頭,他死後漣漪都不會激起。

  「轟隆!」

  天空中一聲驚雷落下,閃電的光照出應三川半張懾人的臉,老張後背汗毛倒立,話也不敢說,奪了腰牌就跑。他在路上跌了一跤,可他不敢回頭看,爬起來後連膝蓋的傷也顧不得查看拔腿就跑。

  老張沒去西大營調過兵。西大營才成立幾天?那是長寧王回京後才設起來的。裡頭不全是長寧王親自調教的雲蛇龍紋軍,還有先帝留給他的一批處境尷尬的兵。

  他們從前是忠於先帝,跟著夏老侯爺打仗。後來夏國公府人丁衰落,只剩下了夏拓文一條血脈。夏拓文不會打仗,夏老侯爺雖然年老,卻捨不得這些舊部屬。

  新皇登基後曾商議過此事,戶部的意思是就地解散,這批老兵全是老弱病殘,又要吃皇家的軍餉。兵部和戶部吵得沸反盈天,夏老侯爺在殿外跪了三天,長寧王才提出他來養這批人。

  可是後來西大營更迭多次,裡頭的人早就變了,亂七八糟塞了好些人進去,慢慢就成了長寧王的私兵。

  好在西大營里有他們五軍都督府自己的人,應三川要用人是名正言順,西大營推諉不了。

  消息報到長寧王府,閔疏正立在廊下看花。

  「下雨了,」閔疏笑起來:「這缸荷花受得住麼?」

  「受不住也要受。」梁長寧說,他抬頭翻開荷花的花瓣,露出裡面的黃色花蕊來,他笑起來:「雷霆雨露皆是為了澤遍蒼生。」

  閔疏靜默片刻,外頭轟隆一聲,傾盆大雨劈頭蓋臉砸下來,屋檐上的水珠子瀑布一樣往下倒,

  張儉身著重甲從門廳順著長廊往裡跑,他步伐又快又急,:「王爺!」

  他轉過彎,梁長寧和閔疏一同側頭看過來。

  雨太大了,張儉頭盔里全是積起的髒水,他一面說話,那些冷水一面往下淌:「成了!應三川著五軍都督府守城千戶張大雷持御賜腰牌赴西大營調兵!」

  閔疏驟然側頭與梁長寧對視,梁長寧盯著閔疏,嘴角勾起弧度來:「他要多少人?」

  「八百。」

  「不夠。」閔疏立刻說:「太少了。」

  梁長寧頷首:「應三川低估了危浪平,危浪平給危移的人手都是頂尖的高手,商隊人數雖然只有兩三百人,卻個個能以一敵百。」

  張儉等著他吩咐,手已經握上了刀柄。佩刀在他跑動時會撞擊他的甲冑,他握著刀柄移開距離能夠跑得更快。

  「速戰速決,多插釘子進去,咱們要有自己的人在裡頭。」閔疏說:「這件事不能見光,只能在天亮前了結。雨夜太短,最好能借著雨水刷洗痕跡,別給後人追究的餘地。」

  「給他兩千最好的兵馬。」梁長寧當機立斷:「就說西大營早就不想替他五軍都督府養人,叫他要麼補交軍餉糧草,要麼今夜一併把人帶走!」

  張儉得了令,即刻下去辦。

  危移冒雨上了山,卻沒在老地方找到人。他掉准馬頭細細查看了四周,順著魯齊留下的標記找到了人。

  「二公子。」賀明迎上來替他牽馬,說:「等了你半天也沒等到,我和魯齊就自作主張移了位置。」

  「怎麼突然換地方?」危移一邊進雨棚一邊問。

  魯齊接過他的大氅替他烤著,說:「我去周圍查看了一遍,遇到個夜宿的獵戶,他說如今山里封嚴,好像是官府要抓逃犯,我想著這裡更隱秘,就跟賀明商量了下。」

  危移一愣,問:「戒嚴?」

  他忽地想起入京時城門口那個小守備的抱怨,後背不知何時起了一層薄汗。

  他疾步走到氈簾前,掀開帘子往外看去。

  外頭黑黢黢的一片,雨棚里的火光都被厚實的黑油布遮住了,泥地坑坑窪窪全是水,暴雨電閃雷鳴的一瞬間亮出身影。

  瓢潑大雨如暗箭往下砸,寒風來勢洶洶,要把雨都帶進棚子來。

  「怎麼了二公子……」賀明和魯齊對望一樣,不知所以。

  危移轉身三兩下踩滅火堆,呵止道:「別說話。」

  二人即刻噤聲,危移匍匐偏頭,耳朵貼地細細感受,他眉頭越來越緊,片刻後站起啦,斬釘截鐵地說:「跑馬了,沖咱們來的,叫他們起來走!」

  他們連雨棚都來不及收,熄滅的火堆還冒著濕煙,所有的油布都蓋在了鹽車上,馬匹一路狂奔,龍脊山全是密林,黑色油布是最好的遮擋。暴雨成牆,堵住了他們遠望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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