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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把毛筆掛回筆架上,梁長寧就回來了。

  「寫了什麼?」梁長寧把大氅脫下來扔給暮秋,說:「怎麼想起叫人把那株鐵桿海棠搬出去了?」

  「鐵桿海棠不適合養在屋子裡。」閔疏把信遞給他,說:「這是寫給周小將軍的,等著王爺回來過目呢,只是擬了個大概,王爺看看可還要改?」

  梁長寧往軟墊上一坐,語氣溫和:「那就叫花房送盆羅漢松來。」

  他一邊吩咐著,一邊從信封里抽出紙來,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說:「就這樣送出去吧。」

  他對著閔疏伸出手,閔疏會意地取下筆,送到了梁長寧的手上。

  梁長寧抬手在信末添上幾個字,說:「落你的款,不必提到我。」

  第31章 幼主

  狂風怒號,大雪簌簌地落,四下周遭一片慘白,騎兵隊伍如長蛇般蜿蜒前進,隊伍後頭一匹黑馬疾馳而來,士兵胯下的馬鞍和他的佩刀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將軍!京城來信!」他勒住韁繩,黑馬揚蹄鳴叫,堪堪停在了周鴻音身後。

  隊伍有條不紊地前進,士兵從懷裡掏出信封來,用凍得紫紅的手指夾住遞過去。

  周鴻音單手扯了扯韁繩,另一隻手和嘴巴配合著撕開了信封,他呸了一聲吐出紙屑,把信展開了。

  這信紙是反著放進去的,展開後先看到的就是寫信人的落款——長寧門客閔疏,頃誦華箋,具悉一切。

  周鴻音目光落在那幾個字上,半晌才移開。

  大雪飄灑,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那「門客」兩字上,周鴻音腦子未動手先動,拇指順勢就擦了過去。

  他心裡暗道糟糕,雪花被他的手指化開,墨字果不其然被擦花了。

  周鴻音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了身後的親兵,隨後三兩步跨進了運送賑災糧的簡陋馬車裡。

  馬車裡光線昏暗,但好在有所遮蔽,雪落不進來。周鴻音飛速看完了信,隨後就把信紙揉成一團,打算化些雪來毀信。

  雪水在掌心融化,很快就把信紙浸濕了。黑墨和冰渣子化在一起,連帶著信紙也變成了稀粥一般的漿糊。

  他盯著最後剩下的帶著閔疏落款的半張紙,心裡忍不住想起閔疏來。

  他想起那日在城外問閔疏的話,閔疏放在心上了嗎?他準備什麼時候離開?或者他要永遠當梁長寧的幕僚嗎?

  周鴻音閉上眼,把紙上擦花的幾字落款握在掌心,正要動手揉碎,馬車外頭卻傳來聲音。

  「小將軍!快進城了!」蔣遷揚聲道,「暨南城門就在前方,咱們是否派人去通報?」

  周鴻音聞言,把手裡揉皺的信隨手往懷裡一揣,掀開帘子就大步跨了出去。

  昔日繁華的大梁第一糧食大城,如今覆蓋著皚皚白雪,早已是一片灰白之象。

  瘦骨嶙峋的小孩跌坐在城門口,手裡抓著一把黃土咀嚼,破了洞的棉襖里漏出黃白的柳絮。

  他看到遠處蜿蜒的軍隊長蛇,目光後移到車轍沉重的糧車上,唇齒猛然打了個顫,不敢置信地站起來,踉蹌著向城裡跑去。

  「朝廷來人了!朝廷來人了!」

  城中破敗的街道邊集滿了人,被大雪壓垮的房子下露出一點斷臂殘肢。

  枯敗寂靜的城中如同投入了小石子的死水,忽地有了漣漪。

  軍隊的鐵甲聲、糧車的軲轆聲摻和著小孩興奮的喊叫,大雪沙沙地落,不知從哪裡蔓延出一片竊竊私語。

  遠方的朝陽緩慢高升,周鴻音騎馬打頭,身後的鐵甲騎兵一路排開,他審視著面前毫無生氣的一片烏泱泱人頭,徒然高舉起手中的金銅令牌。

  「奉旨賑災!暨南布政使司陳聰可在?!」

  四下一片沉默,半晌才有人爬出來,從大雪中拖出一道腌臢的泥痕來,仰頭道:「……朝廷……調糧了?」

  金色的令牌在朝陽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漸漸地,日頭帶來的暖意傾灑下來。

  暮秋叫人生了地龍,屋子裡熱起來,閔疏脫了外袍,端正跪坐在梁長寧對面。

  梁長寧看了他一眼,隨手翻開閔疏面前的湯碗蓋子,看著裡面的當歸烏雞湯,說:「怎麼,你那舊主子又有吩咐了?」

  剛才文畫扇派她身邊的丫鬟晚月送來東西,說是送給王爺補身體的。那丫鬟進了屋子就悄悄打量,看到閔疏坐在屋子裡,才鬆了口氣。

  閔疏立刻就知道文畫扇是想找他,他沒瞞著梁長寧,說:「王妃或許有事吩咐我,當歸……是該當歸府的意思。」

  梁長寧把當歸烏雞湯端過來,捏著勺子攪動了會兒,突然道:「她怎麼還有新鮮當歸這種便宜貨?文畫扇是叫廚房做的湯?」

  暮秋掀簾出去片刻,回來說:「王爺,廚房說今日沒做當歸烏雞湯。」

  梁長寧嗤笑一聲,把勺子咣當一聲扔回碗裡,說:「今年遼東天氣不好,沒出多少當歸,藥鋪倒是有,只是難買,且價格翻了三倍有餘。既然這當歸烏雞湯不是廚房做的,那就是文畫扇自己的小廚房做的。若是要取個諧音,怎麼不用更好買到的茴香一類?」

  閔疏自然知道是為什麼。

  那是因為文沉從小給他吃的孤離不太尋常,孤離中有一味金鉤吻帶著極強的毒性。為了使劇毒不被外人察覺,用了另外一味壓製毒性延緩發作的藥材,叫做黃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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