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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元昭左手腕的紗布因他心躁不安而被抓得散開, 虛虛地纏著。

  「我心裡熱,殿下……」寧元昭喃喃自語,徑直將紗布徹底挑散。

  被掩蓋著的手腕再一次重見天日。

  一直未能痊癒的傷口奇異般活了起來, 赤黑花朵又一次長出, 彰顯著某種堪稱詭異的生命之力。

  寧元昭猛然從袖中抽出刻刀, 意圖再度斬掉花蠱。

  ……卻被緊緊地握住了手腕。

  ……是顧景懿。

  顧景懿想要從他手中抽出刻刀, 可他沒有鬆開手上的力道, 讓氛圍由此變成了他不喜歡的膠滯。

  顧景懿便沒有再強迫他,只是仍握著他的手腕。

  「元寶, 不要傷害自己, 好不好?」顧景懿慢慢撫上他的臉頰, 「它長在血肉里, 你傷了它, 自己的身體也會受損。」

  「可我討厭它……」寧元昭聲音低沉,好似還算冷靜,「我不想看到它……」

  「我有辦法的。」顧景懿認真地說,「我有辦法的,元寶先把刀放下,好嗎?」

  寧元昭沉默地搖了搖頭,「我能感覺到它,我能一直感覺到它……殿下的藥,對它作用不大了……」

  「一點血沒用,許多血會有用的。」

  寧元昭再度搖頭,「我不想這樣,殿下……顧景懿……我不想這樣……」

  滾燙的淚無聲砸在空中。

  寧元昭竭力維持著冷靜,雖然顧景懿的神情已經在他的眼淚中模糊。

  他不想,再用顧景懿的血。

  其實這念頭並不是現在才產生的。

  在他發現顧景懿藥膏的真相後,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自己能聞到來自顧景懿的血腥氣。

  他不喜歡聞血的味道。

  這讓他想起熙成帝,熙成帝經年累月地汲取著顧景懿的血,以顧景懿的生命來供養不可控的子蠱。

  現在的他,又與熙成帝有什麼兩樣?

  所以他讓顧景懿不要再以血入藥。他想,若是痛的話,忍一忍大概就過去了。

  顧景懿說:「阿昭,我答應過你的,不會再騙你。」

  寧元昭聽懂了,顧景懿是拒絕的意思。

  「……我不想再用你的血了。」他說,「受傷,會很疼。」

  「那我一個月制一次,好不好?」顧景懿商量一般,實際卻不容拒絕,「省著點用,好不好?」

  「……好。」他勉強答應了。

  誰知道顧景懿鑽了語言的漏洞,一次為他制了一月的量,根本不需要省。

  而今日,他連那些藥膏都沒用完,就又要顧景懿為他放血嗎?

  不能這樣。

  把花割掉就好了,偷偷的,不要讓顧景懿發現。

  不過是傷了點皮肉,就能消除掉心中極端的厭惡,是很划算的買賣。

  說不清的自厭隱隱約約浮現,寧元昭不禁想,顧景懿蠱毒反噬的時候,是不是也如他一般,以傷止厭。

  對他人的厭。

  ……對自己的厭。

  分神間隙,寧元昭手中的刀被拿走了。

  他頓了頓,嗓音微澀地開口:「殿下,不用血了,我讓它在那擱著就是了……我,不割它了……」

  「會不會很痛?」顧景懿問。

  「……不會的。」

  「小騙子。」顧景懿用刻刀割斷了衣袍,將寧元昭手上的花纏了個嚴嚴實實,「就算現在不痛,以後呢?它既然長了出來,想來讓人痛的地步也會不同往常。」

  顧景懿將割下的衣裳綁了個結,「元寶,知道這花為什麼會讓你痛嗎?」

  「是顧琰操縱了它。」

  「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

  「子蠱受母蠱的影響,母蠱又受主人的影響,因此顧琰想你的時候,子蠱有所感應,便會痛。」

  「……小金子從來沒有讓我痛過。」

  「元寶,我們是相互喜歡著的。」顧景懿吻上他的唇,「情蠱情蠱,一個人的情,只會是痛苦的。」

  寧元昭蜷了蜷手指。

  「而且寶寶,你忘記了麼?除了血,還有一種止痛的辦法。」顧景懿捏住他的後頸,「與我歡好就可以。」

  寧元昭真地忘記了。

  最初的時候,他沒有告訴顧景懿蠱毒的事,顧景懿就是以這種隱晦的方式在幫他。

  關心則亂。

  「帶你回家,好不好?」

  「……好。」寧元昭不再去想手腕上的傷痕,起身想要拿起他的刻刀。

  顧景懿快他一步將刻刀收回。

  「殿下?」寧元昭有些疑惑。

  「暫且沒收。」顧景懿如是說,「元寶要乖乖聽我的話,不可以傷害自己,等我找到解蠱的辦法後,再將刻刀還給元寶,可以嗎?」

  寧元昭忽然笑了下,回答道;「可以。」

  -

  滿月宴席上。

  寧秋水以更衣為由,來到後殿。

  而後,她聽見春屏說:「娘娘,元昭少爺說他今日喝酒太多,身體不適,故而先行離宴,請娘娘不要生氣。」

  「元昭人呢?」

  「已與宸月殿下離宮了。」

  「嗯。」寧秋水將手浸入溫水中,默默緩解緊繃的精神,輕聲道,「就當不知道此事。」

  「奴婢曉得。」

  春屏為寧秋水擦淨手上的水珠,同她一道走回了正殿。

  熙成帝的神色有些微妙,小升子見她來了,趕忙跑到她身邊,焦急道:「皇后娘娘,您可見了宸月公主與駙馬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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