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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成帝也覺得小升子事事皆差,沒想大半個月過去,竟是習慣了,由此對夏德全的關注不由少了幾分。
而夏德全讓人快馬請來的蠱師在一個陽光熾烈的日子裡到達了京城,並馬不停蹄被請進了熙成帝的上書房。
一直立於皇帝左右的小升子與重機提前退了下去。
蠱師白燭按照以往每一次覲見皇帝的規矩,獨身一人推開了上書房的門。
令白燭驚訝的是,那個陪伴在皇帝身邊的精明太監今日竟然不在。
他的眼珠微微轉了轉,神情語氣皆是如常,他道:「陛下,您的蠱蟲是否同以往一樣發生了異動?草民已將鎮蠱之物備好,是否現在開始鎮蠱?」
豈料熙成帝擺了擺手,「此事不急。」
白燭面上驚訝,「那陛下叫草民前來,是所為何事?」
「朕也不與你賣關子了。」熙成帝直接道,「朕前些日子裡,見了個甚是奇怪的人。」
白燭靜然不語,聽這位帝王將事情道來。
「朕身體裡的蠱蟲,當時正喝完血不久,按常理而言,應當止焦止躁,陷入沉睡。可一見那人……蠱蟲甦醒了……朕能感覺到它很渴……朕能感覺到,它迫切想要啖飲那人血肉的心情。」
熙成帝平靜而帶著笑意,白燭卻悚然一驚,背上不由沁出些冷汗。
他上一次為熙成帝鎮蠱還是兩年前。
而今日熙成帝的表現與兩年前大不相同,像是被蠱蟲潛移默化間影響了心智……這樣的情況在身體虛耗太空時方有可能發生……
熙成帝的壽數不多了。
「但是。」熙成帝又說,「那人朕此前見過多次,皆沒有這般反應,為何?」
「蠱以血為生。」白燭冷靜下來,「或許那人受傷了,散發出了某些味道,陛下的蠱在躁動時會變得格外強大敏銳,兩相疊加,便使您意外發現了那人的……不同。」
「哦?不同?」熙成帝指向白燭,「你說,是什麼不同?」
白燭張了張嘴,還未說出話來,就聽見熙成帝又說:「你若是說不知道,朕便殺了你。」
「草民……知道……」
白燭所說,並非妄言。
自他為熙成帝鎮蠱起,就立志要找出解蠱的真正辦法,為此他不惜奔波數十年,不是為了誰,只是為了找出潛藏在子蠱下的秘密。
準確來說,是南祈蠱術不可解的秘密。
想來天下蠱師中,有他這想法的不少。
可惜這天下的蠱師根本屈指可數。
上天眷顧,近些年他遊歷南境,還真從一些流落的書頁中,找到了一個可能。
「傳說,南祈皇室的血,可解世間萬毒,是天生藥體。」
他不會欺騙熙成帝,因為他也想看看,他猜測的那個可能,是不是真的。
「南祈皇室……」熙成帝捻著手裡的菩提珠,「若你說的為真,是不是代表,南祈皇室的人,不會受蠱毒所擾,即便他們自身同樣以血養蠱。」
「是……」白燭恍惚覺得眼前的皇帝一瞬恢復了兩年前的睿智與深不可測,他斟酌著說,「若傳聞為真的話……他們,可以憑藉自身,一點點淨掉體內的毒素……」
熙成帝猛然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神如炬,「如何確定朕的感覺無錯?如何確定……你所說的傳聞為真?」
「讓陛下所說之人,為蠱獻血,到時,蠱蟲會告訴陛下答案的。」
熙成帝淡淡地嗯了聲,「下去吧。」
白燭扣頭行禮,撐起跪得發麻的腿,安安靜靜走了出去。
不多時,上書房的屏風後,走出了熙成帝與白燭外的第三人。此人身著素簡黑衣,樣貌極其平凡,卻能在熙成帝與白燭對話的長久時間內,始終不泄露一絲氣息。
和秋獵時曾刺殺顧景懿的刺客何其相像。
……是熙成帝的暗衛。
熙成帝以很輕的聲音喚:「小夏子。」夏德全被下獄之前,他每日都這樣喚,次數已經不可估計。
「是。」暗衛跪地,「夏德全總管嗎?今日嗎?」
「……罷了。」熙成帝嘆息,「等景曦滿月宴後。」
「是。」
「一號,別讓他痛苦,留全屍。」
「屬下明白。」暗衛起身,自密道悄無聲息離開了上書房。
自此,上書房真正只剩下熙成帝一人。
他很慢很慢地癱靠在椅背上,卸去骨頭一般,喃喃自語:「怪不得啊……阿盈……你果真沒有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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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寧殿。
「曦兒,小曦兒。」寧秋水坐在顧景曦的搖床邊,滿眼含笑地逗著自己將出生不久的女兒。
小小的嬰兒面頰紅潤,每日除了吃睡,其餘時間通通在蹬腿大哭,只要醒著便不安靜。
若以好話來論,是十分的健壯活潑。
不過今日,這位公主倒是一直笑著,不知是不是知道娘親在逗她的緣故。
「愛折騰人的小傢伙。」寧秋水輕輕戳她臉蛋,「你元寶哥哥小時候可乖得很,你該向他學學。」
「娘娘。」春屏走到她身邊,不覺低了聲音。
「嗯,說吧。」寧秋水逗孩子的表情都沒有變。
「紅袖回來了。」春屏說,「她說重機今日早早地就離了皇上身邊,且後來一直未被皇上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