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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恭送皇上。」侍女們的聲音齊齊響起。
陰差陽錯的, 熙成帝並沒能好好看一看顧景懿和寧元昭這對夫妻。
說來也算奇怪, 熙成帝一走, 嗓音頗為洪亮的小公主便慢慢息了聲, 握著小拳頭睡去了。
春屏自內殿走了出來,說:「娘娘知道小少爺來了,說請少爺進去呢。」
寧元昭便鬆開了顧景懿的手,去內殿找姑姑。
「元寶。」寧秋水的嗓音啞且虛,一聽就知方才多麼的辛苦艱難。
「姑姑。」寧元昭握住寧秋水溫熱的手,不知怎麼含了點哭腔。
寧秋水笑笑,「見過妹妹了嗎?」
寧元昭搖頭,「還沒來得及。」
「無事,日後有的是時間與她相處。」寧秋水母親般摸了摸寧元昭的額頭。
寧秋水的神色讓他有點看不透,他遲疑了下,問:「姑姑叫我來,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嗎?」
寧秋水沒有立刻回答。
說起來有些玄妙,她想,方才生產之時,她的孩子一直不願意出來,太醫要她使勁,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太過不可思議的疼痛甚至讓她的腦子變得空白。
這時,春屏的聲音傳到了她耳邊,春屏說:「娘娘,元昭少爺還在外面守著您呢……」
「元寶在啊……」她呢喃說。
「是啊。」許是為了讓她更清醒點,春屏又道,「皇上還說許久未見元昭少爺,要好好地看看他。」
無名的驚懼感登時襲遍全身,讓她劇烈喘息了起來。
太醫慌亂著讓人拿補氣的湯藥,她想也未想就灌了下去,捏住春屏的手竭盡全力。
……很快,她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一切都是那樣恰好。
這讓她想起寧元昭小時候。
當時寧雲霄駐守北境,寧元昭是他的獨子,自然是要作為籌碼被養在宮中,在熙成帝眼皮子底下生活。
寧元昭生性良善純稚,對世間萬物都喜愛得緊,無論是偷吃他東西的貓兒,還是喜好扯他頭髮的鳥。
不過鳥扯頭髮,總是很痛。
小元寶不解地問,小鳥為什麼要欺負他。
她說,小鳥應當是想拿元寶的頭髮築巢。
小元寶又問,築巢是什麼?
她回答,築巢就是小鳥在給它的孩子們做一個家,有了家,小鳥寶寶們就會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寧元昭聽完,就原諒了那隻霸道的鳥,還會偷偷剪一點頭髮專門給鳥。
可惜鳥很是挑剔,不太用他剪下來的頭髮。
他也不生氣,繼續一如既往地給小鳥們餵食,不讓下人們驅逐或是捕捉小鳥。
後來鳥築好巢,找到了伴侶,下了一窩鳥蛋。有一次,這些蛋不慎掉出來了一顆。
寧元昭發現了,想將蛋送回鳥窩,於是一個人爬上了樹。
那時她正在宮中,卻湧上來一種說不出的驚怕,她問侍女寧元昭在哪,侍女說元昭少爺就在外面的小花園玩。
她立刻起身去找寧元昭,好像非得確認什麼一樣。
好在她遵循了自己的直覺。
否則寧元昭踩空樹枝掉下來時,就不會安然地被人接在懷裡了。之後她嚴懲了跟著寧元昭的粗心太監,心中的惶然許久才消掉。
她有時也會想,是不是因她養著寧元昭,所以也生出了點母子獨有的因緣連接來,即便寧元昭並非她的親生兒子。
而今日,那種罕見的驚惶感又出現了……
元寶問她,為什麼要叫他來。她想,大概是元寶看出了她的憂懼之心,心裡覺得不安吧。
「想看看元寶。」寧秋水看著他回答,「元寶成了親,就很久沒來看姑姑了。」
寧元昭本來想說沒有。
他和顧景懿成親還沒幾日呢。
沒想到話說出口,倒變成了:「是元寶不好,元寶以後會經常來看姑姑的。」說罷,他彎起眼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寧秋水拍拍他的額頭,也跟著笑了。
「公主還未取名,元寶有沒有什麼想法?」她說。
寧元昭想了想,說:「曦,可以嗎?」他在床邊一筆一划寫下這個字的樣子。
和喜同音。
希望她歡歡喜喜的。
「好。」
小公主的名字就這樣被定了下來,顧景曦。
寧秋水母女平安,終於將覆在寧元昭心上的某道影子徹底粉碎。
傍晚時,他隨顧景懿一同出宮,心情較之白日裡入宮時要歡快太多。
馬車外有煙花爆竹燃響的聲音,是有人家在辦喜事。
寧元昭撩開車帷去看,神情專注,又有一點遺憾。
他和顧景懿成親那日下了雨,放煙花很是危險,故而沒有放。就算無雨,放煙花時他也應在京郊的破廟中「營救」顧景懿。
看不到。
「阿昭。」顧景懿喚他。
他剛扭過頭,就被抱了個滿懷。他沒有掙扎,反而貼了貼顧景懿的脖頸。說實在的,現在天氣熱了,連晚上依舊燥得很。放在往年,他連人都不願意靠近,遑論被這樣親昵地抱著。
只是顧景懿的身體比尋常人冰涼幾分,抱起來很是消熱。
「殿下,謝謝你。」寧元昭又一次道謝。他知道,為寧秋水接產的太醫和嬤嬤里,有顧景懿的人在悉心地護著他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