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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寧元昭透過如煙雨霧,看到了銀竹的眼神。
倔強中含著懼意。
他莫名嘆了口氣,將梨花酪交給小廝,走到銀竹面前,亦拿出了十八兩銀子。他記不清自己當時說了什麼,貌似是,侯府正好也缺婢女,讓銀竹自己選擇,要不要來他這。
銀竹選擇了他。
他便帶走了銀竹。
對了,那個時候,她還不叫銀竹。回府路上,微蒙細雨不消幾息變成瓢潑大雨,寧元昭問她叫什麼,她說她沒有名字,寧元昭就給她取了現在的名字。
雨第二天就停了,寧元昭帶著梨花酪進宮見顧琰,顧琰還酸里酸氣地說他憐香惜玉。
他回答說,既然看見了,就有點不忍心讓她被拽到火坑裡去。宣正侯府養個丫鬟綽綽有餘,若是她真是心術不正,趕出去是最容易的事。
好在銀竹沒有讓他失望。
她比寧元昭想像中更加幹練,做事情更是幾乎沒有出過錯。
後來有次,他帶著銀竹出去買東西,陰差陽錯撞見了慕容晃。慕容晃應是不甘心,見到他在,還敢去調戲銀竹,讓他差點折了慕容晃的手。
「去查一下慕容晃今日的蹤跡。」寧元昭說。
寧亦舟點點頭,不過一個時辰就查出了結果。
慕容晃下午時果真坐著馬車出了城門,據說要去策馬野玩。而且,慕容晃似乎聽說了紅珍珠一事,私下裡去找過周博海。
慕容晃的蹤跡大張旗鼓不加掩飾,怎麼著都有點請君入甕的意思。
寧元昭將盒子放下,說:「小舟,你讓人傳個信去公主府上,說我有瑣事需要處理,需得晚些才能去她府上,讓她不要多想。」
「好。」
「你換上夜行衣,跟在我身後,想辦法隨我一道出城,別被人發覺。」
寧亦舟點頭。
寧元昭便身著常服,策馬出了城門。
他是在郊野一處荒涼的林間找到慕容晃的。這附近人煙稀少,入目也只有幾戶人家,且零零散散,相隔甚遠,唯有一家離林子近的,還緊閉著房門,估計是已經歇下了。
「小侯爺來的當真快。」慕容晃看見他,抬腳跳下了馬車,「你真是自信得很,竟然一個人就敢來找我。」
此話一出,寧元昭已確信他擄走了銀竹。
「銀竹在哪?」他問。
「你倒真是愛惜你的婢女。」慕容晃譏諷,「不過她是個有眼無珠的,當初選擇當你的奴才,也不願與我為妾。」
「這事情已過去許久,想來你不是因為陳年舊怨將她綁走吧。」寧元昭直接道。
「對!」慕容晃壓抑般頂了頂側臉,「這確實算是樁小事,我心胸寬大,不至於記到現在,連帶著你與顧宸月一道折辱我的事,我也不放在心上。」
「慕容少爺大度。」寧元昭平靜地說。
「大度?我是大度,可這不是讓你一再踐踏我的理由。」慕容晃指著他的臉,「你!寧元昭!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向著大理寺污衊於我,讓我平白承受牢獄審問!」
大理寺?
慕容晃怎麼會知道這些?
寧元昭心裡升起種極其不對勁的感覺來。
他蹙起眉,「慕容晃,你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被審問,於我何干?」
慕容晃癲狂地笑起來,「與你何干?寧元昭,你裝的真是像,周博海那老匹夫都告訴我了,你就是向大理寺告密之人!」
周博海?
怎麼可能,此人連他的身份真容都未得見。
一張無形的網好似從四面八方向寧元昭罩來,他心中的不妙感越發濃重,不著痕跡向著身後某方向比了個手勢。
「周博海又是何人!」寧元昭臉上帶了點厲色,「慕容晃,你失心瘋沒人搭理你,趕緊將銀竹交出來。」
慕容晃見他一無所知,眉心不由擰出點疑惑來,隨後又釋然般說:「我看你才是裝瘋賣傻,既然你不承認,我也不逼你,不是想看銀竹嗎?隨我來吧。」
寧元昭翻身下馬,跟著慕容晃向荒林內走。這片林子不大,站在哪都很容易望見邊際,寧元昭很快看見了被吊在樹上的銀竹。
她被縛住了嘴巴,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身上還有不少鞭痕,看樣子是用馬鞭打的。
「你污衊於我,想來是想借大理寺之手懲罰於我,然後順理成章得到周博海那串紅珍珠吧。」慕容晃涼涼地說。
寧元昭知道此時與他多說並無意義,「你想做什麼?」
「說實在的,我不想要與你為敵。」慕容晃說,「我逼問過周博海,他說紅珍珠就埋在這棵樹下,你繞著樹學狗爬三圈,我與你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如何?到時銀竹還你,紅珍珠也給你,我分文不取。」
「我如何能確認你說的是真的?」寧元昭看了銀竹一眼,面上毫無波瀾,「若下面什麼都沒有呢。一個婢女,不值我做這般大的犧牲。」
「你這點倒是令我欽佩。」慕容晃搖搖頭,「女人確是微不足道的,何況你有了顧宸月,對這種俗物看不上眼也正常。就是不知,是否是裝出來的啊?」
他對身後的家丁使了個眼色。
幾個家丁走過去,皆手持鏟子,開始挖掘樹根前的空地。
「我先替你將紅珠挖出。」慕容晃說,「到時,想必你就不會再有疑問,至於我剛才給你的要求,做不做,全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