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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懿帶著他進屋,看出他的想法般,說:「我已將他們打發走了,阿昭別生氣。」
寧元昭搖搖頭。
他想說,其實他並沒有很生氣,就是有點不舒服。男寵們是皇帝選來的,天子之令,鮮少有人能不留情地拒絕。
再者說,他與公主有情,卻從沒想蠻橫地獨占公主。
先前他追求公主,是想公主真心待他。
現下他已經得到了,心中便很滿足。
至於這真心有幾分,其實不是那樣重要。他能夠如同前世一般,親近著公主依賴著公主,便很好。
前世之時,公主想來是有什麼顧忌,連名字都未曾告知於他,他也沒有怨懟過公主。
他習慣了不輕不重的陪伴。
不過他沒有說出這些想法,天然的直覺告訴他:不能說。想不出原因,遵照直覺行事總是沒錯。
顧景懿拉著他,坐在方桌的同一側。
侍女們得了顧景懿的眼色,開始為兩人布碗上菜。
寧元昭發現裡面當真有一道嫩筍魚湯,他原本以為是公主隨口說的託辭……
他也確實喜歡喝這湯,可是能做好這湯的人不多,唯有京城的雲意酒樓的廚子做得合他心意。
公主怎麼會知道他喜歡?
「阿昭嘗嘗。」顧景懿為他盛了一碗濃白的湯汁,又夾了一塊魚肉,細心剃去上面的小刺,將嫩白的魚與筍一道呈入盤中,放在他的面前。
寧元昭喝了口。
很鮮,微咸,不腥,比之雲意酒樓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喝嗎?」顧景懿笑盈盈地問。
寧元昭點點頭,「殿下……」
「想問什麼?」顧景抬手撫平他因糾結而微皺的眉心。
「殿下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這個啊?」
「阿昭每次去雲意酒樓,若點魚湯,只會點這一道。我便猜,阿昭喜歡,所以特意讓廚子去跟著學了方子。」
「殿下調查我啊。」寧元昭語氣自然。
「不可以嗎?」顧景懿很是坦然。
「可以。」寧元昭咬了口筍尖,完全沒當大事,「除了耍弄阿昭,殿下做什麼都可以。」
「脾氣怎麼這樣好。」顧景懿微微笑著,十分愉悅的模樣。
「不好的……」寧元昭的聲音變得有點小,「只是面對殿下,阿昭便想不起生氣。」
顧景懿眨眼,抬手撫上了寧元昭的臉頰。
寧元昭不自然被他羽扇般的睫毛吸引了注意力,呆了一下。簡而言之,公主的每一處都生得太好,導致他總是看呆。
他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個意志不堅的貪色小人,就連顧景懿眨眨眼睛都能被輕易魅惑。
不知是不是他的痴樣表現得有點明顯,顧景懿愈發湊近了些,以方便於他看得更清楚。
說實話,清醒時的寧元昭,承受不了和顧景懿太近的距離。
太容易被誘惑以至於失去判斷。
好比現在,他專注地欣賞著顧景懿的美色,完全忽略了那漂亮眼睛中一閃而過的陰鬱。
「阿昭。」顧景懿低聲說,「要記得這句話,好不好?」
什麼話?
「是不對殿下生氣嗎?」
「是。」
寧元昭不理解這有什麼好記的,他從來都是這樣做的,怎麼可能忘記?
饒是如此,他仍然回答了一句:「好。」
顧景懿笑了,「阿昭,你今天為我出頭,我心裡,很高興,很高興。」
公主果然還是聽到了,寧元昭不爽地想,聽到了顧琰說的侮辱之言。
他當時為什麼不把顧琰摔得再重點呢?
「不想任何人……欺負殿下……」寧元昭有些不好意思,卻仍堅定說出了心中所想。
「我也不想任何人欺負阿昭。」顧景懿擁住他,靜靜伏在他的身上,「誰要欺負阿昭,阿昭就告訴我,無論是誰,我都會幫阿昭教訓他。」
他就知道殿下是最好的。
「……殿下會不喜歡阿昭嗎?」寧元昭突兀地問。
或許是顧景懿的甜言蜜語讓他生出了十足的可靠感,也讓他變得有點嬌氣,他想,要是顧景懿不喜歡他了,他可能就要受欺負了。
「不會的。」顧景懿承諾一般,「阿昭別怕我,就好。」
這和怕不怕有什麼關係呢?寧元昭又想不懂了。
或許本來就是沒有關係的吧,人說話又不是句句都要連著。
於是他遵照本心,也堅定地回答:「不會的。」
「這句話,也要記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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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帝的儀仗自碧潭宮出發,繼續悠哉悠哉往青夷山獵場而去。
寧元昭和之前一樣,慢悠悠地跟在隊伍的尾巴上。
他拿了個錦囊,將小木狗和棉絮一道塞進其中,偽裝成香囊的模樣,纏在手上,時不時地摸一摸捏一捏,很是開心。
因著錦囊樣子普通,他的小心思倒也沒被任何人知曉。
行進了約莫一刻鐘,一位高頭大馬的侍衛騎著馬到了他身邊,說:「寧少爺,請您前去,在旁護衛宸月公主的車駕。」
寧元昭頓了下,心跳得稍稍快了些,不動聲色將錦囊放好,策馬到了顧景懿的馬車邊。
秋風吹動窗幔,露出顧景懿柔和向外望的眼神。
裡面有他很熟悉的安撫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