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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沈棫的做法也是他潛意識裡想要堅持的,但他已經對自己的決策失去了信心,需要一個人來堅定他的立場。

  「你剛才說,我們還有一個月的相處時間?」

  沈棫補充:「也有可能更短。」

  辛塵悅靠著欄杆,後仰起頭,直直盯緊天花板。

  「已經足夠了。生離死別這種東西,過程越長就越煎熬。有人說時間長點能彌補遺憾,但我想了下,我應該沒這個能力。」

  最大的遺憾是不知道她真正的生日,永遠都在她最痛苦的那一天裡,慶祝她的到來。

  「所以接下來你要怎麼審,別再讓我知道了。」

  —

  安達山的清晨總是白霧蒙蒙。

  這時候從鎮上看過去,山體也是灰色的,植被藏身於大霧之中,朦朧成一片。

  這一帶的建築保留著人類城市建成之前的獨特地域風味,隨處可見兩層或兩層以上的小白樓,十分適配於安達山。

  由於地表晝夜溫差大,常年大風,紀平威的住處二樓以上裂痕多生,已經不能住人 。

  徹底將這裡清掃過一遍,已經是四天之後的事了。早上六點左右,林桉將一個小鐵皮箱子抱到一樓。

  裡面是紀平威和紀榮兩個人的退役證明、各類獎章、榮譽證書以及紀念軍裝。

  還有一本工作筆記,一本相冊。

  工作筆記是統一發放的,灰棕色硬殼,邊角膠皮剝落。相冊是再普通不過的紙質相冊,內頁因保存不當黏在一起,發黃的封皮中間往上鼓出。

  筆記的日期開始於紀平威離開軍隊後,尚不熟悉人類城市的年輕人懷著滿腔熱忱,堅守在自己的第一個崗位上。

  那時他還是一個小小的異常現象記錄員。

  他常年往返於邊緣地帶和人類城市之間,他對淪陷區的熟悉程度,令許多前輩的驚嘆不已。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後來他能夠和沈承安一同擔起收集者的重任。

  上面記載的事情林桉大多都聽過,在閒暇時,紀平威會把自己年輕時的事情一點點講給他聽。

  他總把一些比較沉重的話題說的風輕雲淡,故事滾著酒氣,談論到自己的工作上,神色就得意起來,像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整個人飄飄然。

  只是每當林桉問起宜居園的事,紀平威都含糊其辭。

  所以在沈棫到來之前,林桉真的以為紀平威只是一個沒什麼大作為,卻整天做出一些精彩臆想的酒鬼大叔。

  他跟林桉說,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總是會留下點什麼的,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亦或是可供後人念起的回憶。

  但是他沒什麼值得褒獎的精神,也不願意在死後成為他們心裡的一根刺,只要能以人的身份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裡就好了。

  林桉將東西一一收進自己的包里。

  受水質化影響,醫院並沒有保全紀平威的遺體。

  相冊夾層里還有一張撕掉一半的紙。

  字跡相較於筆記成熟許多,仍可以看出是出自紀平威之手。

  滿頁塗畫,解題一樣圍繞一個中心展開記錄,推翻、驗證、發現邏輯錯誤、再推翻。

  最後的結論被相同的引線牽在同一個重點符號前:

  紅月基因暴怒性特徵判定:

  1.攜帶者各項生命指標與常人無異,暴怒前期,機體對外來病毒抵抗力下降;

  2.中期,攜帶者短暫失去意識,陷入昏迷,全身可見青灰色血絲,與感染者突變前期表現一致;

  3.後期表現受身體素質影響,本次觀察對象常年臥病在床,體內藥物積累過多,免疫系統靈敏性欠佳,結果僅供參考。

  觀察時間:2067年4月18日

  觀察對象最終死亡。

  觀察員:紀平威。

  2067年4月18日。

  林桉對這個日期很敏感。

  4月13日,林燁出生,那天家裡特別熱鬧。

  4月18日,混亂開始了。

  4月20日,他被帶到了人類城市。

  他不難猜出觀察對象的身份,自愈體壽命不長,在他和林燁之外,沈棫的母親是宜居園裡唯一一個活到那天的自愈體。

  林燁拖著兩大袋垃圾走下來。

  她醒得很早,大概是因為年紀越小精力就越充沛。

  想著大概會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林桉就把二樓里里外外維修了一遍。所以垃圾袋裡基本上都是樓上收拾出的建築廢料。

  「哥,我收拾好了,垃圾丟哪?」

  林桉把紙張放回相冊夾層。

  「外面有個焚燒池,向右拐,看到了嗎?」

  這裡路窄,垃圾車進不來。

  林燁停在樓梯口下,視線往右找去,很快就定在一個地方,鬆開的手又重新拉緊袋子,重重邁步向前。

  林桉拉上背包拉鏈。

  「拿得動嗎?」

  林燁說:「可以。」

  袋子並不算很重,但屋裡離焚燒池有一段距離,要拖過去還是得費點力氣。

  林桉放好包過去幫忙,林燁就分給他其中一個袋子,兩隻手騰到一起,把剩下那個一把提起來。

  「我們是要搬回來住了嗎?」林燁問。

  林桉這幾天頻繁採購,意圖很明顯。

  他不確定地說:「先待一段時間。」

  然後又問:「你想回去?」

  瀝青路磕磕巴巴,每一步都能踢到小石子。有意無意地找一個目標石子踢,丟了就再換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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