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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這麼長的路,她的力氣幾乎耗光,腦中同樣亂得厲害。她想要找回以前的平靜,想著去看看自己的母親……其實她是亂了罷?

  賀勘得不到孟元元的回應,繼續喚著她的名字:「元娘,我們回家。」

  「我,」孟元元喉間發堵,回憶起在卓家時,他問她的那些話,「當初是……」

  「別說了。」賀勘輕聲打斷,眉間深皺,眼中幾分痛苦。

  不用說,他都知道。一切都是他錯了。

  他手臂微松,低頭看著她,壓下心中無數的複雜,輕著聲音道:「先找個地方歇歇罷?」

  手指落上她的發,為她一點點的理著,她總是利索又乾淨,不該亂著頭髮。指肚觸上她眼角的時候,明明粘上了溫熱的濕潤,他像燙到一樣,指尖發緊。

  「我知道附近有一處地方,咱們先過去?」他問著她,指肚幫她抹去了淚珠。

  孟元元看著他,他沒有問別的,甚至不問她為何跑到這裡來。

  「是一處小屋,在裡面,」賀勘抬手指去黑暗中,另只手仍然攬住女子的腰肢,「以前在那邊躲過雨。」

  他的聲音從未有過的輕和,期待的看著她,希望得到一個頷首。

  「走不動嗎?」他又問,於是蹲下身去,抬手掃著孟元元斗篷上沾的雪,還有那片拖地的裙裾,「我背你罷。」

  他手裡那樣仔細與輕柔,一點點的拍掃乾淨,而後仰臉看她,隨後在她前面轉身半蹲。

  孟元元反應上來,已經被人拉到背上,隨後身子一輕,被他背起。

  「不,不用,」她踢著雙腳,想要從他的背上下來,「我自己走。」

  她顫抖的聲音,出賣了現在內心的慌與亂。

  賀勘右臂猛的一疼,傷口那處扯著:「別動,地上很滑。」

  孟元元不動了,雙手落在他的肩上,疲憊的身子僵硬著。趴在他的背上,帶著自己前行,就像小時候大哥那樣。

  他一步步的前行,步伐落進雪中,黑夜裡留下一串腳印,走得穩當而堅定。

  所說的小屋,是路旁不遠的一處果園,農家搭建的簡易土坯房,小小的一間,秋日裡用來看果樹用的。

  冬天這裡空著,沒有門,兩人正好可以進去避風。

  雪停了,萬籟俱靜。屋裡可以擋風,但還是冷得很。

  賀勘找了塊木板,把自己的斗篷脫下來鋪在上面墊好,然後拉著孟元元坐在上面。

  黑暗中,他蹲下在她的面前,心中翻湧著悔恨與自責:「你坐著,我去生火。」

  孟元元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然後他的手落上她的臉頰,輕輕抹著她眼角處,似乎是想確認她是否在哭。

  「別亂跑,在這裡等著我。」賀勘叮囑了一聲,收回手來,這才站起身。

  右臂上的傷口,讓他不禁拿左手捂了下,下一瞬便不著痕跡的背去身後,快步出了小屋。

  果園的地上,有些修剪下來的枝條,粗的細的散落在樹下。

  賀勘彎著腰鑽去果樹底下,手扒拉開白雪,去撿著那些枝條。左手去撿,右臂下夾住,如此反覆。

  桃樹低矮,他探身的時候,積在枝頭上的雪砸落下來,掉進他的脖間。他仿若未覺,依舊扒著雪,不時回頭往小屋看。

  「元娘?」每過一會兒,他都會喚上一聲,想確定自己的妻子是否還在。

  隔了一會兒,回應著一聲輕輕的「嗯」,他便會放下心來,繼續撿樹枝。

  屋中,孟元元坐在那兒,低垂著眼帘。

  她想過有些事情要面對,只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卻發現最心底里的還是會退縮。是不是面對痛楚,人總會選擇去忽視?

  就如當日賀勘忽視她,其實是她讓他覺得痛苦?

  正想著,賀勘走進來,身前抱著一卷樹枝,嘩啦啦的放到地上。

  「幸好身上有火摺子,」他側過臉來,黑暗中對著牆邊安靜的孟元元笑笑,「咱們還不至於挨凍。」

  孟元元見著他蹲在那兒,將樹枝歸攏成一堆,隨後口氣一吹,火摺子的光映亮了小屋。

  她看見他總是帶著疏淡的臉,上頭擦得並不乾淨,火光中還能看出隱約的血跡。而他手上的傷,根本就沒有處理過。

  他單膝跪在地上,左手撐著,右手去點火,怕枝條濕冷點不上,他湊近去吹著風。

  看得出,賀勘並不擅長做這些,冒出的煙嗆得他咳了兩聲,眼睛同樣不舒服的擠了擠。後面乾脆半趴去地上,仔細著想讓那微弱的火苗子燃起來。

  這樣的他,估計從沒人看見過罷?

  終於,火點著了,整個小屋瞬間亮堂。

  「有火,不會冷了。」賀勘最先往孟元元看去,這才從地上起來。

  火光中,他一身狼狽。不僅衣袍髒的不成樣子,就連素來整潔的束髮,此時亦被樹枝弄亂,落了些在額前。下一刻,他抬手擦下額頭,直接留下一道黑灰。

  「餓不餓?」賀勘走去孟元元面前,半蹲下問她,「明早想吃什麼?」

  孟元元唇角抿緊,看著他,眸中沒有光亮。

  她不說話,賀勘落在膝上的手,敲了幾下手指,道:「蘇安巷子的餛飩好不好?我去讓店家做一碗全部是鮮蝦的。」

  他說著些輕鬆的話,討論著明日兩人的朝食。

  「至於晚膳,」他同樣認真的想了想,嘴角翹起弧度,「就元娘最愛的百味韻羹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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