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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睡到正午,元熙親自服侍他洗漱穿衣,陪他用了午膳,還餵他喝藥。之後他便依偎在元熙身邊,陪元熙看書案上的那一堆文書。
說是陪元熙看文書,其實他就是在一邊打盹,一個字都沒瞧一眼。聽著元熙翻看紙張的聲音,感受著元熙身上傳來的暖意,足夠愜意舒坦。
直到聽見門外有人靠近,高懷瑜才睜開些眼睛,坐直了點。
「陛下!啟稟陛下!」士兵匆匆進門。
元熙頭也沒抬,道:「免禮,說吧。」
士兵低頭抱拳,道:「陛下,高珩屍首運回城中……百姓爭搶著鞭屍泄憤,有些攔不住。」
到底也是親戚,高懷瑜聽了免不得神色有些複雜。
「攔不住,便不攔吧。」元熙淡淡道,「百姓遭難那麼久,不過是想泄憤而已,不必攔著。待他們散去,再去收屍。至於蕭淙,怎麼也是南陳君主,當以禮葬之。你們快些安排下葬,免得他的屍身也……」
大魏皇帝要是讓南陳新君蕭淙也曝屍街頭,落得個屍骨無存,那面子上可過不去。
「是!」士兵領命,行禮退下。
高懷瑜嘆口氣,沒說什麼。罪有應得,他半分憐憫都不該有。
元熙繼續翻看送來的軍報文書,一大半都是南陳某地獻城投降的降書。
蕭淙已死,他的部下自然一個個都跑來投降歸附,這幾天南陳已有一半疆土歸入大魏。
蕭澄不足為懼,如今只剩陳家。
元熙不得不再次感慨,蕭淙要是真的喜歡高珩那多好。
當年蕭淙好歹還跟陳家拉扯了好久,最後滅了陳家重回國都成康,雖然也無力回天了吧,至少也沒死那麼快不是?
結果這個蕭淙為了高珩非要跑來跟自己碰碰,就那麼死了?還是被高珩勒死的?
簡直跟開了掛一樣,元熙看著那麼多投降書,還有輿圖上一夜之間歸了大魏的陳朝半壁疆域,自己都有點恍惚。
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滅燕的時候。
元熙都準備好啃硬骨頭了,結果高瑋自己作死,把自己的士兵當猴耍,白白錯過反擊的好時機,最後被元熙輕輕鬆鬆擒住。
有時候元熙都懷疑,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匹配機制出了什麼問題?
看完這些降書,他拆開下一封信件,頓時有些驚奇:「阿爹?」
這是太上皇元裕寫的家書。
元裕可不是那種兒子去了外地就要天天跟人視頻電話的家長,元熙離開玉京到各地賑災這麼久,他也就是偶爾寫一封信問問兒子身體可好災情如何意思意思。不過每回元熙收到親爹的信,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開心的。
他忙拆開信件看了幾眼,表情就從還有幾分喜色變成了凝重。
「陛下。」高懷瑜懶得去看,蔫蔫地往他懷裡靠,「太上皇陛下那邊有什麼要事麼?」
元熙順勢摟住他,無奈道:「沒什麼,阿爹又給朕添了個弟弟。是元焎。」
阿娘還在的時候,他是家裡老么。阿娘一走,元裕就跟別人給他生了好些弟弟妹妹。今年他都廿九了,元裕還在給他添弟弟。
以前他是家裡最小的,大他半個時辰的孿生哥哥元照也讓著他,誰都寵著他。後來元裕另娶了楊家女,他就不是最受寵的麼兒了。
那時候還小些,就會有那麼種小孩子的嫉妒心,所以對後來的這些弟弟妹妹他都沒什麼好感。現在倒不至於這樣,但還是很無語。
不過……元焎出生之後,元裕身子就不太好了,過了一年便駕崩。而上輩子元裕至死都沒能原諒元熙。
元熙一直在想,若元裕能親眼看到自己一統天下,是不是就能不恨自己了?可他沒能讓元裕看見,連他自己都沒能看見。
高懷瑜也明白元焎的出生意味著什麼,察覺到元熙心情有些沉了下去,都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安慰。
沉吟片刻,他開口道:「陛下,如今南陳大勢已去,蕭淙已死,蕭澄勢弱,唯獨剩了成康的陳盛。臣必定在半年內剿滅陳賊,為太上皇賀,為陛下賀。」
對元裕,元熙最遺憾的就是沒能讓元裕看到自己能做好這個皇帝,沒能讓元裕與自己和解。如今父子關係雖然已緩和許多,但更多的是元裕自己死心了,而不是他真的認可元熙。
高懷瑜這些話繞著彎子,直戳元熙心窩。
元裕大限將至,他不會讓元熙再留遺憾。
元熙輕輕一笑,柔聲道:「不急,禮不伐喪,南陳兩任皇帝才剛剛駕崩不久,咱們先好好養病再說。」
高懷瑜知道什麼禮不伐喪都只是說說而已,可聽他這樣說,想起當年他駕崩時南陳舉國進攻,難免有些惱怒:「禮不伐喪,當年南陳可沒那麼好心。」
知道元熙死了,蕭淙簡直開心得跳腳,立馬增兵進攻。高懷瑜才平定高珩之亂,回去玉京料理了齊王,又得馬不停蹄出征收拾南陳。
「讓你受苦了。」元熙收緊雙臂,在他耳畔一吻。
「陛下不在臣才苦。」高懷瑜悶悶地道,「臣恨不得一舉滅了南陳,將蕭氏滅族。」
元熙低笑道:「那可怎麼辦,朕的小王爺想滅蕭氏,朕又不能真的滅了蕭氏一族,小王爺會不會怪朕?」
「陛下仁善。」高懷瑜抿唇道,「可別人卻從未對陛下仁善過。若換了別的君主,滅了敵國,必然將皇族盡數滅殺。唯獨陛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