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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懷瑜舒口氣,道:「可是陛下……」
元熙一聽這個「可是」,感覺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心底升騰而出。
太難受了,比死囚知道自己要被問斬了還難受。
高懷瑜垂下眼去,道:「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應當有所顧慮,不可如此。」
有所顧慮?
元熙想說,上輩子自己就是顧慮太多,所以最後後悔了。臨死前都還在想著他,如果能再多活一會兒,能再見到他一面,自己一定會告訴他,自己喜歡他。
是那種想與他廝守到老,相伴一生的喜歡。
不是突發奇想,而是上輩子的遺憾。
什麼該有所顧慮不可如此?
他忍了一輩子,憋了一輩子,現在還能忍,已經是差不多要瘋了!
他只覺得現在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砸了一下,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忍不住抓緊了衣襟,呼吸都開始有些用力。
竟然一時之間被氣到發病。
「古有子瑕董賢,得君寵愛,皆成佞幸。而陛下救臣於危難,又如此寵信於臣,臣萬般感念……便是後世言論佞臣如我,臣亦心甘情願……可陛下……」高懷瑜沉聲道,「陛下卻不可做寵信佞幸的衛靈漢哀。」
元熙腦子裡那些飛來飛去的暴躁想法忽然間煙消雲散,平靜了許多。
——他知道朕對他有意,卻不是覺得朕有心羞辱他。
他擔心有損朕的聲名,勸朕不要做那寵信彌子瑕董聖卿的衛靈公漢哀帝!
他甚至說即便他被後世蔑為佞幸,他也甘之如飴。他只是在為朕考量,朕沒看錯人!賢后!
元熙低低笑了兩聲,可是胸口的那種絞痛一旦出現,便是覆水難收,越來越嚴重了。
高懷瑜發現了他的不對,沒再說下去,連忙過來扶住他:「陛下?」
「咳咳……」元熙順勢往他身上一靠,長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朕聽不得這個,不許說了。」
高懷瑜頓時滿臉驚疑愧疚,他只是想勸勸皇帝,皇帝怎麼還能氣成這樣?
「陛下……怎麼了……」他聲音有些發顫。
元熙笑了一下,反問道:「你存心氣朕,你說呢?」
「我……」高懷瑜心覺無辜,看他這般模樣,又怕得要命。
「臣先送陛下回宮。」他也不管別的了,一咬牙把元熙扶回了車裡,在車門處朝外喊道,「玉珠,先上車回宮!」
裡面元熙冷冷一哼,故意道:「這次你欠朕的!咳咳……」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沒吃到的兔頭呢?
高懷瑜知道皇帝在氣頭上,只好道:「臣知錯,陛下息怒……」
彆氣了彆氣了!你犯病我也不好過啊!
「陛下……」
為什麼自己只是想勸他莫要對自己過於寵愛,他卻氣成這個樣子?
高懷瑜看著皇帝微微見汗的額頭,怎麼也想不明白。
原本他還有一大堆話想說,這下是心軟到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畢竟元熙說他聽不得這個。
*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嚎啕大哭)他太好了,賢后!
第36章 把人欺負成這樣,居然還好意思起色心。
元熙難得任性一次, 結果麻辣兔頭還沒吃上,自己先被高懷瑜氣了個半死。
回宮路上話都說不出來,懨懨的快要暈過去, 把高懷瑜也給嚇了個半死。一進宮太醫署便開始忙活,一群太醫里里外外亂了小半個時辰, 才總算是見皇帝平復下來。皇帝舒坦了些便覺疲倦, 直接睡下了,旁邊太醫沒敢走,守旁邊看他真的緩過來才敢離開。
這會兒天已經徹底黑了,殿中掌了燈, 也依舊是有些朦朦朧朧的,看什麼都不真切。
高懷瑜在外面也沒走, 等了許久看韓盡忠送太醫出了皇帝寢室,才過去問:「韓公公……陛下他還好麼?」
韓盡忠抬手擦了把汗:「還好還好……這次發作得急了點。陛下現在已經醒了……讓老奴請您進去呢。」
這高懷瑜倒是沒想到, 又問了一遍:「陛下宣我進去?」
他本是想著知道皇帝沒事了就走的,可皇帝又叫他過去……
韓盡忠連忙點頭:「對, 王爺快些去吧。」
「好……」也只能是硬著頭皮進去了。
高懷瑜穿過簾幔繞過屏風,那邊元熙剛剛從床上坐起, 錦被自身上滑落到腹部,披散的長髮垂落於胸前, 隱在陰影下的雙目難掩疲憊。
高懷瑜偏過目光, 輕聲喚道:「陛下……」還生氣著麼?
他有些不敢進去。
元熙側過身,動作之間身上單衣肩袖又往下滑了幾分,露出強健臂膀。他一隻手撐住床榻,慢條斯理扯了扯衣襟, 也懶得再系衣帶, 就由著前襟大開露出大片胸膛。衣衫不整倒也不見狼狽, 反倒是有幾分放浪形骸的瀟灑自如。
若能笑笑朝人勾勾手,高懷瑜必然會心虛臉紅,可惜高懷瑜現在不敢正眼看他。而且他臉也是冷的,便讓他沒了任何風流情致。
高懷瑜在旁邊低著頭,只能聽到些窸窣響聲,還有皇帝依然有些粗重的呼吸。
悄悄抬眸看了已經正坐好的皇帝一眼,他想了想,邁開步子走過去,直接往皇帝身前一跪,叩首道:「微臣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