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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賀息綿長應了一聲。
他的生命似乎就要終結了，他已經感受到那點點滴滴的流失。
雖然見過和曦最後一面，處心積慮見了最後一面。原本應該滿足。
但他還是，心有不甘啊。
他是真的想同和曦長長久久在一塊兒，最好是永遠在一起，這一生都不要再分離。
可他快死了。且是那種永遠都活不來的死法。
“閉眼吧，休息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就好了。”
賀息感覺到有人在說話，是他所鍾愛的那個人的聲音。他從來不會拒絕那個聲音的主人，此刻即便沉睡既是長眠，他也沒有任何辦法或者任何念頭去拒絕。
他如那個人所願，閉上了眼。
此後刀山火海，他什麼都不再理會。
賀息慢慢躺下，和曦便溫和地解開他與自己綁在一塊的頭髮。
他的神靈已經很脆弱了，睡一覺是最好的選擇。
既然當年說要當他的姐姐，而今所有一切，便都由她來承擔，雖說有些棘手，但這也不是特別難的事情。辦法總是有的，只是需要費些精力而已。
和曦便在那兩個人類的注視下，將精力費去。
首先是將賀息散落在人界的神靈收回，所有人便不再被控制被擺布。
其次是將綠水青山藍天白雲還給人界。朱明姮娥也不是消極怠工，只不過是濃密的障之下，太陽與月亮都無法自如收放而已。
最後，和曦並沒有將散落在人類身上的異能收回。
已經給予，便也不太好意思再收回來。而且經過這件事，讓人類世界回到最開始的模樣，基本上已經不太可能了。而這種弱肉強食的社會，正好有些像當年的洪荒。倒不如和當年宗門一樣，反正現在天宮也少神仙，再塞一些進去正正好。
於是異能便成了靈根，離天門大開，一字一句刻下的天道規章，從此人類也可飛升成仙。
做完一切，和曦才看向此刻湖底的兩個人。
一個已經死亡多年，備受禁錮，也該回到交通逐漸順暢的地府去轉世投胎，即便滿身罪孽，投不到什麼好胎，但也比現在備受良心的譴責來得好。
而另一個。
肉體的喪失是被俯身的指揮官所為，同和曦也有些干係。
她扯下一根銀髮，灌注靈力，讓那髮絲成為一具軀殼，看著陸焰說，“試一試吧。”
陸焰依言飄到了軀體之中，比他自己的軀體好使一些，他又忘記了剛才的不愉，笑容滿面地對和曦道謝。
和曦應下，目光卻掃過那少了一截的小指。
即便是靈體，她也沒有辦法造出那靈魂殘缺的那一節小指。不過這充滿靈力的身體，對於馬上就要前往修仙界的陸焰而言，也算是一種補償了。
就當多謝這些天，他在人界的相伴。
和曦用賀息的本體水籠罩他的身軀，準備帶他前往玄山之尖，為他重塑神靈。
但她還沒來得及走，便被陸焰喊住。
和曦低頭去看他。
陸焰有些扭捏，他似乎意識到了這場別離或許是很漫長的別離。
他心底有些難過，又說不出自己是為了什麼而難過。或許是多日的陪伴，令他在此刻特別的不舍。他少年時代唯一的好友，馬上就要離開。或許此後他還會有更多所謂好友，但這樣奇妙的旅行絕對只有一次。
臨行之前，他好想問一句她會不會記得自己。
可是生如螻蟻，有什麼值得她去銘記。
“你是什麼神仙啊。”陸焰最終問。
“我是和曦。”
陸焰似懂非懂，他好像明白了和曦是什麼神仙。
從剛才的談話與她所有的舉動中，他似乎意識到這不是電母，也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神仙。
可就是因為這種意識，他居然會更加難過。
對於和曦而言，他或許就是漫長歲月里的不值一提，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野草，是身邊擦肩而過的各路陌生人。
可對他而言，除卻神仙身份外，這是他的第一個朋友，是世上罕有對他好的人，也是他所見過最溫柔仁慈的人，更是他很有可能會銘記一生的人。
這樣的認識令他有些想哭，殘破的手指或許是和曦來過的唯一痕跡。
和曦見他沒有再說話，也不準備久留。畢竟她能等，但賀息等不了。
陸焰也覺得不該耽誤人家的時間，他不想讓她走，可又不得不讓她走。
畢竟沒有什麼可以挽留得住一位神明。
“我們會再見的吧。”
和曦點頭，“會的。”
她沒有再久留，說完話見陸焰再沒有他話之後，便離開了無明湖。
而陸焰在逐漸消失的無明湖中，站了許久，最後在天色乍明時，猛地抬起頭，仿佛在找尋和曦早已消失不見的背影。
什麼也沒有找到。
他咬咬牙，忍住不讓離別的眼淚落下，緊咬著唇，可眼淚還是很不爭氣，一滴一滴往下掉。陸焰狠狠地用袖口胡亂擦了一把眼裡，眼睛直視著對於人類而言久別重逢，非常刺眼的太陽。
他睜著眼，淚水因為刺目而更加肆無忌憚。
在那樣的淚眼婆娑中，他咬著唇，非常堅定地說。
“一定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