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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河口指揮船隻的江明秋沉著臉,令士兵揮下第二道令旗。
很快,第二輪沉船緊隨而至,緊跟著又是第三輪。
他們能調集來的所有船隻,幾乎全部都以慷慨悲歌的壯烈之態,被奔涌的河流撕裂,迎來沉沒的結局。
終於到了第四輪沉船時,最上層的幾艘船終於沒有徹底淹沒入河,而是歪歪扭扭地翹起一角浮出河面。
河口的水流速度明顯減緩,就連那如擂鼓般的濤涌聲都小了不少。
「堵住了!終於堵住了!」
堤壩兩側的工程兵和民夫們,驟然發出一陣狂喜的叫喊聲。
在江明秋等人指揮下,眾人開始爭分奪秒快速進行填漏作業,鐵塔吊動裝滿沙土袋的鐵籠投入江中,兩側的民夫們則不斷往河裡投擲石塊和沙袋。
從白天填到入夜,堤壩上的人替換掉一批,接著封堵填漏。
夜裡兩岸豎起高高的篝火,影影綽綽的火光之中,依然能看見工程兵們如辛勤的工蟻般不斷來回,運來沙袋重複往下拋。
到了第二天清晨,又換上新一批官兵,接連輪替。
整個填漏過程足足花了接近三天時間,再壘土成堤,夯平夯實,荊庭城附近可以挖的山石,都快被削平了一層,源源不斷往河裡投。
眼看著那百米的距離,一天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縮短,待到第七日正午,終於只剩下最後的十米缺口!
自蕭青冥以下,無論是江明秋、工部尚書等大臣們,專供水利的工程人員,還是那些工蟻般在河堤上辛苦作業的官兵民夫,為了這條堪稱奇蹟的河堤,皆是拼盡全力,筋疲力盡。
隔著不到十米距離,河堤兩側的官兵們,幾乎能看見對面人臉上疲勞且喜悅的神色,彼此的喊話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今日就能大功告成了!」
幾乎每個人心頭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這句話。
帶著無比迫切的希望,眾人不知疲倦,繼續重複著投石鐵籠和沙土泥包的工作。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最後三米,眼看著再丟幾箱子沙土就可以徹底完成兩岸合攏,貫通大堤,卻在此時,一陣巨大的浪頭打過來,帶起一股激涌的激流,猛然沖向最後的缺口!
轉眼就把三米的口子重新沖回五米,繼而十米,眾人驚愕交集之際,感到腳下大堤的邊緣隱約傳來一絲絲不穩的震動。
「不好!水流又加速了!」
整條大堤兩側,慌亂聲四起,尤其是那些民夫們,他們常年生活在水邊,深知水力的恐怖。
一旦不能快速堵死缺口,降低河水流速,就這麼讓急流快速沖刷下去,一個幾米的小決口,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幾十米的大決口。
非但他們這幾個晝夜的辛苦全化為烏有,腳下的新壘起但尚未夯實的部分邊緣堤壩,說不定會被衝垮!
江明秋從來未曾主持過這麼大的水利工程,他吐出一口濁氣,並不慌亂,親自上堤,立刻指揮後備役官兵替換民夫上前搶險。
然而這股浪潮來得極為迅疾且兇猛,剛投下去的鐵籠沙包,立刻就被急流沖的無影無蹤,連個水花都翻不起來。
眼看著缺口逐漸進一步擴大,眾人心急如焚,一股強烈不安的預感湧上每個人心頭。
就在眾人幾乎以為要功敗垂成之際,一道低沉的聲音自人們身後響起。
「馬上把纜繩全部切斷,把鐵塔推進去堵口!」
蕭青冥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堤壩上,頭頂金日高懸,腳下怒河奔涌,他一襲玄色龍袍,繡著金龍的衣擺在江風裡烈烈翻飛。
如同天地間一根永恆不變的立柱,牢牢釘在這奔騰澎湃的河流之上,任憑無數波濤起伏,依然沉重如岳,不動如山。
江明秋大驚:「陛下?您怎麼來這兒了?太危險了,您必須馬上退回河堤外面!」
蕭青冥豎起眉頭厲聲大喝:「沒時間了!快按朕的吩咐辦!」
江明秋一咬牙,重重點頭,親自帶人去傳命。
喻行舟緊隨而至,沉著臉一把抓住蕭青冥的手腕,強行將人拉下河堤。
「老師……」
「陛下不要多言!」喻行舟揚聲打斷他,目光緊緊將人盯著,語氣前所未有的嚴酷冷漠。
「今日便是大堤衝垮也好,這裡所有人葬身河裡也罷,我絕不允許你有半點閃失!」
蕭青冥嘴唇動了動,深深看著他,終究是任對方拽著,沒有再動彈。
眼看著皇帝和攝政大人都親自在長堤處督陣,一眾官員哪裡敢站在他們二人身後躲避,只好紛紛往前。
禁衛軍的官兵更不敢後撤,只把民夫們都撤換下堤,自己輪番頂上。
遠處的堤壩上,纜繩已經全部截斷,固定的鐵釘也盡數撬開,眾人往鐵塔上綁滿沙包,齊心協力推入沖開的缺口中。
高大堅實的鐵塔一如水便激起高高的浪花,在水流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刺耳彎折之聲。
兩座鐵塔一前一後隨著水流的沖刷彼此撞擊在一起,正好帶著大量沙包,牢牢卡在那十米缺口處。
眼看著陛下的法子奏效,水流再一次減緩,眾人重重捏了把冷汗。
失去了作為起吊設備的鐵塔,無法再用機械吊鐵籠,大量官兵只能以堆人力的原始方式,繼續往河裡投石頭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