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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著一身皮襖, 頭戴一頂皮帽,肩上披著厚實的狐裘大氅,將他健碩的身形撐得鼓鼓囊囊。
麵館老闆將一碗麵擱在他面前, 左右警惕地看一眼, 壓低聲音道:「主子,下面人來報, 尋到那位了!就在附近。」
男子吃麵的動作猛地一頓,把碗筷擱下, 霍然起身, 厲聲道:「人在哪裡?」
麵館老闆隱晦地朝另外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道:「月老廟外的燈廊下, 還跟一個女人在一起, 嘿,手拉著手十分親密,沉浸在溫柔鄉里,定然是毫無防備。」
男子倏然眼神一沉,眉宇間浮起一線陰鶩之色。
女人?溫柔鄉?
他抓起桌上一柄彎刀別在腰間,攏好大氅遮住,順著對方指出的方向快步尋去。
片刻,男子目光一凝,蕭青冥的身形樣貌,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一眼就能注意到。
他果然牽著一個「女子」,兩人拉著手意態親昵,言笑晏晏。
男子雙眼死死盯住蕭青冥,黑沉的眼神幾乎噴出火來,他一手默默按上彎刀刀柄,忽覺後腰處某處皮膚隱約傳來麻癢灼燒的感覺。
那裡正是被蕭青冥命人刻上奴隸印記之處,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前的燕然太子蘇格,如今新繼位的燕然王。
呵,蕭青冥啊蕭青冥,給了自己莫大的恥辱,害得他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在草原上被幾個哥哥嘲笑得抬不起頭,帶著部下四處串聯反他,至今不肯歸附王庭。
他可倒好,安坐在京城享受著群臣朝拜進貢,甚至還有閒暇公開選秀充實後宮!
蕭青冥臉上隱約的笑意,在燈火下顯得格外俊美,也格外刺眼,一想到去歲種種,蘇格心頭頓時如同火燒,後槽牙磨得咯吱作響。
他這次喬裝打扮跟隨燕然使團混入京城,本來也沒想對蕭青冥如何,只是想親眼看看打退了他麾下大軍的啟國,如今在蕭青冥的治理下是何種景況。
一紙城下之盟並不能帶來真正的和平,契約本就是用來撕毀的。
倘若啟國強勢,他就回燕然繼續蟄伏。
如果啟國外強中乾,並無多少起色,待來年,他便可以再次率領大軍南下,在幾個兄長面前一雪前恥,叫草原上的各大部落看看,究竟誰才是燕然真正的新王。
沒想到,他剛到京城,就聽聞了皇帝要在上元夜選秀的消息,那一刻,蘇格內心嫉恨到了極點!
他堂堂燕然王看中的獵物,憑他人也配染指?
蘇格那張扭曲的臉冷靜下來,腦海中忽而閃現出一個模糊又瘋狂的計劃——乾脆趁機擄走蕭青冥!
他既然要在上元夜參加遊園會的民間女子中選秀,必定會離開皇宮,身邊也不可能有太多侍衛保護。
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錯過今晚,恐怕再也難如此近距離接觸大啟天子。
只此一次,若是成功,啟國立刻就是群龍無首,根本無法抵擋燕然悍猛的攻勢,就算失敗,大不了推到渤海國頭上,無非是損失幾個死士罷了。
最重要的是,為了得到蕭青冥,就算冒一次險也是值得的!
蘇格雙眸依然牢牢鎖在蕭青冥身上,沉聲問:「人手可安排好了?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手,那些人只有死路一條。」
副將阿木爾一身商人打扮,把帽檐壓低遮住臉,微微朝他點頭:「已經安排好了,不過……真的要動手嗎?會不會太倉促了,而且那位身邊那個叫秋朗的,實在不好對付。」
阿木爾暗暗看著蘇格的側臉,心中嘆息一聲。
王上自從去年被啟國天子狠狠磋磨了一場,還被刻上終生恥辱的烙印,整個人都魔怔了一樣,一旦遇到有關蕭青冥的事就容易失去理智。
這次打探啟國情報,明明只要派使團來就行了,可王上非要親自來一趟,嘴上說是為了親眼看看啟國治下,實則根本就是衝著啟國天子來的。
蘇格鷹鶩的眸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就在阿木爾欲言又止時,對面的蕭青冥和那「女子」越靠越近,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在一處。
蘇格雙眼泛起血光,什麼禮儀之國,根本就是寡廉鮮恥!
他唇角咧開一線嗜血的笑意,冷聲下令:「立刻動手!」
阿木爾垂首:「是!」
※※※
燈火闌珊。
耳邊似傳來路人驚詫的議論聲,都化作嘈雜朦朧的背景遠去了。
周行起先只是小心地、試探著觸碰一下蕭青冥淡薄的下唇,見他沒有躲閃,才大起膽子按住他的後腦,一點點用力加深這個難得的吻。
蕭青冥攬著周行的腰,淺淺地啟唇,既無逗弄,也無調笑,而是專注的、縱容的,回應他探出蝸牛殼的小觸角。
溫軟的雙唇彼此反覆研磨,帶著某種近乎溺斃的溫柔,叫人甘心沉淪。
貪婪之心又開始蠢蠢欲動,爪子一般在心房不停抓弄,永遠在叫囂不滿足。
鼻息在兩人面頰之間撲盪,周行呼吸完全失去了調理,緊緊扣住對方的手,不斷索求更多。
是他想的那樣嗎?陛下對他會不會也……
就在他滿心歡喜之際,不遠處突然響起一聲女子尖叫:「有小偷!抓小偷啊!」
緊跟著人群傳來一陣騷動,一個慌慌張張的男子猛然竄出人群,朝著外面狂奔,幾乎同時,一群人開始追著「小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