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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己來吧。」蕭青冥接過熱毛巾,舒服地敷了把臉,「怎麼是你過來?縣令應當有安排侍從。」
莫摧眉笑吟吟道:「外面的人,怎能隨意放人接近陛下?還是臣自己來,比較放心。」
蕭青冥暫時收起了那些風花雪月的心思,將昨夜看過的信件遞給對方,道:「儘快傳回京城。」
莫摧眉將信件收到一個專門的木匣中,又將今日新的文書交給他,恭敬道:「瑾親王殿下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擬好了旨意。」
那是一卷印在明黃絹帛上的「聖旨」,蕭青冥隨手展開,查閱無誤後,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私璽蓋上。
「甚好。沒想到皇叔動作這麼快,早知道,朕應該早點重用他才是。」
莫摧眉又道:「文興縣令一大清早已經在外面等著陛下了,看樣子好像十分為難。」
蕭青冥頷首:「讓他進來說話。」
片刻,文興縣令小心地提著衣擺進來,朝他拱手行禮:「喻大人,從昨日到現在,縣衙外面已經聚集了一大群百姓,他們連夜在縣衙門前排隊鳴冤,下官只得一人,實在是……顧此失彼。」
「大人您看,該如何是好?」
蕭青冥冷笑一聲:「看來這位梁督監作的惡還真不少,居然這麼遭人恨。」
縣令擦了把汗,道:「大部分都是鐵廠的工人們。他們堵在縣衙門外,要求處置貪官污吏,這該如何是好?是否需要下官派人將他們驅散?」
蕭青冥想了想,淡淡一笑:「不必,既然來告狀的人這麼多,人證物證俯仰皆是,我看也不必細細追查了,你去告訴外面的百姓,就說三日後,縣衙會公開審判梁督監等人。」
「讓大家稍安勿躁,必定給受苦的百姓一個交代。」
縣令鬆了口氣:「是,大人雷厲風行,實在是我等臣子楷模。」
蕭青冥挑眉:「別急著拍馬屁,還有件事,需要縣令大人幫忙。」
縣令精神一振,在攝政面前表現,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大人您請吩咐,下官一定肝腦塗地!」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需要重新擬定一批契約……」
※※※
這幾日來,蕭青冥宛如欽差般,將梁督監等一眾貪官污吏、監工打手打入大牢的事,飛快在文興鐵廠和文興縣傳開了。
失去了官員的鐵廠,暫時由縣令派差役和衛所的官兵代管,這種時候,他們哪裡敢對工人們有半點頤指氣使。
整個鐵廠的氛圍前所未有的鬆快,幾乎全縣城的百姓,都在議論這件大事。
聽說這位「喻大人」要收集貪官污吏的罪證,不少受過盤剝和欺凌的工人以及百姓,四處奔走相告,甚至連夜去縣衙門口排隊擊鼓鳴冤,長長的隊伍,把街道都堵的水泄不通。
很快,縣衙傳出即將公開審判梁督監等人的消息,百姓們群情振奮,這天天色還沒亮,眾人就匯聚到縣衙附近,烏泱泱的人群,以鐵廠的工人們為最。
陳老四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手裡還牢牢牽著媳婦和兒子的手,他們等這一天,實在是等了太久了。
一種差役從大堂後魚貫而出,手持水火棍分開兩側站好,棍底包有一層鐵片,重重杵在地上是擊出沉悶的聲響。
這樣的聲音帶著天然的威嚴,外面亂鬨鬨的聲音頓時消散了許多。
文興縣令跟在蕭青冥之後,親手為他拉開椅子,自己則在左側下首的位置上落座。
喻行舟本來站在蕭青冥右側,他的眼神若有若無往對方身上掃了掃,便命人在自己旁邊多添了一張椅子給他。
喻行舟挨著他坐下,壓低聲音笑道:「多謝喻大人賜座。」
蕭青冥本想像往常那樣與他拌嘴幾句,話到嘴邊,不知怎麼忽然說不出口似的,又默默咽了回去。
或許是對方挨得太近,那熟悉的白檀木香氣再一次飄入他鼻間,蕭青冥嗅著對方身上的香氣,思緒就開始走神,不知飄到了哪裡。
直到文興縣令出聲詢問:「喻大人,可以開始了嗎?」
蕭青冥才回過神:「開始吧。勞煩縣令大人主持。」
說罷,他微微側過頭,悄咪咪瞪了喻行舟一眼,就是這廝,明知道自己嗅覺靈敏,故意熏上好聞的香味吸引他的注意力。
喻行舟時時刻刻都暗暗關注著對方,這一眼瞪過來,立馬就察覺到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回以注視,後者卻刷的把臉別開,只留給他一個正經肅穆的側臉。
陛下這又是怎麼了?難道自己又哪裡叫他生氣了?
喻行舟開始反覆思考,甚至把每一餐飯吃的什麼菜色都回想了一邊,也沒有得到答案。
大庭廣眾的,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像往常那樣默默看著對方。
文興縣令一拍驚堂木,大聲道:「帶一眾犯人上堂!」
須臾,梁督監和監丞,還有蕭孟小郡爺,以及一群監工被差役帶了出來,他們身上穿著囚服,頭髮凌亂,脖子上套著枷鎖,腳上還有鐵鏈。
被拖出來時,梁督監等人已是形銷骨立,原本肥碩大肚子,像破了洞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兩頰凹陷,眼底都是青黑。
烏亮的頭髮竟然夾雜了不少花白的雜色,足見這幾日在牢房中等死的滋味,是如何的煎熬。
周圍的工人們一見到他們,立刻群情激動地大聲叫罵起來,不少百姓扔出了手裡的爛菜葉和壞掉的臭雞蛋,往幾人身上一通狠砸,好好出一口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