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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上露出猶豫之色:「可是這位喻公子恐怕與攝政大人關係匪淺,若是秘方的消息傳出去,被他知道了,萬一惹惱了攝政大人,如何是好?」

  蕭孟滿臉傲色:「不就是怕喻行舟嗎?他在朝中勢力再大,那也是京城裡罷了,出了京州的地界,到了寧州,就是我們永寧王府的地盤。」

  「區區一個外臣,有什麼資格跟我們蕭氏皇族為難?」

  梁督監道:「那萬一他上奏陛下?」

  提及皇帝,蕭孟更不屑了,整個寧州,哪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知道這位昏君的名聲?

  自從登基以來就沒幹過什麼好事,這幾年戰亂連年,寧州從刺史到大小地方官,都漸漸不再把中央朝廷的命令當一回事。

  皇帝嘛,老實呆在他的龍椅上做個泥偶就行了,沒看見蜀王連稅都不上了嗎?好歹寧州還在給國庫上稅呢,已經夠給皇帝面子了。

  按祖制,親王一旦就藩,非皇帝傳召不得回京,永遠都得呆在封地不許出去,同時也享有封地內稅收的權利,如同土皇帝。

  再膽大些如蜀王,直接軍政一把抓,除了沒有直接宣布脫離中央朝廷,基本跟國中之國沒有區別。

  永寧王經營封地已有四十多年,他年紀已老,早已沒了年輕時的雄心壯志,也不想像蜀王那樣折騰,唯一的愛好,就剩下撈錢,總想給子孫後代多攢些金銀財寶。

  距離他上一次回京,還是在二十多年前,當年的蕭青冥尚在襁褓之中。

  永寧王府上下對皇帝的認知,還停留在傳聞層面。

  來自京城一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實在太多了,有真有假,誇大其詞的更是數不勝數。

  其中最離譜的莫過於,燕然大軍包圍京城,眼看京城即將陷落,皇帝忽然紫薇大帝附體,召喚無數天兵天將,天降火石,把燕然十萬大軍燒得一乾二淨。

  寧州甚至有戲班子編排了這齣戲碼,還在永寧王府出演過,把孟小郡爺樂得哈哈大笑。

  後來折騰得比較大的事,諸如清丈田畝等,都是喻行舟負責住持的,這倒是引起了永寧王府和一眾寧州官員的警惕。

  但大部分人都覺得,寧州不同於京州,稻田少,桑田多,種桑又不需要交糧稅,清也清不到他們頭上來。

  至於下令限制佛寺,驅除僧侶,收回佛寺田產,寧州的大人物們只覺得萬分荒謬,這種離譜的事,確實像一個昏君所為。

  唯獨太后突然自請為先帝祈福這件事,透著幾分古怪,但連京城裡那麼多宗室個個風平浪靜,沒有一個吱聲的,永寧王府就更沒必要操這份閒心了。

  在蕭孟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早就在封地過慣了土皇帝的日子,完全沒有把這位「喻公子」放在眼裡。

  至多不過是跟喻行舟沾親帶故罷了,難不成堂堂攝政,還能親自跑到文興鐵廠來打鐵嗎?

  蕭孟道:「梁大人且放心就是,天塌下來,有我們永寧王府替你撐腰,怕他喻行舟做什麼?」

  「更何況,那姓喻的,不就是來給聖上祝壽尋賀禮的嗎?他既然已經回京了哪裡會關心其他的小事。」

  梁督監點點頭道:「確實,他帶一群工匠鑄造了一個怪模怪樣的鐵疙瘩,完全沒見過,也不知幹嘛的。」

  蕭孟有些不耐煩道:「既然如此,咱們跟那位攝政大人,井水不犯河水,就不必管他了。你快去叫人把那群工匠統統捉來,嚴刑拷打也好,威逼利誘也罷。」

  「總之,本郡王一定要知道大量冶煉精鐵的秘方。」

  ※※※

  這天,陳老四拖著一瘸一拐的腿按時上工,他的幾個學徒們都圍上來關切他的傷勢。

  陳老四的老婆孩子自從被白朮診治過,病情明顯有了起色,他自己身上被打的傷雖然沒好,但心裡放下一塊大石頭,整個人格外有精神。

  「放心放心,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陳老四笑呵呵地安撫幾個學徒。

  其他一些工匠,平時沒少受他點撥,對陳老四一向敬重,忍不住壓低聲音道:「是不是監丞那個狗東西打的?為了金葉子?」

  「你的老婆孩子怎麼辦?請大夫了嗎?」

  周圍的工匠們臉色一變,他們大部分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所有人的金葉子都被搶走了。

  提起這件事,眾人又是窩火又是悲哀:「黑心肝的狗東西,平時把我們像狗一樣使喚,連陳工頭的救命錢都不放過!」

  陳老四正想說白朮的事,又想起他二人臨行前曾叮囑他,千萬不要把他們回來過的事說出去。

  陳老四雖然想不明白為何要做好事不留名,但他還是決定守口如瓶:「放心吧,我家那口子和孩子都已經好多了。」

  他嘆口氣:「那些錢,本來也不是我們這等賤籍工匠能拿的,給了監丞,至少能保住性命。」

  其他工匠既憤怒又無奈,他們終日在這礦山和鐵廠辛苦勞作,有時連飯都吃不飽,憑什麼他們累死累活賺得一點血汗錢,都要被監丞剝奪走?

  「誰人沒有家人妻兒?誰人不生病?今天也就是老天開眼,保佑陳工頭的家人平安,換做我們呢,將來卻未必有這般運氣了……」

  其中一個血氣方剛的學徒咬牙道:「那明明是我們出了力氣,那位大人賞賜的,咱們拿的正大光明,有什麼配不配的?又不是偷來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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