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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青冥訝異地抬起眉梢,正想問答應過什麼,忽而腦中浮光掠影,閃過一串熟悉的畫面。

  他一下子想起來,小時候被喻行舟壞心眼餵了一顆酸梅之後的事。

  那時他特別信任喻行舟,對方拉著他的衣袖,說著軟話哄他,他心裡那點氣轉眼就消了,但他身為皇長子,若是輕易原諒了這傢伙,豈不是很沒面子?

  於是蕭青冥一連三天都沒有搭理對方,上課也只和懷王講話。

  十幾歲的喻行舟還沒有練就今日的厚臉皮,只每天默默陪在他身邊悄悄看他,試圖搭話,也被蕭青冥一個不輕不重的軟釘子碰回去。

  喻行舟表面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裡可急壞了。

  到了第四天傍晚,也不知從哪兒偷偷溜進宮來,敲開蕭青冥寢宮的窗子,把腦袋扒在窗欞上,墊著腳,往裡丟東西。

  蕭青冥一回頭,就看見一顆熟悉的腦袋掛在那裡,張了張嘴,差點沒笑出聲。

  但他矜持的忍住了笑意,佯作不高興的模樣:「喻行舟,你偷偷摸摸幹什麼呢?小心我叫侍衛來逮你。」

  喻行舟毫不在意他的「威脅」,仍舊趴在窗口,笑吟吟道:「自然是帶著禮物,來找我的殿下道歉。」

  蕭青冥聽到有禮物,嘴角似笑非笑勾了勾,彎腰隨手一撈,是一支木匣子,裡面一張迷你的木質小弓箭,做工粗糙得很,一看就是外行打磨的。

  他把小弓箭取出來,在手中把玩,弓背上一角刻有他的名字,字跡工整娟秀,一看就是喻行舟的筆跡。

  蕭青冥嘖嘖有聲:「喻行舟,你的手藝也不怎麼樣嘛,不過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本殿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喻行舟雙眼果然一亮,又聽蕭青冥慢悠悠道:「那你要答應我,以後不可以給我吃酸的。」

  喻行舟答應地飛快:「好。」

  蕭青冥想了想,又說:「要陪我去打獵。」

  「好。」

  「幫我做功課。」

  「……好。」

  蕭青冥立刻打蛇上棍,得寸進尺:「要是吵架,不管誰的錯,你都要先道歉。」

  喻行舟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咬著牙道:「好好好,殿下怎麼會有錯呢?都是臣的錯。」

  蕭青冥樂了,臉上佯怒的神色再也無影無蹤,笑得眉眼彎彎,格外俊朗。

  喻行舟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轉,慢吞吞道:「那殿下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蕭青冥心情極好地把玩著新得的弓箭:「什麼事?」

  喻行舟歪著腦袋,言笑晏晏:「以後不論發生什麼,殿下都不可以太久不理我……」

  ……

  遙遠的畫面,一瞬間與此情此景交疊重合。

  喻行舟的臉,從十幾歲的稚嫩俊秀,長成如今溫雅俊美的模樣。

  身量也高了許多,仍是像過去那樣,銜著無比的耐心和溫柔守在他的窗前,眼角含笑:

  「陛下曾答應過,不可以太久不理臣。」

  蕭青冥恍然間似想起許多往事,望著對方的眼神有些複雜,半晌,才漫不經心開口:「朕早已不是九年前的小皇子了。」

  他微微一頓,意味深長地看著喻行舟:「老師如今貴為攝政,也不是當年的喻行舟了。」

  喻行舟暗嘆一聲,正欲張口說些什麼,蕭青冥卻收斂的那一絲微不可查外露的情緒,重新回到了莊重沉穩的皇帝角色。

  「老師既然有要事奏報,便進來吧。」

  蕭青冥在書桌後坐下,從旁邊一摞奏摺中,抽出壓在底下的幾本。

  裡面都是彈劾喻行舟手下官吏,在京州開展田畝清丈時如何逼迫當地百姓,如何強行攤派稅收和田畝額度編制魚鱗冊云云,惹得百姓怨聲載道,甚至「民怨四起」。

  蕭青冥光靠奏摺也很難得知實際情況,但這件事的推進艱難和吃力不討好,是顯而易見的。

  光是在朝廷控制力最強的京州尚且如此,將來若想推廣全國,阻力之大可見一斑。

  喻行舟從正門進來,有太監搬來太師椅,又端上新沏的香茶。

  他在椅中落座,從袖中摸出一份奏章讓人呈上,趁著蕭青冥看奏摺的功夫,他仔細端詳著對方的神色。

  這段時日以來,他數度進出這御書房,似乎次次心情都不同,尤其是今天。

  喻行舟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京州清丈田畝一事,已經有了初步進展,從各地上報的情況看來,京州各大地主豪強隱瞞的土地面積至少有十萬頃以上。」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這十萬頃只是目前明面上清查出來的,其實可能有大量虛報、瞞現象,還有許多土地寄存或投獻在官僚士大夫名下,享有免稅特權。」

  「據臣估算,光京州一州之地,實際隱瞞土地恐怕還要翻三倍,至少在三十萬頃以上。」

  蕭青冥「啪」地將摺子拍在桌上,冷笑:「三十萬頃土地,就是每年至少三、四百萬兩銀子,光京州每年就被吞了這麼多,其他各州,哼!」

  啟朝開國時,規定的田畝稅收是三十稅一,後經過幾代皇帝逐漸提高賦稅,又到這些年戰亂,不斷加稅填補國庫維持軍費開支,官方規定稅收已經到了十五稅一,部分地區甚至十稅一。

  民間又存在廣泛的土地兼併,和各種巧立名目的苛捐雜稅,農民實際上需要繳納的賦稅已經高達八稅一、七稅一,乃至更高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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