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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尚書關冰依然一張冷冰冰、不苟言笑的臉,輕咳一聲:「二位,犒賞有功將士本就是自然之理,君無戲言,難道還讓陛下食言而肥?」

  崔禮陰測測冷笑:「那關大人想辦法籌錢唄,我等並無意見。」

  徐都統把頭低得更恭敬了些:「臣等並無催逼陛下的意思,既然陛下心中記掛我們這些粗人莽漢,禁軍自然感念聖恩。」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一旁始終沉默不言的秋朗,咬牙道:

  「只是秋副統領有違陛下心意,非但沒有像陛下這般尊重有功之臣,反而依仗陛下恩寵,帶著紅衣衛前來禁軍大營尋釁滋事,損害陛下威望!」

  蕭青冥挑了挑眉:「哦?你如何尋釁滋事了?」

  他目視秋朗,後者不偏不倚迎上他的視線,腰背依舊挺直如松,面無表情時,整個人如同一柄隨時準備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秋朗淡淡道:「臣清查禁軍名冊,查實一營和二營有大額缺額,因而按軍規處置了兩營都統和數個指揮使。臣按軍規辦事,並未尋釁滋事。」

  不等蕭青冥說話,徐都統立刻跪地請罪:「請陛下恕罪!此事並非如同秋副統領所言!」

  蕭青冥垂眼看他:「那你說,實情如何呢?」

  徐都統理清了思路,說的有條不紊:「啟稟陛下,此次與燕然軍一戰,血戰數個晝夜,燕然軍強橫勢大,多次攻上城頭,禁軍為保護陛下和太后,還有京城百萬百姓,死守城牆!」

  「奈何敵強我弱,禁軍城頭血戰損失慘重,軍中有巨大的傷亡減員。」

  「戰後時日尚短,還來不及在名冊上勾去這些死傷將士的名字,而秋副統領不肯聽我等解釋,非要以名冊為準,自然會出現大量缺額現象。」

  「事實上,正是這些死難的將士和那些奮力拼殺的袍澤,才保住了京城,保住了我大啟國都不墜!」

  「秋副統領不尊重我們這些老人也就罷了,但怎麼能對死去的同袍毫無敬意,用他們做藉口來抓捕功臣,難道就因為這些死難將士無法從陰曹地府歸來,就要治我們的罪嗎?」

  徐都統一番話入情入理,義正辭嚴,更是聲淚俱下,自己都感動哭了,更別說身後成千上百真情實感心有戚戚的士兵們了。

  大量禁軍士兵們紛紛被他激動的情緒所感染,一時之間,廣場上竟隱隱傳來低泣之聲。

  蕭青冥身後的一眾大臣們被這一幕驚呆了。

  戶部尚書錢雲生和禮部尚書崔禮對視一眼。

  看不出這徐都統表面看著粗人一個,竟如此機敏,能言善道,不愧是禁軍中混跡了上十年的勛貴,能爬到這個位置,便不能小看了他。

  徐都統這番話,也不全是他信口胡編,禁軍確實在圍城一戰中死傷不少士兵。

  但畢竟占據著守城優勢,投入戰鬥時間不過兩三天,即便有損失,但也遠遠不至於到三四成戰損的恐怖程度。

  若是一戰就死傷超過三成,只怕禁軍當場就要全線崩潰開城投降。

  蕭青冥目光玩味,望著表演欲過於旺盛的徐都統,若非他有系統,明確告知了他「成功避免守軍大量傷亡」,他都要信了對方的鬼話。

  他的語氣越發和藹,充滿了惋惜之情:「死傷將士這麼多,那他們的遺骨呢?」

  徐都統早有準備:「戰事實在過於慘烈,城牆上下處處都是燒焦,甚至燒化的屍體,與燕然軍混在一起,遺骨已無法辨認。」

  蕭青冥:「那名牌……自然也都燒毀了?」

  徐都統厚著臉皮道:「是。」

  這下好了,徹底死無對證。

  蕭青冥沉默一陣,嘆口氣道:「既然如此,朕甚是遺憾。」

  徐都統一顆心砰砰跳起來,臉色紅潤,他賭贏了!

  他這番說辭半真半假,死無對證,皇帝也不可能反駁他,就算是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九五之尊,說話也要講一個理字嘛!

  蕭青冥看向秋朗,問:「秋副統領,你將一營二營都統和指揮使扣下,是否只是因兵額缺額這一個原因呢?」

  秋朗捏著禁軍名冊的手指略微緊了緊,他不得不承認,他不精於這些顛倒黑白的詭辯,低估了這些奸佞小人的反應速度。

  對方消息太靈通,來的太快,他還來不及查到別的。

  他目光堅定地與蕭青冥對視,薄唇抿緊,挺拔的脊背甚至顯出幾分固執。

  他心中忍不住想起,蕭青冥曾說過——自有他做他的靠山。

  可是此刻,對方神色淡淡,仿佛沒有任何回護他的意思。

  朝廷、皇帝,達官貴人們,自古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用得著時就百般籠絡,用不著了就棄如敝履。

  他早該知道,自己作為皇帝的一柄劍,早晚都是被拋棄的下場,就如同三十年前秋家那場大火一般……他又何必失望?

  秋朗眼底泛起一絲自嘲,沉默良久,終是垂下眼睫,當著一眾禁軍和朝臣們的面,躬身跪下:「是這個原因,沒有別的。」

  徐都統眼瞅著這個不可一世的天子近臣,終於乖乖服軟,栽了個大跟頭,心裡差點笑出了聲。

  剛才不是還橫的要命,準備大開殺戒的嗎?對他們這些堂堂勛貴子弟,說抓就抓?

  秋朗啊秋朗,人在官場混,可不是一言不合就可以拔劍相向、快意恩仇的草莽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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