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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輔一怔愣半天,他蹣跚著往前走去,見到她們身上都有一道極深的刀傷。正待細看,耳邊忽聞騎兵往這處而來的聲音,驚慌之餘,他閃身躲進了一旁的耳房。

  奉天殿,祖梧遲遲沒有給跪在階下的副將下令。

  他撫摸著龍椅的把手,冰涼的金子划過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跡,灰白的頭髮散在眼前擋住了光。他似乎能看見金色的龍盤旋在這座大殿上空,最後緩緩落在他的手裡。

  一側的鎏金屏風後,緩步走出一道身影。

  副將熟悉她,因而無人敢攔。

  朱翊婧穿著件繁複的宮裝,頭頂鳳冠走到高台上,垂眸望著痴迷於龍椅的男人。

  「將軍是想做皇帝嗎?」

  她眼中沒有愛或是其他情緒,柔荑一樣的手覆在了祖梧蒼老的手背上,「本宮能幫你,我在這宮裡活了許多年,沒人比我更知道這裡的去處。」

  祖梧抬起眼,他這才發現自己似乎低估了這個小姑娘的本事。

  「皇城四四方方的,若無人帶路,一旦攻入幾乎就是囚籠。」

  朱翊婧語氣平平,「將軍跟我走吧,坐以待斃總不如博一條生路,東南總營還在等著您回去,留一條命在,這個位子總會是您的。」

  她仿佛惑人的女妖。

  祖梧看了她一眼,忽然勾起一個滄桑的笑,他反手攥住朱翊婧,冰冷的聲音竟有幾分柔情,「阿婧,先跟我回東南。」

  朱翊婧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時間緊迫,她挽著祖梧,帶著一隊人馬從夾牆側道往留春台而去,身後是巨木撞開皇宮城門的巨響和東南水師肆意殺辱宮人的慘叫聲。

  聲音落入耳中悽厲無比,她不自覺放快腳步帶著祖梧和一隊親衛走進了留春台。

  梁妃和二皇子早已不在宮中。這處荒無人煙,仿佛又變成了多年前吳惜音那個被冷落欺辱的留春台,她走到自己幼時的居所前,揚手推開了早已久無人居的大門。

  副將提燈跟在他們身後,照亮了這一方幽暗的天地和朱翊婧身上的金銀珠玉。

  有灰塵灑落下來,祖梧跟在她身後,在見到一扇巨大似暗門的樟木櫃時露出了陰惻惻的笑容。

  朱翊婧轉身看向祖梧,她雙手攬在宮裝袖子裡,「這是我母妃當年留給我們兄妹的生路......」

  「阿婧,留待明日。」祖梧打斷她的話,就在他跨步進屋的一瞬又被朱翊婧抓住了,他有些煩躁地轉身,撞進朱翊婧一雙帶笑的眼。

  「阿婧想問將軍一件事...將軍若是來日殺回皇城,會封我做皇后嗎?」

  她幾乎是帶著哀聲,頭頂鳳冠端莊威儀叮噹,她上前一步,貼在了比她高出一頭的老者身上。

  祖梧不知她為何廢話連篇,正看她這副糾纏模樣,又聽一聲轟然巨響和兵卒高喝聲從遠處傳來,額間沁出冷汗。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脖頸間就傳來一下劇烈的刺痛。

  汩汩鮮血霎時如井噴,將那身銀甲浸透,濺了眼前的女人滿臉。

  祖梧在劇痛中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玉面染血的小小女子,後退幾步撞在了門框上。

  幾個副將皆被眼前之景震到,就在他們要上前拿下朱翊婧時,就聽她冷冷開了口。

  「叛賊必死無疑。本宮是承澤帝親妹,秦王親侄,你們若是此時投誠,本宮還能在皇叔面前說你你們是護駕有功。若是你們殺了本宮,皇叔絕不會放過你們和你們東南的家人。」

  藏在繁複衣袖中的薄刃沾滿了血,早就分不清是誰的,但這群副將能分清眼前形勢。

  只有祖梧,他捂著脖子,眼中灰白混著血絲,五指間滲出鮮血滴落在地上,染了一片。

  他從沒有對朱翊婧設防,這個年歲足以當他孫女的女人是嬌氣的,天真的,纏人時又是柔媚妖艷的。

  這只是個用些算計手段尋求男子庇護的女人而已,他不明白朱翊婧何來的膽子殺人。

  「麻煩......發了瘋的賤骨頭......」

  朱翊婧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複述著丹霄閣中他說過的話,眼底儘是寒霜。

  「將軍不會認為本宮不知道你說了什麼吧?還是覺得本宮會真愛一個糟老頭子愛到能讓你活著走出去?」

  她彎起嘴角,依然明艷嬌俏,杏眸中水光淋漓,「男人不過消遣的玩物罷了,沒了還能再換,給你兩天好臉色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朱翊婧踩在祖梧失力撐住地面的手上,薄刃毫不留情地削下了他唇邊一塊肉,血淋淋地被拋在地上,沾滿了泥灰。

  「這張嘴吐不出象牙不如永遠比閉上。」

  祖梧痛得雙目發直,他爆出的雙目狠狠盯著朱翊婧,張口處牙關畢現成了血肉模糊的窟窿。

  他張不開口,說不出話,最終灰發凌亂與脖頸噴濺的血糅雜在一處倒了下去。

  臨死前,睜大的雙目里還是不敢相信自己一代梟雄竟折在了女人手中。

  朱翊婧轉身看向那幾個早已不知說什麼的副將,揚手擦了擦臉上滴落的血,無所謂般粲然一笑。

  「罪臣伏誅,還請諸位英豪帶上他的屍體,隨本宮去見皇叔。」

  不遠處的御花園中,祝約看著朱端的屍首躺在泥地里,死前甚至帶了一絲笑。

  自朱端心口流出的血與他自己的血染紅了素色麻衣,一時分不清誰是誰的。他有些暈眩,便不再看朱端和心口,緩緩轉身離開了這一切荒唐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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