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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鉞這一夜倒是陪著太上皇歇在了乾坤殿,太上皇小事糊塗,大事卻不糊塗,他抬目睨著兒子,
「成林是怎麼回事?」
裴鉞替太上皇斟了一杯小酒,「父親已猜到,又何必再問?」
太上皇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裴鉞親口證實,頓時臉色轉晴,「果真是為了那姑娘?」
半年前他一直打聽那姑娘的消息,後來劉奎告訴他,人家姑娘不肯跟皇帝,太上皇那個叫傷心,現在終於續上前緣,太上皇喜不自禁,仿佛就等著要抱孫了。
「那姑娘....誒,等等!」太上皇猛地意識到一樁事,王幼君是裴鉞的外甥,那麼裴鉞心儀的姑娘竟然是....中秋家宴那日的事忽然走馬觀花從腦海滾過,太上皇臉色一瞬間千變萬化,眼角抽搐了好幾下,方才回過神來,朝裴鉞罵道,
「你你你,你個混帳,你怎麼能這麼做?」
裴鉞將酒盞慢慢推到太上皇跟前,語氣冰冷而沉寂,「不然呢,兒子喜歡的人讓給旁人?別說是他,就是您都不成。」
太上皇被這話給噎了個半死,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是太上皇心裡還是覺得對不起孫兒。
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宮人藉機送了些夜宵來,父子倆各人喝了一碗燕窩粥。粥喝完,氣氛也就緩和下來。
太上皇主動問道,「那這回,人家是答應了你?」
裴鉞扶著茶盞,抿唇未言。
太上皇看他這模樣來氣,「你這是怎麼回事?費盡心機阻攔人家婚事,卻又不接她入宮?還是說,她不肯入宮?還遲疑什麼,為父替你下旨便是。」
裴鉞擔心太上皇插手這樁事給舒筠帶來壓力,
「父親,兒子還是那句話,後宮的事您別插手,兒子心裡有數。」
登聞鼓的事歷歷在目,裴鉞趁機斬了李轍一條臂膀,弄得朝中人心惶惶,太上皇也曉得兒子狠起來極有魄力,他也不敢逆其鋒芒。
悶悶不樂半晌,終是一字不言。
裴鉞駕臨行宮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開。
謝紜蒙在被褥里哭紅了眼,她除了想做皇后,更多的是喜歡裴鉞這個人,她自小聽著表兄的事跡長大,一顆心早就安在他身上,現如今謝家派人來接她回去,說是要給她議親,謝紜哭得撕心裂肺,都有剪了頭髮做姑子的念頭。
謝紜一離開,皇后之位少了一大競爭對手,對於李瑛和崔鳳林來說自然是幸事。
皇帝出現,那些想將女兒送入宮的官宦人家開始想法子走動乾坤殿。
李夫人清晨帶著李瑛來給太上皇請安,說是李瑛親自調製了一碗參湯想敬奉給太上皇,太上皇將人傳了進來。
陪著太上皇住在乾坤殿的是李太妃,裴鉞的母親故去後,後宮便由李太妃執掌,李太妃正是宰相李轍的堂妹,自然是尋著機會給侄孫女與皇帝製造機會。
李瑛來時,皇帝剛好在西殿給太上皇請安。
太上皇很給重臣女眷面子,當場便嘗了一勺,誇了幾句,算是恩典。
不多時,其他幾位重臣官眷也紛紛來拜,再有王爺王孫日常請安,西殿內擠了烏泱泱一群人。
在太上皇看來,兒子喜歡舒筠,也不妨礙他立後納其他妃子,尋著藉口拖著他不許走,恰恰淮陽王要與裴鉞商議帝陵的事,裴鉞就在西殿留下來。
太上皇年事已高,帝陵已修建得差不多,此事由淮陽王督建,依著大晉禮法,可在享殿內加塑功臣石像,供後人瞻仰,當初跟太上皇闖天下的許多臣子已經過世,哪些人可以塑像,得由裴鉞拿主意。
李夫人時不時與李太妃嘮家常,心下卻急著讓女兒與皇帝搭上話。
裴鉞深居簡出,甚少參加宮宴,李瑛見到他的機會十分有限。
太上皇隨和,裴鉞卻是有著天然的氣場,他坐在殿中,大傢伙都不敢說話,大殿內到最後也只剩下淮陽王與裴鉞交談的聲音,他嗓音清越從容,明明音調不高,卻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恰在這時,門口小內使稟報,
「稟太上皇,稟陛下,東亭侯府小小姐王幼君姑娘攜舒筠姑娘來謝恩。」
裴鉞扶在圈椅上的手指微微一動。
太上皇慢慢舒展開眉心,忽然覺得有好戲看了,他揚聲道,「傳進來吧。」
這樣的場合本輪不到舒筠露面,她與王幼君得了上皇恩典,依著規矩該要來謝恩,可哪怕是謝恩,一個六品司業之女只要在殿外磕個頭便夠了,只是她曾與皇家議親,上皇對她又存了幾分愧疚,宮人不敢輕怠,故而入殿請示。
片刻,兩位姑娘被宮人引著繞過碩大的博古雕窗進來。
舒筠今日梳了個垂髻,一小撮烏亮的頭髮垂至面頰延伸至下顎,恰恰將那飽滿如銀盤的小臉給包裹住,她穿得並不算鮮艷,一身月白的褙子,蘭花鑲邊,底下是一條淺粉的素裙,只是模樣生得好,即便不打扮也是令人一眼驚艷。
她跟在王幼君身後款款行來,裴鉞的目光便停留在她身上。
可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挪開。
姑娘現在還沒點頭,他就必須克制。
這滿殿的姑娘,就她一人穿得素淨,裴鉞心裡忽然有些疼。
淮陽王喚了他兩聲,他方才回過神,繼續與他商定餘下的人選。
太上皇撫著下顎,大大方方打量舒筠,待二人行了禮,一同賜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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