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現代情感] 《軟誘》作者:久久萋【完結】

  簡介:

  【先愛 男二上位 火葬場女主不回頭 雙潔】

  她是徐家的養女,是周越添的小尾巴,她從小到大都跟著他,直到二十四歲這年,她聽到他說——「徐家的養女而已,我怎麼會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咱們這種人家,還是要門當戶對。」

  樓阮徹底消失後,周越添到處找她,可卻再也找不到她了。

  再次相見,他看到她拉著一身黑的少年走進徐家家門,臉上帶著明亮的笑。

  周越添一把拉住她,紅著眼眶問道,「軟軟,你還要不要我……」

  白軟乖巧的小姑娘還沒說話,她身旁的人便斜睨過來,雪白的喉結輕滾,笑得懶散,「這位先生,如果你不想今天在警局過夜,就先鬆開我太太的手腕。」

  甜軟自卑×懶散痞壞女主視角先婚後愛\u002F男主視角多年暗戀成真

  【偏愛你的人可能會晚,但一定會來。】

  缺愛的女孩終於等到了獨一無二的偏愛。

  第1章 是你占了我的便宜

  昏暗的房間裡,兩道身形交疊。

  面容精緻的男人垂下眼睛,漆黑的眼睫遮住眼中情緒,他垂眼看著少女,嗓音低而啞,「樓阮,告訴我,我是誰。」

  少女濃密卷翹的眼睫蹭過他的皮膚,她細白的手臂抬上來,輕輕勾住他的脖子,溫熱的呼吸拂過,濃郁的酒香味道也跟著一起纏繞上來,鑽進他的鼻尖。

  為了防止她摔倒,謝宴禮下意識扶住她的腰。

  細腰盈盈一握,讓人心顫。

  他動作一頓,正好給了對方可乘之機,女孩勾著瓷白的手臂,無意識地靠過來。

  溫熱的觸感隔著衣料傳來,有些灼熱。

  謝宴禮低下頭,自己雪白的襯衫上已經留下了緋紅的吻痕。

  偏偏始作俑者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她眼眸彎了彎,軟甜的嗓音像在蜜罐里浸泡過,甜得人心癢,「你是……謝宴禮……」

  那雙盯著她的眼睛忽然變得濃稠晦暗起來——

  謝宴禮的襯衫領口被拉開,冷白鎖骨上的滾燙汗珠落了下去,懷中的少女白嫩的手指微微蜷縮,雙眸中漾著水珠,像要哭了似的,委屈道,「……燙。」

  -

  天際泛白,逐漸有金色的光芒透過雲層落下來。

  樓阮頭疼欲裂,她抬起白軟的手指,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昨天晚上的片段就爭先恐後地鑽進了腦袋裡。

  【養女而已,我怎麼會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咱們這種人家,還是要門當戶對。】

  樓阮動作頓了一下,原本揉著眼睛的手重新垂了下去。

  她和周越添從小一起長大,她追著周越添跑了十幾年,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周越添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她,可昨天她卻聽到他嘲弄地和身旁的人說「養女而已」。

  這些年,他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讀書的時候替他跑腿打掩護寫作業,長大了以後替他處理公司的事情……

  她喜歡周越添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唯獨周越添不知道。

  唯獨周越添,假裝不知道。

  她在他眼裡,原來就只是「養女而已」。

  酸澀感不受控制地湧上眼眶,連同昨天他身邊那群人的笑聲一起湧上來,帶著無盡的澀意。

  如同亂麻的思緒不斷翻滾,像翻騰的海浪一般,慢慢將她淹沒。

  樓阮陷在枕頭裡,周圍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密不透風。

  天旋地轉的窒息感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直到旁邊輕紗質地的窗簾被掀開,一簇簇光芒爭先恐後地涌了進來,窒息感戛然而止。

  懶散悅耳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醒了?」

  樓阮驀地抬起眼睛,看到了一張精妙絕倫的臉。

  對方雙手抱胸,站在床邊垂眼看她,那張漂亮的臉忽地一頓,看著她道,「樓小姐,是你占了我的便宜,現在該難過的是我吧?」

  樓阮手指拉著被子,占、占便宜?

  支離破碎的片段一段又一段浮現在眼前,昏暗的路燈,橘子味的酒,她勾著人家的脖子死活不放手,還……

  還仰頭咬了上去。

  樓阮眼睫上還掛著淚,她表情怔怔的,原本傷心欲絕的軟白臉龐瞬間爬上了嫣紅。

  那雙漆黑圓澄的眼眸瞬間抬起,目光準確地落在了那人雪白的喉結上。

  那裡,有個淺淺的淡粉色牙印。

  樓阮不受控制地仔細觀察那裡,微微凸起的喉結如同藝術品一般,原本該泛著冷白的光,但此時卻因為那片紅痕顯得格外曖昧繾綣。

  她手指微微收緊,漆黑的瞳孔逐漸放大。

  那是她咬的…

  是她昨天晚上咬的。

  嗚…太冒犯了。

  站在床邊的人見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勾起殷紅的薄唇:

  「樓小姐。」

  樓阮尷尬地抬起頭,對上那雙狹長的黑眸。

  他的目光好似都是灼人的,樓阮下意識顫了顫眼睫。

  她一邊看著對方,一邊努力地想,她昨天晚上除了抱著人家脖子不放,咬人家喉結,親、親人家臉以外……還有沒有做過什麼更過分的事情?

  -

  開新書啦!

  篇幅不長,應該在20~30萬左右,女主視角先婚後愛,男主視角暗戀成真,男配視角追妻火葬場女主不回頭,應該,屬於小甜餅?

  《軟誘》成分表:

  伏特加25%

  橘子汁75%

  「缺愛的小女孩終於等到了獨一無二的偏愛」

  第2章 樓阮,你怎麼補償我

  床邊的男人抬起手,輕輕拉了拉領口,指著喉結上的牙印開口道,「我能理解樓小姐對我有賊心,但也不用這樣吧?」

  樓阮恍恍惚惚地抬頭:「?」

  她對,謝宴禮,有賊心?

  樓阮不自覺地,想起了讀書時候的事。

  她和謝宴禮讀的是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

  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不管是京北一中還是華清大學,謝宴禮都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確實很招人喜歡。

  高中的時候,她去等周越添的時候還看到過他打球,那時候周越添和程磊他們回來,看到她坐在那裡看人家打球,程磊還問她是不是也被謝宴禮迷住了。

  【這個謝宴禮很出名啊,好像全校女生都喜歡他,軟軟妹妹,你不會也要拋棄我們越哥喜歡他了吧?】

  樓阮那個時候是怎麼說的呢?

  她坐在球場旁邊的座位席,看著籃球場穿著白色球衣的男生頓了一下,回頭笑著說怎麼可能,她只喜歡周越添。

  謝宴禮見她有些走神,往後退了退,在一旁的桌邊靠了下來,穿著西褲的修長雙腿交疊,斜睨著她說,「樓阮。」

  「……嗯。」樓阮總算回了神,認認真真點了頭。

  她覺得謝宴禮能這樣想也正常,畢竟他從小到大都那麼受歡迎,而且昨天晚上她喝多了以後又實在太過……熱情。

  他會誤會也正常。

  「我會賠償你的。」

  「你怎麼補償我。」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樓阮微微一頓,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靠在那邊完美矜貴的人,小心翼翼地道,「我給謝先生買身新衣服,再請你吃頓飯,行嗎?」

  這樣的狀況,她還是第一次遇到,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這已經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方案了。

  謝宴禮轉過頭,狹長漆黑的眼眸彎著,似笑非笑,「請我吃飯?」

  樓阮:「……」

  這個語氣,是又誤會了嗎。

  她抿了抿唇,認真道,「如果謝先生不方便的話,那我把衣裳和房費折現給您,這樣可以嗎?」

  頓了一下,她又快速道,「還有吃飯的錢,也一起。」

  似乎是覺得好笑,謝宴禮漂亮的黑眸挑了挑,「樓阮,你覺得我差那點錢?」

  樓阮頓時被噎了一下。

  他確實不差。

  以前她聽到他的名字大多都是華清大學謝宴禮,京北一中謝宴禮,現在聽到的大多都是華躍生物謝宴禮。

  華躍生物是謝宴禮畢業以後創辦的,公司上市在即,市值約五十多億。

  他當然不會在意區區一件衣裳和房費,還有什麼飯錢。

  這種人的時間,都是按秒計算的。

  那要怎麼補償他給他賠罪?

  樓阮輕輕蹙眉,一時之間犯了難。

  謝宴禮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垂下眼,修長白皙的手指落在桌上,輕輕敲著,「我的公司快要上市了,你知道吧。」

  樓阮抬起頭,看著他點點頭,「……知道。」

  謝宴禮的目光從自己的手指上挪開,那雙瀲灩的黑眸中帶著深深淺淺讓人看不清的情緒,他定定看著她,語調漫不經心,「這個時候,我和我的公司,都不能出事。」

  「尤其是當街和不知名女子撕衣激.吻這種桃.色新聞。」

  「這對我和我的公司來說,都很致命。」

  第3章 和我結婚

  樓阮點點頭,公司上市確實是大事,尤其是華躍生物這樣的公司。

  很多公司在上市之前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最後導致上市失敗。

  華躍現在上市在即,如果華躍的老闆謝宴禮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些負面新聞,那可能真的會影響華躍上市。

  樓阮忽然覺得很內疚,她喝多了就喝多了,怎麼還亂抓人。

  昨天晚宴那麼多人,她抓誰不好,怎麼偏偏抓了謝宴禮。

  最近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謝宴禮,她這一抓,不知道給人添了多少麻煩。

  樓阮垂著眼睛,柔軟的黑色髮絲跟著一起垂落臉頰,軟白的小臉半遮半掩。

  那雙被精心修過的細眉輕蹙,好似十分苦惱。

  「那怎麼辦……」樓阮聲音小小的,倒不像是在和謝宴禮說話,而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去求求爸爸。」

  她說的這個爸爸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而是她的養父。

  是她親生父親的戰友,爸爸去世後,她就被接來了徐家。

  徐家……

  樓阮垂著眼睛,眉頭皺得更深。

  她和徐家人說不上特別親近,也從沒有求過他們什麼,要是她向他們開口的話,他們會幫忙嗎?

  「求?」靠在桌邊的人垂下眼睛,聲音很輕,語氣莫名。

  頓了兩秒後,他抬起眼睛看了過來,漆黑的碎發下,狹長眼瞳瀲灩漂亮,溫沉磁性的嗓音中透著幾分漫不經心,「倒也不用求,也不是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樓阮立刻看向他,清澈的雙眸中帶著期待,「真的嗎,還有別的解決辦法?」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態度太過熱情,她頓了一下,認真道,「謝先生儘管說,只要能做到,我一定配合。」

  給人家添這麼大麻煩,確實挺不好意思的。

  那人姿態懶散地靠在那兒,目光沉沉看了她幾秒,直到樓阮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以後,才微微抬了抬光潔白皙的下巴,「結婚。」

  樓阮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有些呆呆愣愣的,「什麼?」

  謝宴禮隨意地靠著,手掌落在桌上,雪白的襯衣勾勒完美的身材,他沉吟幾秒,重複道,「結婚。」

  樓阮坐在酒店軟綿綿的床上,目光落在對方冷白如玉的手指上,神色有些恍惚地想,這個襯衫,是不是有些太透了,她坐在這個地方,甚至可以隱約看到襯衫里的線條…

  她忽然想到讀書時學校表白牆的色批發言:【謝宴禮師兄,打球的時候能不能別穿得那麼保守,京北的天難道很熱嗎!?既然練了腹肌就露出來啊!你把它露出來啊!】

  奇怪,她在想什麼……

  樓阮掐了掐掌心,合上眼睛凝神,還沒睜開眼睛,就猝不及防地聽到謝宴禮輕描淡寫的話:

  「準確來說,是和我結婚。」

  樓阮猝不及防睜開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也不管什麼身材不身材了,「什麼東西?」

  「如果是和太太親密,就不算桃.色新聞。」謝宴禮懶洋洋倚在那兒,印著曖昧紅痕的喉結極其突出,「而且,已婚的形象,也更能讓大眾信任我。」

  第4章 看來樓小姐已經考慮好了

  樓阮聽得頭昏腦漲,她扶住手邊的大抱枕,覺得自己一定是昨天晚上喝太多了。

  喝太多酒還是不行,會出現幻覺的。

  能聽到謝宴禮說這種話,一定是她小說看多了。

  因為昨天晚上聽到周越添那樣說,所以把自己代入了小說女主,幻想自己被看不上然後和一個帥氣多金的天之驕子結婚,最後啪啪打臉周越添,走上人生巔峰……

  喝多了喝多了,以後還是少喝酒。

  樓阮鄭重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白嫩的小臉,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嫁給謝宴禮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夢,她很明顯是在做夢。

  她現在很需要洗把臉清醒一下。

  靠在那邊的男人頓了一下,清瘦的手骨落下,他垂下黑睫,不疾不徐地整理腕錶,「至於樓小姐的好處……」

  扣在腕錶上的白皙手指微頓,男人聲線磁性悅耳,「離婚以後,你可以分到我一半的財產。」

  樓阮剛剛掀開被子想下床,聽到他這話嚇得差點從床上栽下來。

  謝宴禮倒是鎮定自若,他隨手摘下那枚由義大利知名工匠精心打造的腕錶,垂著眼睛放在手邊的木質高桌上,聲音低緩道,「我們這個圈子,都是聯姻。」

  「如果樓小姐也要聯姻,那我……」他頓了一下,胸腔發出低笑,「應該會是你最好的選擇。」

  樓阮動作頓了一下, 忽然想到了昨天晚宴上周越添的話。

  【養女而已,我們這樣的人家,還是要門當戶對。】

  她的養父和養母是聯姻,周越添的父母也是聯姻,這個圈子,確實都是聯姻。

  都是,門當戶對。

  樓阮垂下眼睛,濃稠的墨發遮住臉頰,只露出了半截白皙的下巴,她若有所思地點頭,「的確。」

  如果要聯姻的話,謝宴禮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纖細的白皙的手指攥住雪白的被角,可是,他是謝宴禮啊。

  如果要聯姻,她應該不是他最好的選擇。

  畢竟,她只是徐家的養女。

  就算不是養女,是徐家的親女兒,那也差了不少。

  實在算不上門當戶對。

  「樓小姐可以考慮考慮。」謝宴禮掀起眼皮,終於看了過來,他神色閒散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樓阮垂著眼睛,昨天晚宴時周越添的話反反覆覆迴蕩在耳邊。

  他的話就好像一把刀,這些年來,那把刀一直懸在頭頂。

  而昨天晚上,它徹徹底底地落了下來。

  謝宴禮靠在那裡看了她幾秒,眼睫垂下,低頭的幾秒,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先吃早餐。」

  說完就直起了身子,像是要走。

  在他偏過臉的那個瞬間,籠罩在樓阮周圍的如同荊棘和亂麻一樣的情緒仿佛被什麼斬斷,她驀地抬起頭,「謝宴禮!」

  準備轉身的人動作頓住,回頭看她。

  那雙看向她的眼瞳潤黑清冷,他勾唇笑了一下,印著紅痕的喉結輕滾,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散悅耳,「看來樓小姐已經考慮好了。」

  語調從容不迫。

  樓阮沉了口氣,目光從喉結挪到對方冷白的下頜上,聲音輕輕問,「和我結婚,你會不會很吃虧。」

  謝宴禮眉梢輕挑:「吃虧?」

  樓阮目光落在他臉上,又好像沒在看他,她目光空洞沒有聚焦,手指揪著自己的裙子,悶聲道,「畢竟我們,門不當戶不對。」

  第5章 這是我應該做的,謝太太

  謝宴禮定定站在那兒,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有一瞬間的晦暗,不過只是一瞬,他就勾唇笑起來,語調有些嘲弄,「門當戶對…」

  「謝家不講究這個,」他看向她,原本懶倦的神色變得有些認真,「而且,樓家配謝家,綽綽有餘。」

  微一頓,他像是仔細思考了一下似的,又補了一句,「徐家也一樣。」

  樓阮靜了一下,她身後是被微風吹動的窗簾,細微的響聲湧入耳膜,她直愣愣地看著謝宴禮,在仔細觀察那張臉的過程中,她聽到了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聲。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看他。

  他歪頭站在那兒,殷紅菲薄的唇角微勾,漆黑的眼眸定定看著這邊,那雙眼睛生得勾魂攝魄,好像多看一眼,魂就會被勾走。

  樓阮下意識合了合眼。

  【謝宴禮師兄的嘴,一定很好親!】

  不知道為什麼,她又想起了學校表白牆的色批發言。

  原來她以前看過那麼多關於他的東西。

  不得不說,這張嘴確實好親。

  她昨天晚上好像有親到過……

  謝宴禮看著她,忽然朝著她輕輕挑了挑眉,「樓小姐,如果實在為難,你可以再考慮……」

  「不考慮了。」樓阮睜開眼睛,努力不去想那些旖旎畫面,「結婚。」

  「我和你結婚。」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姿勢,臉上的表情微微凝了一瞬,黑瞳也在一瞬間閃了閃,好像有一枚石子落入了常年波瀾不驚的琥珀,泛起了圈圈漣漪。

  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修長瘦削的手掌插進西褲口袋,菲薄殷紅的唇勾起,露出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笑容,顯得那張臉更加優雅驕矜,「好啊,和我結婚。」

  樓阮整理了一下裙子,好好從床上下來,一邊穿鞋子一邊問,「什麼時候結?」

  謝宴禮站在那兒看了她半晌,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腳踝上,見她試了兩次都沒有系上那雙銀色高跟鞋的珍珠鏈條,便垂著眼睛走過來,在床邊柔軟的地毯上半蹲下來,朝著她伸出了手。

  樓阮動作一頓,俯身看他。

  謝宴禮垂著眼睛,修長白皙的手指捻著那串珍珠鏈條,替她扣好,這才抬起眼睛開口,「今天?」

  樓阮有些錯愕:「今天?」

  頓了一下,她覺得今天結婚也很合理。

  畢竟昨天她抓著人家拉拉扯扯,搞不好已經被人看到拍了照,可能今天下午對家就會把照片放出來抹黑他。

  今天結婚也很合理。

  「嗯,今天不行嗎?」謝宴禮已經低下了頭,手指即將碰到另一根珍珠飾帶,但還沒碰到,就被樓阮躲了一下。

  謝宴禮抬起頭,目光裡帶著詢問。

  雪白纖細的腳踝往後縮了縮,樓阮低著頭,有些難為情。

  從小到大,還從沒有男人為她做過這樣的事。

  「今天,也行。」她垂著眼睛看他,聲音很輕,頓了一下又說,「……我自己來就行。」

  半蹲在她面前的人勾唇,黑睫閃了閃,重新低下了頭,那雙修長好看的手伸過去,替她系好了那條珍珠系帶,站起身來,散漫短促地笑,「這是我應該做的,謝太太。」

  第6章 徐旭澤打的人叫周越添

  樓阮抬起頭,四目相對。

  自她醒來的這十來分鐘,她每一次近距離觀察這張臉,都覺得發自內心地感嘆。

  真是一個被上帝偏愛的人。

  這張臉完完全全可以稱得上是上帝最完美的藝術品,女媧炫技之作。

  他站在那兒,周圍的一切就都黯然失色,只有他勾起的菲薄紅唇是鮮明的。

  謝太太…

  樓阮後知後覺地無措起來。

  好在對方也不打算在這裡多待了,修長白皙的手指插兜,懶洋洋地環視周圍,「你的東西在那兒,別忘了。」

  樓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動作緩慢地頓住。

  她看著桌上那只用珍珠做成的手袋,酸澀的情緒又悄無聲息地爬上來,心口有些微妙地滯堵。

  那是她生日的時候周越添送給她的。

  不是什麼奢侈品,是他們去海城出差的時候,在一個賣編織袋的老奶奶那裡買下的。

  是老奶奶親手做的。

  雖然不值錢,但她以前一直很珍惜,也很喜歡,只有在重要場合的時候才會把它拿出來。

  謝宴禮看著她的動作,重新看了一眼那隻珍珠小包,蹙眉問道,「怎麼了?」

  難道是昨天晚上拉拉扯扯的,沒拿好,哪裡給她弄壞了?

  樓阮笑了一下,搖頭,「沒什麼。」

  她走過去,拿起了那隻小包。

  包里只有一隻手機。

  她垂著眼睛拿出來,還有電。

  未接來電71通。

  樓阮垂著眼睛解鎖,看到了未接來電的聯繫人,徐旭澤。

  她養父母的兒子,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她和徐旭澤的關係一向不太好,他怎麼會打電話來。

  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樓阮臉色一變,一邊回撥電話一邊轉身對謝宴禮說,「我打個電話。」

  謝宴禮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歪著頭道,「昨天晚上你弟弟一直在給你打電話。」

  「嗯,可能是家裡有什麼事。」樓阮已經撥通了電話,她轉過頭,聽到電話另一頭說了什麼,臉色便驀地變了,「好的,我現在立刻過去,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說完就掛了電話,好像忘了身後還有個人似的,急急忙忙地就想出門。

  謝宴禮一直看著她,見她似乎很急,便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出什麼事了。」

  樓阮走到了門邊,她逆光而立,表情有些古怪,整個人像沒有重心似的,宛若水上無依無靠的浮萍,「我弟弟和人打架了,昨天在警局待了一夜。」

  「……」

  謝宴禮靜了幾秒,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打開了酒店房門,他笑了一聲,「我當什麼事兒。」

  「我們現在過去,我的律師也會跟著一起,該賠償賠償,該怎麼辦怎麼辦。不會讓你弟弟有事的,放心吧。」

  在謝宴禮眼裡,徐旭澤那群人打架鬥毆並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樓阮完全用不著這樣,像天塌了似的。

  可是樓阮臉色卻十分難看。

  警局的人說,徐旭澤打的人叫周越添。

  怎麼會這樣。

  昨天徐旭澤不是沒去晚宴嗎。

  他一向不喜歡周越添,但他絕不會輕易去惹周越添,怎麼會這樣…

  第7章 你們不提樓阮能死?

  警局。

  程磊坐在周越添身邊,看著那邊掛了彩的徐家小少爺,輕嗤了一聲,「徐少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長眼啊。」

  那邊的徐旭澤嘴角還是腫的,他明知道程磊這是在激怒他,卻還是忍不住生氣,提起拳頭就想站起來。

  但還沒站起來,就觸及到了旁邊警察的目光,動作一頓,又坐了回去。

  程磊坐在周越添身邊,笑得更大聲了。

  「徐少這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啊。」他揚著眉,嘴角帶著嘲諷的笑,「你再這樣對我們周哥,回家可得挨你姐揍了啊~」

  徐旭澤臉都快氣歪了,可卻偏偏反駁不出什麼,只能咬著牙轉了頭,心中腹誹樓阮眼光差。

  到底是怎麼看上周越添這種垃圾的?

  她到底有沒有眼睛啊?

  氣死了氣死了!

  坐在程磊身邊的周越添沒說什麼,他的臉也沒好到哪裡去,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男人安靜地看著前方,在一片嘈雜中顯得格外安靜。

  程磊還在那邊繼續道,「你看你給我們周哥打成什麼樣,你姐要是看到得多心疼啊!」

  徐旭澤合上眼睛,十根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咬牙吐出三個字,「他、活、該。」

  他和樓阮雖然不是親生姐弟,但那雙黑眸卻格外的像。

  兩人的眼睛都是黑亮圓澄的,不同的是,樓阮看人的時候溫和軟甜,純良無害,而徐旭澤看人的時候卻像小狼崽子在盯著選好的獵物似的,兇狠危險。

  「你說什麼!?」程磊立馬不高興了,臉上的笑意在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不是你自己犯賤我們今天能坐這兒嗎?」

  徐旭澤瞪著他,小機關槍似的:「不是他嘴賤我們今天能坐這兒嗎?」

  程磊臉色大變,驀地站起了起來,「徐旭澤,你說誰嘴賤,樓阮要是知道你這麼說周……」

  「別樓阮樓阮的。」徐旭澤瞥了一眼坐在那裡屹然不動的周越添,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他別過頭,太陽穴突突地跳,「你們不提樓阮能死?」

  「真晦氣啊,怎麼就遇到幾個離開女人就不能活的廢物。」

  「你——」

  程磊還要說什麼,一直坐在那兒沒說話的周越添忽然站了起來,他彎腰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走。」

  程磊氣急敗壞:「周哥,你沒聽到他說什麼嗎?」

  周越添抬起手,目光平靜地掃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名貴腕錶,「幾點了。」

  程磊動作一頓,看了過去,有些結巴,「十、十點。」

  「該回去開會了。」周越添穿上已經變得褶皺的西裝外套,轉身就往外走。

  樓阮沒有來警局也正常,畢竟她和徐旭澤的關係一向不怎麼樣。

  可能他們也沒有告訴她徐旭澤和誰打了架。

  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在公司了。

  現在回公司也是一樣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裡面的徐旭澤。

  徐旭澤也正在看著他,那雙和樓阮相似的黑眸穿過人群,眼中帶著濃烈的厭惡——

  第8章 那車像是昨天謝宴禮的那輛

  周越添步子一頓,忽然覺得有忽如其來的恐懼感湧上心頭。

  他在害怕什麼…

  徐旭澤坐在裡面,就那樣一動不動盯著他,那雙眼睛像極了樓阮。

  「周哥?」周越添身邊的程磊見他不走了,歪著頭看了他一眼,又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進去,冷哼一聲,「那小子就是欠揍。」

  頓了一下,他又微微揚起臉,像是等著看笑話似的,幸災樂禍道,「樓阮看到你臉上的傷,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麼罵他!」

  周越添穿著滿是褶皺的西裝外套,臉色微沉。

  他心說不會的,她從來不會罵人。

  她最多會好聲好氣地讓徐旭澤別再這樣。

  見他們站在門口不走,裡面的徐旭澤以為他們是在挑釁,眼中的厭惡更加濃烈了。

  周越添看著那雙眼睛,驀地轉了身,快步走了出去。

  -

  周越添和程磊坐上車離開,黑色的庫里南與他們擦肩而過。

  程磊回頭看了一眼,眼看著那輛車在警局門口停下,語氣奇怪道,「那車像是昨天謝宴禮開的那輛,稀奇啊,他也會來警局。」

  謝宴禮這人從來不屑和他們為伍,自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焦點,父母長輩眼中別人家的孩子,雖然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卻從沒有正經闖過禍。

  要不是已經過去了,他們又急著回公司開會,程磊都想折回去拍張照發朋友圈,畢竟謝宴禮來警局是真的稀奇。

  周越添坐在后座,他看著窗外,耳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

  因為一夜未眠,他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

  縱使疲憊感不斷撕扯他的神經,但他還是敏銳地抬起頭,「謝宴禮?」

  程磊還在扭著腦袋看後面,聽到周越添的聲音後,他總算回了頭,「千真萬確,周哥,我敢保證那輛車絕對是謝宴禮昨天開的那輛!」

  「謝宴禮那人你也知道,絕對不會把車借給別人,肯定是他有什麼事兒來了。」

  「你說他攤上什麼事兒了啊?」

  車窗外的風景一躍而過,紅燈閃過最後一秒,司機踩下油門,車子駛過了十字路口,他們離警局越來越遠了。

  周越添坐在那裡,耳邊嗡嗡作響,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昨天晚宴,謝宴禮也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包括樓阮。

  「周哥?」程磊見他又沒了聲音,歪著頭笑道,「周哥,你今天怎麼了,怎麼老走神兒啊,別是徐旭澤那兔崽子真給你打出問題了,這咱們可得找他賠。」

  周越添終於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有些勉強,「我在想等會的會。」

  「哈哈哈,我就說那小子占不到你便宜!」

  「……」

  -

  警局。

  庫里南的車門被打開,一雙銀色細高跟踩在地上,纏繞在腳踝上的珍珠系帶微微晃動。

  樓阮拿著手機走出來,白色的緞面裙擺輕輕擺動。

  謝宴禮從另一邊下車,他走到她身邊,抬眼掃了一眼前方的警局大廳,「進去吧。」

  樓阮點點頭,柔軟的髮絲落在了臉頰上。

  謝宴禮目光落在那縷不聽話的髮絲上,修長的手指微動,最後還是安靜跟在她身後,沒有動作。

  第9章 謝先生,你和樓阮什麼關係?

  警局。

  徐旭澤軟骨頭似地靠在裡面,遠遠就看到了樓阮。

  樓阮皮膚很白,身形又瘦,在人群里格外顯眼。

  徐旭澤一看到她就轉了身,他輕輕撇了撇嘴角,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準備。

  雖說別人都覺得樓阮那不算訓,可他就覺得是。

  小的時候他就不喜歡周越添,那時候,他不知道和樓阮說過多少次不要和周越添一起玩,但樓阮從來沒聽過。

  不僅沒聽,還總和他說,讓他不要對周越添有那麼大惡意。

  真好笑啊,明明他和周越添的關係是那種,他不喜歡周越添,周越添也不喜歡他的關係,怎麼到她嘴裡就變成他對周越添有惡意了。

  周越添難道就清清白白對他沒有半點不喜歡嗎?

  「你好,我是徐旭澤的家屬。」

  軟甜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徐旭澤低下頭,頂著雞窩一樣的頭髮扣手指,對身後樓阮的聲音充耳不聞。

  周越添都走了,她還在這兒幹什麼。

  他可不覺得她會管他,尤其是在他打了周越添的情況下。

  果然,只說了兩句話就沒聲兒了。

  徐旭澤扣著手指的動作一頓,緩慢地轉過頭,正對上一雙瀲灩狹長的眼睛。

  「你……」

  謝宴禮安安靜靜站在他身後,正垂眸看著他……的腦袋。

  那雙瀲灩黑眸中透著懶洋洋的散漫。

  徐旭澤微微睜大眼睛,抬頭盯著那雙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還是謝宴禮先開了口,他盯著他雞窩一樣的頭髮,菲薄的唇微微勾起,認真評價道,「看樣子戰果不凡。」

  徐旭澤:「?」

  徐旭澤:「??」

  不是,他們很熟嗎?

  不就是相互知道名字的關係嗎,他們之間的社交距離從來就沒有在十米以內過,為什麼就這樣上來和人家搭話啊?

  謝宴禮原來是這種性格的嗎?

  就在徐旭澤疑惑的時候,站在面前的人更是伸出了他冷白如玉的手,慢條斯理地在他凌亂的腦袋上碰了一下,語調懶洋洋的,「做得不錯。」

  徐旭澤風中凌亂:「???」

  他昨天晚上打架的時候,傷到腦子了嗎?

  其實他和這位天之驕子關係還行,但是他傷了腦子,給忘掉了?

  徐旭澤忽然覺得,事情變得嚴重起來了。

  不對,等會兒,他身上這個味兒……

  有點熟悉。

  徐旭澤吸了吸鼻子,努力往謝宴禮那邊靠了靠。

  謝宴禮懶散的表情在他靠過來吸的剎那凝了一下。

  徐旭澤猛地抬頭,表情瞬間變得警惕起來,「你和樓阮什麼關係?」

  身上為什麼會有她常用的香水味!?

  在他抬頭的一瞬間,對方白色襯衫的紅色一閃而過,雖然只是一瞬,但徐旭澤看清楚了!

  他表情一震,下意識道,「那是樓阮的……」

  肯定是樓阮的!

  樓阮最常塗的口紅就是這個顏色!

  徐旭澤很快冷靜下來,在幾秒鐘內調整了一下表情,做足了表情管理,他坐在那兒,坐姿都在一瞬間變得挺拔了些,聲音也沉了下來,「謝先生,請問你和我姐姐是什麼關係,你的身上為什麼會有她的香水味和口紅印,還是在那個位置。」

  第10章 我和你姐姐,是即將結婚的關係

  在等謝宴禮回答的這幾秒,徐旭澤覺得整個人都快炸了。

  他就是想破腦袋也沒想到,他那個大情種姐姐這輩子竟然還能和別的男人有瓜葛。

  而且這個人還是謝宴禮!!

  謝宴禮這三個字,完完全全就是天之驕子的代名詞。

  他讀書的時候就成績優異,大大小小每一次考試的分數都吊打第二名,明明早早就參加競賽得獎被保送了華清大學,但卻堅持繼續留在學校讀完高三最後拿了京北理科的省狀元。

  大學就更厲害了,年紀輕輕就手握幾項國際大獎,手上的專利隨便一個的價值都是無法估量的。

  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對外界來說,謝宴禮唯一的缺點就是年輕。

  年輕意味著經驗不足,不夠穩重,這是他們唯一能從謝宴禮身上挑出來的刺。

  徐旭澤覺得腦子嗡嗡嗡的,他抬著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那張完美的臉。

  這張如同畫卷一樣的臉,已經是謝宴禮身上最不足為道的優點了。

  救命,他是不是聞錯了。

  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啊……

  這種人會和樓阮有糾葛?

  就在徐旭澤懷疑人生懷疑自己的時候,站在他面前的人懶散勾了勾唇,低眉笑了一下,拖著漫不經心的調子開口,「我和你姐姐啊~」

  徐旭澤抬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謝宴禮垂著眼,不緊不慢道:

  「是即將結婚的關係。」

  徐旭澤定定看了他幾秒:「別太荒謬。」

  樓阮能和他結婚?

  就算他是謝宴禮又怎麼樣,樓阮還是個大情種呢,喜歡周越添十幾年一點不動搖的那種。

  謝宴禮嘴角的笑意緩緩散去,漆黑的瞳眸垂著,看著他問,「哪裡荒謬。」

  徐旭澤:「哪裡不荒謬?你自己覺得可能嗎,你哪怕說你們都喝多了不小心認錯了人那種爛俗情節都沒那麼荒謬。」

  聽他這麼說,謝宴禮臉上是一點笑容也沒了。

  他隨性地靠在那兒,氣質變得矜雅疏離起來,仿佛剛剛同徐旭澤說話時的好脾氣是徐旭澤幻想出來的一般。

  徐旭澤:「……」

  對,就是這個味兒,他以前見到的謝宴禮就是這樣的,就是這個氣質。

  對人愛搭不理的,仿佛掀起眼皮多看你一眼都是恩賜。

  謝宴禮冷著臉時,比笑容燦爛的時候多了幾分瑰艷之態。他安靜了幾秒,看著另一邊穿越人群朝著他們過來的樓阮,語調懶懶散散,「我覺得,可能。」

  「很有可能。」

  徐旭澤一怔,抬起眼睛看他。

  樓阮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她身旁還跟著謝宴禮的律師,她看向徐旭澤損傷嚴重的臉和亂糟糟的頭髮,蹙了下眉,「走吧,可以走了。」

  徐旭澤正要起身,就聽到靠在一旁的人看著樓阮,幽幽問了一句:

  「那我和你們一起走嗎?」

  樓阮轉頭看向他,「……你留在這裡還有事?」

  「沒有。」謝宴禮瞥了徐旭澤一眼,語氣中竟然夾雜了幾分無辜,「就是,弟弟好像不太喜歡我,我一起走的話,他不會不高興吧?」

  「他對我這個姐夫,好像不太滿意呢。」

  第11章 周越添呢,你變心了?

  徐旭澤剛站起來,還沒來得及看樓阮,就徹底凝在了那兒,表情呆滯地看向了謝宴禮。

  ……姐夫?

  就、還挺玄幻的。

  他平時也不叫樓阮姐姐,看樓阮那個大情種的樣子,再看看周越添對樓阮的樣子,他原本以為樓阮會孤獨一生的。

  姐夫這個詞距距離他實在太遠了。

  徐旭澤身子晃了晃,原本是想轉頭看看樓阮的反應的,但還沒來得及把頭轉過去,他的目光就猛地一頓,落在了謝宴禮的喉結上。

  那上面,有個牙印…

  徐旭澤還沒來得及說話,被盯著的謝宴禮本人就站在樓阮身邊,伸出那雙如同藝術品一般的冷白的手,輕輕提了提自己的襯衫領口,勾唇,「見笑。」

  「……」

  嘴上說見笑,但是他的動作,他的語氣,都絲毫沒覺得讓人見笑。

  那雙修長冷白的手就好像在做展示似的,不疾不徐地用指腹蹭了一下喉結上的咬痕。

  這哪裡是遮掩,分明是強調。

  徐旭澤扯了扯嘴角,覺得實在沒眼看,終於挪開了目光。

  他幽幽看向樓阮,表情意味深長,這怎麼能不算玩得花呢。

  樓阮還穿著昨天晚宴的綢面白裙,沒有化妝的臉白白嫩嫩,海藻似的及腰長發自然垂落,她也同樣有些呆滯地看著身旁的人。

  謝宴禮懶懶站著,身形修長,喉結……飽滿。

  見她看他,他也垂下眼睛,狹長的漆黑眼眸中攜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和無辜,「來得急,忘了。」

  「……嗯。」他的喉結好像會讓人上癮似的,看了就挪不開眼睛,樓阮費了很大力氣才挪開了眼睛,垂下眼睫道,「走吧。」

  謝宴禮垂著眼睛,黑色碎發下,漆黑的眼瞳中帶著淺笑,懶洋洋的調子裡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弟弟好像不太喜歡我。」

  樓阮飛快地看了徐旭澤一眼,「不會。」

  如果徐旭澤知道她不喜歡周越添了要和別人結婚,肯定會恨不得放炮慶祝,根本不會不喜歡。

  而且——

  樓阮深吸一口氣,周圍滿滿都是謝宴禮身上清冷乾淨的淡香。

  而且,不管是京北一中還是華清大學的表白牆都有人說過,沒有人會不喜歡謝宴禮。

  頓了一下,她又重新道,「結婚是我自己的事情。」

  徐旭澤站在那兒,頂著亂糟糟的頭髮雙手抱胸,一聽她這話,眼裡的看戲情緒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你還真要和他結婚?」

  該死,他還以為謝宴禮在發癲!原本還想看看謝宴禮怎麼演的,這兩人竟然真要結婚?

  他們到底是怎麼湊到一起的啊??

  明明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啊!

  樓阮抬起白皙的臉,認真點頭,「嗯。」

  畢竟是她抓著人家不放,不僅冒犯了他,還可能影響他公司上市,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徐旭澤看了一眼她認真的臉,伸出手一把把她拉到身邊,壓低腦袋說悄悄話,「怎麼回事兒啊,你倆是怎麼湊到一起的啊?周越添呢,你變心了?」

  說到「你變心了」這四個字的時候,徐旭澤控制了一下,勉強沒讓自己笑出來,緊接著,他又繼續問道:

  「是間接性變心還是永久性變心啊?」

  「怎麼就忽然變心了啊?」

  第12章 誰說我們才認識幾天?

  謝宴禮垂下眼睛,目光掃過徐旭澤的手,印著淺粉牙印的喉結輕滾。

  徐旭澤拉著樓阮雪白的手臂,湊得很近,他微微轉過頭,目光落在樓阮臉上,認真觀察她的神情。

  仿佛是只開心了兩秒,隨後便變得小心謹慎起來,「……是,聽到了什麼嗎?」

  他盯著樓阮的臉,眼睛一眨不眨。

  樓阮垂著眼睛,卷翹繾綣的眼睫輕輕閃動,淺緋色的薄唇輕輕抿住,緩緩彎起來,聲音很低,「……永久性。」

  她瞳眸清亮,臉頰只有巴掌大小,彎著唇角小聲說話的時候,顯得格外乖巧安靜。

  徐旭澤明白了,他微微往後退了退,昨天晚上周越添那些混帳話,她聽到了。

  他伸出手隨便扯了扯衛衣領口,掛著青紫的臉泛著冷意,薄唇不帶一點血色,硬生生從齒縫間擠出了幾個字,「真高興啊。」

  樓阮垂著眼睛,格外安靜。

  徐旭澤盯著她的臉和她拉開距離,越發覺得胸悶氣短,剛剛那點高興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他一轉頭,正對上謝宴禮的目光。

  他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輕嗤一聲,「樓阮,我餓了,走不走。」

  他是不喜歡周越添,但並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謝宴禮做他姐夫。

  這人優秀是優秀,但是出現的莫名其妙的,而且長得這麼招搖,看什麼人都眼神拉絲,肯定也不是什麼好男人,哼。

  謝宴禮靠在那兒,手指插兜,姿態懶倦但卻透著與生俱來的優雅,他看著徐旭澤,漆黑瀲灩的瞳眸眯了眯。

  徐旭澤看著他的眼神,脊背忽然涼了一下。

  不過也只是一下,他又兇巴巴瞪了回去!

  這麼看著他幹什麼,又沒偷他家大米,這看人眼神拉絲的傢伙!

  「樓阮!」徐旭澤回頭喊道,「我餓了!」

  樓阮還沒說話,謝宴禮就斜睨過來,「餓了就吃,喊什麼。」

  徐旭澤:「?」

  謝宴禮:「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別遷怒你姐姐。」

  徐旭澤:「??」

  什麼遷怒,他平時就是這麼和樓阮說話的,和他有什麼關係?

  徐旭澤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麼,就被身旁的人拉了一下袖子,她語調輕輕軟軟的,「阿旭,先吃飯吧。」

  徐旭澤被一拉,輕輕撇了下嘴,「吃飯就吃飯。」

  他帶著傷的手插進衛衣口袋裡,扭頭就往外走。

  謝宴禮仍然站在那兒,對樓阮抬了抬下巴。

  樓阮抿起唇,思量了幾秒才低聲說,「他就是這個脾氣。」

  謝宴禮勾唇,和她並肩往外走,懶洋洋道,「嗯,我知道。」

  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

  謝宴禮的司機開車帶他們來了一家保密性極高的餐廳。

  包廂里。

  徐旭澤差點吐出那口燙口的茶,他放下茶杯,瞪著眼睛問,「你們今天結婚?」

  「是今天領證。」樓阮坐在他身邊,軟聲糾正道。

  「不行,我不同意這門親事。」徐旭澤放下手上精緻的青花茶杯,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謝宴禮,「你們才認識幾天,閃婚不行。」

  謝宴禮挑起眉梢,冷白修長的指骨微頓,目光似有似無地掠過樓阮,「誰說我們才認識幾天?」

  第13章 你知道我暗戀樓阮十年嗎?

  徐旭澤:「這還要誰說嗎?我能不知道你們認識多久?」

  樓阮雖然不住在家裡,但是她的社交圈子都有誰,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謝宴禮斜斜靠在那兒,雪白襯衫上的口紅印完美展露了出來,他盯著徐旭澤的臉,似笑非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你知道我暗戀樓阮十年嗎?」

  徐旭澤接下來要說的話完美卡在了喉間,他盯著對面那雙瀲灩漆黑的雙眸,仔仔細細地看著那雙昳麗招搖的臉,試圖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但破綻不僅沒找出來,竟還從他眼中看到了幾分認真——

  坐在他身旁的樓阮默默放下手上的瓷杯,抽出紙巾擦拭洇在裙子上的茶水,她什麼時候能修煉到謝宴禮這種地步啊,說這種話的時候也能面不改色,說的跟真的似的,實在讓人佩服。

  「……你能暗戀一個人十年?」徐旭澤張了張嘴,半晌才擠出來了這麼一句,「邏輯上說不通。」

  謝宴禮,從小到大都有無數優秀追求者的謝宴禮,會暗戀一個人十年?

  「怎麼不能?」謝宴禮瞥了一眼身旁的人,目光極快地掃過她的動作。

  樓阮穿的綢面長裙是開叉的,她擦拭的時候,一截綢面裙子傾瀉下去,半遮半掩地露出了雪白如玉的肌膚。

  「……」

  他說話的動作頓了頓,瘦削冷白的手伸出去,從一旁拿來了一塊手帕,動作自然地遞給她,又重新看向徐旭澤,殷紅菲薄的唇勾起淺淺的弧度,「從邏輯上確實說不通,但從情感上,很能說得通。」

  「我喜歡她,她喜歡別人,只能暗戀。」謝宴禮收回遞手帕的手,漂亮修長的手指落在上好的木質桌面上,很輕地敲了幾下,耐心問道,「現在說得通了嗎?」

  徐旭澤:「……」

  好像是是說得通的。

  樓阮從小到大都跟著周越添,因為周越添,根本沒有人追她。

  該死的周越添!

  徐旭澤認真想了一下,冷靜地開口問道,「你喜歡她什麼?」

  他揚著下巴,像是篤定這人說不出什麼似的。

  哪知道謝宴禮笑了一聲,輕輕垂下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都變得柔和起來,連同他的聲線,也像染上了甜意一般,宛若春日裡湖水邊的春風,帶著零星的淡香拂面而來:

  「喜歡就是喜歡啊,哪有什麼喜歡什麼。」

  徐旭澤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因為打架而布滿傷痕的手微微攥緊。

  謝宴禮那個表情,真的太真了。

  是能讓他這個純愛戰士應聲倒地的程度。

  樓阮軟白的手指捏著那塊乾淨的手帕,已經停住了動作,她歪著頭看他,看得嘆為觀止。

  謝宴禮這張臉,這演技,當初就算不搞生物科技,去演戲也一定很有前途。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靠在那兒朝著她看過來,漆黑碎發下的眼眸中帶著星星點點的碎光,好像真的在看暗戀了十年的愛人。

  那雙眼睛好像帶著鉤子似的,能蠱惑人心。

  而樓阮,像是又被蠱惑了似的,捏緊手上的帕子,有些挪不開眼睛。

  第14章 意為怦然心動

  「對吧,」他看著她,薄唇里溢出低低的笑,「軟軟?」

  樓阮不確定他喊的是「阮阮」還是「軟軟」。

  軟軟是她本來的名字,聽養父說,爸爸覺得樓軟不好,後面就改成樓阮,軟軟就成了她的小名。

  樓阮微不可察地一頓,他清風一眼的嗓音卷進耳蝸的時候,她有一種被勾引的頭皮發麻感。

  順著這個視線,她正好可以看到他滾動的喉結。

  那個地方印著她的牙印。

  少女微微往後縮了縮,軟白的臉頰上映出了一層淺淺的薄粉,她低下頭,聲音乖軟,「…嗯。」

  -

  送走徐旭澤後,樓阮才重新坐上了那輛庫里南的副駕駛。

  司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開車的人換做了謝宴禮。

  做工精緻的西裝外套被他脫下,隨手放在了后座。

  雪白襯衫的袖口被解開扣子,拂至手肘處,冷白肌膚上,性感的青筋微起。

  樓阮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他手腕上那枚精緻的腕錶上。

  她認得那枚腕錶。

  早上他解開放在桌上的時候她沒仔細看,現在已經完全認出來了。

  這是周越添曾經很想要的一枚腕錶,出自義大利著名工匠之手,全球只有這一枚。

  大二那年,她選中了這枚腕錶,想買下它給周越添做生日禮物。

  後來到了義大利才知道腕錶已經被買走,老先生知道她想將它送給喜歡的人做生日禮物後,還留下了買主的電話,說對方也是中國人,或許對方可以割愛。

  那張寫有對方號碼的卡紙還在家裡,但她一直沒有撥通電話。

  沒想到這塊腕錶在謝宴禮手上。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直白,謝宴禮垂眸看向手腕上的腕錶,「喜歡?」

  樓阮連忙搖頭,轉過頭在副駕駛上坐好,「沒有,就是覺得好像在雜誌上看到過。」

  「雜誌?」謝宴禮點點頭,隨手扣上安全帶,「確實上過國內的雜誌。」

  打造這枚腕錶的老先生將它命名為Coisíní,意為怦然心動。

  在義大利見到它的時候,原本沒想買,後來聽人說了它的名字,才在臨近回國兩個小時前買下了它。

  謝宴禮啟動車子,慢條斯理道,「這塊是男士腕錶,女士戴不太好看,不過謝太太喜歡的話,我倒是也可以摘下來給你。」

  「……不用,你戴著很好看。」樓阮還是不太適應那聲謝太太,連忙道。

  謝宴禮雙手落在方向盤上,看著前面的路唇角一勾,「哦,原來不是喜歡它,是喜歡我戴它。」

  樓阮:「……」

  她終於忍不住,轉過頭看他。

  開著車的人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完美地展示冷白手腕上的腕錶。

  樓阮:「……謝宴禮。」

  謝宴禮單手轉動方向盤,漫不經心地看著前面的路,嗓音散漫不羈,「嗯?」

  樓阮眨了眨眼睛:「我弟弟已經不在這兒了。」

  徐旭澤已經下車了,沒必要維持暗戀她十年的人設了。

  頓了一下,她又誇讚道,「你剛剛演得很像,我都快信了。」

  「演?」

  「對啊。」樓阮伸出手,朝著他比了個大拇指,「真不愧是天才,在表演方面也很有天賦!」

  第15章 但我不是

  謝宴禮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嘴角的笑意逐漸淡了下去。

  正巧路過十字路口,前方紅燈。

  車子停了下來,謝宴禮抬起頭,看到了華躍的廣告牌,要笑不笑道,「天才是這樣的。」

  下一秒,樓阮又聽到了他微涼磁性的嗓音:

  「但我不是。」

  他不是?

  他不是什麼?

  樓阮歪頭看過去,目光落在對方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上。

  謝宴禮靠在汽車座椅上,微微抬著下巴,抬眼看著外面的廣告牌。

  光影交錯,黑色碎下的瞳眸映成琥珀色,為他那張臉平添了幾分攝人心魄的綺色。

  樓阮坐在他身上,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獨特的淡香。

  她竟從他眼中窺見了幾分隱秘的失落。

  樓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了外面那塊碩大的華躍生物的廣告牌。

  綢面白裙上,塗著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微微收攏,樓阮抿住唇,他是在因為華躍生物失落吧。

  剛剛有那麼兩秒,她還以為他說他不是天才,所以剛剛那些不是演的。

  現在一看那塊廣告牌,徹底清醒。

  謝宴禮這種人,生來就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他就算失落,肯定也只會為了華躍生物或者他的專利這種事失落,怎麼可能會為了別的事情露出那種神情。

  這又把自己代入女主了不是…?

  樓阮抬起手拍拍心口,冷靜,不要代入自己!清醒!

  不就是追了很多年的人不喜歡自己嗎,不要總想一些小說情節!

  她覺得摸摸心口還不夠,又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要想!

  謝宴禮一回頭就發現她在拍自己的小臉,男人菲薄的唇抿了抿,轉頭看向了前方紅燈。

  紅色數字一下一下變少,直到變成綠色,車子才重新開始駛動。

  十幾分鐘後,他們抵達了謝宴禮的家。

  車子駛進車庫,樓阮看著裡面一輛又一輛價值不菲的豪車,一點也不意外。

  謝宴禮把車停下,和她一起下了車。

  「我常住這兒,你好好看看,要是覺得還行,婚後就住這兒。要是不喜歡,我還有別的房產。」他語氣隨意,「有什麼地方需要改動,也記下來告訴我。」

  「……」

  樓阮跟在他身後,有些恍恍惚惚地跟著走,婚後,他們要住在一起嗎?

  謝宴禮回頭看她。

  樓阮驀地抬起頭,重重點了頭,「好。」

  走在前面的人喉間溢出輕笑,像是察覺到深厚的人有些跟不上他似的,他慢慢放慢了步子。

  -

  謝宴禮的別墅一共三層,裝修格外簡約,只有黑白灰三種色調。

  樓阮一進門就覺得像是進了樣板間。

  實在太過乾淨和簡約了。

  她有些拘謹地在客廳沙發上坐下,抬頭看著周圍的陳設。

  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謝宴禮走進去,打開冰箱,拿出了兩盒粉色的草莓牛奶出來。

  還是她很喜歡的那個牌子的草莓牛奶!

  她高中就開始喝這個的!

  「家裡只有這個。」謝宴禮抬手,把草莓牛奶遞給她,在樓阮伸出去要接過的瞬間,他又收回手,蹙起眉問,「要熱嗎?」

  第16章 你什麼時候下來的

  樓阮目光落在他漂亮的指骨上。

  骨節走向完美的白皙手指捏著粉色的牛奶盒,因為剛從冰箱裡取出來,牛奶盒上沁出了水珠。

  她搖頭,「不用熱。」

  然後就朝著他抬起了手。

  謝宴禮站在她面前,微涼的水珠沁到指縫,他認真看了她一眼,重新垂下了手,把牛奶遞給了她,「我上樓換衣服,你可以隨便轉轉。」

  樓阮接過那盒牛奶,輕輕點頭,「好。」

  她嘴上雖然說了好,但卻沒打算到處轉,只是低著頭摘下了牛奶盒上的吸管,剝開塑料紙,自己插好了吸管,咬住了它。

  謝宴禮看著她的動作,眉梢微動。

  他拎著手上另一盒牛奶轉身,一邊往樓梯口走一邊說道,「我讓人送了女士的衣服來,馬上就到,選好了可以到二樓的客房換。」

  樓阮咬著吸管,白淨的臉頰微微鼓起,澄澈的黑眸望著他,緩慢地點了點頭,「好。」

  謝宴禮換好衣服後,他們還得帶著證件回一趟徐家。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綢面長裙,裙子雖然不髒,但卻不太日常。

  而且經過昨天晚上,也有些皺了。

  想到這裡,她輕輕咬了一下吸管。

  昨晚的零星記憶又一次襲來。

  聽到了周越添的話後,她就一個人坐在角落多喝了幾杯,她酒量不是很好,察覺到自己可能喝多了以後就想直接走,但是……

  但是一走出去就在走廊看到了身形頎長的人。

  那個時候,她似乎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踩在走廊地毯上的時候,她整個人就像踩在雲端上似的。

  眼看著她要栽倒,謝宴禮就上前扶她。

  然後她就抓著人家不放了……

  樓阮捏著粉色的草莓牛奶盒,望著正對面的電視屏幕,嘴唇輕輕抿了抿。

  喝酒誤事。

  還是草莓牛奶好喝!

  她喝完盒子裡最後一口,剛準備起身扔掉盒子,手機就嗡嗡嗡震了起來。

  樓阮動作一頓,把手機從小小的珍珠手袋裡翻出來,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程磊。

  作為周越添最好的朋友,程磊其實很少聯繫她,在她面前,程磊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

  樓阮放下手上的牛奶盒,按了拒接。

  她早上和謝宴禮離開酒店的時候,就已經給公司請了假。

  現在也不在上班,同事的電話沒必要接。

  掛掉電話後,樓阮就拿著空了的牛奶盒走進了謝宴禮的廚房,她看向角落裡那隻白色的垃圾桶,半晌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宴禮是不是有什麼色彩強迫症?怎麼垃圾桶都是黑的。

  樓阮踩下打開垃圾桶蓋子的開關,看到了滿滿一兜的粉色草莓牛奶盒,它們被隨意堆疊在只有它們的黑色垃圾袋裡,看起來還有點可愛。

  她站在那兒彎了彎唇角,回頭看了一眼。

  謝宴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那兒了,正靠在外面看著她,「對著垃圾桶笑什麼。」

  樓阮臉上的笑容驀地頓住,「你什麼時候下來的?」

  謝宴禮已經換上了一套高級定製的黑色西裝,這套看起來似乎做工更加精良,細節處理十分到位,顯得他整個人格外矜貴優雅。

  男人指尖提著一個小小的粉色奶盒,他走過來,淡淡的松木香味瀰漫過來,似乎還融合了內斂的石墨香氣,柔軟中又帶著乾淨的清冷感。

  他走到她身邊,把手上的空盒子扔下去,袖扣的棱形寶石袖扣閃閃發光,「你電話響的時候。」

  第17章 樓阮從不請假,這麼重要的會,她請什麼假

  「怎麼不接電話。」他問。

  他一靠近,原本寬敞的廚房頓時變得逼仄起來,樓阮覺得有些呼吸不暢,連忙扔下手上的空牛奶盒,和他拉開了距離,「是不認識的號碼。」

  謝宴禮倚靠在門邊,眼尾微挑,「哦。」

  樓阮已經跑到了客廳,她步子很快,正要回頭說什麼,就聽到大門滴滴響了兩聲,有人推著衣裳走了進來。

  謝宴禮靠在那兒看著,漆黑的瞳眸中透著散漫,「衣服來了,挑挑不喜歡的,讓他們帶走。」

  樓阮直愣愣地看著一排又一排被推進來的衣服,全都是各個品牌當季的最新款。

  外面的人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占滿了整個客廳。

  而這,還沒完。

  後面還有最新款的包包,鞋子和絲巾……

  樓阮:「……」

  她已經不知道該看那些衣服還是該回頭看身後的人了。

  真的很難不代入小說女主……

  等到人東西都被推進來以後,才有一位同樣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上前,微微笑著道,「樓小姐好,我是謝家的管家,樓小姐可以叫我唐叔。」

  他微微別過身子,又給樓阮介紹身後的人,「這位是李老師,是明麗的造型師,衣裳如果有什麼不合適的,他和他的助理會為您改好。」

  明麗,明麗傳媒,是國內目前發展勢頭最好的傳媒公司,而這家公司最能打的就是他家的首席造型師李鶴,國內很多大牌明星想讓他幫忙做造型都請不到……

  樓阮:「……」

  真的不是她沒見過世面,這種場面她在小說里見到過很多次,但現實生活中還真是頭一次。

  內心雖然在顫抖,但她還是朝著兩位伸出了手,落落大方道,「唐叔好,李老師好。」

  -

  周氏大樓。

  二十三樓,辦公室。

  周越添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俯瞰京北的風景。

  程磊站在他身後,低著頭看著手機,眉頭微微擰著,臉色不太好看,「沒接。」

  站在窗前的人轉過身來,冷著一張臉,「再打。」

  樓阮從不請假,今天這麼重要的會,她請什麼假?

  程磊看著他在辦公桌前坐下,嘴唇動了動,開口道,「她可能真有什麼不舒服的,想請假就讓她請吧,總裁辦這麼多人,難道離了她還不活了?」

  他實在不懂,不就請天假嗎,為什麼非要他給樓阮打電話。

  周越添驀地抬起眼睛,他瞳孔顏色很淡,是淺淺的棕色。

  那雙淺棕色的瞳孔配上那張清冷凌厲的臉,瞬間讓程磊說不出話來。

  他舔了舔唇,低下頭打開通訊錄,「行,再打,再打就再打。」

  不就打個電話嗎,幹嘛這樣。

  程磊再次撥通了樓阮的電話。

  周越添坐在辦公桌前,淺棕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角眉梢都帶著濃濃的戾氣。

  像要吃人似的。

  辦公桌的桌角擺放著一簇綠植,是樓阮之前放在那兒的。

  以往,她每天早上都會過來澆水。

  周越添的視線越過它,定定看著程磊,直到對方再次放下手機,「用戶正忙,可能她不舒服睡了?」

  落在辦公桌上的手指微微攏起,周越添的視線落在了那盆綠植上。

  「周哥?」程磊拿著手機看著他,像是有些疑惑。

  周越添終於收回了視線,他看向開會前隨手放在一邊的手機,看了兩秒,把它拿了過來,仍然沒有新消息。

  她以前病了,都會發消息給他,想方設法從他這裡得到一句關心。

  今天沒有,今天什麼也沒有。

  周越添滑動手機屏幕,解鎖以後手機直接回到了微信界面,他和樓阮上一次發消息是在昨天。

  【出門了。可愛小熊jpg.】

  【到門口了,越添哥,你們在哪裡呀?東張西望jpg.】

  這兩條他都沒有回。

  周越添手指落在手機屏幕上,又往前翻了兩條,大多都是樓阮在說話,她說十多句,他偶爾才會回一兩句,大多時候都是「嗯」,「知道了」這種話。

  「周哥,你怎麼了?」程磊見他狀態好像有些不對,上前來問道。

  「沒什麼。」周越添一把扣上了手機,面無表情道。

  可能真的是不太舒服,所以才沒有發消息。

  應該不是昨天晚上聽到了什麼,他和程磊他們說完話後見到她了,那會兒看到他的時候還在笑。

  而且,就算聽到了也沒什麼。

  ……對,沒什麼,她不會在意這個。

  第18章 老唐說謝宴禮有對象啦

  折騰一通後,樓阮重新坐上了謝宴禮的副駕駛。

  後備箱已經放滿了唐叔準備好的見面禮,他們很快就要回徐家了。

  樓阮靠在窗邊看著外面,她上次回徐家,好像還是端午。

  謝宴禮已經扣好了安全帶。

  冷白修長的手指落在方向盤上,他轉頭看樓阮,「緊張?」

  樓阮靠在舒適的座椅上,張了張口,有些不知道怎麼說。

  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徐家的狀態。

  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她在那個家裡,是怎樣的存在。

  養父養母也許不會太在意她是否要結婚,也不會在意她要和什麼樣的人結婚。

  謝宴禮轉動方向盤,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別緊張,我和他們說。」

  樓阮抿了抿唇,決定先不想家裡的事,還是先想想謝宴禮家吧。

  謝宴禮從小到大都是天之驕子,肯定很多人追,他忽然要結婚,領證之前她如果還不上門拜訪,是不是不太好……?

  她想了一下,還是問,「見過我的家人後就直接領證嗎,不需要先見見你家裡人嗎?」

  謝宴禮將車子駛出車庫,他目視前方,漆黑的眉眼透著散漫和慵懶,語氣滿不在意,「以後再見也行。」

  樓阮看著他如同工筆雕刻的完美側臉,微微一頓,小聲地點頭,「哦。」

  也是,本來就是聯姻,還是為了保住公司上市的聯姻,以後總是要離的,不見也正常。

  本來就不是多重要。

  樓阮已經習慣了,反正她這些年一直都活得很邊緣。

  在徐家,她是不被關注的養女,在周越添那裡,也是可有可無。

  像是察覺到了她忽如其來的微妙情緒,謝宴禮看著前方,又補了一句,「今天去見的話,恐怕要再等幾天才能領證。」

  「嗯?」樓阮轉過頭看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謝宴禮手指隨意搭在方向盤上,散漫看著前方的路況,慢條斯理道,「我家裡人,一直以為我不會結婚。」

  「啊?」

  謝宴禮看著前方,合了合眼,「以後你就知道了,我家人,有些……熱情。」

  還是晚點見比較好。

  不然,會被帶去展示的。

  -

  謝家老宅。

  謝家老爺子正在釣魚,他聽著身後唐叔的話,不屑地笑了一聲,「謝宴禮能有對象?嗤,不信。」

  唐叔:「……真的,我剛從少爺那會兒回來,他……」

  他話還沒說完,謝老爺子就扔下魚竿過來了,「男的女的?」

  唐叔看著老爺子認真的臉,抿住了唇:「……女的。」

  「豁!」謝老爺子戰術後仰,搖頭,「不信。」

  「就他那個樣子,二十幾年身邊一個女娃娃都沒有過,能找到對象,還是女的?」他砸了咂嘴,「不信。」

  唐叔合了合眼,默默摸出了手機,正準備給他看手機里的照片,就被謝老爺子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表情認真,「老唐,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什麼絕症了?」

  唐叔忍無可忍,抽出自己的手臂,驀地拿出手機,「不是!他真有對象了!是女的!還長得特漂亮!而且還讓我買了很多衣服包包過去!還請了造型師!還給女方家長準備了見面禮!現在應該已經在女方家裡了吧這是照片你不信自己看吧!」

  謝老爺子拿過他的手機,看了一眼照片,「嚯,p的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現在照片都能p!」

  唐叔:「……」

  他眼睜睜看著謝老爺子拿著他的手機坐回去,雙手放大照片,認真看著上面的人,「謝宴禮讓女娃進家門了!?」

  唐叔:「……是的,不僅讓進家門了,還讓她坐他的車了……」

  謝老爺子動作飛快,迅速找到自己的微信,發送照片,然後又丟下唐叔的手機,把照片轉進「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家族群里,按著語音叭叭道:

  「老唐說謝宴禮有對象啦,是個女娃娃,謝宴禮今天都把人帶回家了!!!快看快看啊!」

  第19章 小姐回來了

  唐叔:「……」

  他看著老爺子的動作,緩緩挪過去,伸出手……

  手指還沒碰到自己的手機,手臂就再次被一把揪住!

  謝老爺子抬著眼問,「那女娃娃叫什麼,是幹什麼的呀,家住哪裡啊,是京北人嗎?」

  唐叔保持著那個被抓住的姿勢:「……不知道,只知道姓樓。」

  謝老爺子頓時沒了興致,鬆開了他的手,低頭開始看手機。

  發了照片以後,群里很快就有人回了消息:

  【?不信】

  【真的假的,沒聽說他談戀愛啊?】

  【???】

  【?p的吧】

  【爺爺,你別被騙了,現在詐騙犯很多的,他是不是發了照片給你然後讓你給孫媳婦禮物或者打錢什麼的?這是騙子】

  ……

  謝老爺子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消息,微微揚了揚下巴,哼,就知道他們不信。

  他把手機放下站起來,抬腳就往裡面走。

  謝宴禮都讓老唐準備見面禮了,那他肯定很快就會把那個女娃娃帶到家裡來見他。

  他得好好選幾件衣裳出來才行……

  -

  黑色的庫里南停在了徐家門前。

  樓阮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爬滿爬山虎的小樓,動作凝滯了兩秒,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了車。

  似乎是聽到了聲音,二樓的窗戶被打開,露出了徐旭澤掛彩的臉。

  謝宴禮抬起眼睛往上看了一眼,和樓阮一起去後備箱取了見面禮,踏進了徐家大門。

  徐家格外幽靜。

  院子裡種滿了花草,綠蔭蔽日,只有斑駁的光影落下來。

  兩人快要穿過院子的時候,才有徐家的傭人打開門過來,語調不咸不淡,「小姐回來了。」

  謝宴禮站在樓阮身後,眉梢輕輕挑了挑。

  似乎是察覺到了謝宴禮的目光,那傭人終於看了過來,也不怕人,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不怎麼歡迎的樣子,「還帶了朋友一起啊,裡面請。」

  說罷就轉了身,也沒有要上前幫忙拿東西的意思,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先生不在,太太在午睡,小點聲。」

  養父養母是聯姻,感情一直不好,對她也一直淡淡的,樓阮早就習慣了。

  但謝宴禮應該從沒受過這種冷待,樓阮有些擔心地抬起頭看他。

  謝宴禮站在她身旁,斑駁的光影掠過那張矜貴的臉,他菲薄的唇勾了勾,眼底沒有半點笑意。

  精緻的禮盒統一被收在右手邊,空出來的修長左手不動聲色地拉住樓阮的手,嘴角漫出淺笑,慢條斯理道,「徐太太午睡的時候還挺特殊。」

  熨帖的西裝袖口下方,名貴腕錶上,時針剛剛轉到十一。

  京北時間,十一點。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還沒下班,吃午飯都是早的。

  況且,讓人送徐旭澤離開的時候,他們提前和他說過的,會來家裡拜訪,請他提前打個招呼。

  走在前面的傭人臉色一變,驀地回了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目光就落在了兩人緊扣的手上,她瞳孔一縮,有些說不出話來,「你……」

  樓阮怎麼會和別的男人這樣,她不是一直都喜歡周家那個嗎。

  第20章 婚禮我就不去了

  樓阮被牽著手,眼底的迷茫情緒一閃而逝。

  雖然已經習慣了冷待,但在這樣的時候被人牢牢拉住手,還是第一次。

  「黃阿姨,我要結婚了。」樓阮站在斑駁的光影下,清澈的黑眸中映著深深淺淺的碎光,「今天是帶未婚夫來給媽媽看的。」

  -

  徐家客廳。

  現磨咖啡被擺在謝宴禮和樓阮面前,醇香味道逐漸瀰漫開來。

  徐太太穿著一件復古的綠色長裙,微卷的長髮披在腦後,精心保養的臉神色淡淡,她放下手上的咖啡,並沒有多看謝宴禮幾眼,而是將目光落在樓阮身上,「要結婚?」

  徐旭澤就坐在她身邊,在警局還像個刺蝟似的的人像是蔫吧了似的,安靜地坐在她身邊,一句話不說。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沉壓壓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樓阮坐在謝宴禮身邊,輕輕點了點頭,「嗯。」

  身著綠色長裙的女人這才瞥了謝宴禮一眼,不超過兩秒,又點了點頭,「人我見過了,結吧。」

  她甚至連他叫什麼都沒問。

  一直縮著腦袋沒說話的徐旭澤終於忍不住,皺著眉頭喊了一句,「媽!」

  女人轉頭看過去,帶著碩大紅寶石戒指的手隨意拂過髮絲,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依舊神色淡淡,「幹什麼。」

  她看過去後,徐旭澤好像又慫了一樣,腦袋低了下去,小聲道,「你至少問問他叫什麼,今年多大,什麼學校畢業,家住哪裡,家裡幾口人,現在做什麼工作,財務狀況怎麼樣,有無負債,身體狀況怎麼樣,他們認識多久,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在哪結,彩禮嫁妝……」

  說著說著,他聲音越來越小了。

  坐在他身旁的徐太太已經重新拿起了剛剛被她放下的咖啡杯,她垂著眼睛喝了一口,咖啡杯上落下了玫紅色的口紅印,「不用。」

  徐旭澤看著她,不明白怎麼就不用了,這些不是最基本的嗎?

  至少要知道對方家裡是什麼情況啊,結婚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不用了呢?

  她沒有多看謝宴禮和樓阮一眼,轉過頭看向等在一旁的傭人,「去我的梳妝檯拿一下那隻紅盒子。」

  「是,太太。」

  謝宴禮坐在那裡,神色也逐漸淡了下來。

  面前的咖啡冒著香氣,但他卻一點也沒有要碰的欲望。

  傭人很快就把徐太太要的盒子拿了過來,遞到了她手上。

  女人打開有些老舊的絲絨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張銀行卡,將卡推到樓阮面前,「這是你爸媽留給你的嫁妝。」

  那隻盒子也被推了過來,裡面放著一套黃寶石首飾,鑽石成色很好,就是款式看上去像有了。

  「這個也是你媽的,現在都還給你。」

  徐旭澤看著桌上的東西,抿起了唇。

  樓阮看著那套首飾,張了張口,像是想說什麼,但還沒來及說出什麼,對面的女人就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回去吧,婚禮我就不去了,過幾天要去國外度假,可能得一段時間。」

  徐旭澤再次忍不住:「媽!你這是幹什麼呀,平時這樣也就算了,結婚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

  「那你去。」女人站在茶几和沙發跟前,低頭看了一眼徐旭澤,說完就走,沒有再多看樓阮他們一眼。

  第21章 今天的不開心就到此為止吧

  婚禮都不打算去,自然也不打算留他們吃午飯。

  樓阮跟在謝宴禮身後,再次穿過光影斑駁的小院,走出了徐家的大門。

  徐旭澤跟了出來,他站在後面喊了一聲,「樓阮。」

  樓阮停下來,回頭看他。

  徐旭澤抿了抿唇,聲音有些低,「我和她說了。」

  微風拂過,院子裡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像是怕她沒聽到似的,徐旭澤又補了一句,「我和她說了你要帶人回來。」

  樓阮站在門口,像是有些走神似的,過了幾秒才站在太陽下對他笑,「嗯。」

  徐旭澤站在院子裡看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好像在看另一個世界的人似的,他不太擅長說安慰人的話,只能挪了挪步子,走出來,走到她身邊,有些彆扭道,「你知道的,媽就那樣,她對我也那樣。」

  樓阮點了點頭,聲音還是軟甜軟甜的,白軟的小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嗯,回去吧。」

  -

  樓阮動作有些僵硬地扣上安全帶,對著已經坐上車的人笑了一下,「……我家,就是這樣,讓你見笑了。」

  謝宴禮垂著眼睛,精緻的墨眉輕蹙。

  聽到聲音後,他轉頭看過來,原本搭在方向盤上冷白漂亮的指節也收了回來。

  他不笑的時候姿態端方,眉目清雅矜貴,黑漆漆的眸子望著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生怯。

  那張臉實在太過昳麗。

  冷白的手指抬起,很輕很輕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冰冰涼涼的。

  清潤認真的嗓音落下來:「別笑了。」

  樓阮垂下眼睛,嘴角的笑意還沒完全褪去。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這裡沒有別人。」謝宴禮收回了手,不知道從哪摸到了一顆奶糖,他坐在那兒,慢條斯理地剝開糖紙,把糖遞上來,認認真真看著她說,「這是治不開心奶糖。」

  樓阮懷中還抱著那隻裝著首飾和銀行卡的盒子,盒子堅硬的邊緣膈得她胳膊生疼,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讓她有些眼眶發熱。

  謝宴禮半張側臉都在光影之下,襯得他眉目格外矜雅溫潤,他抬著修長冷白的指節,懶倦的嗓音沾了點啞,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溫和繾綣:

  「吃了它,今天的不開心就到此為止吧。」

  -

  謝宴禮並沒有直接帶著樓阮去民政局,而是帶著她去了一家中式私房菜餐廳。

  雖然他們去接徐旭澤的時候已經吃了一頓早不早午不午的飯,但那頓飯都沒吃多少,午飯還是要吃的。

  謝宴禮雖然沒有問樓阮有無忌口,但他點的菜似乎全都很合樓阮胃口。

  吃了那顆糖以後,樓阮的心情好像真的變好了不少,這會兒也感覺到了餓了,她坐在那兒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而謝宴禮則是拿出了手機,他掃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最後打開了老爺子的對話框。

  也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事,老爺子發了九十多條消息過來,全都是關於樓阮的。

  她是誰,她家住哪,家裡多少人,她是做什麼的,今年多大,他們倆什麼時候認識的,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婚禮的時候都要請誰,婚後住哪裡,給她的見面禮送什麼好,什麼時候帶她回家吃飯,她有沒有時間和他們一起吃個飯什麼的……

  謝宴禮翻到頭,從頭開始看下來,最後才靠在那兒懶洋洋回了一句:

  【行,我問問她。】

  謝老爺子秒回:【快問快問!】

  第22章 領完證後,你有沒有時間去見見我爺爺

  樓阮見他一直盯著手機屏幕,停下吃飯的動作,看著他問道,「是有什麼事嗎?要不我不吃了,我們現在就過去……」

  謝宴禮這種人事情一定很多,華躍一定有很多很多事情等著他。

  「沒有。」謝宴禮拿起公筷,慢條斯理地夾菜給她,「就是……」

  他微頓了一下,放下筷子抬眼看她,「領完證後,你有沒有時間去見見我爺爺。」

  樓阮睜大眼睛,「當然可以。」

  本來就該見的。

  她握著筷子想了一下,又說,「要不還是先見了再去領證吧?」

  謝宴禮搖頭:「領完再去見比較好。」

  先去見的話,可能會耽誤很長時間。

  頓了一下,他又說,「也可能不止我爺爺,應該還會有別的家人。」

  他剛剛雖然沒看群消息,但不出意外,群里應該也在說這個。

  不過好在謝家人都比較忙,能臨時抽出時間的應該不多。

  他們家人都熱情得可怕,還是一個一個來比較好,一次不要見太多。

  「可以啊,」樓阮點點頭,「反正遲早要見的。」

  原來不是因為聯姻所以不讓她見他的家人呀。

  不過看他這個意思,是想先斬後奏,先結婚再告訴家人嗎?

  她想了想,「那領完證後,我去買點東西給他們。」

  謝宴禮手指滑動手機屏幕,一邊和樓阮說話一邊飛快地敲字:「我讓唐叔替你準備好。」

  樓阮動作頓了頓,「好。」

  她也不太清楚他家裡人的喜好,讓唐叔準備也好。

  「那我快一點吃,我們吃完快去……」樓阮重新低下了頭,往嘴裡送了一大口,吃東西的速度變快了很多。

  「慢慢吃。」謝宴禮抬起手,冷白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嗓音散漫不羈,「見他們不是什麼大事兒,用不著著急。」

  -

  拿到紅本的那個瞬間,樓阮的心情是有些微妙的。

  她以前幻想過很多次結婚時候的場景,從來沒想過結婚的時候會是這樣的。

  她站在台階上,轉頭看向一旁剛剛領了證的新婚夫婦。

  他們叫了攝影師,正在外面的樹下拍照。

  新婚夫婦站在樹下,兩人一起拿著結婚證,臉貼在一起,笑得一臉甜蜜。

  樓阮看著他們笑了一下,她以前幻想中的結婚,也是那樣的。

  黑色的庫里南停在了面前,擋住了樓阮的視線。

  車窗落下來,露出了男人精緻的側臉,他歪頭看過來,眼瞳漆黑如墨。

  樓阮走下台階,打開車門上了車。

  謝宴禮靠在座椅上,懶洋洋轉頭看向另一邊,目光落在了正在外面拍照的新婚夫婦上,「要拍嗎,現在叫個攝影師過來還來得及。」

  樓阮正在系安全帶,她茫然地抬起頭,順著謝宴禮的視線看了過去,這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她呆滯地看著那張臉,無法想像謝宴禮這種人會和她一起拍那樣的照片。

  她總覺得,總覺得他們一起拍個結婚證上的照片就已經非常魔幻了。

  見她不說話,謝宴禮落在方向盤上的手已經落了下來,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第23章 你不發個朋友圈嗎

  樓阮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們還是快點回家見你爺爺吧,我不想拍。」

  而謝宴禮已經迅速打開了通訊錄,撥通了什麼人的電話,他修長漂亮的左手指骨搭在方向盤上,看著外面正在高高興興拍照的小夫妻,語調懶倦惑人,「我想拍。」

  樓阮微微睜大眼睛,她坐在副駕駛上,歪頭看著那張被上天眷顧的英俊臉龐,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不耐。

  但卻什麼也沒找到。

  他看起來,好像在真的很想拍……

  電話已經接通,謝宴禮靠在座椅上,懶洋洋道,「幫我找個攝影師,來城東民政局。」

  「給我和我太太拍領證紀念照。」

  「嗯,我們在停車場等。」

  謝宴禮轉過頭來,目光落在了樓阮身上,「她沒有,帶一個過來吧。」

  樓阮有些恍惚,呆呆問道,「帶什麼?」

  謝宴禮垂眸看著她,動作懶散地抬起修長的指節,指向外面正在拍照的新婚夫婦,漫不經心道,「頭紗。」

  -

  因為要等攝影師過來,所以謝宴禮又把車子重新開回了附近的停車場。

  等攝影師過來的時候,他靠在那兒翻開了還沒捂熱的小紅本,拿出手機拍了一張。

  樓阮坐在一旁默默看著,她以為謝宴禮這種人,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尤其是,在他們不太熟悉,就只是為了度過危機而聯姻的情況下。

  謝宴禮打開微信,隨手把照片發在了已經討論了一上午他到底有沒有對象的家族群里,懶洋洋地打字:

  【結婚了。】

  相親相愛一家人:

  【?】

  【????】

  【謝宴禮,你被盜號了嗎?】

  ……

  謝宴禮隨意瞥了一眼,又懶洋洋靠了回去,歪頭看向了樓阮,漂亮的喉結輕滾,「怎麼?」

  樓阮搖搖頭,謹慎道,「沒什麼。」

  謝宴禮歪頭看她,「覺得我不會做這種事?」

  樓阮捏著結婚證,像是被震了一下,滿眼寫著你怎麼知道。

  他懶洋洋靠在那兒,尾音拉長,漫著散漫,像在逗她似的,「我不僅會把結婚照拍下來,還會發給好朋友,還會發朋友圈~」

  還會發微博。

  不過這個他沒說出來。

  樓阮不知道說什麼,笑了一下,抬起蔥白的手,把自己的那張遞了上去,「要拿著一起拍嗎?」

  畢竟昨天晚上出了那樣的狀況,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拍到,先髮結婚證到朋友圈先發制人是好的。

  謝宴禮盯了她兩秒,又垂下黑睫,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結婚證上,懶洋洋點了點頭,像是有些勉為其難似的,「那就一起拍一張吧。」

  說完,他也沒有動手接過樓阮手上的那本,而是打開了自己手上的那本,直接將它湊了過來。

  男人修長的指節走勢極其完美,像雕刻家手下完美的藝術品。

  他垂著眼睛,又拿出了手機,對準兩人的手,拍下了照片。

  收回手的那個瞬間,謝宴禮菲薄的唇輕輕勾了勾,合上結婚證,把它放在了一邊。

  樓阮見他拍完了,又合上結婚證,把它裝進包里放好了。

  謝宴禮懶洋洋地翻開微信,打開了朋友圈,人生中第一條朋友圈。

  【結婚。[圖片]】

  樓阮見他唇角彎著,歪頭輕輕道,「我好像還沒有你的聯繫方式,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吧……」

  說著,也不等謝宴禮說話,她就打開了掃一掃,滿眼真誠地等著謝宴禮把手機遞過來,他們互加好友。

  謝宴禮也確實好說話,他打開了二維碼,隨手把手機遞了過來。

  樓阮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機,對準他的手機屏幕掃了一下,在手機發出「滴」聲後,收回了手。

  隨後,她看著手機屏幕凝滯了幾秒,像是有些茫然似的,「……我們已經是好友了,什麼時候加的呀。」

  謝宴禮微微抬起眼,「哦,已經是好友了嗎,那你發個消息給我,我不知道你是誰。」

  「可能是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有什麼活動加的吧……」樓阮沒多想,點開了發送消息,發了一個句號給謝宴禮。

  謝宴禮那邊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垂著眼睛,點開了那個帶著紅點的小貓頭像,盯著那個句號看了幾秒以後,才點進去,添加了備註。

  【謝太太。】

  樓阮就坐在一旁,她低著頭,也給謝宴禮打了備註:【謝宴禮】

  打完備註以後,她才點進了朋友圈。

  謝宴禮果然已經發了朋友圈,只有簡簡單單兩個字:結婚。

  她看了兩秒,還是動手給他點了個贊。

  點完贊以後,她又默默歪了歪身子,微微坐正了些,點開了謝宴禮的朋友圈。

  不知道為什麼,樓阮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什麼壞事似的,點開他朋友圈那一秒的心情格外隱秘。

  像是在窺探什麼似的。

  不過點進去後就徹底沒了那種心情。

  謝宴禮的朋友圈乾乾淨淨,除了剛剛發出的那條「結婚」以外,什麼都沒有。

  也是,大佬日理萬機的,怎麼會有時間發朋友圈。

  這樣的朋友圈才符合他的性格。

  參觀完大佬空蕩蕩的朋友圈後,樓阮又看向了他的頭像。

  頭像是純黑色的,什麼也沒有。

  而他的微信暱稱就更簡單了,只有一個點。

  這風格……很謝宴禮。

  完全就是她心中的謝宴禮。

  樓阮完全看了一遍以後才發現謝宴禮正在看她,蔥白的手指落在手機邊緣的按鍵上,默默把手機暗滅,她抬起眼睛對他笑了一下,「真沒想到我們以前就有好友了,真巧。」

  謝宴禮幽幽收回視線,看向前方道,「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有個微信也不奇怪。」

  樓阮:「……哈哈。」

  她捏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其實還是挺奇怪的。

  雖然是同一所高中,也是同一所大學,但他們明明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兩個世界的人竟然有聯繫方式,怎麼能不算奇怪呢。

  也許是她笑的太干,謝宴禮又看了過來,那雙漆黑瀲灩的眼眸定定看著她,眼神竟有些幽怨。

  樓阮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她小聲問道,「……怎麼了?」

  「哦。」謝宴禮懶洋洋轉過頭,像是無所謂一般,隨口一問似的,「你不發個朋友圈嗎?」

  第24章 我喜歡的博主結婚了!

  他記得,她明明很活躍的。

  平時朋友圈一條一條的,結婚這麼大的事,不發條朋友圈說不過去吧。

  雖然他們……只是聯姻。

  樓阮有些懵,像是沒想到謝宴禮會說這個似的,她仔細想了一下,覺得他可能是擔心他們有共同好友。

  畢竟這樁婚事在外人看來完全就是她高攀。

  要是他發了她沒發,好像是不太好,有損他的面子。

  想到這裡,樓阮點了點頭,「我……」

  「算啦,」謝宴禮靠在那兒漫不經心道,「開玩笑的。」

  「不發也行,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樓阮那句「我這就發」生生咽回了肚子裡,她頓了兩秒,認真看著謝宴禮,像是在看他是不是生氣。

  自小在養父母家長大,使得她不管做什麼事,第一件事就是去觀察對方的情緒。

  對方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不高興了,是不是討厭她了……

  完全是下意識的。

  謝宴禮勾唇笑了一下,歪頭看她,「剛剛隨便一說,不要當真。」

  「別發。」

  又重複了一遍。

  樓阮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神遊天外地想著,他怎麼好像一會兒想讓她發,一會兒又好像很不想讓她發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伴君如伴虎?

  就在樓阮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謝宴禮被丟在一邊的手機像瘋了似的震了起來,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打了進來。

  謝宴禮拿起手機,又重複了一遍,「別發,你不用發。」

  他接下了那通電話,語調懶洋洋的,聽不出是喜是怒,「餵。」

  「嗯,結了,剛結的。」

  「哦?你想見她?見面禮先準備好。」

  ……

  沒說幾句,謝宴禮就掛掉了電話,又接下了另一通電話。

  關心他的人好像很多,樓阮甚至在旁邊等的有些無聊了。

  她一邊聽著謝宴禮的電話,一邊打開了微博,百無聊賴地刷了一下,喜歡的博主們都發了新動態,其中有一條最為矚目。

  @X:【和她結婚了。】

  樓阮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下去。

  這個名字叫X的博主是一個簡筆畫博主,他主要畫一些自己和喜歡的女孩子的小故事,在他的簡筆畫裡,他一直站在角落裡看著喜歡的女孩子,反正就是一些很動人的暗戀小故事,樓阮關注他很久了。

  這位博主的簡筆畫已經連載七八年了,她是從他有幾百粉絲的時候就關注了。

  之前一直在評論區看著大家慫恿他勇敢追,沒想都真的追上了,還結婚了!

  真是大喜事啊!

  樓阮默默點了個贊,並和大家一起在評論區留下了一句喜氣洋洋的「99」,又美滋滋退了出來。

  一旁的謝宴禮掛掉了電話,看了過來,「有喜事?」

  樓阮的心情顯然好了很多,看起來好像比結婚還高興似的,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嗯,我喜歡的一個博主追到暗戀的女孩了,他們今天結婚了!」

  謝宴禮挑起眉梢,「喜歡的博主?」

  樓阮拿出手機,點開了X的主頁,把可愛的暗戀小漫畫遞到謝宴禮面前,「對,是個漫畫博主,他畫的是和暗戀的女孩子的故事。」

  「你看,是不是特別可愛?」

  她湊過來的時候,身上淡淡的柑橘香味也跟著主人一起瀰漫了過來,香味乾淨清爽,沁人心脾。

  謝宴禮垂下眼睛瞥了一眼,像是笑了一下,順著她的話說道,「可愛。」

  「確實可愛。」

  「我關注他好幾年了,畫風好可愛。」樓阮又把手機拿了回去,一邊刷著X的微博一邊說道,「而且小故事也很動人。」

  「要是能出漫畫書就好了……」說起喜歡的博主的時候,她的話忽然變得多了起來,「可惜太太說他有別的工作,主業不是畫畫的。」

  樓阮是華清大學美術系的,首頁關注了一大堆畫手太太,但要問她最喜歡哪一個,答案一定是X。

  X畫的或許沒有其他太太那麼專業,畫技也沒有那麼高超,但她在他的一篇篇小故事裡卻看到了很多很多曾經的自己。

  也許暗戀都是一樣的。

  所有的暗戀都像顆橘子,每一瓣都是關於對方的零零碎碎,每一瓣的酸和甜都要獨自消化。

  「也不一定。」謝宴禮在一旁說道,「如果有編輯看到可能會有機會。」

  樓阮雖然覺得機會不大,但還是點了點頭,眯起眼睛笑了一下,露出了瓷白的牙齒輕笑道,「那就希望我們寶藏太太快點被出版社發現!」

  「早日出書賺大錢,好好養他暗戀的女孩子!」

  謝宴禮手上的手機還是震個不停,但他卻沒繼續管了,他歪頭看著她,唇角輕輕勾了勾,「祝你心愿成真。」

  樓阮心情很好,語氣輕快起來,「謝謝你。」

  在她轉過頭看他的瞬間,謝宴禮微微往前湊了湊,他坐姿懶散,眼尾微微勾著,臉上帶著勾魂攝魄的絢爛笑容,「樓阮。」

  樓阮覺得他們挨得好像有些近,於是微微往後退了退,「嗯?」

  謝宴禮說,「我說真的,你很快就能心愿成真的。」

  樓阮看著他纖長的眼睫,輕輕眨了眨眼,她總覺得他說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聽著很像是什麼霸總宣言。

  就像小說里那種,女主說這家店好好吃,男主就立刻買下來送給她的感覺一樣。

  謝宴禮有可能是男主,但她絕不會是女主。

  他們是沒有感情的。

  而且她還給人添了麻煩。

  不可以!

  樓阮頓了一下,開口問道,「你不會是想要出版社的朋友找他出版吧?」

  謝宴禮笑:「為什麼這麼想?」

  樓阮認真想了想,「我覺得你剛剛那個語氣像,像是想幫我完成心愿一樣?」

  在謝宴禮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又快速開口,「不會是想要拿這個作為我和你結婚的報酬吧?」

  謝宴禮唇角的笑意更深,那雙漆黑眼眸中好像有誰在裡面撒下了碎星,他眼尾微微彎了彎,「不會。」

  他靠在那兒,手指搭上方向盤,冷白手腕上的腕錶泛著華麗的光芒,「我只是相信你的眼光。」

  「相信優秀的作品一定會被發現,相信他會被看到。」

  第25章 回謝家

  謝宴禮的朋友圈徹底炸了。

  他以前從不會發朋友圈,十幾年了,身邊也一直沒有關係特別親近的女孩。

  這忽然一發朋友圈,還發得是結婚的內容,朋友圈可不得炸。

  謝家老爺子坐在沉香木椅上,把謝宴禮那條朋友圈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都快翹上天了。

  老宅也忽然來了不少人,烏泱泱地坐了一屋子。

  大多數都是高興又期待的,只有角落裡一個女孩子有些不屑地嗤了一聲。

  謝老爺子耳朵仿佛在一瞬間變靈了許多,抬起眼睛看了過去,「幹什麼,你堂哥結婚你不高興啊?」

  女孩抬手拿起桌上沏好的伯爵紅茶,有些陰陽怪氣地開口,「高興啊,我可太高興了,結婚之前完全沒聽過他說起人家,也不帶人來見見我們,急急忙忙地就把婚結了,真有規矩。」

  她垂下眼睛,散漫優雅地喝茶,目光落在精緻的玫瑰茶杯上,「人家女方家裡都不知道怎麼看咱們。」

  老爺子一頓,她放下漫著茶香的杯子,又開了口,「戒指都沒有,哪有他這麼辦事兒的…」

  那張臉繼承了謝家最優良的基因,和謝宴禮的臉不相上下,都是被上天眷顧的人。

  而現在,那張漂亮的臉上卻帶著滿滿的嫌棄,顯然是覺得謝宴禮沒辦好這件事,委屈了人家。

  謝老爺子拿著手機,動作微頓,他一想,覺得也是。

  他光顧著高興了,都忘了這回事了。

  於是,老爺子認認真真把手機裝起來,站了起來。

  滿屋子的人都抬起了頭。

  「爸,你幹什麼去。」謝媽媽抬頭說道。

  謝老爺子擺了擺手,踩著樓梯上了二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從柜子里找到了好幾個盒子,全都抱了出來。

  抱出來的首飾盒每一隻都格外精緻,充滿年代感。

  謝老爺子認真看了看,最後將一個最小的盒子拿起來,打開看了看,裡面是一枚雕刻著海棠花的銀鐲子。

  不算值錢。

  他又合上蓋子,把它單獨放回了柜子里,這才歪頭對著門外喊道,「老唐,老唐!」

  唐叔從外面進來,看著擺在一旁大大小小的盒子,愣了一下,「這……」

  謝老爺子眯起眼睛笑了一下,「這些都給孫媳婦~」

  唐叔在謝家幾十年了,當然知道這些盒子裡都裝著什麼,他知道老爺子既然已經都拿了出來,就肯定是要給,但還是低聲問道,「全都要給嗎?」

  這些東西的價值,不在於它們本身的價值,而在於老爺子和老夫人的情義。

  謝老爺子手背過去,揚著臉點點頭道,「誰讓謝宴禮那小子不會辦事兒呢,只好由我這個老頭子來給他收場啦。」

  「都拿下去吧。」

  -

  謝家老宅。

  汽車引擎的聲音格外明顯。

  黑色的庫里南駛進了院子,在他進門的那個瞬間,窗邊已經不知道多了多少雙眼睛。

  謝老爺子更是直接站到了門口,帶上老花鏡望了過去。

  車門被打開,一雙纖細的高跟鞋在石子路上落下。

  身著淺黃色裙子的女孩從車上下來,墨黑色的長髮柔軟地披在腦後,天邊淡淡的橘色光芒落在她身上,將她的髮絲染成了淺淺的金色。

  謝宴禮從另一邊下來,走到了她身邊,正垂著眼睛和她說話。

  剛剛在裡面還一臉嫌棄的女孩子不知道何時站在了謝老爺子身邊,她漂亮的臉上露出驚艷的神色,「謝宴禮能娶到這樣的?」

  謝老爺子「嘖」了聲,回頭看她,「你嫂子第一次回家,你別嚇到人家了。」

  謝星沉目光落在院子裡那道纖細的身影上,若有所思地「嗯」了聲,「我知道。」

  說話的功夫,謝宴禮已經帶著人進來了。

  雖然他已經提前說了,謝家人多,但樓阮還是不由自主緊張了起來,她站在謝宴禮身邊,拎著東西的手心浸滿了薄汗。

  謝家基因優越,也家大業大,子孫後代遍布各行各業,個個都是行業翹楚。

  一下子被這麼多人盯著,她實在沒法不緊張。

  謝宴禮走到門前,盯著站在最前面的謝老爺子,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怎麼穿上這個了。」

  謝老爺子帶著一副銀邊老花鏡,手上拄著拐杖,身上穿著一身規整的灰色中山裝,金色的懷表鏈子在胸前微微晃動,一頭已經花白的頭髮也已經全都規整地向後梳了過去,莊重地好似要去參加國宴。

  站在老爺子身邊的謝星沉瞧著他微微笑著開口,「第一次見嫂子,當然要鄭重一些,我們家總不能個個都像哥哥一樣……」

  雖然她話說到這裡就頓住了,但謝宴禮知道,她後面要說的三個字是沒規矩。

  略微一頓,她才朝著樓阮伸出了手,「嫂子好,初次見面,我是謝星沉。」

  謝家二房的獨女,明麗傳媒的ceo,樓阮早就聽過她的名字。

  她伸出手,嗓音清軟,宛若春日裡的江南流水,動聽悅耳,「你好。」

  「家裡人多,你別害怕,以後熟起來就好了。」兩隻手短暫地觸碰了一下,謝星沉精緻完美的臉上帶著淺笑,給樓阮介紹身旁的人,「這是爺爺。」

  拄著拐杖的謝老爺子一輩子見了不知道多少大場面,但在此時,手心卻還是起了薄汗。

  樓阮垂下眼睛,微微低頭道,「爺爺好。」

  她嘴角掛著淺淺的、恰到好處的笑。

  嗓音也宛若江南婉約的流水一般,清甜溫婉。

  「好好、好,你好。」謝老爺子一見就特別喜歡,眼裡已經沒有謝宴禮了,他別過身子,笑著看她,「囡囡,爺爺可以這麼叫你吧?」

  「今天結婚累不累?是不是太倉促了,哎,謝宴禮那小子不會做人,他是不是戒指都沒給你準備?」謝老爺子人已經在她身邊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道,「我老伴兒啊,就是你奶奶,以前有隻祖母綠的戒指,爺爺給你找出來啦,先用它充個數~回頭再找設計師給你設計個好的。」

  說著,他就直接將人帶了進去。

  而周圍其他人也一股腦圍了上去,倒是謝宴禮本人,被堵在了外面。

  他手上還拎著東西,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站在門前的堂妹。

  謝星沉雙手抱胸,湊過來,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謝宴禮,是她吧?是高中時候的那個,樓阮。」

  第26章 反正現在我們也沒婚戒

  謝宴禮仍然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樣,漆黑的眼眸睨著面前的人,沒出聲。

  謝星沉挑著眉梢問道,「用了什麼手段啊,這麼著急就把婚結了,嘖。」

  謝宴禮瞥了她一眼,抬腳就要往裡面走,但卻被攔住了去路。

  謝星沉笑吟吟的臉出現在面前,「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謝宴禮一改往常的散漫慵懶,狹長的眼眸落下來,帶著不動聲色的壓迫感,「你很閒?」

  謝星沉再次攔著他,眨了眨眼睛,「她知道嗎?」

  雖然只是堂兄妹,但兩人的眉眼卻如出一轍,同樣帶著無限瑰麗惑人之色。

  謝宴禮抬起手,動作優雅驕矜,冷白修長的指尖拂過她的肩頭,「需要我給你找點事做?」

  「嘖。」謝星沉輕嗤了一聲,雙手抱胸靠在了一旁,「謝家怎麼生出你這麼沒出息的。」

  謝宴禮像是沒聽到她在說什麼似的,直接抬腳進了門。

  裡面熱鬧地像過年。

  他站在門口頓了一下,目光望向正乖巧坐在最中間的樓阮。

  小小一隻,臉上帶著淺淺的無措,像只鵪鶉。

  那隻被圍觀的小鵪鶉終於看到了他,她抬起眼睛,滿眼都是求救。

  謝宴禮勾起唇角,大步走了過去,將手上拎著的東西放在了桌上,對著笑得一臉柔軟的老爺子道,「爺爺,這是軟軟給你們準備的禮物。」

  謝老爺子頭也不抬,動手打開了一隻絲絨質地的戒指盒,笑呵呵地把戒指盒遞到樓阮面前,隨口敷衍謝宴禮,道,「嗯嗯,禮物。」

  他打開了那隻戒指盒,一枚碩大精美的祖母綠寶石戒指安靜地躺在裡面,散發著濃郁的綠意。

  一看就是好東西。

  「囡囡看,這個就是爺爺跟你說的那個戒指,你試試?」

  語氣像在哄孩子。

  謝宴禮站在桌前,眼皮子跳了又跳。

  驀地回頭看向了站在角落裡的唐叔。

  攝人的目光望過來,唐叔立刻別過了眼睛,不關他的事!

  他只是例行告訴老爺子少爺的狀況而已!

  樓阮低頭去看那枚戒指,眉心抖了一下,連忙道,「爺爺,這太貴重了。」

  謝老爺子擺了擺手道,「不貴重不貴重,你試試,你先試試!」

  謝媽媽坐在她另一邊,直接伸手將那枚戒指拿了出來,拉過了樓阮的手,替她戴上了,「爺爺給你就是你的,你這孩子,跟家裡人客氣什麼。」

  「瞧,真合適。」

  樓阮看著手指上那顆復古的祖母綠戒指,覺得手都沉了起來,她的動作格外小心,生怕磕了碰了。

  謝老爺子一喜,胸前的鎏金質地的懷表鏈條抖了抖,「好看,也合適,就跟量身定做的似的!」

  樓阮再次抬起頭,澄澈的黑色雙眸中映著水光,滿是求救。

  謝宴禮懶洋洋站在那兒,修長的手指插進西褲口袋裡,目光落在她柔白的手上。

  手指纖長漂亮,指甲修剪得整齊乾淨,泛著淡淡的粉色光澤。

  這雙手戴什麼都好看。

  「確實合適,」謝宴禮好整以暇道,「爺爺給你你就收著吧,反正現在我們也沒婚戒。」

  謝老爺子和謝媽媽立刻抬起眼睛,兩人的臉色出奇的一致,似乎都很想上前打死他。

  謝老爺子道:「我送的是我送的,你的那份別忘了!」

  坐在一旁穿著個小紅裙子的堂妹謝京京抬起小臉,她還小,擠在一旁只有小小一團,腦袋上的紅色大蝴蝶結歪著,嗓音天真稚氣,「就是!你的那份也別忘了!」

  謝宴禮看過去,似乎在說,你懂什麼。

  小傢伙鼓鼓臉,像是不服,她蘿蔔似的小白腿耷拉在沙發邊緣,輕輕晃著紅色的小皮鞋,小聲咕噥道,「我們幼兒園做遊戲的時候,新郎都會給新娘送大鑽戒的,哥哥你好小氣噢……」

  她板著小臉重重嘆了口氣,像是對他很失望似的,「怎麼能厚著臉皮說出這種話呢。」

  謝宴禮散漫地笑了一聲,目光似有似無地掃過樓阮,「我又沒說不準備。」

  小傢伙頂著著巨大的蝴蝶結,抬著小腦袋認真看他,像是在辨別他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謝媽媽掃他一眼,「你最好用點心。」

  一屋子的人都盯著他。

  「行。」謝宴禮喉結滾了滾,隨意地在一旁坐下,揚起臉笑道,「準備好以後我帶她回來給你們檢查,這樣行嗎?」

  樓阮坐在中間一臉茫然,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

  謝媽媽輕哼一聲,拉著樓阮的手道,「阮阮,他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沒個正形!他以後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媽,媽媽替你教訓他!」

  樓阮抿住唇,養母性子冷淡,不僅是對她,就是對徐旭澤也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候。

  這樣被人拉著說話,還是第一次。

  媽媽……

  這個詞對她來說,其實是有些陌生的。

  謝家人實在太多了,他們圍著樓阮,你一句我一句,不一會兒,謝宴禮又被隔絕在外了。

  「阮阮,你家住在哪裡呀,家裡還有什麼人?我們都沒有提前見見親家,實在太失禮了。」

  樓阮戴著名貴的祖母綠戒指的柔白手指輕輕抓住衣角,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家裡的情況。

  謝宴禮靠在那兒道,「媽,能不能先讓她吃口東西。」

  「喔~」謝媽媽拉著樓阮的手,歪著頭道,「阮阮,家裡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簡單準備了一些。」

  「你喜歡吃什么喝什麼都告訴媽媽,下次媽媽都給你準備。」

  謝宴禮往後靠了靠,坐在對面的謝媽媽瞥了一眼,嗔怪道,「阿宴不懂事,也沒提前告訴我們你喜歡……」

  說著,她的聲音忽然突兀地一頓,目光掃過謝宴禮印著紅痕的喉結,瞳孔地震,「吃、什麼。」

  她慢慢把話接了下去,看謝宴禮的眼神忽然變得複雜了起來。

  樓阮就坐在她身邊,自然能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她順著謝媽媽的目光看過去,目光落在了謝宴禮的喉結上,那抹淺紅好像變得更加明顯曖昧了。

  樓阮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謝媽媽會不會覺得她……不好。

  第27章 我那是忙

  樓阮下意識抿住唇,她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謝媽媽正輕輕拉著她。

  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謝媽媽的表情。

  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謝宴禮,在那樣的地方留下曖昧的痕跡,怎麼看都會讓人覺得留下痕跡的人沒有那麼端方。

  謝家這樣的人家,應該不喜歡這樣。

  在樓阮胡思亂想的這一瞬,謝媽媽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落在謝宴禮身上的目光,又笑眯眯看向樓阮,「孩子,嘗嘗這個,玫瑰蛋糕。」

  「老爺子這兒的都是中式點心,這個是媽媽特意給你帶來的~」

  謝媽媽年輕的時候是芭蕾舞團的首席,嫁進謝家以後就一直在打理謝家的公司,工作使她的原本清冷姣好的氣質變得格外凌厲。

  在外的時候,誰看到都要恭恭敬敬上前喊一聲談總。可她歪頭朝著樓阮笑的時候,卻仿佛褪去了所有得凌厲,變得極具有親和力。

  甚至在樓阮僵硬的那幾秒的時候,她還靠過來,伸出手臂親熱地摟了摟樓阮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看到你們感情好,媽媽就放心啦。」

  她靠過來的時候,身上乾淨香甜的味道也跟著一起籠罩了過來。

  是像少女一樣,活躍、充滿生機的味道。

  樓阮屏住呼吸,被她摟著腰,小心翼翼地看她。

  女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沒有絲毫不悅。

  -

  樓阮在謝家老宅坐了很長時間,謝家人很多很多,她在很努力地記住每一個人。

  一直被排除在外的謝宴禮終於有機會坐在她身邊。

  他睡著靠下來,長腿隨意搭著,他看著眼前那些人,聲音很輕,漫著淡淡的散漫,「記不住也沒關係。」

  樓阮轉過頭來。

  謝宴禮靠著沙發:「別太用心,家裡人多,以後慢慢就認識了。」

  「你靠那兒幹嘛,」謝老爺子跟人說完話回來,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也不知道給你媳婦削個蘋果。」

  樓阮連忙開口,是習慣性的,「不用的,爺爺,我……」

  誰知她話還沒說完,懶洋洋靠在身上的謝宴禮就直起了身子,他伸出手,拿到了一個蘋果,嘴角掛著淺笑,「行,削一個。」

  樓阮:「……」

  修長冷白手已經拿到了水果刀,他看過來,菲薄唇角彎了一下,微微湊過來,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肩臂上,聲音很低,「我削一個意思意思,你吃不吃都行。」

  樓阮輕輕點了點頭,「好。」

  謝老爺子這才滿意,他哼了一聲,身子微微前傾,「你們打算住哪兒啊?」

  「你那破爛地方肯定不行。」

  謝媽媽端了一盤洗好的葡萄過來,葡萄顆顆飽滿,散發著誘人的的果香。

  她把盤子放在樓阮面前,對謝宴禮道。

  謝宴禮已經開始削蘋果了,冷白的手背上青筋微起,蘋果皮掛在手上,像是氣笑了一般,他抬起頭,「破爛地方?」

  謝老爺子也跟著點頭,「對,破爛地方,裝修不好,結構也不好,阮阮可不能住那兒!」

  而且,哪有婚房住舊房子的!肯定要住新房子!

  樓阮:「……」她覺得,謝宴禮那個房子,雖然不算京北特別好的,但那個地理位置,怎麼也算不上破爛地方。

  那裡的房價貴的離譜,在她讀書的時候一平方就已經超過十二萬人民幣了,這兩年隨著周圍的開發,房價又不知道蹭蹭蹭漲了多少。

  謝宴禮垂著眼睛削蘋果,「那您二位想讓她住哪兒啊?」

  「楓林公館。」

  「楓和苑。」

  兩人一起開了口,不過說出來的地方卻不一樣。

  楓林公館距離謝媽媽住的地方近些,而老爺子說的楓和苑則距離老宅近些。

  樓阮當然知道這兩個地方,兩處都是好地方,房價都高得離譜。

  「阮阮,聽爺爺說,楓和苑那個房子裝修好了就一直沒有人住過,它有個小院,院子裡種了垂絲茉莉和山茶花,花一開可漂亮啦,還有個水池……你媽說的那個也行,但是院子太小,不好看。」謝老爺子已經推銷了起來。

  謝媽媽完全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爸,楓和苑好是好,但是裝修太中式了,全都是按照您的喜好來的,阮阮不一定喜歡。」

  「那可以砸了重新裝啊。」

  「那多麻煩啊。」

  「裝修肯定還是要按照阮阮的喜好來啊。」

  ……

  謝宴禮安靜地削完了蘋果,他把水果刀放好,全程沒斷過一次的蘋果皮也被他拿下去丟了。

  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樓阮,抽出紙巾擦手,看著為了房子爭論不休的兩位,笑道,「別爭了,讓她選。」

  兩人這才回頭看向了樓阮:

  「對,阮阮選吧。」

  「阮阮,明天媽媽帶你去楓林公館看看那個房子吧,你要是不喜歡媽再帶你去看別的,媽房子很多的!」

  謝老爺子不服了,誰還沒幾個房子呢,「明天爺爺也和你去看,爺爺房子比你媽多!」

  謝宴禮:「她明天還要上班呢,別為難人啊。」

  謝媽媽和謝老爺子一起看了過來。

  謝宴禮倒一點也不在意他們的目光,「我們有自己的打算,別管了。」

  在謝媽媽和謝老爺子開口之際,謝宴禮手指撐著額角,補充道,「我房子也多得很,她要是都不喜歡,還可以再買。」

  謝老爺子很顯然不是很相信他,「你連個戒指不準備……」

  謝宴禮笑眼掠過樓阮,眼尾微微挑著,像帶著鉤子似的,「我那是忙。」

  樓阮輕輕咬了一口蘋果,甜脆的蘋果味道在口中瀰漫,她輕輕垂下了眼睛。

  其實在來謝家老宅的路上,謝宴禮有說戒指這件事,但是她覺得沒必要。

  沒想到因為這事兒他被家裡說了這麼久。

  早知道就該聽他的,在路上買一對了…

  「嘁。」

  謝老爺子還是不信。

  謝宴禮再三承諾,一定會好好準備婚戒,準備好了還會帶著樓阮回來給謝老爺子看,謝老爺子這才放過了他。

  他們晚上留在謝家老宅吃了飯,謝家老宅並不像別家有錢人家那麼大,餐廳也比較小,這麼多人坐在餐桌上顯得有些擠,不過這頓飯倒是吃得熱熱鬧鬧,格外融洽。

  飯桌上,謝媽媽幾次想開口問問親家的事,但卻都被謝宴禮不動聲色堵了回去。

  飯後的間隙,謝媽媽終於在外面抓到了謝宴禮,她把人拉到院子裡的葡萄藤下,抬著眼睛問,「怎麼回事兒啊,阮阮家裡出了什麼事嗎,為什麼一直不讓我提親家,我和你爸總是要見人家的啊,婚禮的時候怎麼辦,那時候再見?」

  第28章 那您以後對她好點?

  葡萄藤下,謝宴禮隨意靠著,暗影落在他臉上,他好像有些失神。

  老宅古樸的窗映著淺金色的光,他逆光而立,過了好一陣兒才開口,「他們家情況有些複雜。」

  夏夜的風中,他的聲音變得又低又沉。

  靠在那兒的時候,竟多了幾分清清冷冷的氣質。

  謝媽媽微微一怔,她很少在謝宴禮身上看到過這樣的情緒。

  靠在那兒的人回過頭,望向泛著暖光的窗戶,站在這裡,依稀可見裡面熱鬧的人影。

  而謝宴禮的那雙眸子,也在微弱的光芒下泛起瀲灩的顏色。

  他重新轉過頭來,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按著眉心,眉宇間帶著淺淺的疲憊,三兩句就說清楚了樓阮的情況。

  「她在那個家裡,過得一直不太好。」

  他放下手,靠在那兒又低低說了句。

  謝媽媽站在那兒,精緻漂亮的眉逐漸皺了起來,「連婚禮都不參加嗎,這也太……」

  謝宴禮垂著眼睛,身後幽暗的光襯得他的身形格外頎長,靠在那裡低頭的瞬間,恍若高山上終年不化的白雪,指染不得。

  他低斂著眉眼,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嗯,不參加。」

  謝媽媽低低罵了一句,「既然收養了就該好好對待,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在他們家這麼長大,真是遭罪。」

  在黯然光線下靠著的人終於抬起了頭,對著她輕輕笑了一聲,「是啊,是遭罪了,那您以後對她好點?」

  謝媽媽瞥他一眼,「這還用你說?」

  「行了,進去吧,帶她回去,早點休息。」謝媽媽上前道,「老宅地方小,可沒地方給你們住。」

  謝宴禮懶洋洋地直起身子,低低笑了聲,「已經想好怎麼好好對她了?」

  「嘖!」謝媽媽瞥他一眼,「你別管。」

  謝宴禮手指插在口袋裡,嘴角掛著淺笑,跟著謝媽媽一起進了門。

  他們出去這一會兒,樓阮收到了一大堆禮物。

  大多是珠寶,且都是上好的珠寶。

  當然,除了珠寶,更讓她不適應的是謝家人的熱情。

  從小到大,她在現實生活中似乎都不是受歡迎的人,忽然有人對她這麼熱情,她其實是無措的。

  她不知道怎麼回應他們的熱情,只能一個勁兒地說謝謝,謝謝爺爺,謝謝嬸嬸,謝謝妹妹……

  自從謝宴禮出去,她就開始覺得不安無措。

  所以,在那道身姿修長高挑的身影從黑暗中出現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徹底得救了。

  謝宴禮踩著台階,從黑暗中徐徐走進來,舉手投足都透著優雅驕矜,每一步都是賞心悅目的。

  他走到樓阮面前,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她身旁的小孩身上,語調散漫悅耳,「謝京京。」

  小傢伙坐在樓阮身邊,兩隻小手一起抓著樓阮的手,正在低頭玩著樓阮的手指。

  她聞聲抬頭,「怎麼了?」

  謝宴禮語調平穩:「鬆開你嫂子的手。」

  謝京京抬著頭,雖然有些不舍,但卻還是鬆開了,她從沙發上跳下來,乖乖把位置給謝宴禮挪了出來。

  謝宴禮倒沒有過去坐在她身邊,而是轉頭看向了坐在樓阮對面笑呵呵的謝老爺子,「爺爺,今天天晚了,我就先帶她回去了。」

  謝老爺子雙手搭在拐杖上,雙眸還彎著,雖然還是很想繼續和樓阮聊天,但也知道時間晚了,於是點點頭,「行,回去吧。」

  說完,他又看著樓阮,笑眯眯說,「阮阮,以後常來哦。」

  樓阮輕輕點了頭,又和屋子裡的謝家人一一道了別,這才站到了謝宴禮身邊。

  她往謝宴禮身邊一站,謝老爺子又止不住地開心,般配!

  真是般配!

  「爺爺,下次見。」

  「好,下次見!」

  -

  樓阮上車之際,謝媽媽走了過來,動作親昵地摸了摸她的臉和頭髮,「阮阮,你在哪裡上班,要不要媽媽明天去接你下班?」

  黑色的庫里南降下車窗,謝宴禮不緊不慢,「不要。」

  謝媽媽轉頭看向他,嘴唇微抿了一下。

  謝宴禮:「我會去接的,您在家歇著吧。」

  謝媽媽盯著他那張臉看了幾秒,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又對著樓阮笑,「好,那就讓阿宴來吧,以後要媽媽接就給媽媽打電話哦。」

  樓阮乖巧地點了頭。

  謝媽媽再次摸摸她的臉,「好了,回去吧。」

  樓阮這才繞過去,上了車。

  車子駛出老宅以後,樓阮還在回頭看。

  謝宴禮看著前方,語氣隨意,「人太多會煩?」

  樓阮已經看不到他們了,她回過頭,認真想了一下才搖頭,「不會。」

  謝家和徐家完全是兩個樣子。

  徐家從來沒有過這麼熱鬧的時刻,就連過年的時候也是冷冷清清的。

  養父不常回家,養母不喜歡熱鬧,逢年過節也沒有什麼節日儀式感和節日氣氛,家裡更不會有這麼多人,也不會有像謝京京那樣的孩子跑來跑去抱抱這個抱抱那個。

  雖然她不太適應這樣的熱鬧,會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她並不討厭這種氣氛。

  「很熱鬧。」樓阮又補了一句,「我挺喜歡。」

  她微微彎起唇,眼中也染上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謝宴禮修長漂亮的指骨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點了頭,不討厭就好。

  謝家人是多了些。

  樓阮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回頭看向后座,那裡放著一大堆禮物,包括老爺子給的那枚珍貴復古的祖母綠戒指。

  她看向謝宴禮,目光短暫地掠過他俊美如畫的側臉,「那些東西你直接帶走吧。」

  實在太多太貴重了。

  戒指、胸針、耳環,鐲子……

  沒有一樣不是好東西。

  沒有一樣不值錢。

  那裡面隨隨便便拿出一樣賣掉,就是普通人一輩子的花銷了。

  「太貴重了。」樓阮歪著頭,目光落在后座那些東西上,又忍不住補了一句。

  專注地看著前方的人眸光微頓,他抬了抬眼,視線依舊落在前方,「都是他們的心意,給你你就拿著。」

  樓阮:「……那怎麼行,別的不說,就爺爺送的那幾樣,好像都是奶奶的東西,那肯定都是給孫媳婦留的,我……」

  她聲音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第29章 不客氣,謝太太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覺得謝宴禮好像有些不高興。

  可能這些東西的歸屬確實是問題。

  樓阮想了一下,還是小聲道,「反正我們以後也要離婚……」

  謝宴禮下顎微微繃著,京北的夜格外明亮,路燈和霓虹燈的光影在他臉上交替,那雙狹長的眼眸毫無波動,語調似乎比平時冷了些,「那就等離婚的時候再說。」

  樓阮動作一頓,歪頭看向了他,動作有些小心翼翼的。

  也許是察覺到氣氛太過僵硬,謝宴禮喉結輕輕滾了滾,嘴邊掛上了閒適慵懶的淺笑,像在和她開玩笑似的,「離婚的時候會做財產清算的,我們今天才剛結婚,現在就清算財產,是不是太早了些?」

  樓阮坐在副駕駛上,望著他臉上錯落的光影,輕輕垂下眼睛,像是在認真思考。

  謝宴禮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點了點,薄唇抿起淡淡的弧度,「你如果一開始就要算得清清楚楚,那我們以後會過得很累的,謝太太。」

  樓阮側目看他,那張精緻驕矜得過分,宛若上好的瓷器。

  「以後再算。」

  她抿著唇,終於輕輕點了頭,「好。」

  車子安靜地駛過京北平穩的道路,終於抵達了樓阮家。

  停車後,樓阮正想說點什麼再下車,身旁的人就朝著她伸出了手。

  那隻手落在車裡柔軟的燈光下,被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邊,玉白完美的宛若陳列櫃裡的藝術品。

  「……啊?」她看著那隻手,有些茫然。

  身旁的人抬起攝人心脾的面容,嘴角掛著淺笑,「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沒有婚戒,我需要知道你的指圍,謝太太。」

  他叫謝太太叫得,似乎越發熟練了。

  樓阮小聲「哦」了一聲,低頭翻了翻包,從包里拿出了紙巾,她坐在副駕駛上,把紙巾撕開成細條,在指尖繞了一圈兒,又把多餘的撕掉,放到了謝宴禮的掌心。

  謝宴禮靠在那兒,垂眸看著掌心那一截輕軟的白色衛生紙,合上了手,動作慢條斯理。

  不過只有他本人知道,那截小小的紙巾條落在手上的感覺。

  像是柔軟的小貓爪子在掌心輕輕撓了一下,軟軟痒痒的。

  勾得心尖兒也跟著一起,有些癢。

  他坐在駕駛座上,慢條斯理地收好那截紙巾,漫不經心說道,「我送你上去。」

  「嗯?」樓阮解下安全帶,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他。

  謝宴禮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東西太多,你怎麼拿?」

  樓阮回頭看向后座那堆東西,猶豫了兩秒,還是輕輕點了頭,「那就謝謝你了。」

  「不客氣,謝太太。」

  -

  樓阮住的地方距離周氏很近,步行只需要十來分鐘。

  她有很多同事都住在這裡。

  所以,和謝宴禮一起上樓的時候,樓阮是有些忐忑的。

  如果遇到周氏的同事……

  她合了合眼,終究沒有像是做賊一樣左顧右盼。

  看見就看見吧,反正,她也打算辭職了。

  她在周氏工作本來就是為了周越添。

  周氏的工作和她的專業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不是她喜歡的工作。

  她沒有理由繼續留在周氏了。

  謝宴禮走在她身邊,影子被路燈拉得長長的。

  他低頭看著手上的東西,像是有些嫌棄似的,「怎麼還有蛋糕。」

  「媽媽說這個好吃,讓我帶回來,可以留著明天吃。」樓阮看著地上的影子,小聲解釋道。

  真不愧是上天眷顧的人,謝宴禮的影子在地上,都是好看的。

  手長腿長,身形修瘦。

  謝宴禮看了一眼拎在手裡的蛋糕盒子,沒說話。

  他們又往裡走了走,樓阮才輕聲問道,「是不是太遠了,你要不直接回去吧。」

  這個地段寸金寸土,每一片土地都物盡其用,裡面這段路太窄,車是開不進來的。

  「樓阮,」謝宴禮笑了一聲,歪頭看她,「你丈夫雖然很忙,但也沒有疏於鍛鍊,倒也不至於連一百米都走不了。」

  樓阮抿起唇來,她聽到那句「你丈夫」的時候,臉頰迅速燙了起來,她張了張口,最終道:「……好的。」

  「樓阮姐?」身後好像有人輕輕喊了一聲,像有些不太確定似的。

  樓阮心一驚,和謝宴禮一起回了頭。

  那人像是剛夜跑回來,有些驚喜地跑上前,「你回來啦,今天沒在公司見到你,聽人說你病了,怎麼樣了,還難受嗎……」

  說這話的小姑娘聲音忽然一頓,目光落在了謝宴禮身上。

  他們小區燈光很好,所以,這小姑娘在一瞬間完完全全地、清晰地,看到了謝宴禮的臉。

  謝宴禮這張臉,不僅出名,而且實在是張很令人難忘的臉。

  小姑娘瞪大眼睛,嘴巴張得像能吞下核桃,「謝、謝總!」

  謝宴禮拎著東西,散漫地打招呼,「你好。」

  他掃了樓阮一眼,沒有繼續進行自我介紹。

  不過那一眼,是帶著些許幽怨的情緒的。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樓阮一看,人事那邊的小姑娘,於是輕輕點了頭,「嗯,你剛回來?」

  小姑娘有些愣愣地點了點頭,「嗯,剛跑步回來,還想著等會兒去看看你呢。」

  說著,她微微湊近了一些,低聲問道,「樓姐,你認識謝總啊?」

  樓阮點了點頭,「嗯。」

  謝宴禮的視線還落在她身上。

  樓阮雖然沒有抬頭,但卻覺得那道目光格外灼人,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幽怨,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好像什麼都說了。

  ——我都公開你了,你卻不公開我,不給我名分,都不敢告訴別人我是誰,渣女。

  她抿起唇,在小姑娘有些好奇的目光下,輕聲說道,「他是我,老公。」

  「啊?」人事部小姑娘的目光猛然收回,一臉震驚,她盯著樓阮,「老、老公!?樓阮姐,你結婚了?」

  還是和謝宴禮結婚!?

  和華躍生物的謝宴禮,結婚!

  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京北最年輕,最帥的,鑽石王老五謝宴禮!?

  而此時,走在樓阮身邊的那個矜貴優雅的俊美的不像是人類的人也望了過來,殷紅的薄唇抿起完美的弧度,狹長瀲灩的黑眸慢悠悠撩起,不疾不徐道,「是的,我們剛結婚。」

  小姑娘恍惚地看著他們,她的世界觀好像在一瞬間,崩塌了。

  第30章 垂直入坑

  樓阮走在謝宴禮身邊,她垂眸看著地上那道修長的影子,輕輕抿了唇。

  她點點頭,重複謝宴禮的話,「是的,我們剛結婚。」

  人事部的小姑娘終於清醒了一些,連忙道,「天吶,樓阮姐,新婚快樂,我之前都不知道。」

  樓阮搖搖頭說,「沒事,公司里現在沒人知道。」

  「啊?」那姑娘有些詫異,又有幾分受寵若驚,「我是公司第一個知道的嗎?」

  樓阮輕輕點頭,「嗯。」

  「…天吶。」

  她走到樓阮身邊,聲音很輕地嘆了一聲,仔細一想覺得也正常。

  畢竟對方是謝宴禮。

  如果是謝宴禮的話,那也是正常的。

  畢竟是謝家的長子,華清的天才,京北最炙手可熱的繼承人。

  這樣的人,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

  想低調點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裡,小姑娘便攥起了手,剛想和樓阮保證她不會說出去,一抬眼才樓阮他們已經到了。

  樓阮先停下來,開了口,「我到了,我們先回去了。」

  謝宴禮安靜地站在她身後,頎長身影被路燈拉得長長的。

  他手上拎著一堆東西,微微歪著頭,目光落在樓阮身上,狹長的黑眸微微彎著,眼底好似盛滿了柔軟的月色。

  正準備和樓阮兩人開口保證的小姑娘一頓,連忙道,「好的好的,樓阮姐拜拜。」

  她默默看向謝宴禮,像是被那抹深情的目光擊中了似的,有些不忍打斷他。

  於是,小姑娘默默收回目光,硬是把已經到嘴邊的那句「謝總」再見咽了回去,做了次沒禮貌的人。

  嗚嗚嗚,好深情,好愛。

  那個目光也太深情太深情了!

  他好愛她!

  真的真的好想錄下來,這是什麼絕美愛情啊!

  謝宴禮,一個眼神讓她垂直入坑了!

  -

  眼看著那小姑娘離開以後,謝宴禮才似笑非笑地問道,「就這麼告訴同事了,不怕被傳出去?」

  樓阮走上前,在單元門的門口按了密碼,門鎖「滴」了一聲,她潔白的肌膚透出薄薄的緋色,語氣卻格外平靜,「是事實。」

  既然是事實,那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被傳出去了又怎麼樣呢?

  雖然她不是會大肆宣揚的人,可是別人如果主動問,她也不會否認。

  而且,他不是都已經發了朋友圈嗎。

  還沒有分組。

  既然他坦坦蕩蕩,那她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身後的謝宴禮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按住門框,跟在她身後一起進了門,他揚起眉,悅耳的嗓音染上了一絲笑,攜著顯而易見的愉悅,「也是,是事實。」

  -

  謝宴禮在門外把東西都遞給了她,沒有進門。

  東西還都堆在門口鞋柜上。

  樓阮已經換鞋走到了客廳的落地窗邊,蔥白的手指掀開了窗簾,謝宴禮還沒有下樓。

  她站在上面看了會兒,終於等到了那道修長的身影。

  男人穿著剪裁得當的黑色西裝,雙腿極長。

  他站在路燈下,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回頭看了過來。

  樓阮手指一抖,驀地鬆開了窗簾,有些心虛地往後退了退,利用窗簾遮擋住了自己的身形。

  樓下的謝宴禮緩緩勾了勾唇,他抬眼看著上面,如玉的面容多了幾分瑰麗之色。

  末了,他轉過身,背對著樓上擺了擺手,走出了那條窄道。

  看著他的身影徹底離開以後,樓阮才微微鬆了口氣,回頭看向了門口那堆東西。

  正準備過去,捏在手上的手機就輕輕震了一下。

  她低下頭。

  是謝宴禮的微信。

  謝宴禮:【蛋糕放冰箱。】

  樓阮點進去,迅速回了一個「好」字,連忙過去,在門口大大小小的盒子裡拿出了那隻小蛋糕,把它放進了冰箱。

  接著,她有出來把那些價值不菲的首飾都收了起來,好好放在了一個小箱子裡。

  如果要和謝宴禮住在一起,這些東西是要帶過去的……

  她沉了口氣,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參加晚宴的裙子和包還謝宴禮那裡。

  樓阮捏著手機,目光輕輕閃了閃。

  算了。

  太晚了。

  反正以後還能見到。

  她抿起唇,卻沒有放下手機。

  安靜了幾秒,樓阮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緩緩解鎖了手機。

  她點開微信,指尖有些顫。

  謝宴禮的頭像是濃郁的黑。

  她定定看了兩秒,閉著眼睛點了進去。

  那條「結婚」的朋友圈還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她點了進去,仔細看著那張謝宴禮隨手拍下來的照片,看了半晌仍覺得不可思議。

  她就這樣結婚了。

  和一個自己從前不太熟的人……

  纖細白皙的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方,她點了點下方的「詳細」,看到了點讚的人。

  除了今天在謝家加的謝家人外,她和謝宴禮的共同好友少得可憐,只有零零星星一兩個人,還都是華清的校友。

  【??這不是我們美術系的小師妹,怎麼和你結婚了??】

  【你倆怎麼結婚了,突破次元壁了!】

  評論的兩位都是華清學生會的師兄。

  樓阮記得,謝宴禮大學的時候是沒有進學生會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認識的這兩人。

  她看到謝宴禮在下面回復那位說突破次元壁的:

  【?我們高中就是校友。】

  她眼睫閃了閃。

  是的,他們高中就是校友。

  樓阮忽然按了鎖屏,把手機丟了下去,抬起手捂住了心口。

  她好像只憑那幾個字,就腦補出了謝宴禮的語氣。

  應該還會是那種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

  她驀地起身,轉身走進了洗手間。

  水頭的水嘩嘩流下來,樓阮彎下腰,水珠都涌到了臉上。

  ……總算清醒了一些。

  那張臉總算不會一直出現在眼前了。

  -

  謝宴禮事走出樓阮家的小區,坐在駕駛座上給她發了微信以後,又靠在那兒隨手回了幾條微信和朋友圈信息。

  回得差不多了以後,才隨手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一頭的人像要炸了似的,「謝!宴!禮!你還知道打電話!!我不就是喝多了酒多睡了會兒,怎麼一覺醒來你就結婚了!太誇張也太離譜了!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

  「什麼時候談的戀愛,給我從實招來!」

  謝宴禮懶洋洋靠在那兒,嘴角掛著淺淺的笑,「見春喝一杯,跟你好好說。」

  第31章 是樓阮回消息了吧?

  電話另一頭的人都已經等了一天了,這會兒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人的電話,答應得格外乾脆,「行,我現在就過去,你快點!」

  謝宴禮單手扣上安全帶,看向了前方,「十五分鐘。」

  「你最好是。」電話另一頭傳來聲音。

  謝宴禮唇角勾了一下,掛掉了電話。

  掛了電話以後,他沒有立刻出發,而是拿起了手機,抬起了黑色的手機屏幕。

  車裡光線不好,但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喉結上的淺淺紅痕。

  他抬著眼睛,抬起手隨意地蹭了蹭,這才放下手機,啟動了車子。

  -

  京北的夜晚格外熱鬧,雖然此時已經是十一點半,但路上車子仍然不少。

  黑色的庫里南和卡宴擦身而過,坐在車裡的人沉著臉看著手機屏幕,半晌沒有動靜。

  還是坐在前面的程磊先開了口,他看著外面那輛疾馳而去的庫里南,「又是謝宴禮,今天第二次見他了。」

  后座的人沒有什麼動靜。

  他定定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對話框,樓阮依舊沒有回覆。

  程磊也沒指望周越添開口,他自己在前面小聲嘀咕道,「他家不在這邊,公司也不在這邊,往常都沒在這邊見過他的,真奇怪……」

  周越添垂著眼睛,一言不發。

  黑色的車窗上映出了他凌厲的側臉,清冷而陰沉。

  程磊忽然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掃過他手上的手機,又看向周越添的臉,「周哥,樓阮還沒回你嗎?」

  周越添的臉好像更陰沉了。

  程磊抿了抿唇,小聲道,「她不能是因為徐旭澤那小子跟你生氣吧,不可能啊,以前你倆起過多少次衝突啊,樓阮哪次不是站在你這邊啊……」

  周越添垂著眼睛,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似的,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屏幕,一動不動。

  程磊坐在前面,微微歪著身子,又道,「算了,周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她。」

  「她不理你你也別搭理她,就晾著她,過幾天她准自己跑回來跟你說話。」

  周越添眼睫閃了閃,他抬起眼睛,「公司不養閒人。」

  「她明天再不來——」

  周越添聲音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倒是程磊,嬉皮笑臉地把話接了下去,「嘿嘿,周哥放心,她明天要是還不來,我一定告訴她,再不來就等著滾蛋吧~」

  語氣得意洋洋。

  坐在駕駛座上開車的司機轉頭看了他一眼,又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抬起眼睛看向了汽車後視鏡。

  周越添抬著眼睛,在後視鏡中和他對視。

  司機倒是一點不怕,甚至還笑了一下,語氣平常道,「少爺,人有時候好好說話,也行的。」

  他給周家開了幾十年車了,周越添上幼兒園起,就由他接送了。

  上高中的時候自然也是由他接送的。

  那時候還會經常捎上樓阮、程磊他們。

  這幾個孩子,都可以說是他眼看著長大的。

  他們之間的事兒,他看得清清楚楚。

  程磊轉頭看他,像是沒懂,一頭霧水道,「張叔,你說什麼呢?」

  張叔開著車,再次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周越添,又重新看向前方,「樓小姐敬業,忽然請假確實不正常,少爺要是真擔心,大可以好好問問。」

  「不用說什麼公司不養閒人,再不來就滾蛋這種話……」

  他語氣再平常不過,聽著讓人生氣不起來。

  「這種話,是會把人越推越遠的。」

  坐在后座的周越添一頓。

  前面的程磊倒是睜大了眼睛,有些誇張地看著張叔說道,「擔心?張叔,你說周哥擔心樓阮?」

  也不等張叔再說什麼,他就立刻擺了擺手,篤定道,「張叔,你看錯了。」

  周越添會擔心樓阮,這不開玩笑嗎?

  從小到大可都是樓阮追著周越添跑,是她喜歡周越添,是她需要周越添。

  周越添對她來說是寶,初戀,是月亮,她對周越添來說可不是。

  程磊回頭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周越添。

  心裡暗暗想到,樓阮對周越添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她在他心裡,是真的沒有一點點分量。

  不然,周越添怎麼會在晚宴的時候說那種話?

  養女而已。

  養女而已啊,但凡真的有一點點分量,也說不出這樣的話,哪怕樓阮並不在場。

  張叔笑了笑,抬起眼睛看後視鏡,並沒有立刻否認他,而是再次說道,「沒回微信可能是沒看到,人要是真病了難受都來不及,怎麼會看微信。」

  「少爺要是真擔心,可以打個電話問問看。」

  周越添垂下眼睛,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兩人的對話框裡,依舊沒有新消息。

  要真是病了……

  徐家是沒不會有人去照顧的。

  那她以前生病的時候都是怎麼辦的?

  周越添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想這個,但下一秒,他就發現他好像並沒有見過樓阮生病。

  這麼多年,她好像從沒有生過病。

  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

  「嗐!張叔,我都跟你說了,你看錯了!」程磊道,「還有啊,打電話了,我今天不知道給她打了多少電話,她可一個沒接,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們有個特重要的會,她不在,總裁辦亂得那是一鍋粥……」

  「請假也不知道好好交接一下工作,真是的。」

  「人病的急有什麼辦法。」張叔平穩地開著車,語氣也是一樣的平穩。

  程磊:「再怎麼病得急也能說話吧?都能打電話請假,再怎麼也該交代幾聲啊,底下那幾個迷得像團漿糊……」

  周越添安靜坐在後面,忽然抬了抬眉,是啊,再怎麼病得急,也該能說話吧,不然是怎麼請的假?

  人事部說了,是她自己打電話請的假。

  她根本就是不放心上。

  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周越添合上眼睛,正要按滅手機,掌心就傳來了很輕很輕的震動聲。

  有新消息進來了——

  似乎是聽到了震動聲,前面的程磊驀地回了頭,「是她吧?周哥,她是不是回消息了?」

  周越添心口有些緊,他蹙著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第32章 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

  程磊說完就回了頭,他靠在副駕駛上看著前方,嘴角掛著得意洋洋的笑容,像往常無數次那樣,開口道,「我就知道她堅持不了多久的,周哥,她沒你不行的~」

  他身後駕駛座上的張叔轉眼瞥過來,目光淡淡地掃過,不動聲色道,「少爺,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不行。」

  兩人說著,卻沒發現後面周越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他低頭盯著手機屏幕,他和樓阮的對話框裡,仍然是空空蕩蕩,沒有一條新消息。

  那剛剛震了一下的是……?

  周越添低著頭,手機微弱的光芒映著他的臉,城市霓虹在車窗外一閃而過。

  他沉著臉,退出了樓阮的對話框,看向了消息來源。

  退出來的那一秒,周越添漂亮的唇抬了抬,笑得嘲諷。

  平時他的手機一直是靜音,從沒有開過聲音和震動,世上沒有他必須要及時回復的消息。

  可是今天,他卻鬼使神差地開了手機震動。

  等待回復的時候,他還一直想,她是沒看到,等看到了一定會立刻回。

  這幾秒格外漫長而死寂。

  周越添看著上方的小紅點,看著消息來源,唇角勾了一下,卻沒有半點笑意,「是。」

  開車的張叔抬起眼睛,目光掃過了後視鏡。

  周越添打開了來人的對話框,冷俊的臉蘊著怒意。

  他聲音冷冰冰道:

  「這世上,確實沒有誰離了誰是活不了的。」

  車窗外五顏六色的燈像是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明明觸手可及,但卻一下子就飄遠了。

  張叔多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周越添,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他蹙起眉,正要說些什麼,身旁副駕駛上的人就誇張地開了口。

  程磊扭著身子回頭:「消息不是樓阮的?不會吧,這都幾點了!」

  周越添垂著眼睛,越發覺得自己可笑。

  他冷著臉回對方的消息,聲音沉壓壓的,「不是。」

  短短兩個字,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程磊扭著身子,保持著那個姿勢,微微歪頭看著坐在後面的周越添。

  電光石火間,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只是太快了。

  他抓不住。

  「那是誰的消息。」他下意識問。

  他一邊問心裡一邊想,樓阮零三能憋到這個時候,她現在可真是長本事了……

  「林悅欣。」

  周越添直直坐在後面,隨手開了免打擾模式。

  再也不會有消息提示了。

  他的手機,不會再因為有消息而震動。

  「林悅欣……」程磊的語氣有些凝滯,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是林小姐啊,她有什麼事。」

  林悅欣,京北林家的大小姐,周越添的相親對象。

  他們幾個月前見過一次,不過雙方好像都不是很滿意,見過以後就沒有再聯繫。

  林悅欣怎麼會忽然發消息過來。

  開著車的張叔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後面的人,發現後面的人身上的怒氣似乎越來越深,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周越添修長漂亮的手捏著冰涼的手機,他合了合眼,壓住不斷波動著他每一根神經末梢的不明情緒,坐在那裡面無表情道,「明天她要來公司。」

  程磊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她來幹什麼。」

  周越添:「我們和林氏有合作。」

  恍惚間,程磊終於想起了這回事。

  的確,他們和林家確實有筆買賣。不過之前他們對接的人一直是林家的長子,林悅欣的哥哥林俊逸。

  他記得林悅欣一直是不參與林氏集團的事情的,她怎麼……

  周越添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動手打開了瀏覽器,搜索了林俊逸的名字。

  二十四小時以內的新聞爭先恐後地出現在了面前——

  周越添看著一條又一條醜聞,還有林氏股價下跌的信息,耳邊嗡嗡作響。

  一道輕輕軟軟的聲音忽然在腦中浮現:【林氏的負責人林俊逸並不是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周總,你還是重新考慮一下。】

  喉嚨仿佛忽然被誰扼住了似的。

  周越添合上眼睛,提醒過的,樓阮提醒過他的。

  可是他沒聽。

  他沒有聽她的。

  程磊也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動作很快地翻出手機,打開了時事新聞。

  林俊逸的名字明晃晃地掛在熱搜頭條上,後面跟著一個鮮紅的「爆」。

  #林俊逸楊甜夜會#

  程磊看著那幾個字,腦子「嗡」了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忽然之間轟然倒塌。

  林俊逸可是結了婚的啊,對方也是名門貴女,兩家門當戶對,當初結婚的時候網友都說他們是神仙眷侶,從頭至尾都般配至極。

  他怎麼能……

  這是出軌。

  所以林悅欣這次上門,並不是合作考察,也不是正常的商業交往,而是來,替哥哥請罪的。

  程磊回想了一下他們和林氏的合作,拿著手機坐在那裡,眼中只剩下了未經修飾的茫然。

  兩個億的項目。

  那是價值兩個億的項目。

  「怎麼辦……」過了好一會兒,程磊才茫然地問,「周哥,我們怎麼辦。」

  周越添抬起手,按下了手邊的按鈕。

  他身邊的車窗緩緩下降,夜風從窗外湧進來,吹亂了他的頭髮。

  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和城市的吵鬧聲一起涌了進來。

  過了好幾秒後,周越添才開了口,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回公司,現在。」

  「張叔,掉頭。」

  黑色的卡宴亮著車燈,在前方的路口掉了頭。

  夜已深,但周氏大樓夜燈火通明。

  周越添和程磊回到公司的時候,整個公司像是脫離了正常運轉似的,當初都是電話響起的聲音,到處都,亂七八糟。

  周氏的人看到周越添重新出現在門口,心才定了兩秒,不過也只是兩秒而已。

  下一秒,他們就不得不繼續慌慌忙忙地接起一個又一個電話,說著棱模兩可的話回答合作方的問題。

  周越添定定站在那裡,修長的身軀上還帶著屬於夜晚的寒意,短短几年,他眼中已經趟滿了鮮紅的血絲,整個人看起來極度疲憊。

  他神色陰沉地看了一眼亂糟糟的公司,當機立斷拿出手機,撥通了林悅欣的電話,「不要明天了,就現在,來周氏。」

  第33章 樓阮喜歡他什麼?

  半個小時後,林悅欣抵達了周氏。

  總裁辦公室,周越添站在巨大的落地窗邊,面無表情地看著外面璀璨的夜景。

  樓阮的電話依然打不通,總裁辦的那些人好像一台脫離了精密部件的機器,亂糟糟的像一鍋粥。

  他們好像連話都不會說,接個電話也沒辦法安撫對方的情緒。

  樓阮在的時候,總裁辦從來沒有這樣過。

  從來從來沒有過。

  林悅欣身後跟著好幾個人,她甚至沒有讓人敲門,直接就推開了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似乎是剛度假回來的似的,她穿著一身寶藍色小香風的衣裳,長靴邊緣,淺淺的精緻的蕾絲微微露出。

  她拎著限量款的包包,站在辦公室門前摘下了眼鏡,那張由著名醫生打造的精緻臉龐出現在眼前,「周總。」

  站在窗邊的周越添這才回了頭。

  合作方的公司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她本人倒是格外淡定。

  林小姐抬起手,把手上的墨鏡遞給身後的黑西裝男人,緩緩走進來,隨意打量著周越添的辦公室,最後在沙發邊坐下了,她姿態優雅,渾身上下都透著優雅,隨意一個動作,都是由名師精心指導而成。

  「給我來杯熱牛奶,要四十五度的。」

  語調嬌氣。

  周越添的目光掃過她畫著精緻妝容的臉,定定看了兩秒,最終在她對面坐下,「林小姐倒是一點也不急。」

  「急什麼。」林悅欣微微笑著,抬起手看向自己手上剛做的美甲,淡粉色的指甲上的配飾在辦公室的燈光下閃閃發光,「這個時候,急也沒用啊。」

  「你們打算怎麼辦。」周越添定定看著她,冷著聲問道。

  林悅欣收回目光,她嘴角掛著淺笑,看著周越添說道,「周總有一個好秘書,為什麼不問問她呢?」

  周越添神色未變,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林悅欣嘴角的弧度更大,「樓阮呢,怎麼不見她。」

  周越添臉色更差,語氣也陡然變得不客氣起來,「她沒來。」

  「沒來?」林悅欣挑起眉梢,像是有些詫異似的,她翹起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哦~我還以為她辭職了呢。」

  也是,畢竟新婚。

  誰還來工作呢。

  周越添眼神格外冷:「她不會辭職。」

  林悅欣抬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不會。」

  「林小姐。」周越添坐在她對面,嗓音像是在千年寒冰中浸泡過似的,帶著料峭的寒意,「你知道你是來幹什麼的嗎?」

  林大小姐抬起下巴,「當然。」

  周越添一個字也不想多說,他收回目光,吐出四個字,「解決方案。」

  林悅欣勾了勾唇,她看著周越添說,「明天起,林俊逸將不再是林氏的ceo。」

  「他會在明天卸任,」她紅唇微勾,含笑道,「林氏由我接手。」

  「你?」周越添抬起眼睛看她。

  林俊逸的人品是差了一些,但他從大學畢業起就接管了林氏,這位林小姐……

  據他所知,初中就自己出了國,全世界各地地週遊,除了追星就是玩,要麼,就是在她那張臉上下功夫,他不覺得這樣一個人可以管好林氏。

  「周總不信我?」林悅欣像是已經料到了似的,勾著唇角道,「周總不信也沒辦法,林家只有我和哥哥,現在哥哥鬧出了這樣的事,只能我來了。」

  「你就算不信,也沒辦法。」

  她語調格外輕鬆,完全沒有要和周越添多說什麼自證能力的意思。

  「我的熱牛奶怎麼還沒來。」林悅欣回頭看了一眼,像是有幾分不滿似的,輕輕蹙起了眉,「我還等著喝了熱牛奶回去睡覺呢。」

  語氣嬌嗔。

  周越添太陽穴突突地跳,像是非常不適似的,「那我們的損失呢?」

  「你們的損失?」林悅欣回過頭來,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周總,你是第一天出來做生意嗎?」

  不等周越添說話,林悅欣就再次道,「你一個商學院出身的,怎麼還不如樓阮一個美術學院出來的?」

  「你們的損失,合同里寫了的,就按照合同來。」林悅欣看著周越添的臉一點一點沉下去,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至於合同里沒寫的……」

  「這個啞巴虧只能自己吃咯,合作對象可是你們自己選的,可沒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選。」

  說到這裡,林悅欣像是有些困了似的,她抬起亮晶晶的手,輕輕打了個哈欠,拎著自己名貴的手包站了起來,語氣無辜道,「熱牛奶我就不喝了,困了。」

  「周總,下次可要擦亮眼睛,謹慎選擇合作對象了。」

  說完,她就微微笑著,拎著手包優雅離開了。

  林悅欣離開後很久,空氣中還瀰漫著她留下的香水味。

  周越添心煩氣躁,抬手打開了窗戶,任由冷風呼呼往裡面吹。

  她還是和幾個月前相親時候一樣,讓人討厭。

  -

  林悅欣下了電梯,細長的黑色高跟鞋一步一步踏在周氏的停車場地板上,輕嗤一聲,「樓阮看上他什麼?」

  跟在她身後的保鏢沉默不語。

  這個他們怎麼會知道……

  而且小姐不是不認識那個樓阮嗎,怎麼總提起她?

  大小姐很快就走到了一輛粉色跑車跟前。

  車門被保鏢打開,她坐了上去,「啪」一聲關上了車門,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她看著車外的鏡子,語調冷冷道,「他還問我怎麼辦?選擇和林俊逸合作的不是他嗎,明明樓阮已經拒了,他自己非要拍板合作,嗤。」

  「自己選的合作對象,自己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

  「果然是渣男,渣中之渣!和林俊逸渣渣相護,結果把自己護進去了!果然,能吊著人家那麼多年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腦子也不好!」

  「還,她不會辭職~我呸,真以為他能迷死人家,讓人家死心塌地一輩子效忠周氏給他當牛做馬呢?無語,我真無語。」

  「他怎麼那麼普信啊?」

  保鏢:「……」

  已經坐上駕駛座的保鏢有些無語地穩了穩情緒,低聲問道,「小姐,咱們現在去哪?回家嗎?」

  「回什麼家,見春,喝一杯去!」林悅欣轉過頭來,「林俊逸栽這麼大跟頭,不喝一杯慶祝怎麼行?」

  「走!要是今天見春有漂亮妹妹就好了嘿嘿嘿……」

  保鏢嘴角輕輕扯了扯,啟動了車子,轉動反向盤,「……是。」

  第34章 就是她

  京北,見春。

  酒吧的門被一隻瘦削修長的手推開,謝宴禮穿過人群,直接上了二樓。

  見春的二樓外圍用隔音玻璃圍了起來,另一面工業風的牆上貼滿了來客的心愿。

  【和xx長長久久。】

  【新的一年發大財!】

  【希望家人們都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

  比起熱鬧的一樓,二樓安靜的更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謝宴禮踩著台階上樓,墨黑色的西裝外套已經被他脫下來掛在了臂彎上,白色的襯衫上帶著小小的細節,同樣色系的水工刺繡圖案蜿蜒而下,為主人添加了幾分神秘清冷感。

  襯衫的領口微微開了幾分,冷白的肌膚清晰可見。

  謝宴禮的步調透著懶洋洋的散漫,他嘴角漫著淺笑,走到角落裡那桌坐了下來,「怎麼坐這兒了?」

  桌子對面的人像是忽然對他的婚事失去了興趣一般,有些迷戀地看著下面舞池中搖曳的男男女女,目光仍然沒有挪開,指著下面說道,「美女,有個美女!」

  謝宴禮:「……」

  他放下西裝外套,點了單。

  再抬眼,坐在對面的人已經挪到了玻璃跟前,雙手貼上了玻璃,好像恨不得從這裡穿過去,眼珠子都放到人家身上。

  像個喪屍。

  他雙手貼在玻璃上,聲音低低地道,「整容美女。」

  謝宴禮輕嗤一聲,「整容美女也不影響你盯著人家看。」

  「整容美女也是美女啊……」季嘉佑終於轉過了頭,挪開眼睛,視線落在了謝宴禮身上,「沒整容的是天然美女,整了容的是勇敢美女,都是美女,我都喜……」

  「等等,你抬一下脖子。」

  他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謝宴禮靠在那兒,眼尾微微挑了挑,輕抬下巴,露出了雪白喉結上靡麗的胭脂色。

  他動作端方斯文,大大方方,「怎麼?」

  季嘉佑盯著他喉結上那抹緋色,仔細看看,又飛速瞥一眼謝宴禮的臉,「……蚊子盯的吧?」

  謝宴禮唇角的笑意微微收了收,「蚊子?」

  季嘉佑點點頭,「對,蚊子。」

  這要是別人身上的,那一定是吻痕。

  但在謝宴禮身上,那就是蟲子咬的!百分之百蟲子咬的!

  謝宴禮定定看了他兩秒,微微收回下巴,那雙瀲灩的黑色瞳眸小幅度地彎了彎,殷紅菲薄的唇角一勾,緩緩道,「你嫂子咬的,見笑了。」

  季嘉佑:「?」

  只頓了一下,他就立刻開口,「不信。」

  「你跟那個女的結婚只是因為迫於家裡的壓力,對不對?」季嘉佑身子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低低的,「你不是有白月光的嘛,高中時候那個白月光,你之前不是還想著她的嘛!」

  「你跟她一定只是為了家族,然後你不會和她有任何親密舉動,你要為了白月光妹妹守身如玉的!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謝宴禮抬起手,重新拿起了剛剛隨手放在手邊的高級定製西裝。

  季嘉佑簡直太熟悉他這個動作了,他整個人迅速地往身後閃了閃,蜷縮在桌子對面,儘量拉遠他和謝宴禮的距離,抱住了自己的雙臂,「只是說兩句而已,別動手!」

  「而且我也沒說什麼啊,你急什麼!」

  謝宴禮見他已經閃遠了,慢條斯理地放下西裝,那張俊美雅致的面容上透著淡淡的懶散,他垂著眼睛,纖長的黑睫映出了兩道暗影,「對你嫂子尊重點,別女的女的地叫。」

  季嘉佑:「?」

  他有些難以接受地看了謝宴禮一眼。

  此時,侍者已經把謝宴禮要的橘子伏特加端了上來。

  橙色的液體裡,冰塊輕輕地碰撞,杯子外圍沁出了細小的水珠。

  一瓣橘子卡在杯口。

  一隻修長的手伸出來,從杯口拿下了它。

  謝宴禮隨意地將它丟在了口中,微微凸起的雪白喉結輕輕滾動。

  那裡的緋色也更加靡麗曖昧起來。

  季嘉佑看著他的動作,像是對他很失望似的,「你變心了。」

  謝宴禮口中的那瓣橘子有些酸澀,沒有一點甜味。

  恰如他的暗戀,從頭至尾都是酸澀的,從頭至尾都是他站在角落裡看著她,看著她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另一個人。

  季嘉佑甚至想開始鬧了,「你怎麼能這個樣子,默默喜歡了這麼多年,說放下就放下,我對你很失望。」

  謝宴禮吃著酸澀的橘子,依舊面不改色,完全不像是吃了個酸橘子似的面容皺裂,失去表情管理。

  他慢條斯理地掀起黑睫,淡淡睨了對面的人一眼,像是在說,有你什麼事,你看看你是什麼樣子,還有臉對我失望。

  季大少爺立馬不樂意了,他揚著下巴,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雖然我人是花了一些,但她們喜歡的可從來不是我。」

  季嘉佑抬起手,雙手捧住了臉,像是忽然有些難過似的,「他們喜歡的都是我的錢,我季家繼承人的身份,從來沒有人是真的喜歡我這個人的。」

  「我多嚮往純愛啊,我身邊就你一個純愛戰神,你還這樣……我以為你會一直等她的,你太讓我失望了。」

  對面,冷白如玉的手指捏住沁滿水珠的玻璃杯,冰涼的水珠順著他的手指滾了下去。

  謝宴禮抬起杯子,淺淺飲了一口。

  他放下杯子,水波瀲灩的瞳眸盯著杯子裡被搗碎的橘瓣,暖燈落下來,他喉結輕滾,像一副氛圍感十足的美人畫卷。

  「就是她。」

  盯了幾秒後,他放下了手上冰涼的酒杯,抬起了眼睛,緩緩吐出了幾個字。

  季嘉佑動作一頓,猛地抬起頭看他,聲音一下子拔高了許多,「就是她!?」

  「就是她??」

  像是忽然酒醒了似的,他伸出手,著急忙慌地去摸手機。

  雖然那是謝宴禮第一次發朋友圈,還是結婚朋友圈,他已經看了好多遍了,但此時此刻,卻還是忍不住再拿出來看一遍,再仔細看看照片上的新娘長什麼樣。

  仔細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謝宴禮這樣的人,多年如一日地等待。

  多年如一日地,念念不忘。

  第35章 你可以,勾引

  季嘉佑幾乎是手抖著打開的謝宴禮的朋友圈,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張照片。

  似乎是嫌不夠似的,還動了動手機,把照片放大了很多,認認真真地看著照片上女孩的臉。

  謝宴禮看著他的動作,眼眸中的黑色濃郁,「差不多就行了。」

  季嘉佑的目光依舊沒有從照片上挪開,「好看,確實很好看,包裝一下能去做明星了,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純欲臉?」

  不等謝宴禮說什麼,他自己就陡然搖了搖頭,「不,這不是純欲臉,是初戀臉!完全就是初戀臉!」

  說到這裡,他終於抬起頭,看著謝宴禮問道,「她高中穿校服的時候一定更好看吧?這張臉穿校服一定很乖很好看……」

  謝宴禮的手指已經落在了黑色的西裝上,落在西裝上的手筋脈微起。

  季嘉佑驀地抬起手,「好,我知道了,你放下手,我不看了。」

  按滅手機的那個瞬間,季嘉佑又忍不住羨慕了起來,「真好啊,阿宴,你這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啊。」

  他不由想起大二那年,謝宴禮不知道為什麼連夜從海城趕回京北。

  他去海城大學參加辯論賽,本來要隨著辯論隊第二天下午回京北,可那天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大半夜就回去了。

  那天晚上京北正在下雨,寢室門被打開的時候,季嘉佑就看到了一個濕漉漉的謝宴禮。

  他渾身上下都在滴水,像剛從海里撈上來似的。

  謝宴禮這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意氣風發的,季嘉佑從沒見過他那麼狼狽,他嚇得半死,連忙把人拉回來問出了什麼事。

  但那時候,謝宴禮一言不發,一個字也沒說。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季嘉佑才聽到謝宴禮模模糊糊說了句,你說,他為什麼會不喜歡她呢。

  季嘉佑抖了一下,抬起眼睛看向坐在對面的人。

  他唇角掛著淺笑,但整個人好像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垂著眼睛很淡地笑了一下,輕聲說,「還早。」

  「嗯?」季嘉佑有些不解,什麼還早?

  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怎麼還還早呢?

  謝宴禮沉思了幾秒,才抬起頭,簡短地說了一下他現在的處境。

  最後,他敲了敲桌面,耐心地詢問道,「我該怎麼辦?」

  季嘉佑呆若木雞,他仔仔細細地盯著謝宴禮那張臉,那張完美的臉自帶撩人的資本,舉手投足都是賞心悅目的。

  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這麼完美的一張臉,這麼好的身材,這樣的家世背景,這麼好的腦子,給他他不知道能拿下多少漂亮妹妹!

  季嘉佑沉默了幾秒,微微往前湊了湊,抬起手認真道,「我覺得……」

  頓了一下,他又放下了手,「算了,這個不行,你肯定不干。」

  謝宴禮抬起眼睛看他。

  季嘉佑輕咳了一聲,他別過頭,聲若蚊吶道,「你可以,勾引。」

  謝宴禮:「?」

  季嘉佑抿著唇轉過頭,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他,這次聲音大多了,「我說勾引!」

  「勾引啊!」季嘉佑道,「你們現在都結婚了,以後還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你好好勾引啊,你長這麼好看一張臉,該露的露一點,那個那個腹肌啊,人魚線啊什麼的,稍微露一點出來……」

  謝宴禮合了合眼,抬起手,一口氣喝完了那杯橘子伏特加,拎起衣裳起身就要走。

  「誒,誒,阿宴!」季嘉佑瞪著眼睛喊道,「你別走啊,你要聽軍師的,真有用,真的!!」

  謝宴禮頭也沒回,直接下了二樓。

  季嘉佑:「……」

  他默默端起面前的酒,百無聊賴地喝了一口,手撐住臉回頭看向了下面的舞池,剛剛一直看著的美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他放下杯子,長長嘆了口氣。

  要是可以,他都恨不得換上謝宴禮的臉替他勾引。

  但是不能。

  真是暴殄天物!

  他撐著臉在那裡坐了幾分鐘後,覺得實在沒意思,正想起身離開,一道玲瓏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面前。

  剛剛一直盯著的舞池勇敢美女出現在了他面前,她手上拿著一杯漂亮的雞尾酒,微微笑著看他,「你好,這個地方有人嗎?」

  季嘉佑抬著頭,有些呆滯地看了她兩秒,不知道為什麼結巴起來,「沒、沒有。」

  「那我可以坐在這裡嗎?」她抿唇笑著問。

  季嘉佑盯著她那張臉,說實話,能看得出整容,但她真的很有美商,整得很漂亮,完全就是他愛的類型!

  「當然可以。」季嘉佑迅速調整了一下呼吸,直起身子,紳士地抬手,「請坐。」

  林悅欣端著酒杯坐了下去,目光落在那張看過無數次的臉上,定定看了幾秒,「謝謝。」

  「別客氣。」

  ……

  -

  天光衝破雲層,金色日光越來越盛。

  樓阮是自然醒來的。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京北時間清晨六點三十分。

  鬧鐘還沒響。

  不過未接來電倒是不少。

  她一眼望下來,全都是總裁辦同事的電話。

  出什麼事了?

  樓阮打開了企業微信,果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林氏的大公子出事了。

  昨天晚上出的事。

  她垂著眼睛,冷靜地打開了時事新聞。

  林俊逸的新聞還高高掛在熱搜頭條上,後面跟著「爆」。

  都已經經過不知道多長時間了,公關一點反應都沒有,熱搜也沒撤下去。

  看來林家放棄公關了。

  他們應該,也放棄這位長子了。

  除了長子以外,林家還有一位千金。

  這位林小姐……

  樓阮回想了一下。

  她是見過她的。

  當初周家安排周越添和她見面,他們一起吃飯的餐廳都是她挑選的,林小姐那邊也是她聯繫的。

  林小姐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出了國,外界對她的了解少之又少,她不知道林小姐的忌口和習慣,所以只能親自去聯繫林小姐身邊的人,了解該了解的,好讓那頓飯能順利吃下去。

  可他們那頓飯最後吃得,似乎還是不太愉快。

  林小姐和周越添,兩看兩相厭。

  她隨手滑動手機,點開了私人微信。

  在打開微信的一瞬間,她整個人的動作跟著一頓。

  周越添的頭像那裡,多了個紅色的小「1」。

  他發消息給她了。

  第36章 謝宴禮,我給你機會了,你可別不爭氣

  樓阮垂眸看了幾秒。

  周越添以前從不會主動發消息給她的,真稀奇。

  想來是林俊逸的事情鬧得太大,總裁辦亂了。

  她合了合眼,甚至沒有點開周越添那條消息。

  從外面也看得到,只有兩個字:

  【病了?】

  如果是昨晚以前,這樣的消息一定能讓她高興好幾個月。

  但現在,她一看到周越添的名字就只會想到那句語調譏諷的「養女而已。」

  樓阮扣上了手機,掀開被子起了床。

  她不緊不慢地洗漱、換衣,在二十分鐘後出了門。

  一輛銀頂的勞斯萊斯停在小區門口,在樓阮出門的時候降下了車窗。

  是謝星沉明晃晃的臉。

  她朝著她揚了揚下巴,「嗨!」

  樓阮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兒,有些遲疑地走到車前,聲音輕軟道,「早,星沉。」

  末了,為了顯得不那麼尷尬,又補上了一句,「你怎麼在這兒。」

  謝星沉直接打開車門下了車,笑眯眯牽住了她的手,帶著她走到了副駕駛那邊,打開了車門,「我來送你上班。」

  樓阮:「……啊?」

  車門已經被打開,謝星沉靠在車邊看著她,眯著眼睛道,「我一想就知道謝宴禮不會來,所以就替他來了。」

  「坐吧~」

  樓阮雖然已經在周氏工作了一段時間,但自小到大的生活習慣難以改變,她實在不是很快能和人熟絡起來的性格,甚至還極度慢熱。

  但謝星沉實在太熱情了,真的讓人盛情難卻。

  樓阮抿了抿唇,默默彎下腰,坐了進去,她聲音很輕,「謝謝。」

  謝星沉關上車門,「謝什麼!」

  她又繞回去坐到了駕駛座上。

  謝星沉坐好以後並沒有直接扣安全帶啟動車子,而是伸出手,從后座撈了一隻保溫袋過來,遞給了樓阮,「這是早餐,我從家裡帶的,特意讓廚師做了你喜歡的哦~」

  樓阮有些恍惚地接過保溫袋,動作有些遲緩,特意……讓廚師做了她喜歡的嗎?

  以前,從沒有人這樣過的。

  沒有人給她帶過早餐,都是她給別人帶。

  也從沒有人會特意為她準備什麼。

  謝星沉扣上安全帶,語調莫名的有些像謝宴禮,懶懶散散的,「希望你能吃得慣。」

  樓阮抱著保溫袋,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她鼻尖有些酸酸的,有不知名的暖意瀰漫上來,將她包裹。

  謝星沉看著前方,忽然說道,「你不介意我叫你阮阮吧?叫嫂子我總覺得……」

  樓阮的長相很顯小,看起來就是白白軟軟的一隻,看一眼就很容易讓人產生莫名的保護欲,就像個妹妹一樣。

  看著這樣一張臉叫嫂子,她總覺得有些彆扭。

  「有些彆扭。」謝大小姐有什麼說什麼,短短几秒,她就把腦子裡想的幾個字說了出來,「你長得太年輕了。」

  樓阮抱著保溫袋,有些懵懵的,她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里出來,聞言立刻點頭,軟白的小臉上滿是認真,「嗯,可以,你叫我什麼都可以。」

  謝星沉笑了一下,「快打開吃吧,你公司離這兒不遠,很快就到了。」

  樓阮點點頭,伸手拉開了保溫袋的拉鏈,香氣撲面而來。

  一聞到這個味道,她立馬覺得肚子空了,好像很久都沒這麼餓過似的,伸手拿出了食盒。

  食盒還沒拆開,謝星沉又往這邊瞟了一眼,「喔~旁邊有個保溫杯,裡面有溫水,可以先喝點溫水再吃東西。」

  「是新杯子。」

  她又補了一句。

  樓阮動作一頓,原本已經拿起食盒的手又落了回去,拿起了那隻粉色的保溫杯,保溫杯上有個可愛的卡小豬圖案,看起來圓滾滾的,格外可愛。

  她擰開了保溫杯,垂下眼睫小口小口地吹氣,慢吞吞喝了一口,水溫正好。

  謝星沉開車很平穩,沒有任何顛簸,所以樓阮這頓飯吃得也格外舒適。

  保溫袋裡只有一人份的早餐,樓阮把他們吃得乾乾淨淨,一口沒剩。

  吃到最後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謝星沉,「不好意思,我有點……廚師做得很好吃。」

  謝星沉已經把車停在了周氏門口,勞斯萊斯的車窗落了下來,露出了她絕美的臉,周圍正在打量著這輛車的人也都看到了駕駛座上的車主。

  「沒事兒,你吃得慣就好~」她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歪頭看著樓阮,「到了。」

  「嗯。」樓阮其實是不太會和人單獨相處的,她每次和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但和謝星沉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很快,哪怕她們並沒有說幾句話,也沒有半分尷尬,完全沒有那種不自在感。

  謝星沉坐在車上朝著她揮了揮手,看著樓阮即將走進周氏大樓的時候,才從旁邊摸出手機,對著她的背影拍了一張。

  拍完照片以後,她才笑眯眯地找到了謝宴禮的微信,給他發了過去。

  一向沒有秒回過的人瞬間打了一個問號發了過來。

  謝宴禮:【?】

  謝星沉又拍了一張副駕駛上的保溫袋:【來給甜妹送早餐,順便送她上班~】

  謝宴禮:【?】

  謝星沉:【她好像很喜歡我家廚師做得早餐~】

  謝宴禮:【?】

  謝星沉看了一眼他再次發過來的問號,不理他了,直接打開了朋友圈,發了剛剛拍下來的保溫袋和廚師早上在廚房奮戰的照片:

  【無所謂,我會早起讓廚師做早餐給嫂子吃,卷死我哥~ [圖片][圖片]】

  謝宴禮第一個評論:

  【?】

  這是在朋友圈,那麼多人能看到,謝星沉還是選擇給了他幾分薄面,動手回復道:

  【哥哥,嫂子說我家廚師做得早餐超好吃的哦!攤手JPG.】

  謝星沉靠在車上,捏著手機的邊緣轉了兩圈,謝宴禮,我給你機會了,你可別不爭氣。

  她歪了歪頭,看了一眼周氏大樓,隨手把手機放在車上,開車揚長而去。

  -

  樓阮和同事一起走進了電梯,電梯門還沒合上,就感覺掌心震了一下。

  她拿起了手機看了一眼,是謝宴禮發了消息過來。

  是一張圖片,正在加載中…

  第37章 那你呢

  電梯上的數字一直在變化,同事們進進出出,直到電梯裡只剩下樓阮一個人。

  她低頭看著那張仍然顯示「正在加載中」的圖片,蹙起眉想,圖片,會是什麼圖片呢?

  謝宴禮會發什麼圖片過來,會是他們在民政局門口拍的那幾張照片嗎?

  難道攝影師那邊已經修好了?

  電梯「叮」了一聲,鋥光瓦亮的電梯門緩緩打開,樓阮走出了電梯。

  她的手機也終於有了信號。

  而那張一直在加載中的圖片也終於顯露了出來,是一張朋友圈截圖。

  樓阮低頭看著,唇角彎了一下。

  沒想到謝星沉還發了朋友圈。

  她退出來,正要去給謝星沉點個讚,就看到了謝宴禮的新消息。

  謝宴禮:【我家廚師比她家強。】

  謝宴禮:【明天吃我家的。】

  樓阮步子一頓,她定定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兩行字,心跳漏了一拍。

  總裁辦的人見她來,像看見了救星似的,連忙迎了上來:

  「樓阮姐,你身體怎麼樣了啊?」

  「樓阮姐,你不知道,你昨天不在,公司出了好大的事……」

  樓阮連忙按滅了手機,聲音軟甜而平靜,「林氏的事情嗎?我今天早上看新聞了。」

  「對,就是林氏的事情。」他們圍在樓阮身邊,聲音低低道,「昨天晚上林家大小姐連夜就來了,她走了以後,周總發了好大的脾氣,我們都不敢進去……」

  以前有樓阮在的時候,不管周越添發多大的脾氣他們都不怕,因為不管周越添發多大的脾氣,樓阮都不會怕,都會進去。

  可昨天樓阮是不在的。

  「林小姐昨天就來了?」樓阮輕聲問道。

  「是呢,聽說原本是想今天來的,咱們周總一通電話叫來的。」有人在樓阮耳邊低聲說道,「今天少不了又得大吵一架。」

  不過今天有樓阮在,他們就沒那麼害怕了。

  周總發多大的火,都有樓阮頂著。

  至少今天,他們可以不用直面周總了。

  樓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知道了,都去忙吧。」

  她走到工位坐下,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先回了謝宴禮微信。

  樓阮:【好的,我要上班了,下班說。】

  禮貌地回復完以後,她就把手機放在了一邊,打開了電腦。

  好在手頭上的工作都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樓阮看著電腦屏幕,手指很快動了起來。

  還沒工作幾分鐘,面前就忽然一黑,被一道影子籠住了。

  樓阮抬起頭,看到了一張明艷的臉。

  「樓阮,」賈蘇蘇站在她面前看著她,表情有些幸災樂禍,「你聽說了吧?」

  樓阮面無表情:「聽說什麼。」

  賈蘇蘇:「當然是林家大公子出事的事情呀,林俊逸出事了,馬上就會卸任,以後林氏,就是林悅欣的了。」

  樓阮沒明白她到底想說什麼,四兩撥千斤道,「我知道,這些東西新聞上有寫。」

  「聽說咱們周總以前和林小姐相過親呢。」賈蘇蘇定定看著她的臉,似乎不打算放過一絲一毫的波動,「以前林小姐籌碼不夠,現在嘛……林家要真是她的了,你可就半點機會都沒有了。」

  樓阮安靜坐在工位上,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賈蘇蘇是周越添的校友,大學四年,她幾乎是眼睜睜看著樓阮怎麼追著周越添跑的。

  她從前就喜歡做一些戳樓阮肺管子的事,一會兒告訴樓阮周越添他們學校哪個系的系花吃飯,哪個美女又坐了他的副駕駛……

  像這樣的話,樓阮從前每聽一次都覺得萬箭穿心,每聽一次都會難過萎靡幾天,甚至好幾周。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聽到,心裡卻沒有半點反應。

  就只是浮現出了林小姐那張臉。

  她應該,不會喜歡周越添那樣的類型。

  賈蘇蘇見她不說話,笑了一聲,又繼續說道,「哎,你也別多想,萬一周總選夫人不看什麼門當戶對,而是看感情呢?怎麼說你也跟著他跑了這麼多年了,萬一他……」

  樓阮指尖有些發涼,她看著電腦屏幕,很認真地想,她跟著周越添跑了很多年了嗎?

  好像是很多年了。

  從十二歲起。

  從她有記憶起,她就知道,她是個特殊的存在。

  她沒有爸爸媽媽,養父養母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她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沒有人喜歡她。

  讀書以後,她知道了,她的處境叫「寄人籬下。」

  養父總不回家,養母對她視而不見,徐旭澤對她呼來喝去,家裡的傭人也都不太待見她。

  上學的時候,她常常會聽到有人竊竊私語,「看,那就是徐旭澤他姐,她不是徐旭澤親姐,她都不姓徐的,她不是他們家親生的」

  從小到大,她的每一次家長會都是沒人參加的。

  每一次生日,也都沒有人記得。

  直到十二歲那年,周越添一家搬到附近。

  回家的路上,她被幾個孩子追著跑,他們說她是沒人要的孩子。

  是周越添忽然出現,冷冰冰朝著他們喊,叫什麼,誰沒人要?

  樓阮抬起手,揉了揉乾澀的眼睛,那句話她記了很久。

  那一天的周越添,她也記了很久。

  但是真的過去好久了啊……

  樓阮抬起頭,賈蘇蘇就站在她面前笑,「萬一他看重是情分,娶了你這個徐家養女呢?」

  「蘇姐,你說什麼呢!」旁邊有人看不過眼,皺眉說道,「這還在上班呢,趕緊回去吧,等會兒讓周總看到可不得了。」

  賈蘇蘇的目光落在沒有動作的樓阮身上,像是在等著看她的笑話似的,「你說是吧,小樓?」

  樓阮腦子有些沉,她抬頭看向賈蘇蘇,軟甜的嗓音中挾著絲絲縷縷的冷意,「那你呢?」

  賈蘇蘇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顯然是沒想到樓阮會這樣。

  沒想到她不僅沒有繃不住委屈流淚,而是這麼冷靜地抬頭。

  原本忙的熱火朝天的總裁辦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人敢說話,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這邊。

  樓阮在眾人的注視下,冷靜地抬著頭,定定看著賈蘇蘇問,「林家要真是她的了,你賈蘇蘇呢,你還有機會嗎?」

  第38章 她必須要以最快速度收尾才行了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短暫凝滯了一下。

  賈蘇蘇微微睜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樓阮,「……你,你說什麼?」

  從前,不管她在樓阮面前說什麼,她都不會反擊的,就只會臉色難看獨自傷心。

  今天這是……怎麼了。

  總裁辦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神色各異。

  賈蘇蘇被這麼多人看著,一時間有些下不來台,像是惱羞成怒了一般,她看著樓阮大聲道,「什麼那我呢,什麼我還有沒有機會,我又不像你一樣,天天追著人家跑,倒貼人家…」

  樓阮安靜坐在工位上,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倒是她身旁的小姑娘,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賈姐!現在是上班時間!」

  「上班時間怎麼,我現在就是在上班啊!」賈蘇蘇盯著樓阮的臉,見她沒說話,還以為自己又打擊到她了,不自覺地揚起了下巴。

  直到樓阮身後的實習生變了臉,對著她身後喊了一聲「周總」。

  賈蘇蘇身體一僵,驀地回頭看了過來,周越添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後。

  而他們剛剛說的林悅欣林大小姐,就站在周越添身邊。

  女人身著一套粉格小香風裙子,露出筆直嫩白的長腿。她拎著一隻限量版的手包走上前,自然垂落在胸口的精緻亂發隨著步子微動。

  她走到賈蘇蘇面前站定,似笑非笑地掠過她,話卻是對身後的人說的,「貴司員工的工作態度,似乎有些令人擔憂啊,周總。」

  周越添身後跟了不少人,周氏的,林氏的,烏泱泱站了一片。

  周越添身著一身手工定製的黑色西裝,被簇擁著站在最前面,那張原本就清冷的臉恍若山間的高山白雪,難以消融。

  賈蘇蘇腦子嗡了一下,她直挺挺地站在樓阮的工位前,腦子裡只有兩個字,完了。

  總裁辦所有人都默默站了起來,等待暴風驟雨的來臨。

  林悅欣似笑非笑地繞著賈蘇蘇走了一圈兒,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現在就在上班,是指挑釁同事嗎?」

  也許是林悅欣氣場太強,賈蘇蘇腿頓時軟了。

  她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裡,心裡直打鼓,她不知道林悅欣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她和樓阮的話她究竟聽了多少,只能低頭站在那兒,小聲說道,「……不是的,林小姐,我只是,只是……」

  她聲若蚊吶,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越添站在人群中,視線穩穩落在了樓阮身上,眸光微沉。

  她站在自己的工位前,身著淺藍色的絲綢襯衫,下身是雪白的職業短裙。

  樓阮微微垂著眼睛,柔軟的髮絲順著臉頰兩側落下來,襯得那張小臉雪白乖巧。

  她沒有抬眼看他。

  她安靜得可怕。

  與其說樓阮安靜得可怕,不如說這裡安靜得可怕。

  在這樣的情況下,周越添態度不明,沒有人敢隨便說什麼,都怕惹火上身。

  最後,還是不屬於這裡的林悅欣打破了安靜。

  林悅欣知道賈蘇蘇說不出什麼,也懶得聽她繼續說了,她轉過頭看向周越添,「周總,貴司的員工都是這樣的嗎?」

  賈蘇蘇猛地抬起頭看她,像是被震了一下似的。

  周越添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走過來,在她們身旁停下。

  那雙淺色瞳眸中帶著深深淺淺看不清情緒的光影,他掃了樓阮一眼,她仍然安安靜靜地低頭站在那裡,沒有抬頭看他。

  他目光落在樓阮身上,心尖有些莫名的悶。

  不過很快,周越添就收回了視線,緩緩轉過頭,對賈蘇蘇道,「去人事辦手續。」

  心尖那點微不足道的悶,被他理所當然地當成憤怒和丟臉。

  因為他們在林家人面前這樣胡來,所以他才會多出那點莫名的情緒。

  這是正常人都會有的情緒。

  不值一提。

  賈蘇蘇肉眼可見地慌了,她伸出手,甚至想去抓周越添的袖扣,「周總,周總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們是校友,我們可是校友啊!」

  周越添動作很快,他根本沒有給賈蘇蘇一點幾乎,在躲開她手的瞬間,甚至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厭惡情緒。

  賈蘇蘇動作猛地一頓,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眼中帶著不可置信。

  林大小姐終於高興,也在終於滿意了,她笑了笑,「周總的確果斷。」

  周越添臉色仍舊不好,但還是給了林悅欣面子,語調淡淡道,「裡面請。」

  林悅欣勾了勾唇,目光從樓阮身上掠過,踩著高跟鞋走進了總裁辦公室。

  外面的鬧劇也逐漸消散。

  所有人都仿佛在一瞬間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各司其職。

  賈蘇蘇像演出結束後無人關心的小丑道具,站在寂寥的舞台無人問津。

  樓阮重新坐了下來,她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她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收尾才行。

  等結束所有事情後,她就可以安心離職了。

  -

  華躍辦公大樓。

  會議大廳。

  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坐在正中央,修長冷白的指骨上夾著一隻復古的祖母綠鋼筆,他垂著眼睛,狹長的黑眸中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坐在下面匯報工作的員工戰戰兢兢,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總覺得老闆今天有點心不在焉,難道是他們做的方案實在太垃圾了,老闆覺得實在聽不下去了嗎?

  所有人都匯報結束後,終於輪到了謝宴禮開口。

  他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機,終於放下了手上的鋼筆。

  那隻修長的手拿起純黑色的手機,頭也不抬地解鎖,「你們自己討論五分鐘。」

  剛剛匯報完工作的員工心裡更惶恐了,要他們自己討論嗎?

  老闆這是連罵都懶得罵他們了嗎?

  幾個方案小組立刻轉過頭,爭分奪秒地討論了起來,每個人心裡想的都差不多,都是在想,這個方案要怎麼在五分鐘內能優化到讓老闆看過眼。

  謝宴禮解鎖手機,認認真真看著她的回覆,輕輕抿起來菲薄的唇。

  五分鐘後,有人瑟瑟發抖地看著有些苦大仇深的謝宴禮,「老闆,五分鐘到了……」

  謝宴禮看著手機屏幕,「嗯,再討論五分鐘。」

  第39章 什麼私事

  謝宴禮這句「再討論五分鐘」著實讓下屬們驚恐了幾秒。

  幾秒以後,他們再次陷入了激烈地討論,試圖繼續優化方案。

  而謝宴禮,則看著樓阮的回覆再次陷入了沉思。

  她這個回復,他該回什麼好?

  仔仔細細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回什麼,最後只能看著那句「下班說」認真打字:

  【行。】

  回復完以後,謝宴禮放下手機,幽幽抬起了頭。

  正在激烈討論完如何優化方案的小組組員們脖子一涼,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謝宴禮。

  那人微微往後一靠,長指扣了扣桌面,姿態閒散地問道,「討論得怎麼樣了?」

  半晌,才有人視死如歸地回答,「差、差不多了。」

  謝宴禮頷首,指腹落在電腦觸摸板上,點開了文件,「開始吧。」

  聲音薄而淡,宣示著審判的開始。

  -

  周氏大樓。

  因為林俊逸的事,林家需要給周氏賠償,光是賠償合同就談了一上午。

  賠償談完了,又要重新修訂舊合同,折騰了幾乎一個工作日才結束。

  他們一行人,忙得連午飯都是在周越添辦公室吃的。

  送走林悅欣後,周越添才發覺有什麼不對。

  總裁辦少了個人。

  樓阮不在。

  其實她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原本接待林悅欣、安排他們午飯的事情都應該是她來做的,但今天樓阮始終沒有出站。

  她沒有踏足辦公室半步。

  周越添一看樓阮的工位上沒人,瞬間生起氣來,他走到樓阮的位置旁邊,看著和她座位相鄰的實習生冷著聲問道,「她呢,無故曠工?」

  坐在樓阮工位旁邊的兩個實習生連忙站了起來:

  「不是的周總,樓阮姐沒有曠工,她去財務部要資料了。」

  「對,周總您是知道樓阮姐的,她工作一向認真,無故曠工這種事她肯定不會幹的。」

  周越添站在那兒,仍然蹙著眉,「你們怎麼不去財務處送資料?今天林氏來人,她為什麼不接待?」

  兩個實習生相互看了看,都有些害怕。

  這要是以往,接待貴客這種事肯定是輪不到她們的,往常肯定都是樓阮接待的。

  但今天樓阮手頭上的事情好像特別多,忙完這個忙那個,還都是更重要的事。

  她都開口讓他們幫幫忙了,她們怎麼可能不幫忙,只不過是端茶倒水訂餐這樣的小事而已,難道還能比她手頭上那些事更複雜嗎?

  「周總,樓阮姐今天手頭上的事特別多,顧不上裡面。」

  「對,她是實在顧不上,不是不去.......」另一個實習生也小聲說。

  周越添站在那裡,神色陰晴不定。

  是嗎,只是忙不過來?

  他頓了頓,似乎是點了個頭,不過下一秒,就又讓人緊張了起來,「她回來讓她來趟我辦公室。」

  周越添丟下這句話就走了,剩下兩個實習生在那裡忐忐忑忑。

  她們一邊看著周越添離開的身影,一邊暗自想,周總這是什麼意思,想把樓阮姐叫過去罵嗎?

  兩人有些不安地坐下了。

  剛來周氏的時候,她們其實隱隱約約有聽說過的,聽說周總和總裁辦的秘書長是從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

  那時候她們還擔心來總裁辦工作會不會被刁難,會不會不好過,但沒想到不僅沒有想像中的刁難,樓阮還總護著她們,默默幫了她們很多。

  雖然她身上總有種無法逾越的距離感,但她們還是很喜歡她的。

  周總可千萬別罵她啊......

  -

  今天一天,樓阮跑上跑下,幾乎把整個公司都跑了個遍。

  她把材料送到了財務部,又等了很久才拿到了想要的資料。

  拿到資料後再看時間,已經六點整了。

  正是周氏下班的時間。

  樓阮皺了皺眉,辭職申請還沒遞。

  看來明天得先遞離職申請了。

  先把離職申請遞出去,讓流程先走著,然後再處理手上的事......

  她一邊想一邊按下電梯,和下班的同事們逆行。

  同事們看到她的時候都有些震驚,雖然沒人說什麼,但他們的眼神已經把心裡想的全都表達了出來。

  ——樓秘今天怎麼沒有乘周總的電梯。

  這個時候,已經很少有人往上走了,尤其是最高層,所以電梯升到最後,就只剩下了樓阮。

  電梯升至最頂層,鋥光瓦亮的大門緩緩打開,樓阮拿著材料走了出來。

  總裁辦的人還都沒走。

  見她上來,有個實習生連忙跑上前,神色擔憂地看著她道,「樓阮姐,周總讓你會來去一趟他辦公室。」

  小姑娘好像很害怕似的,回頭望向了總裁辦公室。

  樓阮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神色平靜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步子平穩地走進去,把從財務部拿回來的資料放在桌上,又轉身走向了周越添的辦公室。

  她抬起手,很輕很輕地叩了叩面前的灰調木門。

  裡面很快就傳來了周越添微涼的嗓音:「進。」

  樓阮推開門,走了進去。

  周越添正坐在桌前看合同,他甚至沒抬一下眼睛看看來人是誰。

  「周總,您找我。」樓阮走到他辦公桌前,嗓音依舊和往常一樣,清糯軟甜,也和往常一樣,在公司里,客客氣氣地喊他周總。

  周越添捏著文件夾的手一頓,抬起了淺眸。

  像是打量了她一番似的,又面無表情地轉頭,繼續看手上的文件,「你昨天請了病假。」

  樓阮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她安靜地點了頭,「我找了人事那邊,是按正常流程請的假。」

  周越添捏著文件的手一緊,語氣冷了幾分,「什麼病。」

  樓阮站在他桌邊,身後的冷氣吹得她有些不適,她蹙起眉,認真想了一下才說,「沒病,有點私事。」

  周越添坐在那裡安靜了好幾秒,私事?

  她能有什麼私事。

  和徐家不親近,也沒有什麼要好的朋友。

  她除了他還認識誰?

  有什麼私事需要請一天假?

  「什麼私事。」周越添抬起眼睛,定定看著她,開口問道,「有什麼私事需要你電話不接微信不回請一天假?」

  樓阮目光閃了閃。

  也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周越添合了合眼,「昨天程磊找你有事,說打了很多電話給你,你一個沒接。」

  第40章 我去結婚了

  樓阮抬著眼睛看他。

  周越添西裝革履坐在辦公桌前,神色和往常一樣,清冷疏離,儼然一副上位者的模樣。

  她很少像這樣抬頭直視他。

  以往,她看他總是偷偷的,在他走在他前面的時候偷偷地抬頭看。

  這個人的背影她看過數萬次,但這張臉,她卻好像很少認真去看。

  周越添稜角偏凌厲,瞳色很淺,鼻樑高挺筆直,抬頭看人的時候總是會給人一種上位者的清冷感。

  從前她追著他跑的時候,他身邊的朋友都不喜歡她。

  她知道他們不喜歡她,知道他們嫌棄她只是養女,但她以為周越添不會。

  她以為他和他們不一樣。

  但晚宴上那句「養女而已」,卻清晰而真切。

  原來他和他們是一樣的,他和他們也沒什麼不同。

  「樓阮?」像是意識到她在走神,周越添冷著聲喊她,「我在跟你說話。」

  依舊是偏凌厲的語氣,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不悅。

  樓阮卷翹的眼睫閃了閃,幾乎是一瞬間,她下意識低下了頭,「我昨天,去結……」

  她話還沒說完,周越添手邊的電話就突兀地響了起來,尖銳刺耳。

  周越添蹙起眉,接了電話,「餵。」

  他聲音低了下去,墨眉微蹙,眉宇之間寫滿了不悅。

  「知道了,現在過來。」

  樓阮安靜站在原地,等著他打完了電話。

  打完內線電話後,周越添重新抬頭看向了她,「繼續,什麼私事。」

  樓阮合了合眼,她重新睜開眼睛,吐出了兩個字,「結婚。」

  她本就是偏軟的語氣,不管說什麼話都像在撒嬌。

  結婚這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格外軟甜繾綣。

  周越添靜了兩秒,覺得格外荒謬:

  「你說什麼?」

  他應該是聽錯了。

  別說樓阮認識的人了,他連她認識的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什麼結婚,和誰……結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想到她和誰結婚的時候,心口那股莫名的悶悶脹脹的情緒又涌了上來。

  頓了兩秒,他又覺得可笑。

  覺得自己實在可笑,她這擺明了就是今天和那個什麼蘇蘇吵了架胡說八道的,他竟然還認真想了這種可能。

  真可笑。

  她從小到大都只喜歡他一個,怎麼可能會嫁給別人?

  「結婚。」樓阮重複道,「我去結婚了。」

  雖然周越添可能並不在意她結不結婚,並不在意她,但畢竟已經認識這麼多年了,話也說到這裡了,就實話實說吧。

  周越添坐在那裡不動了,他抬著稜角分明的下顎,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似的,「樓阮,你知道的吧,你本來該和……」

  「賈蘇蘇。」樓阮見他頓住,平靜道。

  「對,賈蘇蘇。」周越添好像更生氣了,額角筋脈突突地跳了幾下,「發生了那樣的事,你本該和賈蘇蘇一樣,直接離職的,可……」

  「我會和她一樣,離職。」樓阮抬著眼睛,白軟的臉上只有認真,「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後,我就會去人事部辦離職,周總放心,不會太久,三天內會全都做完的。」

  周越添定定看了她好幾秒,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口就有人敲了門。

  只敲了一下,總裁辦公室的門便被打開,程磊冒出頭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周越添就伸手掀了手邊的東西:

  「滾出去。」

  程磊一怔,連忙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文件夾自桌面翻落,白色的紙張散了一地。

  樓阮其實很少見到周越添這樣發脾氣,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低頭看著地上的紙張,像被嚇到了似的。

  淺色的眼瞳上方,漆黑的眼睫上似是染上了凜冽霜雪,周越添站了起來,他看著樓阮道,定定道,「樓阮,鬧也要有個限度。」

  珍珠色的細高跟踩在地上,她輕輕後退,微微彎下腰,一頁一頁撿起地上的文件紙,嗓音軟甜卻有力量,「我沒有鬧。」

  周越添站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明亮的桌面上映出他冰冷的臉,喉結滾樂又滾,「你想好了,出了周氏的門,你就別想再回來。」

  樓阮把地上的文件紙都撿了起來,是她一直在跟的項目,她很熟悉,所以很快就整理好了。

  她抬起蔥白的手,把整理好的文件夾推過去,推至周越添面前,聲音很輕,「我想好了。」

  周越添氣極反笑,「好,好好好。」

  頓了兩秒,他又說道,「想走就直接走,今天就走,也不用做完什麼手上的事了,你那些事情,隨便誰都能做。」

  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看著樓阮,好像十分篤定她一聽到這樣的話就會立刻慌張認錯。

  他料定了樓阮不會走。

  她不會離開周氏,不會離開他。

  試問,還有什麼樣的工作可以離他這樣近,還有什麼樣的工作可以每天都看到他呢?

  只有她現在這個工作才可以。

  只有她現在的工作,才可以滿足她想要的一切。

  她不會走的。

  肯定不會走的。

  她是一定不會走的,一定不會……

  周越添站在那裡,緩緩將手插進口袋,身體逐漸放鬆起來,等著樓阮向他認錯道歉。

  但站在面前的人卻沒有像想像中一樣慌張地認錯,而是垂著眼睛輕輕蹙了蹙眉,像是認真沉思了幾秒似的,終於抬起了頭,隨後很輕很輕地點了頭,「好。」

  周越添剛剛調整好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去,他的臉迅速沉了下去,目光陰沉地喊她的名字,「樓阮。」

  以往每次他生氣的時候,都會像現在這樣,加重聲音喊她的名字。

  她知道他生氣後就會立刻認錯。

  但今天,樓阮顯然沒有要和她認錯的意思,她抬起眼睛,看他的目光格外平靜,「人事已經下班了,麻煩周總打聲招呼。」

  「樓阮!」

  周越添臉色越來越差了。

  「那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到現在,樓阮的語氣還是輕飄飄的,她是很愛哭的人,但都到這個地步了,她的眼圈甚至都沒有紅一下。

  她微微低了低頭,像告別似的。

  末了,轉身就要走。

  「樓阮!」身後的周越添聲音更大了,「站住!」

  第41章 她要離職

  樓阮步子沒停,她心口怦怦直跳,從周越添的辦公桌到周越添辦公室門口的這段路好像格外漫長。

  她手指剛剛碰到門把,身後的人就追了上來。

  辦公室的門被一把按住。

  樓阮這才回了頭。

  她轉頭看他。

  周越添額角跳了兩下,他站在她身旁,高大的黑色身影籠罩著她,一開口就是譏諷的語氣,「你昨天不是去結婚了嗎,不需要我給你個份子錢,畢竟我們也認識這麼多年了。」

  樓阮手指落在門把上,金屬質地的門把有些冰涼,她點點頭,格外平靜,「行,周總看著給吧。」

  「給份子錢總得要我參加婚宴吧?」周越添眉眼含譏帶誚,偏頭看著她道,「你總不能沒有婚宴吧?」

  婚宴這個問題樓阮還沒有和謝宴禮說到過。

  她站在原地想了幾秒,「是沒有,那就算了,不勞周總破費了。」

  說完,就按下了門把,推開了門。

  程磊就等在門外。

  也許是剛剛周越添那句「滾出去」的聲音實在太過嚇人,總裁辦坐得滿滿的,全都在外面,沒一個走的。

  門一推開,外面全是人。

  樓阮轉過身,微微低了低頭,「那我就先回去了。」

  「再見,周總。」

  再見,周越添。

  她垂著眼睫,輕輕道。

  程磊表情有些錯愕,小心地走到周越添身邊,眼看著樓阮一步一步走到她的位子上,平靜地整理桌面上的東西。

  周圍安安靜靜,坐在樓阮周圍的幾個實習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周越添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神色陰鷙。

  程磊站在他身邊,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兩人這樣,太反常了。

  這太反常了。

  周越添都這樣了,樓阮竟然還能這麼平靜?

  這是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以來,他站在周越添身邊,頭一次連一句「怎麼了」都不敢問。

  樓阮東西很多,她的工位是屬於那種「看了就知道不會辭職的工位」,桌上放著很多裝飾品,鍵盤滑鼠也換成了可可愛愛的,和別的同事千篇一律的黑不同。

  她椅背上放著小抱枕。

  抽屜里還有毯子、藥品、暖寶寶和各種生活常用物品。

  樓阮打開抽屜,把裡面一盒一盒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在了旁邊實習生的桌子上,「這些拿去分了吧,給你們用。」

  她身旁的小姑娘嚇壞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邊的周越添,只敢小小聲喊了句,「樓阮姐……」

  樓阮笑了一下,露出瓷白的牙齒,輕聲道,「沒事,拿去用。」

  程磊見她一個一個抽屜地拿東西,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他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小聲問道,「周哥,她怎麼回事啊?」

  「她這是……」

  要幹什麼啊。

  周越添神色冷冰冰的,聲音清晰而明亮,「離職。」

  總裁辦的同事猛地轉頭看向周越添,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錯愕。

  離職,這怎麼可能呢?

  程磊恍惚了一下,反應比總裁辦的人還慢了半拍,他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重新問道,「周哥,她這是怎麼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周圍的空氣變沉了不少。

  周越添看著樓阮的動作重複,「離職,她要離職。」

  他聲音冷硬,沒有感情。

  程磊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識地開口道,「怎麼可能。」

  樓阮怎麼可能離開周氏,怎麼可能離開周越添?

  她就算要離職,怎麼可能就這麼平靜地離職?

  這不對。

  這不符合常理。

  周越添站在辦公室門前,定定看著樓阮的動作,目光掃過她的桌面,她桌上放著好些東西,一時半會兒收拾不完。

  掃了一眼後,他才轉過了身。

  程磊連忙跟了上去,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該關門還是不該關門。

  直到周越添回到辦公桌前坐下,語氣冰冷道,「關門。」

  程磊這才重新看了一眼外面的樓阮,關上了門。

  沒了總裁辦的人,程磊便放肆了許多,他幾乎是跑上前的,看著周越添道,「怎麼回事啊,你要趕她走啊?」

  周越添抬起眼睛,目光冷意斐然,「我趕她走?」

  程磊沒回過味兒,「對啊,難不成還是她自己想走?怎麼可能,她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周越添沉了口氣,氣息好像平穩了不少,他身子微微歪著,坐在那裡安靜了幾秒才輕嗤了一聲,「她說她昨天請假是去辦私事了,你知道是什麼私事嗎?」

  「……這我怎麼會知道。」程磊看著他說道。

  「結婚。」周越添靠在那兒,抬起眼睛看他。

  「……開什麼玩笑。」程磊有些沒反應過來,笑了一聲道,「她結什麼婚,和誰結婚?你還沒結婚呢她怎麼可能結婚!不可能!」

  「你也覺得不可能。」周越添緩緩垂下眼睛,聲音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在和自己說,還是在和程磊說。

  「當然不可能了,她為什麼這麼說啊,她怎麼回事兒啊,總不能真是因為你和徐旭澤那小子吧,不能吧……」程磊蹙起眉,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可能,他在想,樓阮會不會是聽到了他們的話,聽到了周越添那句「養女而已。」

  「不是他。」周越添坐在那裡想了一下,沉默了幾秒,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似的,「是賭氣。」

  「賭氣?」程磊抬起頭看他,「賭什麼氣?」

  「她今天和公司一個……忘了叫什麼,什麼蘇蘇的,吵了一架。」周越添擰眉,像是想那件事很耗費精神一樣,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那個人跟她說,林悅欣繼承林家後,她就沒有半點機會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

  「……啊?」程磊抿了抿唇,別過頭想了一下,欲言又止。

  直覺告訴他不是林悅欣,不是因為這件事。

  上次周哥和林悅欣見面還是樓阮去辦的,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兩人相互看不順眼,她不至於為了林悅欣這樣。

  能讓她這樣平靜離開周氏,一定得是很嚴重很嚴重的事情……

  閒言碎語,小打小鬧,她這些年見得還少嗎?

  光是他就不知道說了幾百次類似的話了……

  第42章 阿宴,你看這個衣服!

  程磊思量了半天,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周越添好像已經想清楚了似的,他忽然抬起頭道,「沒事,等過幾天她想清楚了就會自己回來的。」

  程磊蹙著眉站在那裡,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樓阮以前,從來不會鬧這麼大的。

  這可是從周氏離職啊……

  她以前就是鬧,頂多一上午不和周越添說話,這次……

  程磊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一看周越添篤定的表情,又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

  外面,樓阮已經把囤在抽屜里的東西都分完了。

  她打開最後一層抽屜,裡面放著個精緻的首飾盒。

  那是她入職的時候,周越添隨手塞給她的,是條普普通通的銀項鍊,掛墜是只小兔子。

  它一直被她放在抽屜的最後一層。

  每次工作遇到困難的時候,她都會拿出來看看。

  樓阮垂著眼睛,定定盯著它看了幾秒,最後伸手將它拿了出來,放到了整理好的東西的最上方。

  她在同事們的注視下,沉默著將桌上的文件分門別類整理好,然後抱著東西轉身,「這段時間多謝大家的照顧,我們有緣再見。」

  「樓阮姐……」

  「明明是賈蘇蘇來找事的,這事根本不怪你,我會和周總說清楚的!」

  樓阮抱著懷中沉甸甸的東西,「不用了,是我自己想走的。」

  幾個實習生眼眶紅紅的,樓阮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們,只能笑了一下說,「真的是我自己想走,不用為我說情,不要牽連到你們,還想不想轉正了?」

  站在她面前的幾個人幾乎要哭出來了。

  樓阮笑了笑,「我本科是學美術的,不務正業這麼久,真的該去畫畫了。」

  「走了,以後有機會在見。」

  她生怕他們真的哭出來,而她又實在不是一個很擅長處理這種事情的人,於是抱著東西立刻轉了身。

  懷中雜七雜八的東西實在太多,但她還是很費力地單手抱著,對著身後的人揮了揮手。

  電梯來的很快,幾乎沒有給她多停留的時間。

  樓阮抱著東西走進電梯,電梯裡的鏡子中映出她漆黑的雙瞳。

  眼眶有些紅,不過尚且在可控制範圍內。

  身後,顯示屏上的數字在逐漸遞減,樓阮的目光逐漸下移,落在了物品最上方那個黑絲絨首飾盒上。

  直到身後的電梯「叮」了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樓阮抱著東西轉身,走出了電梯。

  她一步一步踩在周氏一樓大廳光潔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終於在越過垃圾桶時,停住了步子。

  金色的鏡面垃圾桶上映出她的動作,少女抬起蔥白纖細的手,拿起了物品上方那隻精緻的黑絲絨首飾盒,將它丟進了垃圾桶。

  「咚」地一聲,樓阮的心跟著定了定。

  她站在原地沉了口氣,很快就收回手,雙手抱住懷中的東西,抬腳走向了前方的旋轉門。

  -

  周氏大樓附近。

  銀色的賓利停在路邊,謝宴禮靠在駕駛座上,微信「叮叮叮」響個不停。

  季嘉佑的消息一條一條閃出來。

  【怎麼樣怎麼樣,等到了嗎?】

  【等到人了嗎?】

  【謝宴禮,我都跟你說了,你那妹妹不靠譜,你別聽她的,聽我的,你直接色.誘!】

  【色.誘真的有用,你這張臉色.誘真的沒人扛得住的,你信我兄弟,我難道還會害你嗎?】

  ……

  謝宴禮低頭瞥了一眼,樓阮那邊仍然沒什麼動靜。

  他靠在那兒輕輕合了合眼,什麼下班聯繫,周氏下班的人他都看到好幾波了…

  騙子。

  「叮——」

  謝宴禮垂眸看去,又是季嘉佑的消息。

  這人沒完沒了了。

  【阿宴,色!誘!你看這個衣服![圖片]】

  謝宴禮垂著眼睛點進去,清晰地看到了他發來的圖片,是條普普通通的灰色運動褲。

  謝宴禮:【?】

  季嘉佑:【嘿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都說男生穿灰色運動褲就和女生穿黑絲差不多,而且穿灰色運動褲顯得大哦!】

  謝宴禮垂著眼睛,眉頭不自覺地一皺。

  他合上眼睛,這傢伙果然不靠譜。

  不靠譜的人還在繼續:【整一條!整一條穿給她看!】

  謝宴禮簡直一個字也不想跟他說多,他正準備放下手機開車去前面看看,一抬眼就看到了一道纖細的身影。

  她懷中抱著一大堆東西,似乎是在打車。

  謝宴禮長眸微斂,手指勾動汽車變速杆,啟動車子上前。

  車子停在樓阮面前的時候,她微微一怔,還以為自己擋路了,正準備抱著東西離開,那輛車的車窗就緩緩落了下來,露出了謝宴禮精緻絕倫的側臉。

  她呼吸凝滯了一瞬。

  那人停下車,轉頭看了過來,目光看向了她懷中的物品。

  樓阮:「……」

  她沉默了兩秒,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聽到車裡的人先發制人:

  「下班回復?」

  樓阮站在外面呆滯了好幾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是在指責她沒有履行諾言,下班回復他的微信。

  她站在原地,試圖開口解釋,但卻看著那人垂下眼睛,動作矜貴優雅地解開安全帶,伸手打開了車門。

  他從另一邊繞了過來,走到了她面前。

  淡淡的烏木氣味籠罩了過來。

  「我今天有點忙,中午午休的時候在處理事情,下午下班……臨時出了點狀況。」

  樓阮抱著沉甸甸的東西,低聲解釋道。

  謝宴禮今天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裡面穿著一件不那么正式的白色襯衫,外面套著一件樣式發舊的牛仔外套,他的襯衫就只隨意扣了中間兩顆口子,下面和上面都沒好好扣,她這個視角,正好能看到對方雪白精緻的鎖骨。

  謝宴禮動作自然地伸出手,慢條斯理地接過了她手上的物品箱,隨意瞥了一眼箱子裡的東西,「你這是,離職了?」

  樓阮恍恍惚惚地將視線從他誘人的鎖骨上挪到他脖子上那串誇張的銀鏈子上,有些呆呆地點頭,「哦…離職了。」

  謝宴禮抱著箱子,緩緩挑了挑眉梢。

  樓阮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正準備挪開眼睛,對方就忽然俯身下來,與她平視——

  「周氏的離職辦得挺快啊,一天時間就能走了?」

  第43章 現在開始,重新看看我是什麼樣的人

  他湊得很近,鼻尖幾乎要貼上她的鼻尖。

  樓阮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近距離看這張臉的時候,她心跳得更快了。

  而且不只是臉,他一彎腰,領口的縫隙更大,她眼睛一垂,白襯衫下的風景就一覽無餘地展現在眼前。

  別說腹肌了,兩條若隱若現的人魚線也給她看到了。

  一些死去的醉後回憶再次攻擊她。

  樓阮:「!」

  她驀地後退,和他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隨後,才在那雙似乎帶著鉤子的瀲灩黑瞳下,認認真真點了頭,「對,挺快。」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姿勢,殷紅的唇角微微上翹,戴在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釘起耀眼的光芒,「怎麼忽然就離職了。」

  他慢騰騰地抱著懷中的東西直起身子,語氣慵懶隨意。

  樓阮抬起眼睛看他,似乎是在想要認認真真回答,還是開個玩笑,讓氣氛活躍點。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前者,畢竟她實在不算幽默。

  「我以前,和周越添的事情,你知道吧?」

  謝宴禮抱著東西站在那兒,唇角噙著懶洋洋的笑,在她開口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瞬。

  隨後,他單手抱住箱子,打開了後車門,彎腰把樓阮的東西放了進去。

  關上車門後,他直起身子看她,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語氣,「不知道,什麼事兒?」

  樓阮抬著眼睛看他,她清澈的眼瞳中出現了一絲錯愕,不過轉瞬即逝,又在下一秒變成了瞭然。

  她自顧自地點點頭,「也是,像你這樣的人,自然不會關注那些事情。」

  謝宴禮替她打開了車門,斜睨著她問道,「我這樣的人?」

  樓阮看著他的動作,還是彎腰坐了進去,自己扣好了安全帶。

  謝宴禮很快就上了車,他扣上安全帶,看著前方啟動車子,「我是什麼樣的人。」

  「就……」樓阮坐在那裡看他,他自己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她斟酌了一下,認真道,「天之驕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嗯,不會關注八卦,也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在玩上。」

  「嗤。」謝宴禮忽然笑了一聲。

  樓阮好奇地看過去,她說的不對嗎?

  這種天才的人生,不都是這樣嗎?

  她真沒見過哪個天才天天八卦,天天玩這個玩那個的,一般智商超高的天才,都不會過度沉溺玩樂吧?

  「你聽誰說的?」謝宴禮問。

  「……還用聽誰說嗎?誰都看得出來啊,這難道不是有目共睹的嗎?」樓阮茫然道。

  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她和同學每一次聽到他的名字,都是他什麼什麼競賽第一,幾校聯考第一,什麼什麼辯論賽第一,獲得了什麼什麼專利……

  謝宴禮轉過頭來,「不對。」

  「不對?」樓阮輕輕重複他的話,似是在呢喃。

  謝宴禮坐在駕駛座上,身後是京北的高樓大廈,他脖頸上誇張的銀鏈子正安靜躺在漂亮雪白的鎖骨上,男人黑眸沉沉,語氣認真,「樓阮,你以前看到的不對。」

  「現在開始,重新看看我是什麼樣的人。」

  「和你,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

  那輛黑色賓利被謝宴禮開回了家,樓阮的東西也被放在了上面。

  他帶著樓阮走向了車庫另一端。

  車庫另一端,藍色的燈帶下,十多輛機車整齊擺放在那裡,安靜等待著它的主人。

  謝宴禮回頭看身後的人,側目道,「喜歡哪一輛?」

  樓阮完全不懂機車,完全看不出好壞,只能看出顏色和大小不同,不過她知道,謝宴禮的東西一定不會不好。

  她以前從沒有坐過機車,偶爾見到有人騎機車也是在京北的深夜。

  謝宴禮見她不說話,又問道:「選不出來?」

  樓阮:「……嗯。」

  謝宴禮歪了歪頭,像是隨手指了一輛,「那就這輛。」

  樓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一輛白色的機車,上面帶著些黑色地小塗鴉,還有一些簡單的英文字母,不過看起來像是亂畫的。

  謝宴禮走過去,不知道按了什麼開關,藍色燈帶下,黃色燈光驟然亮了起來。

  樓阮定睛看過去,是一格又一格的柜子,一格裡面一個摩托車頭盔,五顏六色的,全都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

  謝宴禮站在那兒,似乎是認真挑選了一下,最後打開了一扇櫃門,從裡面拿出了一隻白色的女士頭盔,上面還帶著兩隻同樣色系的小耳朵。

  像貓耳。

  「這個怎麼樣?」他拎著它回頭問。

  樓阮就是再不懂,也能看出它是女士專屬,一瞬間有些猶豫,她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我可以戴這個?」

  藍調的燈光映在謝宴禮臉上,不僅沒有顯得很死亡,反而顯得那張臉更加完美精緻,無可挑剔。

  謝宴禮像是想到了她心中所想似的,拎著那隻頭盔低低笑了幾聲,他回頭看過去,對樓阮介紹身旁的柜子們,「這些都是新加的,我讓唐叔特意給你準備的。」

  頓了一下,像開玩笑似的,他勾著唇角說,「我的機車后座,只載謝太太。」

  樓阮腦子嗡了一下,輕軟的嗓音中帶著一絲錯愕,「讓唐叔,特意準備的?」

  她看過去,擺放頭盔的柜子的確有新有舊,左邊的明顯比右邊的舊一些。

  「你……」

  她以為他們的聯姻,只會是那種……相敬如賓的聯姻,等到不需要的時候就會離婚,好聚好散。

  就像養父和養母那樣,一年之中所有的見面都只是為了相互幫助應付家人。

  可他竟然還讓唐叔做了這些……

  樓阮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心中騰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是過往二十多年都從未有過的。

  她站在光線幽暗停車場裡,無比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聲。

  「嗯,特意讓唐叔準備的,」謝宴禮拎著那隻小貓耳朵頭盔走上前來,把頭盔扣在她腦袋上,垂著眼睛給她戴好,他唇角勾起,慢條斯理地拉長了語調,「不過呢,你也別太感動。」

  「我有條件。」

  戴上頭盔以後,樓阮覺得整個腦袋都沉壓壓的,她被裹在裡面,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但因為有了頭盔的掩飾,似乎也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看他了。

  第44章 沒來過沒事兒,今天不就來了?

  她抬著眼睛,隔著頭盔看他,半晌才茫然問道,「條件?」

  謝宴禮勾起冷白的手指,抬手撥弄了一下她頭頂的雪白貓耳,懶洋洋地點頭,「對。」

  因為隔著頭盔,所以樓阮聽到的聲音有幾分不真切,有些悶悶的,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似的。

  「爺爺他們都很喜歡你,」謝宴禮垂下眼睛,狹長的黑眸中映著淺淺的藍光,「所以我們需要表現得,甜蜜一些。」

  樓阮聽著謝宴禮的聲音,輕輕垂下眼睫,很輕很輕地點了頭,「喔。」

  原來是為了這個。

  這樣就正常多了。

  商人嘛,無利不起早。

  正常的。

  樓阮剛剛驟然加快的心跳緩緩平復,腦袋上這個頭盔瞬間戴的理所當然起來,她認認真真地點頭,「可以,我會配合。」

  婚都結了,表現得親密一點當然也是可以的。

  謝宴禮垂著眼睛,冷白的鎖骨在停車場藍色燈帶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清晰性感。

  他站在她面前,似乎是舔了舔唇,殷紅的薄唇上泛起了一層瑰麗的水光,哪怕是隔著一層,樓阮也能感受到它的誘人。

  謝宴禮勾了勾唇,「行。」

  -

  機車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大道路燈明亮,樓阮坐在謝宴禮的機車后座上,可以清晰地聽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

  月亮高懸,機車仿佛一下子竄了出去,樓阮下意識伸出手,環住了謝宴禮的腰。

  速度實在太快,樓阮完全沒有生出半點旖旎的想法,滿腦子都是不要掉下去。

  她腦袋貼近謝宴禮,轉過頭看向江對面繁華的京北夜景。

  燈光璀璨的渡輪在江上慢慢行駛,樓阮看著一閃而過的風景,忽然在這個瞬間放下所有。

  明明耳邊還有風在呼嘯,但她卻覺得時間好像驟停了似的。

  這條路仿佛沒了盡頭,而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她和謝宴禮。

  前面的謝宴禮微微回頭,他雙手落在把手上,唇角緩緩勾出愉悅的弧度。

  -

  這個季節的京北晚上溫度正好,不冷不熱。

  樓阮默默摘下了腦袋上的頭盔,她精心打理的髮絲被頭盔壓得有些亂,她拎著頭盔,隨意撩了一下髮絲,看起來仍然有些懵懵的。

  她忽然發現,她都已經忘了問謝宴禮,他們要去什麼地方……

  不過這附近……好像有音樂聲。

  樓阮轉頭看向聲音來源,還沒看清楚,手上就一輕,頭盔被人拿走了。

  她回過頭,是謝宴禮。

  他頭髮也亂了,但京北的風好像都偏愛他,隨便吹一吹,就能讓那個頂著一頭亂髮的男人散發出動人心魄的氣質。

  他拎起她的貓耳朵頭盔,「在這兒等等。」

  樓阮點點頭,軟白的臉頰上只剩下了茫然。

  似乎是她表現得實在太懵,逗笑了謝宴禮,他拎著那隻頭盔歪了歪頭,嘴角勾出格外灼眼的笑,「吹懵了?我很快回來。」

  樓阮站在他面前,夜風襲來,適時地吹亂她的髮絲,那抹灼眼的笑容轉瞬即逝,她抬起手,別過髮絲,安靜點了頭。

  謝宴禮回來得很快。

  樓阮也是等到人到跟前了,才收回了目光。

  那一邊,昏暗的路燈下,兩頂頭盔並排放在機車上,一黑一白,白的頂上還帶著兩隻軟萌的貓耳,放在一起時,看著好像……

  「走吧。」謝宴禮說道。

  樓阮點點頭,又問道,「我們去哪?」

  謝宴禮低下頭,像是有些詫異似的,「前面是小叮噹遊樂園,你沒來過?」

  ……小叮噹遊樂園。

  樓阮聽都沒聽過。

  這裡算是京北的最西邊了,他們一路過來路上都沒什麼車,這地方算偏僻了。

  不過京北那些不這麼偏僻的遊樂園,樓阮也只是聽過而已,從沒去過。

  從沒有人帶她去過遊樂園,長大以後有能力了,也沒想過要去。

  謝宴禮頓了一下,說道,「沒來過沒事兒,今天不就來了?」

  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樓阮看著地上的樣子,先是微微一怔,又抿唇笑了一下。

  她以前也不是沒有交過朋友的。

  除了周越添以外,當然也是有別的朋友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只不過她的運氣似乎不那麼好,每一次遇到的朋友都不是同頻朋友。

  讀大學的時候,她全寢室決定一起去酒吧。

  她說自己沒去過時,她們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古怪,甚至還有人直白地開了口:【樓阮,你沒事吧,酒吧都沒去過?】

  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次次都是這樣。

  她沒做過的、沒去過的地方似乎很多很多。

  她和她們,好像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和他們走在一起,很像異類。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對她說,沒來過沒事,今天不就來了。

  以前,就是周越添,也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其實仔細想想,周越添和他們的區別,大概就是他們會說出來,而周越添不會直接開口說。

  所以那時候她總覺得周越添是不同的……

  謝宴禮見她不說話,漆黑碎發下,瞳眸閃爍,他低下頭看著他們的影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認真地補充道,「這地方是有些偏,沒來過也正常。」

  樓阮抬起頭,有些錯愕地看他。

  還真是……頭一次聽到他用這麼認真的語氣說話。

  怪不習慣的。

  回憶中不愉快的記憶仿佛在一瞬間被橫掃而空,她眼睛眯起來,很輕很輕地開口問道,「你還會來遊樂園嗎?」

  「怎麼不會。」謝宴禮歪頭看了她兩秒,輕嗤了一聲,懶洋洋道,「這遊樂場我來了幾百次,你今天就是給我蒙上眼睛,我一樣能從這兒走出去。」

  「幾百次?」

  京北有很多很多遊樂園,謝宴禮這種不差錢的人,竟會來這麼一個偏僻的遊樂園幾百次?

  「你不信?」謝宴禮垂下眼睛看她。

  「……沒不信。」樓阮避開他的視線,猶豫了一秒,否認道。

  她其實很不擅長說謊,很容易被發現。

  果然,沒瞞過謝宴禮。

  昏暗的路燈下,謝宴禮漂亮的喉結輕輕滾了滾,低低笑了聲,「樓阮,騙人可不是好習慣。」

  第45章 你剛剛是在給我拍照嗎

  謝宴禮聲線乾淨,伴著晚風灌入樓阮的耳中。

  她變得更不好意思起來,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算了,」那道乾淨慵懶的聲音再次落下來,「這次就算了,誰讓你是我太太,下次不要撒謊了。」

  「……」

  樓阮輕輕抿起唇,這聲謝太太,他還真是越叫越熟練。

  張口就來,完全不會難為情。

  要是讓她忽然之間喊他……

  喊他親密的稱呼,她是喊不出口的。

  樓阮看著地面上婆娑的樹影,忽然間走了個神,她認真想,謝宴禮難道就沒撒過謊嗎?

  下一秒,她又立刻想,一定沒有。

  撒謊這樣的事,謝宴禮肯定不會做。

  他才不屑撒謊。

  不遠處的霓虹光影映了過來,樓阮抬起眼睛看了過去,看到了「小叮噹遊樂園」幾個字,有些驚奇。

  這麼偏僻的地方,都這麼晚了,竟然還有遊樂園開門。

  屬實不容易。

  謝宴禮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前走。

  樓阮微微加快步子,朝著那扇小小的鐵門走了過去,不需要門票,可以直接進去。

  謝宴禮跟在她身後走了進去,「這個遊樂場雖然小,但該有的都有,過山車,跳樓機,旋轉木馬,摩天輪……都有。」

  「樓阮,今天是你第一次來,如果你不怕,那我們就從頭開始,玩到最後吧。」

  樓阮回頭看他,「怕什麼?」

  謝宴禮垂下眼睛瞥她,語調懶洋洋的:「……過山車。」

  樓阮以前沒去過遊樂場,當然也沒坐過過山車,她不知道自己怕不怕。

  於是,她很誠實地說道,「以前沒坐過,試試吧。」

  「怕的話,我可以不坐跳樓機那些嗎?」

  她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在徐家的生活使她習慣了做每一件事之前都先徵詢別人的意見。

  「當然可以,」謝宴禮似乎是覺得她說這話奇怪,「怕的話還繼續玩什麼。」

  「人活著是要體驗不同的人生,但屬實沒必要活受罪,玩兒不就是為了開心嗎,怕就不玩了,可玩的多得是。」他頓了一下,又說,「該放棄時就放棄。」

  樓阮站在他身後,蔥白纖細的手指輕輕抓住了衣角。

  在徐家的時候,養父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養母也不太管她,都是保姆阿姨在管她。

  她記得很清楚,很小很小的時候,保姆阿姨做了一桌子菜,最後剩下了一道炒竹筍,她和徐旭澤都不喜歡吃,但養母和保姆阿姨堅持讓他們吃完。

  【不想吃就不吃,不想做就不做,人生哪有那麼容易。】

  在徐家,從沒有什麼怕就不用上,不喜歡、不想就不用的道理,也沒有「該放棄時就放棄」這種道理。

  「在這等會兒,我去買遊戲幣。」謝宴禮停下來,轉頭看向一旁的遊戲幣售賣亭,對樓阮說道。

  樓阮點了點頭,但卻還是跟上了謝宴禮的步子,「我跟你一起去。」

  就幾步路,也不是很遠,她在原地等什麼……

  謝宴禮似乎是笑了一下,他走上前,買了兩百塊的遊戲幣。

  遊樂場的工作人員給了他們一隻袋子,遊戲幣全都被裝了進去,拎起來沉甸甸的。

  謝宴禮抬起手,把那隻沉甸甸的袋子遞給了樓阮,「你來管錢。」

  樓阮接過那隻袋子,「這些就夠了?」

  京北物價很高,她雖然沒去過,但是也知道,有些遊樂場的門票都不止二百。

  「在這裡,夠。」謝宴禮朝著前方抬了抬下巴,「走吧,謝太太,你的離職慶祝開始了。」

  樓阮拎著沉甸甸的錢袋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片彩光。

  不遠處的旋轉木馬上還放著音樂,音樂聲隱隱約約傳來,她忽然就變得遲鈍起來。

  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

  「樓阮?」直到身旁的人喊了她一聲。

  樓阮定了定神,「嗯。」

  她拎著「錢袋子」走向前方,謝宴禮就跟在她身後,長長的影子包裹著她。

  第一個項目,旋轉木馬。

  這個時間點人不是很多,這遊樂場看起來好像是也是翻新過的,設備並不老舊,反而格外夢幻。

  樓阮和謝宴禮站在下面,看著上面一圈又一圈的人和木馬,不知道為什麼,樓阮總覺得好像哪裡有什麼不對。

  她剛開始還只是覺得不對,但卻沒想到哪裡不對,但坐上去後,她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

  木馬一大一小,坐在她旁邊的都是爸爸帶著孩子或者媽媽帶著孩子的親子組合,只有她一個人坐在上面,身旁那個屬於「孩子」的獨角獸小木馬空空蕩蕩的。

  樓阮抓著木馬前面的把杆,轉頭看向旋轉木馬下方。

  謝宴禮身形修長挺拔,他雪白襯衫的領口微微開著個口子,原本套在外面的牛仔外套被他脫了下來,挎在臂彎。

  那人站在正中央,慢慢悠悠地拿出手機,把鏡頭對準了她。

  樓阮握著把杆,動作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他在給她拍照嗎……

  還是在錄視頻?

  她朝著謝宴禮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給她拍照,但謝宴禮好像完全沒看懂似的,依舊認認真真舉著手機,手機鏡頭準確地對準了她。

  夢幻的鋼琴曲響起,坐下的木馬輕輕搖晃起來,樓阮看著下面的謝宴禮,動作更僵硬了。

  「……」

  一首曲子結束,旋轉木馬終於停了下來。

  樓阮默默下來,輕輕抿住唇。

  她人生中第一次坐旋轉木馬,完全沒坐出什麼感覺。

  她人是坐在上面,但所有注意力都在謝宴禮和他的手機身上,根本沒有心思去體驗坐旋轉木馬的快樂。

  謝宴禮見她走出來,才不疾不徐地放下手機,朝著她綻開一個笑,「第一次坐旋轉木馬,感覺怎麼樣,謝太太?」

  「……」

  見她走得越來越近,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

  「怎麼樣,喜不喜歡旋轉木馬,要不要再坐一次?」

  樓阮慢吞吞走到他身邊,她看向他手上那隻手機,手機屏幕已經被主人按滅了,看不出什麼。

  她只能抬起頭看他,鼓起勇氣問,「你剛剛是在給我拍照嗎?」

  第46章 看來謝太太很認可我的攝影技術

  謝宴禮站在那裡,垂下眼睛慵懶看她,「噢,拍了。」

  理直氣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樓阮微仰著頭,盯著他看了兩秒才開口,「……不用給我拍照。」

  「你剛剛答應我的,會配合我。」謝宴禮垂著眼睫,雪白的喉結輕滾,那上面的牙印已經淡到幾乎看不清楚了,「這些照片要給爺爺看的。」

  樓阮:「……」

  謝宴禮垂著眼睛,漆黑的眉輕蹙,「你不喜歡拍照?」

  「那我就……」

  「沒有。」樓阮一想到在謝家老宅對著她笑眯眯的謝老爺子,連忙打斷謝宴禮,「我沒有不喜歡拍照。」

  不過以前也很少拍照就是了。

  不習慣,也沒人給拍。

  謝宴禮的襯衫袖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挽了起來,他手上挎著那件顏色偏黑的牛仔外套,冷白的手臂筋脈微浮。

  他捏著手機一角,隨手轉動手機,精緻的墨眉輕輕挑起,「那我就給你拍了?」

  「……你拍。」

  樓阮又回去坐了一次旋轉木馬,雖然謝宴禮的手機屏幕一直對著她,她還是有些不自在,但已經比第一次去坐的時候自然多了。

  謝宴禮站在最佳角度,替她拍到了幾張堪稱完美的照片。

  樓阮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正垂著眼睛翻看剛剛拍的照片,樓阮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手機屏幕上的照片。

  不得不說,謝宴禮拍照技術很好,剛剛一閃而過的那兩張,她覺得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她這二十幾年來最好看的照片。

  見她回來,謝宴禮抬起頭來,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那張雅致矜貴的臉上,沉沉黑眸透出幾分散漫不羈。

  他抬起冷白的手,把剛剛拍好的照片舉起來給她看,「你看看。」

  樓阮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他的手機,低著頭認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那張照片,也不敢左右亂劃,軟聲發出中肯的評價,「拍得很好!」

  謝宴禮挎著外套,垂著眼睛看她,「往前翻翻啊,我拍了很多。」

  樓阮拿著他的手機,覺得像是握著個燙手的山芋,有些驚恐地抬頭,「啊?」

  謝宴禮垂著黑睫,學著她的口氣,「啊?」

  樓阮:「……哦。」

  謝宴禮微微站直了些,透著世家養出的矜貴閒適,他語調漫不經心道,「看到不喜歡的就順手刪了。」

  樓阮拿著他的手機,慢吞吞往後翻了一頁,看到了下一張照片。

  聽到謝宴禮的話,她動作微微頓了一下,輕輕點頭,「好。」

  樓阮一路翻看到最後一張照片,看得越來越入神,她到最後也沒覺得有哪張不喜歡想刪掉。

  這難道就是天才嗎?

  什麼都天賦異稟。

  她拿著謝宴禮的手機,忽然想到她好像看了很久,好像浪費了很長時間。

  她幾乎是有些驚恐地抬起了頭,但卻沒有從謝宴禮臉上看到任何不耐。

  謝宴禮見她抬頭,語調散漫,「看完了?」

  樓阮微微抬著下巴,白皙的臉上帶著茫然,「完了。」

  她順勢抬起手,想要把手機遞給謝宴禮。

  「一張沒刪。」謝宴禮接過手機,低下頭隨意劃了劃,狹長的眼底漫過低笑,「看來謝太太很認可我的攝影技術。」

  樓阮:「?」

  她忽然就沒有那麼茫然和不好意思了。

  這人真是……

  他按下鎖屏鍵,手機屏幕瞬間熄了,漆黑的眸子望向樓阮身後的旋轉木馬,「還玩嗎?」

  樓阮搖搖頭,「不玩了。」

  坐兩次就夠了。

  「行,」謝宴禮散漫的語調微微拖長,「下一個。」

  -

  下一個項目,碰碰車。

  依舊是樓阮以前沒體驗過的東西。

  謝宴禮這次不在下面給她拍照了,直接跟在樓阮身後,一起走了進去。

  碰碰車很大,一個足以坐下兩個人。

  但謝宴禮卻沒選擇和樓阮坐在一輛車上,而是選了樓阮旁邊的一輛黑色碰碰車。

  樓阮坐在那輛蘋果綠色的碰碰車上,抓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謝宴禮這是要撞她了?

  她默默抿唇,不能輸!

  這個時間點遊樂場的人並不多,加上樓阮和謝宴禮,碰碰車場上只有五六輛車。

  音樂聲響起的時候,周圍的車子立刻就動了起來,只有樓阮那輛蘋果綠色的車子紋絲不動。

  樓阮抓著碰碰車上的小方向盤,有些驚奇地看著它,為什麼不動,是她操作不對嗎?

  可她明明是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來的啊……

  她努力踩著剎車,轉動方向盤,可不管怎樣,坐下的「蘋果綠」都還是紋絲不動。

  周圍幾輛車快樂地撞來撞去,她被圍在一個圈裡,紋絲不動。

  雖然沒幾個人看她,但樓阮還是覺得有些窘迫。

  她想了想,按照工作人員的指使,繼續嘗試,但她那輛碰碰車完全不聽使喚,怎麼折騰都一動不動。

  樓阮抓著方向盤,微微低著頭看它,白皙的臉頰上映出了窘迫的薄粉。

  直到一輛黑色的碰碰車繞過來,闖進無人進入的圈子,從後端很輕很輕地碰了一下。

  一直紋絲不動的蘋果綠色碰碰車終於前進了一小步。

  樓阮握著方向盤迴頭。

  穿著白襯衫的人坐在黑色碰碰車裡,冷白修長的手落在圓圓小小的方向盤上,朝著她挑了挑眉。

  周圍幾輛車你撞我我撞你,玩得不亦樂乎,他們的笑鬧聲伴隨著音樂聲湧進耳膜,原本是十分吵鬧的。

  但此刻樓阮卻一點也感受不到吵鬧。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回頭看著他。

  那人菲薄的唇角勾著笑,像玩性大發似的,踩下油門,再次撞了上來。

  這次的力道比上次要重一些。

  樓阮的身體隨著碰碰車晃了一下,綢緞一樣的柔軟髮絲甩了出去。

  緩過來後,她驀地回了頭。

  謝宴禮端坐在那輛黑色碰碰車上,漆黑的碎發下,狹長的眼眸彎著,唇角掛著惡劣不羈的笑。

  在樓阮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黑色的碰碰車再次撞了上來,她的小破車再次前進了一小步。

  樓阮終於忍不住,回頭朝著他喊道,「謝宴禮!」

  不過她不知道,她回頭喊他名字的時候,臉上是掛著淺淺的笑的,有些嬌嗔的意味。

  第47章 她是色批嗎

  謝宴禮唇角勾著笑,再次輕輕撞了她一下。

  正好身後有另一輛碰碰車過來,朝著樓阮的小跑車前方撞了一下。

  那是一對母子,他們坐在同一輛碰碰車上,兩輛車撞在一起的時候,坐在母親是身邊的小男孩發出咯咯地笑。

  他坐在媽媽身邊拍手,「哇哇!哈哈哈哈哈!」

  沒幾秒,原本一直在旁邊轉來轉去的其他碰碰車也加入了戰場。

  那個原本沒有人踏足的圈子,充滿了歡聲笑語。

  -

  幾分鐘過後,遊戲終於停了。

  謝宴禮下車過來,走到她面前,朝著還一臉懵懵的樓阮伸出了手。

  那隻手落在樓阮面前,冷白的皮膚被頂燈照著,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金邊,恍若帶著一層聖光般,顯得潔白如玉。

  樓阮抬起頭,「謝宴禮。」

  謝宴禮耐心等在那裡,勾著唇點頭,「嗯。」

  樓阮抬著頭看他,「你和別人一起撞我。」

  謝宴禮仍然沒有收回手,他站在那裡,保持著那個姿勢,「哦~可我們不是一個車的啊。」

  樓阮抿起唇,頓時沒有立場譴責他了。

  他說得對,他們又不是一輛車的。

  而且分開坐的時候,她不是也提前想到了嘛,他會撞她。

  她鼓了鼓臉,低下頭伸手解了安全帶。

  謝宴禮緩緩收回手,他站在她車邊,歪頭看著她的動作問道,「我撞你,你也可以撞我啊,你剛怎麼不動?」

  樓阮才剛剛解開安全帶,她抬起白軟的小臉,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可憐兮兮的,好像是在和很親近的人說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個碰碰車不動,我明明是按照工作人員說的做的呀。」

  她還沒來得及從車上下來,站在身旁的人就彎下了腰,對方冷白的手臂伸過來,修長好看的手指落在方向盤上,輕輕轉動方向盤,嗓音乾淨而悅耳,「踩油門。」

  樓阮想也不想就踩下了油門,車子依舊紋絲不動。

  她做完以後才想到,自己安全帶都沒系,這車要是真出去了,可能會有危險。

  她正在懊惱自己怎麼就聽著謝宴禮的話照做了,下一秒,對方就慢悠悠收回了手。

  「壞了。」他直起身子說,「下來吧。」

  樓阮有些懵,原來是壞了。

  她打開碰碰車一側的小門,站了起來。

  兩人一起去找了碰碰車場的工作人員,和工作人員說明情況以後,那輛壞掉的蘋果綠被挪出了場子。

  又開始有玩家進場了。

  謝宴禮站在一旁看著,轉眼瞥向樓阮,「還玩嗎,要不要再來一場?」

  樓阮抿起唇,攥著手點了點頭,「嗯!」

  上一場那個是壞的,她只能被動地被撞來撞去,這次一定要「報仇」,一定要撞回去!

  謝宴禮低低笑了一聲,跟在了她身後,一起重新進了場。

  這一次,樓阮選擇了一輛天藍色的碰碰車,剛打開車門坐進去,就發現自己被一道暗影籠住了。

  她抬起頭看向對方,謝宴禮正站在她車邊,唇角掛著勾魂攝魄的笑,「怎麼樣,這次要不要和我一車?」

  樓阮微微一怔,她這個視角抬頭看他,覺得這人簡直就像是來勾魂的狐狸精似的,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讓人無法拒絕的氣質。

  她甚至沒有怎麼思考,下意識地,就往裡挪了挪。

  好在車子夠大。

  謝宴禮長腿跨進來,吊兒郎當地坐在了她身旁。

  他坐下以後,樓阮才覺得他們這樣……好像挨得有些太近了。

  謝宴禮也不知道幾天噴了什麼香水,他身上淡淡的烏木香味全都瀰漫了過來。

  很好聞,不刺鼻。

  但缺點也是,很好聞,不刺鼻。

  容易讓人沉醉。

  偏偏身旁的貴公子還一副撩人而不自知的模樣,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手指勾起了深灰色的安全帶,低頭給自己扣上了。

  他去勾安全帶的時候,指骨不經意間擦了樓阮的手。

  雖然只是很輕很輕的一下,但樓阮卻覺得被擦過的地方像被灼燒了似的,滾燙滾燙。

  她低頭看向兩人並列的腿,默默把腿往另一邊挪了挪。

  剛剛還覺得這碰碰車挺大呢,兩個人坐上來,怎麼會這麼逼仄。

  這么小的地方,觸碰完全就是難以避免的。

  樓阮抿住唇,她已經很努力了,但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

  她喝多了的那天。

  雖然只有零星的記憶,但是——

  只是那點零星的記憶,就足以擾人心智。

  更別說,她此時坐在這裡,看著謝宴禮慢悠悠落在放線盤上的手,就好像沉睡的記憶忽然之間被喚醒了似的,又想到了一些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起的片段。

  那天她在走廊扯住謝宴禮的時候,快要是摔倒,謝宴禮服了她一把,酒店兩側牆上的不規則鏡子裡,謝宴禮扶著她的腰的手指關節泛著淺淺的紅。

  後來她仰頭去咬他喉結的時候,他按著她肩膀的手,似乎也是泛著紅的……

  樓阮輕輕合上眼睛,覺得氣息都在剎那之間變得灼熱起來。

  她一邊努力往旁邊挪,一邊很認真地想,她這種,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渣女+色批啊?

  明明以前對其他人一往情深,怎麼忽然之間就開始反覆去想另一個男人的身體人?

  怎麼看到人家的手,都會胡思亂想一些色批東西啊?

  她這思想是不是發散的太過了些啊?

  這好像已經不是色批了,這是變態啊,變態……

  樓阮一隻手抓著碰碰車的側門,一邊重重沉了口氣,要不是謝宴禮還坐在她身邊,她已經低下頭開始無聲嗑額頭了。

  身邊的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謝宴禮雙手落在方向盤上,指骨關節泛著微紅,他垂下眼睛看她,意味不明道,「謝太太,你再這樣挪下去,就要挪出去了。」

  樓阮耳朵一紅,抿著唇又往回挪,她有些窘迫,聲音低低說,「不好意思,我怕碰到你……」

  完了,更變態了。

  他一開口說話,她甚至都能腦補到對方雪白喉結滾動時的模樣了。

  而且,腦子裡還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聲音,是那晚在酒店時親他時候他的喘.息聲……

  第48章 可以了,多謝夫人

  謝宴禮坐在她身旁,輕輕挑起眉梢,他修長的雙腿往前伸了伸,身體斜斜靠在那兒,笑得瑰姿艷溢,「哦?擔心碰到我?」

  樓阮:「……」

  也許是他們靠得太近,她總覺得,他的這句話是帶著熱意的。

  像看準了目標的狐狸精,不動聲色地靠近目標,發出致命的蠱惑。

  謝宴禮唇角勾著淺淺的笑,他靠在那兒盯著她看了幾秒,又慢悠悠直起了身子,一派謙謙君子的模樣,「可是那天……」

  他不用繼續說下去,樓阮也知道他要說的是哪天。

  樓阮僵硬地坐在他身旁,瑩白小巧的耳垂瞬間就紅了,她小聲開口道,「那天是我喝多了……」

  「嗯,」謝宴禮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他姿態優雅地點頭,「喝多了。」

  樓阮精緻的眉梢不經意蹙了一下,抓在一旁的白嫩手指微微蜷縮,難道是因為靠得太近嗎……

  她怎麼覺得,謝宴禮在這個碰碰車上,說得每一句話都像跟羽毛似的,卷進耳蝸的時候酥酥麻麻的,像……

  那天曖昧的輕喘聲。

  「……」

  樓阮抬起眼睛看他,對方雙手落在方向盤上,形狀完美昳麗的薄唇勾著淺淺的弧度,泛著蠱惑人心的色澤。

  「……」

  樓阮驀地閉上了眼睛,謝宴禮的語氣意有所指,可偏偏她又無法反駁什麼。

  根本無力反駁啊……

  那天晚上,她雖然喝多了,但零碎的記憶告訴她,她喊過他的名字,她知道對方是謝宴禮。

  知道是謝宴禮還上去冒犯人家,她怎麼反駁,人家用這種語氣說也是應該的。

  不過好在碰碰車場上的音樂聲很快就響了起來,周圍的碰碰車迅速啟動。

  謝宴禮也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落在方向盤上的白皙手指微動,他們的碰碰車也跟著撞了出去。

  樓阮坐在車裡搖來晃去,但隨著周圍的撞擊和笑鬧,她也漸漸放鬆下來,沒有繼續拘在一旁,生怕碰到謝宴禮。

  「謝宴禮,撞他,撞他!」

  不得不說,謝宴禮玩碰碰車還真是有點東西的,她指哪他打哪,準確無誤。

  樓阮還挺喜歡碰碰車,不過卻繼續玩,後面還有很多項目,她都很想嘗試。

  謝宴禮對這裡十分熟悉,她只管拎著錢袋子跟他走就好。

  玩了大概四五個項目以後,樓阮終於察覺到到底哪裡不對了。

  這個遊樂園,是一個兒童遊樂園。

  所以,當樓阮站在過山車項目前,看著那低低矮矮又帶著彩燈的慢速綠色毛毛蟲過山車的時候,是有些無語的。

  就這個高度和速度,謝宴禮還問她害不害怕?

  這個年紀的人,誰會怕這個啊?

  看不起誰呢!

  謝宴禮站在她面前,朝著她攤開了手。

  樓阮抿起唇,抬頭看了一眼那邊的指示牌,過山車一人一次二十個幣。

  她低下頭,從「錢袋子」裡面摸出了一堆遊戲幣,低著頭一邊數一邊把它們放到謝宴禮手上,直到數到四十。

  謝宴禮收回手,冷白的指骨微微攏起。

  如玉質一般的冷白喉結輕輕滾動,他唇角一彎,勾起瀲灩的笑容,「就正好四十個,卡得死死的,連點零花錢都不給啊。」

  樓阮剛剛收緊手上錢袋子的拉繩,她有些懵地抬起頭看他,「你多給你一個能幹什麼?」

  「而且,不是到了四十個你就自己把手收回去了嗎?」

  她據理力爭。

  謝宴禮掂了掂手上的遊戲幣,面不改色道,「我這是懂事,可誰知道謝太太一點不疼我。」

  他一頓,輕輕「嘖」了聲,評價道,「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樓阮:「??」

  他在說什麼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都來了?

  他這樣還不算會哭的孩子嗎,那究竟什麼樣才算會哭的孩子啊。

  這人真能顛倒黑白。

  她微微鼓起臉,抬眼瞪著謝宴禮,伸手打開了「錢袋子」的拉繩,嫩白的手指摸進去,摸出了兩個金燦燦的幣,抬起手遞給他,「喏,零花錢。」

  「現在可以了嗎?」

  謝宴禮垂著眼睛,看著她的動作,輕輕舔了舔唇角,含笑從她手心拿走了那兩枚遊戲幣,慵懶的語調微微拖長,「可以了,多謝夫人。」

  樓阮抓著「錢袋子」,一聽到這個稱呼,險些手一松把它丟下去。

  身後,綠色的毛毛蟲過山車嗖嗖地跑了回來,又回到了起點的位置。

  上一場的遊客陸陸續續解開安全帶下來了。

  謝宴禮隨手把那兩枚遊戲幣放進了口袋,挎著牛仔外套回頭,「過去吧,可以上去了。」

  樓阮默默綁好錢袋子上的拉繩,慢吞吞跟上了謝宴禮的步子。

  她有些懷疑地抬起頭,目光落在男人修瘦的身影上,這人是怎麼做到的,什麼都信手拈來,面不改色。

  這麼親密的稱呼張口就來,並且臉不紅心不跳。

  她沒記錯的話,他們在那夜之前,是一句話都沒說過的吧?

  樓阮還沒想通,前面信手拈來的謝先生已經嘩啦啦把那四十個幣都投進了機器。

  門口的小熊玩偶發出軟甜的童聲:

  「兩位,裡面請。」

  謝宴禮面前的閥道已經開了,他沒有直接走,而是站在門前回頭看了過來。

  樓阮連忙往前挪了一步,跟了上來。

  謝宴禮這才轉過身,邁著長腿走了進去。

  樓阮緊緊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找了一截車廂坐了進去,才輕輕伸出手,想打開他身後那截車廂的門。

  誰知謝宴禮卻坐在上面回頭看她,幽幽地看著她,忽然喊道,「樓阮。」

  樓阮下意識地停住動作,彎著腰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謝宴禮那張矜貴精緻的臉上好像帶著幾分委屈。

  「……啊?」

  謝宴禮靠在那截車廂的角落,身邊空空如也。

  他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她。

  樓阮保持著那個動作,身後有人不端上來,她指尖還落在車廂門上,有些冰涼。

  她看了謝宴禮兩秒,最終把手邊那扇門推了進去,直起身子往前走了兩步,打開謝宴禮那截車廂的門,坐在了他身邊。

  第49章 我只告訴夫人

  她在他身邊坐定以後,謝宴禮終於收回了那道似有似無的委屈視線。

  他正了正身子,昳麗勾人的臉在毛毛蟲過山車上的彩燈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精緻,宛若上好的玉雕。

  如玉的手指伸過來,勾住了樓阮身旁的安全帶,倒是沒有要幫她系,而是微微抬著手,將它遞給她,「太好了,有夫人在身邊我就放心了。」

  樓阮接過他抬起的安全帶,不小心被那截如玉的指骨碰了一下,她眉心一跳,面不改色地垂下眼睛,把安全帶系好,「放什麼心。」

  她好像已經逐漸習慣了謝宴禮這些忽如其來的親密稱呼。

  身旁的人轉過頭來,漆黑碎發下的眼眸中映著淺淺的碎光,他隨意往旁邊靠了靠,修長冷白的手支住額頭,菲薄的唇微抿了抿,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才說,「我有些怕這個,有夫人在身邊就不怕了。」

  樓阮:「?」

  樓阮看著那張從容的面孔,嘴唇輕抿。

  行,確認過眼神,他是真的不管什麼都能張口就來。

  這種程度的過山車,他會害怕?

  他到底在一本正經地瞎講什麼。

  他那個機車騎那麼快他都不知道怕,一個兒童過山車,他開始害怕了?

  她信他個鬼!

  謝宴禮靠在那兒,看著樓阮明顯不信的臉,繼續不疾不徐道,「沒關係的,夫人不相信我也沒關係的。」

  樓阮:「?」

  她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倒是說點讓人容易相信的啊,你怕這個,說出去誰會信?」

  謝宴禮靠在那兒,伸手拂過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漫不經心道,「這麼丟人的事兒我怎麼會告訴別人。」

  不知不覺間,樓阮面對他時臉上的表情已經生動多了,她笑了一下,他這是知道騙不了別人吧。

  她正在笑,那人精緻如玉的臉就從容靠了過來,他鼻樑高挺而筆直,那張殷紅的唇因為短暫地舐舔而泛起瀲灩的緋色,在過山車開啟之前,撩人的碎聲清晰地落在耳邊:

  「我只告訴夫人。」

  樓阮屏著呼吸,微微往後縮著,她近距離看著那張臉,有些短暫地無法呼吸。

  「……是因為你騙不了別人吧……」

  「滴——」

  還不等謝宴禮說什麼,毛毛蟲車頭就響了一聲,周圍的裝飾彩燈也換了顏色,過山車啟動了。

  速度不快,起伏不大,臉頰兩側的夜風吹在身上甚至有些舒爽。

  樓阮的髮絲被統一往後吹去,前排的小朋友和陪同的家長們紛紛伸出手臂,在過山車衝下一個小陡坡的時候,一起發出整齊劃一的驚呼聲。

  樓阮也學著他們伸出手,感受著舒適的夜風和輕微的波動。

  每衝下一個小陡坡,她也會和前方的小朋友們一起喊出聲。

  這是兒童過山車,並沒有翻轉和特別大的起伏,樓阮覺得格外溫和,第一次過山車的體驗感極好。

  她高高興興地從頭坐到了尾,白軟的臉上一直掛著生動的笑。

  直到過山車停下來,她一轉頭,才發現坐在身旁的謝宴禮不太對勁。

  上車時還平靜從容的臉,變得有些發白,甚至可以用沒有血色來形容。

  樓阮的笑容僵在臉上,小心翼翼地歪頭看他,「謝宴禮?」

  謝宴禮低著頭,黑睫怏怏地閃了閃,他抬起頭,殷紅的薄唇上多了一道淺淺的咬痕,「嗯?結束了。」

  雖然無力,但卻帶著明顯的放鬆感。

  樓阮坐在他身旁,不自覺地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道,「你真的怕這個啊。」

  謝宴禮抬著眼睛,雪白的襯衫領口微開,精緻的鎖骨微微裸露,他伸手解開了安全帶,那張原本極具攻擊性的瀲灩眼眸此時好像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抬起眼睛看人的時候柔軟又帶著點茫然,多了幾分破碎的美感,「……嗯。」

  樓阮雖然驚訝,但他都已經這樣了,看著好像也沒什麼力氣的樣子,也顧不上別的了,趕緊伸出手扶住了謝宴禮的胳膊,「你還好嗎,我扶你出去吧。」

  謝宴禮迫人的鋒芒好似全都斂去,他失去血色的唇輕輕彎了彎,笑得有些無力,他被樓阮扶著下了過山車,「也還行吧。」

  「倒也沒有那麼柔弱。」

  語氣好像比剛剛有力了些。

  樓阮扶著他,抬起眼睛看他,欲言又止。

  謝宴禮被她扶著,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力氣,他還是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的,所以身體重心也沒有完全往樓阮那邊倒,所謂扶,就只是被輕輕托著胳膊而已。

  他垂下眼睛,輕睨著她,「怎麼?」

  樓阮垂下眼睛,扶著他走出了過山車項目的閥口,低聲說道,「沒什麼。」

  微頓一下,她又看向周圍,詢問道,「你要不要喝水,這周圍有沒有賣水的?」

  「嗤。」頭頂傳來一聲輕輕的嗤笑聲,謝宴禮收回手,臉色雖然還是白的,但聲音卻好像已經恢復了七八成,他看著樓阮道,「樓阮。」

  樓阮此時格外心虛,面對謝宴禮時也認真了不少,站在他面前表情嚴肅地點頭,「嗯。」

  謝宴禮垂著黑眸,抬起冷白的手指,在她額間輕輕碰了一下,「我說了,我只是有點害怕。」

  樓阮纖長的眼睫閃了閃,額間被他碰過的地方有些涼。

  不是令人難受的涼意。

  是像今天的夜風一樣的涼,舒爽柔和。

  樓阮有些恍惚,直到面前的人再次開口。

  「有點。」他又說了一遍,「只是有點。」

  「我懂我懂,」樓阮回過神來,連忙點頭道,「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告訴別人,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的。」

  「現在你能告訴我這裡有賣水的了嗎?我去買點喝的給你?」

  謝宴禮慢條斯理地抬起手,輕輕攏了攏自己的襯衫領口,「倒也不至於,還沒到那種地步。」

  樓阮微仰著頭,認真看著他仍然泛白的唇,「是我想喝,我去買點,你不舒服就在這兒等我一會兒,行嗎?」

  謝宴禮斜眼瞥她,直接邁出長腿,往前走了。

  樓阮連忙跟了上去,抬頭問他,「是這個方向對嗎,這個方向有賣飲品的,對嗎?」

  語氣幾乎有些狗腿了。

  謝宴禮手指插兜,黑眸看著前方,他嘴唇微揚起,掛著微不可察的愉悅弧度,語調懶洋洋道,「謝太太,你這樣關心我,我很難辦的。」

  樓阮:「?」

  她抬頭盯著他,直接略過了那個關心他的問題,有些好奇道,「哪裡難辦,怎麼就難辦了?」

  身旁的人垂下眼睛,那張略微蒼白的臉在遊樂場各色燈光的映照下,莫名多了幾分妖治,他唇角勾著淺淺的笑容,好似多了幾分勾纏的綺色,他幽幽道,「說謊,但卻是在關心我,這讓人很難開口斥責啊。」

  樓阮:「?」

  謝少口才不錯,她說不過。

  樓阮抬著眼睛,語氣儘量放地平穩,「有沒有可能,我確實是自己想喝。」

  她語氣平穩的時候,嗓音格外甜軟,宛若月色下瀲灩柔和的水波。

  第50章 謝太太覺得呢

  謝宴禮垂下黑睫,像是認真想了幾秒似的,勾了勾唇,「沒有那個可能。」

  樓阮:「?」

  她被噎了一下,只能幹瞪眼看著他,半晌才說,「怎麼就沒那個可能了。」

  她就是渴了想喝點水,不行嗎!

  謝宴禮眸子輕垂,在夜色中淡淡掃了她一眼,「就是沒有。」

  語氣理直氣壯。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孩子在無理取鬧。

  「……」

  樓阮走在他身邊,有些驚奇地看著身旁的人,似乎是還沒緩過來一般,他臉上泛著淺淺的病態的白,眉目微垂,看著有些怏怏的,倒有幾分持弱行兇的意味。

  謝宴禮見她看過來,又慢條斯理地補上了一句,「謝太太關心我是應該的,不用不好意思,大大方方承認我也不會笑你的呢。」

  「……」

  樓阮無話可說。

  她發現了,這人不僅長得好看,臉皮也真是一頂一的厚。

  不過她剛剛見他臉色都變了,確實是有些擔心來著,這個確實沒法反駁。

  「行,」她繃起雪白的小臉,認認真真地點了個頭,「那就算是吧。」

  謝宴禮輕垂的黑瞳好似彎了彎,那雙眼眸格外黑,宛若他身後濃郁的夜。

  他走在她身邊,修長的影子被是路燈拉得長長的,薄唇輕啟,「算是?」

  樓阮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就低笑了一聲,好似在輕嘆一般:

  「真嘴硬。」

  他語氣隨意,可夜風攜著那句話鑽進樓阮耳蝸的時候,卻莫名多了幾分撩人的啞。

  樓阮覺得耳膜仿佛都震了一下。

  它們好像很沉醉這道聲音。

  薄而精巧的耳垂在夜色中泛起了微粉,微不可察。

  直到謝宴禮自顧自地點了點頭,他唇角微勾,雖然精神狀態不佳,但心情好似十分不錯地開口,「那就算是吧。」

  好像很順著她似的。

  樓阮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他。

  夜色中,對方的下顎線條清晰流暢,她恰好能看到對方旖旎如玉的喉結和下方不經意露出的冷白鎖骨。

  不看還沒什麼,一看,就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在不經意間被一股特殊乾淨的冷香味道包裹了起來,它們絲絲縷縷地勾顫著她,讓她動彈不得。

  樓阮連忙收回視線,她手指重重按了下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清醒了幾分後,她才重新開了口,「沒想到你真的會怕那個。」

  像是在感嘆似的。

  身旁的人幽幽地轉過那雙深邃瀲灩的眼眸,語氣有些幽怨,「是啊,我怕啊,上去的時候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原來謝太太沒信。」

  「我還是頭一次對人推心置腹,把這麼丟人的事講出來,你竟然沒信,好傷心啊……」

  他一邊走一邊說,說道「好傷心」幾個字的時候,尾音拉得長長的,仿佛真的被傷透了心似的。

  樓阮:「……不是我不信,是實在有點讓人難以相信。」

  謝宴禮:「那有什麼難以相信。」

  樓阮:「兒童過山車,沒那麼高,起伏也沒那麼大,失重感也沒那麼強,我以為你只是說笑……」

  說著說著,她就沒了底氣。

  但還是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誰知道你真的會怕那個…」

  謝宴禮有些好笑地低頭看她,「可我就是怕那個啊,它不高起伏不大失重感不強我就不能怕嗎,萬一我對那東西有什麼心理陰影呢?」

  樓阮默默跟著他,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可還是忍不住小聲道,「我以為你無所不能的。」

  在她心裡,謝宴禮這種天才,就應該是無所不能的。

  謝宴禮斜斜看著她,聲音輕而隨意,「我可不是無所不能的,我也有怕的和做不到的。」

  樓阮默默點頭,是的,他也是人,也會有做不到的,也會有害怕的東西。

  她的「無所不能論」,完全是刻板印象。

  是她對謝宴禮的刻板印象。

  她不能因為他是謝宴禮,就覺得他無所不能。

  謝宴禮也可以有怕的和做不到的。

  謝宴禮也可以怕坐兒童過山車。

  認真想了好一會兒後,樓阮才忽然想起來的時候他和她說的話。

  她慢慢抬起頭,看向了謝宴禮。

  他們慢走了一會兒,謝宴禮的臉色好像已經差不多正常了。

  見樓阮這樣看他,他抬起手隨意摸了摸臉,「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樓阮搖搖頭,「沒有東西。」

  謝宴禮輕輕蹙眉,一臉莫名地看著她,「那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她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

  樓阮好像是猶豫了一下,不過也沒有猶豫太久,她微微抬著頭,纖長卷翹的眼睫輕閃,像是隨口一問似的,「我們來的時候,你不是和我說,該放棄時就放棄嗎,不是說玩兒是為了開心嗎。」

  「既然怕,那為什麼還要坐?」

  既然怕,那為什麼還要去坐。

  謝宴禮的表情頓在臉上,不過只是凝滯了兩秒,他就從容地勾起唇,垂眸問道,「謝太太覺得呢?」

  樓阮怎麼知道。

  她對他也不太了解。

  不過也不等她說什麼,謝宴禮就慢慢將手指插進口袋,姿態懶散道,「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我當然得讓謝太太好好了解我啊。」

  他說話的時候,喉結輕輕滾動,從樹蔭上落下的斑駁光影落在他身上,錯落有致地映過他的眉眼,鼻樑,薄唇,下巴,喉結。

  那張臉簡直完美的過分。

  樓阮每一次近距離看他的時候,都會覺得這人美得像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樓阮猶豫道,「你自己不是也說了嗎,該放棄時就放棄,怕的話何必要受那個罪。」

  「哦?」謝宴禮垂下眼睛看了過來,懶散的聲線中透著質疑的意味,「我告訴你了你會信?」

  樓阮默然,她確實不會信。

  謝宴禮已經和她說過了,說他怕坐兒童過山車,她只覺得他說那麼是開玩笑,尋開心。

  「你看,你不會信,」謝宴禮抬起頭,看向前方亮著燈的小蘑菇飲品站,步子微頓,磁性悅耳的嗓音中含著淺笑,「所以我得上去,我得讓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你看現在,我雖然受了點罪,但你眼見為實,多好。」

  第51章 傳染

  樓阮:「……你說得真誠一點,我其實也是會相信的。」

  她跟著謝宴禮一起停了下來,抬著眼睛看他,「不要用那種語氣,我是會相信的,這種罪完全沒必要受。」

  他不知道,過山車停下的時候,她一回頭看他臉色白成那樣,真的有被嚇到。

  謝宴禮手指插在口袋裡,依舊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他朝著前方的小蘑菇飲品站抬了抬下巴,「飲品站,過去吧,不是口渴了嗎。」

  樓阮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見他站在這兒一副不打算動了的樣子,忍不住問,「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謝宴禮仿佛是累了,眼皮都懶得掀起來,「我不口渴。」

  「……行,那你在這兒等我。」

  她說完就自己朝著那邊去了。

  不遠,也就十來米的樣子,完全不會離開謝宴禮的視線。

  謝宴禮站在樹下等著,他看著樓阮的背影垂下眼。

  怎麼會沒有必要呢。

  為了讓她多了解他一點,這點罪他還是受得了的。

  樓阮很快就回來了,她手上端著兩杯飲品,很快就回到了謝宴禮身邊。

  謝宴禮有些怏怏地垂下眼睛看她,見她手上有兩杯不一樣的飲品,散漫道,「我幫你拿著?」

  樓阮抬起手,遞給了他一杯。

  杯子不大,上面貼了可可愛愛的奶牛貼紙。

  是熱的。

  而樓阮自己手上那杯則是冰的,外面已經沁滿了細細小小的小水珠。

  她輕輕搖晃了一下杯子,裡面的冰塊嘩啦啦地響。

  謝宴禮端著那杯熱乎乎的可愛奶牛杯,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杯子,「喝的什麼。」

  樓阮伸手扎了吸管,頭也不抬地回道,「葡萄啵啵。」

  「冰的。」

  謝宴禮磁性的嗓音落了下來。

  樓阮站在她面前,搖晃著裡面的冰塊,點了點頭,重複他的話,「冰的。」

  頓了一下,她才咬著吸管,滿滿吸了一大口,白皙的臉都輕輕鼓了起來。

  謝宴禮拿著那隻熱乎乎的奶牛杯,「你又喝冰的又喝涼的,對腸胃……」

  樓阮喝了一大口清爽冰涼的葡萄啵啵,舒爽地發出滿足的聲音,「啊~」

  謝宴禮端著杯子,聲音戛然而止。

  端著冰塊滿滿的葡萄啵啵的人抬起頭,清澈的雙眸彎了起來,像兩弧月牙,她臉上帶著靈動甜軟的笑,「我只喝一杯,那杯是給你的。」

  「你喝點熱的。」

  謝宴禮端著杯子,乾燥的指腹輕輕蹭著塑料杯子的邊緣,臉上懶倦的神色微頓,他垂眼看著她,盯了幾秒才開了口,「哦,給我的?」

  「謝太太剛剛還說不關心我~」他垂下眼睛,冷白漂亮的手指隨意地摸到吸管,一邊慢條斯理插著吸管,一邊懶洋洋道,「結果走這麼遠的路,就為了給我買杯熱牛奶。」

  「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喝熱牛奶,」謝宴禮把杯子抬起了,看了一眼塑料杯上的奶牛貼紙,菲薄的唇彎了下,「不過既然是謝太太的心意,那我還是多少喝點。」

  他現在看手上這隻廉價塑料杯上的牛,都無端順眼了不少。

  樓阮一隻手端著杯子,另一隻手輕輕攪動杯子裡的冰塊和葡萄果肉,有些茫然地抬頭。

  就給了一杯熱牛奶,他哪來的這麼多戲啊?

  謝公子端著那杯和他形象極其不符的廉價飲品杯,咬住吸管喝了一口裡面的特牛奶,喟嘆一般道,「還說不關心我,哎~」

  樓阮:「……」

  她低頭咬住吸管,噸噸噸喝了好幾大口,算了。

  算了…

  喝了飲品後,謝宴禮又帶著樓阮去玩了其他的項目。

  好像除了過山車外,謝宴禮玩別的項目都格外享受,沒有再出過問題。

  他們要上跳樓機之前,樓阮反覆問他可不可以。

  謝公子答:可以,除了過山車不可以外,別的我都可以。

  這裡的跳樓機還是針對兒童的,沒那麼高,刺激性也沒那麼強。

  下來以後樓阮反覆確認謝宴禮的臉色,見他確實沒事,才放了心。

  謝宴禮被她看得有些想笑,他去買了個帶光的小豬氣球給樓阮,漂亮的指節隨意翻轉,小豬氣球被綁在樓阮手腕上,他垂著眼睛一邊拿出手機給她拍照,一邊道,「我倒也沒那麼柔弱,你實在不必下來一個項目就看一次我的臉色。」

  樓阮手上綁著個粉色的小豬氣球,白皙的小臉微微鼓起,她回想了一下他之前的語氣,學著他的樣子理直氣壯說道,「我們可是家人,我有義務關注你的身心健康。」

  謝宴禮舉著手機的手微微一頓,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她,指尖落下去,不小心拍糊了一張。

  他不動聲色地刪掉那張糊掉的照片,一邊懶懶散散拿著手機給她拍照,一邊隨口說道,「行,那你以後就好好履行義務。」

  樓阮抬著手腕,對著鏡頭展示著她手腕上綁著的氣球,臉頰有些莫名的燙。

  只是一晚上的功夫而已!

  她也跟著謝宴禮學壞了,竟然都能說出「一家人」這種話了……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家人……

  她和謝宴禮是一家人。

  樓阮輕輕合了合眼睛,臉頰越發滾燙起來。

  「家人」這個詞,對她來說一直都很特殊。

  並不是她能輕易說出口的詞。

  大概是謝宴禮說得太自然,她也被傳染了吧……

  「好了,」謝宴禮拿著手機,低下頭翻看了一下,又走上前來,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樓阮,「你看看。」

  樓阮這回就接得很熟稔自然了,沒有半分遲疑和凝滯。

  她雪白的手腕上綁著氣球,開始低頭翻看謝宴禮剛剛給她拍的照片,她越看越覺得,謝宴禮是真的很會拍照。

  他鏡頭裡的她,每一張都非常好看。

  每一張都是樓阮從前從來沒見過的自己。

  「都很好。」樓阮看完以後就抬起手,把手機遞給了謝宴禮,「你拍的都很好看。」

  謝宴禮接過手機,唇角含笑,他垂著眼睛,長指隨意滑動,「多謝太太誇獎。」

  語調溫柔繾綣,格外自然。

  第52章 她是把我刪了嗎

  樓阮有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這個語氣,險些讓她以為他們已經結婚很多年,並且感情一直都很好了。

  謝宴禮隨手划動手機屏幕,「都發給你了。」

  樓阮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手機震了幾下。

  她伸手摸出手機,點開微信,果然看到了一連串好看的照片。

  就在她看完後準備退出微信的時候,發現微信里的「發現」那裡有個小紅點。

  她平時其實是不怎麼看朋友圈的,也不怎麼發。

  樓阮手指落在上面,鬼使神差點了進去。

  刷出來的第一條就是謝宴禮的黑色頭像。

  他發了條朋友圈,還配了九張圖!

  樓阮看著那條滿滿是她照片的朋友圈,再一看他配好的文字,落在手機屏幕上方的白皙手指頓了一下。

  謝宴禮:【陪太太來遊樂園\u002F心[圖片]】

  樓阮看得心驚肉跳,這個朋友圈的風格,很不謝宴禮。

  夜風拂過滾燙的臉頰,她抬起眼睛,目光落在謝宴禮臉上,「你這個朋友圈,分組了吧?」

  謝宴禮睨過來:「分組?」

  樓阮:「……」

  想來也是,他應該不知道分組這種東西。

  謝宴禮按滅手機,隨手把手機丟進兜里,懶洋洋道,「結婚的朋友圈都發了,這個有什麼發不得的,分什麼組,沒必要。」

  樓阮驀地抬起頭,有些震驚地看著他,「你知道分組。」

  謝宴禮:「?」

  樓阮看著他的表情,知道自己又有些冒犯他了,又是小聲說道,「我以為你很忙,那種很忙的科學家不都不知道這個嗎……」

  「我呢,倒也沒有忙到那個地步。」謝宴禮瞥了她一眼,語調涼颼颼的,悅耳的聲線沾染上了幾分啞,「謝太太不用擔心,我並不打算隱婚所以不會分組,也有的是時間陪你。」

  樓阮:「……」

  她擔心的哪裡是這個啊。

  她只是覺得,謝宴禮這樣的人,忽然發這樣的朋友圈,可能會嚇到他的好友。

  不過謝宴禮本人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擔心這個,他垂著眼睛看她,「走吧,回家。」

  …回家,嗎。

  樓阮所思所想在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她站在昏黃的路燈下,頭頂的樹葉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

  她捏著金屬質地的手機邊緣,抬起頭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他修瘦而矜貴,站姿懶散,那張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不羈的綺色。

  樓阮看著對方漆黑碎發下的瀲灩雙眸。

  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

  到家已經是午夜十二點。

  樓阮站在窗邊看著謝宴禮離開以後,才重新摸出了手機。

  她朋友圈人很多,一條一條往下翻看,試圖找到謝宴禮在遊樂園發的那條朋友圈。

  可謝宴禮的朋友圈還沒刷到,她就刷到了程磊的朋友圈。

  暗調的照片裡,各色美酒擺在桌上,對面有隻戴著銀戒的手,格外晃眼。

  樓阮沒有點開那張照片,但依舊看到了那隻手旁邊的女士裙擺。

  以往每一次,看到這樣的照片,她都會打電話給程磊,旁敲側擊、小心翼翼地問他們在幹什麼,和誰吃飯,弄清楚他身邊的人是誰。

  但這一次,她卻一點打電話的欲望都沒有。

  曾經一粒小石子仿佛也能激起千層浪,現在......

  原來巨石落下來的時候,她心裡也可以只泛起一圈漣漪啊。

  微微頓了會兒,樓阮點開程磊的頭像,快速選擇了僅聊天。

  程磊的朋友圈,她以後不會看到了。

  周越添和他身邊的人,只有程磊喜歡發朋友圈。

  以後周越添相關,她再也看不到了。

  做完以後,樓阮才退出來,繼續往下翻。

  謝宴禮的朋友圈很快就出現在了眼前。

  他們的共同好友依舊很少,所以樓阮只能看到零零星星幾個點讚和評論,幾乎都是謝家和華清大的。

  華清大的那幾位她其實也不太熟,僅僅只是有好友位而已。

  不過他們看起來和謝宴禮倒挺熟。

  【?你這種人竟然也會陪女孩子去遊樂場,震驚我全家】

  謝宴禮在底下回覆:【?帶老婆去遊樂場怎麼了,你不會沒帶老婆去過遊樂園吧?】

  樓阮看著他的回覆,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她完全能腦補到謝宴禮的語氣。

  樓阮想了想,點開謝宴禮朋友圈裡的照片,把他們全都保存了下來,又向上劃,選中了那幾張照片,發了條朋友圈。

  她不知道發什麼文案,所以就只發了兩個開心的小表情。

  發完以後,樓阮才放下手機去洗漱了。

  -

  京北,suuuo。

  昏暗的包廂中,有人打開了燈。

  整個包廂一下子亮了起來,白熾燈映出了周越添難看的臉。

  他坐在那裡,低頭冷著臉看著手機屏幕,面若冰霜。

  坐在他身旁的女明星不敢去看他的手機屏幕,只能噤若寒蟬地坐著,也不知道忽然間發生了什麼,身邊的人怎麼就變了臉。

  還是程磊覺得不對,擺了擺手,「你們都出去。」

  包廂里其他人連忙站了起來,客套了兩句就要離開。

  「白小姐,您也移步吧,合作的事情我們改天再談。」

  周越添身旁的女明星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發的周越添,點了點頭,和周越添說了再見,站起來離開了包廂。

  人全都走乾淨後,程磊才上前問道,「周哥,怎麼了。」

  周越添冷著臉,抬起手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他,他抬起眼睛,那張臉上全是冷意,「你不是說這招有用嗎?」

  程磊有些茫然地把接過了他的手機,一眼就看到了樓阮的朋友圈。

  樓阮:【\u002F開心\u002F開心[圖片][圖片]】

  程磊心一驚,「她這是……」

  「這什麼地方,她哪來的朋友和她一起去這種地方?」周越添聲音冷颼颼的。

  程磊哪裡知道這個,他都多少年沒去過遊樂場了。

  「查清楚。」周越添忽然沉下眼睛,幾乎是咬著牙擠出的這幾個字。

  程磊捏著周越添的手機,有些莫名的發怔。

  周哥以前,從不會過問樓阮的事情的。

  她去哪裡玩,她和誰玩……

  他以前是從不會關注這些的。

  只有樓阮會做這些,樓阮會關注他們在哪裡吃飯,和誰吃飯,在哪裡喝酒,和誰喝酒,在哪裡唱歌,和誰唱歌……

  現在怎麼這樣了,怎麼就,完全反過來了。

  不對,這不對。

  程磊覺得這很不對勁,他心裡有個可怕的猜想,但又覺得不可能。

  他安靜了半晌,才默默挪到周越添身邊,小心翼翼地坐下來看著他道,「周哥……」

  周越添沉了口氣,戴著銀戒的手微微一抬,從他手上抽走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影映著他的眼眸,那雙眼眸和往常一樣,微沉著,帶著清冷的碎光。

  但和平時不太一樣的是,他正在定定盯著一個人的朋友圈。

  這是往常他從來不會做的事情。

  程磊眼睜睜看著他點開了樓阮朋友圈的照片,正仔細地看著那張照片,神色比平時看報表的時候還要認真幾分。

  周越添以前,從不會發朋友圈,也從不會看朋友圈的。

  程磊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小聲道,「周哥,你……」

  周越添看著那張照片,忽然說道,「女的拍的。」

  程磊要說的話生生咽了回去,他滿臉都是小心,聽到他說這話,臉上的無措和驚恐又多了幾分,「……什麼?」

  「這照片是女的拍的。」周越添坐在那裡,抬手拿起了一杯顏色漂亮的雞尾酒,仰頭一飲而盡,語調格外淡漠疏離,好像也,很理性。

  但程磊知道,他現在肯定沒有理性這種東西。

  理性的周越添,是不會看樓阮的朋友圈,也不會打開她的照片仔細看,更不會分析拍照片的人是男是女。

  程磊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拿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杯雞尾酒,喝了兩口,穩了一下心神以後才說道,「……有可能是公司同事吧。」

  「她住的那個小區,不是很多咱們公司同事嘛,住在一起又在同一個公司上班,都是女孩子,關係忽然就好起來了也有可能。」

  他嘴上雖然是這樣說的,但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

  程磊心裡想的是,樓阮以前不管有什麼新朋友,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會和周越添說的。

  這一次,她沒有說。

  這不對勁。

  程磊坐在周越添身邊,輕輕放下了那杯雞尾酒,腦子裡把最近的事情都過了一遍。

  可他不管怎麼想,都覺得該是那晚那句「養女而已」。

  那夜之前,樓阮明明還是好好的。

  從那夜開始就變了。

  以前晚宴,不管發生什麼,樓阮都會在會場堅持最後,把周越添送上車,送回家以後,她才會回家。

  雖然別人的秘書也是這樣,會在宴會結束以後送老闆回家,但樓阮是不一樣的。

  他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

  樓阮是公事公辦還是有私心,誰都清楚。

  對送周越添回家這樣的事,她一向認真。

  可那天晚上,他們轉個身樓阮就不見了。

  剛開始他以為是周越添和徐旭澤打架鬧到局子裡去,樓阮沒找到他們,所以才沒送周越添回家。

  但現在想,不對。

  很不對,如果真的是那樣,那不該沒有電話。

  樓阮不能沒找到他們還電話都沒給他們打一個。

  程磊手心冒了一層薄汗,他轉頭看向周越添,聲音有些低,醞釀了一下才開口,「周哥,你對她……」

  他還沒說完,周越添就忽然收回目光,按滅了手機。

  他的手機屏幕瞬間熄滅,再也看不到樓阮坐在娛樂設施上笑得開心的照片。

  周越添手一抬,把手機隨意地丟在茶几上,冷著聲說,「我對她太縱容了。」

  程磊愣了一下。

  周越添合了合眼,繼續說道,「明天和白楚那邊聯繫一下,就是她了。」

  程磊臉上的表情幾乎轉為了錯愕,在周越添起身的一瞬間,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周越添。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

  在周越添低頭看過來之前,程磊連忙鬆開手,低聲說道,「周哥,慎重。」

  白楚是內娛一個女明星,就是剛剛坐在周越添身旁的那位。

  她剛憑著一部青春劇爆紅,一躍成為今年最火的小花旦。

  按道理說,他們周氏的確需要這樣的代言人,他們需要白楚,白楚也需要他們。

  但,這位白楚小姐,和周越添是有些淵源的。

  她沒爆紅之前,曾參加過一場酒會。

  年輕貌美,無權無勢,又身處魚龍混雜的圈子裡,自然容易被一些豺狼虎豹盯上。

  被人逼酒的時候,是周越添輕飄飄的一句「為難人小姑娘幹什麼」替她解了圍。

  後來不知道怎麼,兩人就傳出了緋聞,有人說白楚身後有金主,她的金主就是周越添。

  流言並不是擺在明面上的,白楚方自然也沒有公開否認過。

  「你和白小姐是有緋聞的,你忘了?」程磊說道,「要是真簽了白楚,樓阮……」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可能就不會回來了。」

  「周哥,你可要想清楚。」

  周越添就站在他面前,他身後的桌上還擺著各式各樣的雞尾酒。

  白楚剛剛還坐在這裡,她的口紅印還留在那杯淺粉色的雞尾酒杯上。

  空氣中也還殘存著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周越添站在他面前,眼皮子都沒跳一下,他目光平靜地盯著他說道,「不會回來了?」

  程磊緩緩鬆開了手,點了點頭,他聲音低低道,「樓阮之前問過我白楚的事。」

  周越添垂著眼睛,抬起手拍了拍袖子,神色清清冷冷,語氣篤定,「她不會。」

  程磊動作凝滯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樓阮都已經這樣了,周越添這麼聰明的人就沒發現什麼不對嗎?

  這就是當局者迷嗎?

  他都能兩天就想清楚的事情,他怎麼就想不清楚呢!

  程磊見他好像又要走,連忙說道,「別,周哥,你先別走,我們再好好說說,代言的事不急。」

  周越添彎腰,撈起剛剛被他丟在桌面上的手機,轉身就要走。

  程磊連忙站起來道:「周哥,朋友圈,樓阮那個朋友圈,我們再看看,再探討探討!」

  說著,他還伸手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急急忙忙戳著自己的手機屏幕,點進了朋友圈,往下掃了掃,沒有看到樓阮的朋友圈。

  他蹙起眉,還以為是自己朋友圈人太多,所以特意退出來搜索了樓阮的名字,點進了她的朋友圈,但卻只看到了一條直線——

  程磊原本想好的鑑賞她朋友圈照片的話通通說不出口了,他站在那裡滑來滑去,「怎麼回事,我怎麼看不到樓阮的朋友圈?」

  「她是把我刪了嗎?」

  「不可能吧!她刪了我還怎麼知道你的消……」

  程磊話已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他看向周越添,看著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陡然間寒意料峭。

  第53章 這次和過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周越添所有的朋友中,只有程磊喜歡發朋友圈,還總帶上周越添。

  程磊總是像個人型雷達一樣,走到哪裡發哪裡。

  凡是加了程磊的,一刷朋友圈必知道他們今天去幹了什麼,和誰一起,大概在什麼地方。

  這些對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對樓阮來說,這是個很重要的了解周越添的途徑。

  周越添臉色難看地抬起手,拿過了程磊的手機。

  他站在白熾燈下,臉部線條變得更加凌厲清晰。

  周越添低著頭,反反覆覆地用程磊的手機點開樓阮的朋友圈,不管多少次,看到的都是一條直線。

  沒有遊樂園的笑容。

  也沒有那兩個開心刺眼的小表情。

  程磊站在那裡,安靜看著周越添的臉色,猶豫了一下才低低說,「周哥,咱們那天說的,是不是被她聽到了……」

  周越添低著頭,白皙指尖落在他的手機屏幕上,再一次點開了樓阮的朋友圈。

  還是一條直線。

  程磊微微彎腰,側目觀察著周越添的神色,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就那天那個……養女……」

  而已。

  剩下兩個字他沒敢說出來。

  因為周越添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致了。

  他按著手機邊緣的手指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白。

  程磊看著他的動作,眼皮子跳了一下。

  周越添這一系列不正常的反應,正驗證了他心中的想法。

  周氏家大業大,以前當然也請過不少當紅女明星做代言人,但和代言人在這種地方喝酒談合作還是第一次。

  而且他剛趕過來,屁股還沒坐熱,周越添就一直盯著他,半晌才冷不丁冒出一句,這麼熱鬧你不發條朋友圈?

  誰會關注他的朋友圈?

  只有樓阮。

  而且他拍了好幾張照片,周越添硬是選出了一張看起來和白楚挨得近的……

  程磊要真是再看不出點什麼,就真是傻了。

  他這樣,實在太過反常了。

  當然,樓阮也反常。

  這兩個人這兩天都很反常。

  「不可能,」周越添下顎緊繃,冷著臉把手機重新遞給程磊,「你是不是又得罪她了。」

  程磊正等著挨罵,但沒想到周越添不僅沒罵他,還是這樣的反應。

  他把手機接回去,「沒有,絕對沒有,我最近跟她都沒說過話,周哥,你好好想想,我覺得她有可能真的聽到那個了,你要是在意就……」

  周越添直接轉了身,他長腿邁開走到門口,「聽到又怎麼樣?」

  他的背影在門口靜了靜。

  身後的程磊也跟著一起頓住了聲音,他看著門口的周越添,這次沒有和往常一樣把剩下的話咽回去,而是頓了頓,低聲說完:

  「你要是在意她,就好好和她說說。」

  「她心軟,也喜歡你,你只要和她好好說說就行。」

  要是以往,他肯定不會和周越添說這些。

  畢竟樓阮喜歡周越添,周越添什麼也不需要做,她就會無條件站在周越添身邊,不管發生什麼。

  但這次,他隱隱約約覺得,情況不對。

  這次和過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他總覺得這一次,周越添要是不做點什麼,樓阮是不會回頭的。

  離開周氏對樓阮來說,真的是大事。

  白熾燈的光芒落在周越添清冷卓越的臉上,他神色冷冷的,有那麼一瞬間,他好似有些惱怒,不過那抹情緒一閃而過,並不明顯:

  「我在意她?」

  程磊抬起頭,見他表情冰涼而認真,忽然變得錯愕起來。

  他頓了頓,看周越添的表情也變得格外複雜。

  「嗤,」周越添有些嘲弄地看著他,「喜歡我的人多得是,她有什麼特殊的嗎?」

  「還得我親自去和她說,求著她回周氏?」

  「她對周氏來說很重要嗎?」

  「你看沒看到每天來面試的人有多少?」

  周越添抬著眼,定定看著程磊,「你是不是也喝多了,也和他們一樣,覺得樓阮對我來說很特殊?」

  程磊看他的目光越來越複雜了。

  那天晚宴他去得晚,去的時候正好趕上那句「養女而已」,也是後來才從別人口中聽到,有人當著周越添的面兒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和樓阮辦事,說這麼多年了,樓阮總算是拿下他了,連周越添的秘書都做了。

  他那時候還覺得可笑,只是個秘書而已,這工作誰來都行,讓樓阮來又怎麼了,畢竟也認得這麼多年了,施捨一個職位而已。

  但現在他卻覺得,那人說的對。

  樓阮也許,已經拿下周越添了。

  包廂中靜了幾秒,周越添才沉了口氣說,「明天和白楚那邊簽約。」

  程磊抬起眼睛,目光依舊是有些複雜的,還有一點點……憐憫。

  「以後,樓阮的事情不要再提,她想走就讓她走。」

  他說完後,也不等程磊再說什麼,直接就轉身出了門。

  碩大的包廂徹底安靜了下來,程磊拿著手機坐了下去,他陷進柔軟的沙發里,在那兒躺了好一會兒才抬手蓋住了眼睛。

  滿腦子都是周越添剛剛質問他時的神色。

  他長長嘆了口氣,他剛剛真的該找一面鏡子給周越添,讓他看看自己是什麼臉色。

  -

  夜。

  周越添坐在車子后座,有些放空地看著外面的天。

  雖說已經過了午夜,但京北卻依舊熱鬧非凡。

  他看著被燈飾映照的江景,忽然輕嗤了一聲。

  他,在意樓阮?

  最近怎麼回事,怎麼人人都這樣說?

  前面開車的張叔抬起頭看了一眼後視鏡,掃了一眼後面的周越添,又繼續開車了。

  也許是晚上多喝了兩杯,也許是張叔開車技術太好,也許是路途太過遙遠,周越添竟靠在後面睡著了。

  車子安靜停了下來,張叔回頭看他,「少爺,到家了。」

  周越添靠在後面,有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他點了點頭,抬手打開了車門,「嗯,送她回去。」

  黑色的車門被打開,後半夜的夜風灌了進來,周越添瞬間清醒了不少。

  沒有她。

  她今天沒有陪著他一起回家。

  坐在前座的張叔張了張口,正猶豫要不要說些什麼,但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后座的車門就猛地被關上了。

  張叔轉頭看了過去,周越添正在一步一步往家門口的方向走去。

  寂寥的夜風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好像格外孤獨。

  第54章 他果然被看到了

  第二天。

  樓阮睜開眼睛,伸手摸出了床頭的手機。

  她還沒有適應不用上班的生活,所以現在的時間——

  正好是京北時間六點半。

  樓阮放下手機,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她閉著眼睛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了很久,但卻始終沒有再次睡過去。

  樓阮有氣無力地坐起來,她怎麼連個懶覺都睡不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選打工人嗎?

  她笑了一下,把剛剛丟在一邊的手機摸回來,手機屏幕上推送不少。

  看著看著,她眼睛忽然一亮,點了進去。

  喜歡的博主更新了!

  家裡網速很快,樓阮很快就看到了太太最新的微博內容。

  @X:【大家早上好,告訴大家一個喜訊,我微博中的小漫畫已簽約綠果文化出版社。

  其實之前有很多出版社聯繫過我,但我從沒有想過出版,不過我太太似乎很希望拙作出版……感謝大家讓出版社看到我,得以出版拙作博她開心~

  感謝。

  @綠果文化出版社】

  樓阮睜大眼睛,簽約出版了?

  太太的小漫畫簽約出版了!!!?

  他果然被看到了!

  她激動地點進評論區,雖然還是大早上,但評論區卻非常精彩。

  @綠果文化出版社:【嗚嗚嗚嗚嗚,大大的太太高興就好,感謝大大的太太給我們機會,含淚吃下狗糧(淚目】

  【什麼,要出版了?!!啊啊啊啊啊啊好開心!!!】

  【媽的,這狗糧!】

  【在地鐵口一腳踹翻這碗狗糧,太太你變了,你以前明明是酸甜系太太,現在怎麼變成純甜太太了嗚嗚嗚嗚天天都是狗糧】

  【嗚嗚嗚嗚十年暗戀成真,暗戀故事被印成書出版,你小子是會哄老婆開心的】

  ……

  樓阮簡單翻看了一下評論區,也高高興興打上了兩個字:

  【恭喜!】

  打完以後,她又往上面翻了翻,點進了綠果文化的微博,順手關注了。

  蹲一手漫畫書進度,等到時候出版了她就直接秒!

  樓阮高高興興刷著微博,正準備放下手機起身洗漱,但還沒來得及放下,手機就輕輕震了震,是謝宴禮的消息。

  謝宴禮:【醒了?】

  樓阮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這人怎麼回事?!

  她才剛坐起來刷了幾條微博而已,是在她家裡裝監控了嗎!

  樓阮點進上方的對話框,回復道:

  【監控速拆。】

  謝宴禮秒回:【?】

  樓阮正準備打字解釋,對方的消息就再次過來了。

  謝宴禮:【我只是隨口問問,還真醒了,昨晚回去那麼晚,醒來這麼早,謝太太真是我輩楷模。】

  樓阮:「……」

  她抿了抿唇,默默打字:【我現在不過是個無業游民,怎麼比得上謝總日理萬機。】

  發過去後,她又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那麼一些些陰陽怪氣了。

  於是,嫩白的手指連忙在手機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打道:

  【我要早起找新工作的,不比您,家財萬貫。】

  樓阮拿著手機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出了臥室,開始洗漱。

  謝宴禮這次沒有秒回。

  直到樓阮洗完臉以後,他才淺淺回復了一下。

  謝宴禮:【不過是給謝太太打工的罷了[圖片]】

  樓阮剛剛擠好牙膏,低頭看了一眼,險些嚇死她。

  她手指顫抖著點開謝宴禮發來的那張圖片。

  是一份合同。

  股份轉讓合同。

  樓阮:【??】

  她拿著牙刷,站在鏡子前一臉茫然。

  下一秒,謝宴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樓阮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白皙的手指慢吞吞伸過去,滑動接聽鍵。

  謝宴禮磁性悅耳的嗓音從另一頭傳來,帶著淺淺的低笑:

  「謝太太,下樓簽合同吧。」

  -

  樓阮洗漱完以後,換了件衣服就急匆匆下了樓。

  謝宴禮就在她家樓下,他身旁還跟著一個人。

  那人西裝革履,手上拎著個黑色公文包,看起來一臉正派。

  而靠在一旁的謝宴禮就穿得隨意多了,他上身隨意套了件藍色衛衣,內襯的白邊微微露了出來,下身是條黑色工裝褲,顯得雙腿修長而筆直。

  見樓阮過來,他才慢悠悠直起了身子,唇角輕輕勾了一下。

  樓阮風中凌亂地跑下來,「這是……」

  西裝革履的黑衣男人上前一步,微微彎腰,遞上了一張名片,「夫人好,我是謝氏的律師,這是我的名片。」

  「今天我過來,是受老爺子和夫人的委託,和您簽訂一份股份轉讓合同。」

  樓阮接過了他手上那張名片。

  謝氏的LOGO清晰地印在上面。

  金色名片的下方,還印著這人的名字,黃昊。

  黃昊,謝氏的金牌律師,在法律圈響噹噹的人物。

  樓阮手指有些顫,謝宴禮剛剛已經給她發過合同了,她當然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但卻還是有些不自覺地將目光挪向謝宴禮身上。

  黃律師一臉正直,語氣平靜道,「您不必看少爺,這件事是老爺子和夫人的意思,少爺沒有話語權的。」

  謝宴禮拎著個正方形的保溫袋,懶懶散散站在那兒,嘴角勾著隨意的笑,「你聽到了吧,我只是個打工的。」

  樓阮剛剛在圖片上已經看到了要轉讓的股份份額,份額實在太大。

  這樣的份額,別說一輩子了,完完全全夠她瀟瀟灑灑過幾輩子了。

  她聲音有些顫,也有些亂,只能開口道:「你們先上去吧,我們上去聊。」

  謝氏這樣的大集團,別說這麼多了,百分之二百分之一這樣的股份,都是一步驚天巨款了。

  黃律師看向一旁的謝宴禮,問道:「方便嗎?如果夫人不方便,我們可以在外面找個地方。」

  謝宴禮拎著保溫袋,看向了樓阮。

  樓阮:「方便的,直接上去吧。」

  家裡應該挺乾淨的。

  黃律師拎著文件袋,看著謝宴禮的神態,略微瞭然。

  他們跟著樓阮一起進了門,電梯來得很快。

  電梯門打開的那個瞬間,裡面的人驚了一下,「樓阮姐!」

  對方穿著職業裝,大約是周氏的人。

  謝宴禮站在樓阮身旁,抬起眼睛看了過去。

  那人似乎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這麼帥一男的,步子有些凝滯,「這是……」

  第55章 都是爺爺和媽的心意

  樓阮站在謝宴禮身邊,對著從電梯裡出來的人點了點頭,熟練道,「這是我……先生。」

  語調波瀾不驚,仿佛這種話她已經說了很多次。

  從電梯裡走出前同事睜大眼睛,先生!?

  對方瞳孔地震,她昨天才吃到瓜,說總裁辦的樓阮因為和賈蘇蘇因為周總吵了一架,兩人都離職了。

  還有人在公司匿名群里說樓阮是和他們周總一起長大的,她一直喜歡周總,倒貼周總,但是周總瞧不上她。

  天哪……

  那些人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這男人雖然穿得隨性,但全身上下可沒一件廉價東西。

  就光他手上拎著的那個保溫袋,都貴得離譜。

  這些就不說了,這臉,這氣質……

  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能養出來的貴公子。

  謝宴禮拎著保溫袋,站姿忽然就沒有剛剛那麼慵懶了,他唇角勾出一個晃眼的笑容,本著不能給夫人丟人的態度,拿出了最好的狀態。

  走出電梯的姑娘恍恍惚惚地挪了出去,剛一挪出去,她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黃昊!

  她是周氏法務部的,都是混法律圈的,怎麼可能不認識黃昊。

  他可是法律界神一樣的人物。

  不過黃昊不是謝氏的律師嗎,怎麼會和樓阮在一起……

  見她看過來,一身西裝的黃律師對著她禮貌點了點頭,隨後伸手擋住電梯門,又微微低下了頭。

  樓阮也對著她點了點頭,走進了電梯。

  直到電梯門關上,站在原地的人才如夢初醒般睜大了眼睛。

  黃昊雖然全程一句話沒說,但是那動作,那姿態,還用得著說什麼嗎!?

  剛剛那個男的,樓阮說的先生……

  站在原地的人忽然想到了那張矜貴昳麗的臉。

  剛剛只是覺得他和華躍科技那位有點像,現在……

  她立馬摸出了手機,在搜尋引擎那裡打下了「華躍科技謝宴禮」幾個字。

  -

  樓阮把他們帶進門,又給他們泡了茶,這才在兩人面前坐了下來。

  黃律師已經把需要的文件都從文件包中拿了出來,他把幾份合同遞交到了樓阮面前,「這是夫人和老爺子的意思,這幾份文件分別是謝氏股份轉讓合同、房產、珠寶和字畫轉讓合同。」

  「兩位都已經在合同上簽了字,夫人先看看。」

  他頓了一下又說,「夫人可以請一個信任的律師來和我交接。」

  謝宴禮只拍了股份轉讓合同給她,樓阮完全沒想到還有房產贈與這些的。

  她甚至都不用去翻看那幾份合同。

  謝老爺子和謝夫人出手必定闊綽。

  謝宴禮坐在樓阮家的餐桌上,聽著黃律師說話,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他伸出那雙冷白如玉的手,慢條斯理地打開了面前的保溫袋,又從保溫袋中拿出了一個又一個食盒。

  他垂著眼睛,安靜打開他們的蓋子。

  香味伴著熱氣冒了出來。

  樓阮忍不住看了過去。

  幾個食盒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三菜一湯,還有煎得金黃金黃的煎餃和包子。

  黃律師微微轉頭,看向了謝宴禮。

  謝宴禮掀起眼皮,把面前的食盒推到樓阮面前,語調慵懶隨意,像在說一件很不經意的事,「簽了吧,都是爺爺和媽的心意。」

  黃律師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

  坐在他對面的樓阮輕輕蹙了眉。

  謝宴禮把湯也挪到了樓阮面前,明明只是很簡單的動作,但舉手投足都透著優雅,看著格外賞心悅目。

  他垂著眼睛,好似是知道樓阮在擔心什麼一般,語調平靜道,「以後離婚了你可以再還給我。」

  黃律師坐在謝宴禮身邊,表情逐漸古怪。

  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

  誰知謝宴禮說完就又自己笑了,他勾著菲薄的唇,開玩笑似地道,「你放心,我身邊的這位黃律師很厲害,他絕不會讓謝家吃虧,到時候離婚協議可以由他來擬,今天你收多少,離婚的時候一定一分不少全部還回來。」

  黃律師:「?」

  樓阮原本還有些猶豫,但一聽到謝宴禮這麼說,就忽然沒那麼猶豫了。

  這位黃律師的大名她當然是聽過的。

  於是,她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拿起了那幾份合同,「行,我先看看。」

  黃律師:「?」怎麼感覺夫人好像有些被說動了,是他的錯覺嗎?

  樓阮認真翻看了一下,沒有再去看謝宴禮推過來的那些香味誘人的飯菜。

  她大學學的是美術,進了周氏以後雖然懂了不少,但專業的東西肯定是要由專業的人來的。

  於是,看著看著樓阮就在列表找到了一位法律系的校友。

  她嘗試著聯繫了一下,對方的消息回得很快。

  簡單詢問了一下價格後,樓阮把那幾份合同的照片一頁一頁拍了下來,發給了校友,請她幫忙看看。

  她雖然知道,謝宴禮這樣的身家地位沒必要算計她一個不值錢的徐家養女,但自小到大的經歷告訴她,合同不能亂簽。

  這些冷冰冰的白紙黑字比人可靠,也比人可怕。

  謝宴禮坐在黃律師身旁,神色沒什麼變化。

  黃律師看著樓阮的動作,眼中帶著些欣賞,但下一秒,就又有些擔心地轉頭看向了身旁的謝宴禮。

  謹慎對待每一份合同,這是對的。

  但他們是夫妻,她當著少爺的面讓人查看合同,少爺會不會有情緒?

  謝宴禮靠在那裡,神色懶倦,但看起來卻極有耐心。

  黃律師仔仔細細地看著謝宴禮,發現他沒有任何情緒以後才轉了頭,他在心中暗自感嘆,難得。

  難道這麼有耐心。

  看來之前是自己想岔了,他們應該不會離婚。

  樓阮把圖片全都發過去以後才抬起了頭。

  「發完了?」謝宴禮也微微放鬆動作,冷白修長的手拿起手邊的餐具,遞向樓阮的方向,「吃飯吧。」

  樓阮動作有些遲緩,她接過了謝宴禮遞過來的餐具,抬眼看他的表情有些小心,好像是怕他生氣。

  她這樣,確實是有些防著他和他的家人的意思在。

  正常人應該都會不太高興吧……

  謝宴禮看著她的表情,緩緩靠了回去,「謝太太,你現在才擔心我生氣,會不會太晚了些?」

  樓阮看著他。

  對方菲薄的唇微微彎著,那雙狹長的眼眸瀲灩漆黑,好似能攝人心魂。

  第57章 那你生氣了嗎

  樓阮捏著餐具的白皙手指微微收緊。

  她看著謝宴禮,有些拿不準他到底生沒生氣。

  白軟的掌心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起了一層薄汗。

  「……那你生氣了嗎?」終於,她看著那張矜貴散漫的臉,輕輕問道。

  謝宴禮放下手,又把餐盒往她面前推了推。

  他垂下眼睛,根根分明的黑睫遮住了他眼中情緒。

  頓了幾秒後,他眼睫閃了閃,輕聲笑道,「吃吧,是我太急了。」

  合同確實該好好看的。

  她這樣子做才是對的。

  樓阮看著他,還是沒有動。

  謝宴禮見她不動,終於掀起了眼皮,那雙黑眸輕輕眨了眨,「怎麼還不動,是想我餵你嗎?不好吧,黃律師在這裡呢。」

  黃律師正直的臉繃起,嚴肅道,「我可以迴避的。」

  夫人看起來還是挺在意少爺的。

  可能是因為他在這裡吧,因為有外人在,所以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顯得沒那麼熟。

  是他的問題。

  他瓦數太大了。

  樓阮驀地低下頭,動起了筷子,「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吃!」

  她低下頭,往嘴裡塞了一個煎餃,那張白軟的臉立刻輕輕鼓了起來。

  謝宴禮不疾不徐地靠了回去,他目光落在樓阮身上,菲薄的唇微勾。

  黃律師默默看著,心中暗想,他好像又看錯了,他們沒有不熟,還是挺濃情蜜意的。

  他還是頭一次見少爺這樣看女人。

  謝宴禮靠在那兒,聲線散漫悅耳,「慢點吃,你的律師看合同還需要時間。」

  樓阮一聽他的話,吃東西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

  她細嚼慢咽的時候,看起來格外安靜乖巧。

  樓阮吃著吃著,忽然抬起了頭,她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黃律師和謝宴禮,「你們早上吃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好像很多。」

  黃律師能成為謝氏的金牌律師,可不是只憑專業,他開口道,「我吃過了,您不用管我。」

  謝宴禮微微伸了伸修長的雙腿,看向桌子上的食物,懶散的嗓音拖著縱容的意味,「行,陪你吃。」

  黃律師面無表情地坐著,沒有任何動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樓阮:「……」

  她沉了口氣,「我去給你拿雙筷子。」

  謝宴禮坐在那裡,已經做好了準備吃飯的姿態,他看著桌上的食物,慢條斯理道,「辛苦夫人。」

  樓阮:「……」

  黃律師肩膀抖了抖,眼看著樓阮起身轉了身,才轉頭對謝宴禮說,「少爺,我想出去抽根煙。」

  謝宴禮看著那些製作精美的食物,漫不經心地點頭:「嗯。」

  黃律師抿住唇,攥著手站了起來。

  樓阮拿著餐具回來後,見看到黃律師的座位空了,她把餐具遞給謝宴禮,問道,「黃律師呢,走了嗎?」

  「抽菸。」謝宴禮言簡意賅,他握著那雙筷子,指骨修長而冷白,關節處微微泛著些紅,動作自然地夾了煎餃給自己,「我剛發了份合同給你,也順便讓你的律師看看。」

  「合同?」樓阮坐下來,拿起了桌上的手機,點開了看了一眼,謝宴禮的確發了一個文件給她。

  她點開看了一眼,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華躍不是你的嗎,你這是幹什麼。」

  謝宴禮吃著東西,語調漫不經心,「不這樣的話,爺爺和媽那邊都過不去。」

  他抬起頭,漆黑的眼眸中帶著深深淺淺的碎光,微微笑道,「你忘了戒指的事了嗎?」

  「沒關係。」謝宴禮一頓,又重新低下了頭,「和爺爺還有媽給的那些一樣,離婚的話,你再還回來。」

  樓阮沒出聲,對方又繼續道:

  「我是生意人,不會讓自己吃虧。」

  樓阮合了合眼,想到了那天關於戒指的事,最終還是把謝宴禮發的那份也轉給了她找到律師校友。

  -

  兩個小時後,樓阮的律師校友終於發來了消息。

  【可以簽,每一份都可以簽。】

  【這些合同都很有利於你,尤其是那幾份贈與協議,股份稍微複雜一些,牽扯比較多,但也是有利於你的,可以放心簽。】

  【……之前聽過關於你的一些流言,恭喜你,撥雲見日了。謝家和謝宴禮都是真心對你的,恭喜你。】

  樓阮低頭看著消息,看著那連續兩個「恭喜你」,有些恍惚。

  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抿唇笑了一下,「謝宴禮。」

  「嗯?」

  「讓黃律師進來吧,我要簽合同了。」

  -

  周氏。

  白楚和經紀人親自出現在了周氏。

  周氏附近被記者和狗仔圍得水泄不通。

  白楚戴著墨鏡被護著下車的高糊照片很快就被發到了網上,引爆網絡。

  代言合同是白楚親自來簽的。

  白楚方是白楚親自來,但周氏卻不是周越添親自來。

  因為之前就有過緋聞,所以僅僅一個上午,周氏傳言滿天飛,幾乎每一個部門都有人在討論白楚和周越添的事。

  -

  周氏人事部。

  「天哪,女明星不愧是女明星,真人真的太漂亮太漂亮了,難怪之前樓秘追周總那麼久都沒追上!」

  「我覺得樓阮姐也挺好看的啊,沒比那個女明星差到哪裡去,她的臉也是完全可以出道的水平啊……」

  「嗤,樓阮那種清湯寡水的長相怎麼比得上風情萬種女明星?」

  「只是風格不一樣而已吧,一個濃顏一個淡顏,我就喜歡樓阮姐那種長相!」

  「反正她追周總多年沒追上是事實,不然為什麼因為周總和賈蘇蘇吵架,最後還鬧到離職……看來這和周總認識多年也沒用啊,一點情分都沒有啊。」

  「什麼啊,你們不知道別亂說,樓阮姐她都已經……」

  「……」

  「咣!」他們身後的門忽然被一份文件砸了一下,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也不知道動手的人究竟多大力氣。

  眾人聲音一頓,回頭看了過去。

  周越添一身灰色西裝,正定定站在那裡,不知道聽了多久。

  正在討論八卦的人臉色臉上的興奮還沒來得及褪去,他們看著站在門口的周越添,就像見了鬼似的,個個白了臉,不知所措。

  周越添冷著臉站在那裡,見他們都站了起來,才緩緩走了進來,「你們很閒?」

  人事部的人面色慘白,連忙開始拿起文件,該幹什麼幹什麼。

  周越添看著他們的動作,冷聲道,「以後在公司別討論這些有的沒的,下次再讓我聽到,就全都滾蛋。」

  第58章 樓阮姐沒追過周總,對吧?

  周越添離開後,整個人事部靜悄悄的,再也沒人敢說什麼。

  他們倒不是怕周越添回來,而是怕會有人去告密。

  人事部是徹底安靜了,但別的部門卻還沒有安靜下來,都在私底下悄悄說著這事兒。

  一個上午的功夫,在很多人眼裡,樓阮已經成為了倒貼周越添不成,和同事吵架狼狽被辭退的失敗者了。

  而白楚,則已經從一個普通女明星變成了很多人口中的「老闆娘」。

  在他們看來,這個代言和白楚今天的到來,都是為了宣誓主權。

  昔日裡巴結樓阮、常常樓阮姐長樓阮姐短的,仿佛翻身了似的,再提樓阮滿臉譏諷,將她看做笑話。

  法務部的人還是比較謹慎的,他們是在匿名群里說的。

  群里討論的熱火朝天。

  【看了覺得真可憐,這麼多年跟著貼著,最後還是被寄走了】

  【她一個學美術的,非要去總裁辦給周總當秘書,倒貼到這份兒上了,誰會喜歡】

  【……?倒貼什麼呀,人家早結婚了,長得好看又是華清畢業,難道還能找不到對象嗎,她老公比周總帥多了】

  【??】

  【?結婚,你開什麼玩笑?!】

  【不可能,既然結婚了為什麼她老公一次也沒來接過她,公司也沒人知道?她就住的那麼近,要是真結婚了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

  群里的消息彈個不停,但坐在門口的人卻不敢動了。

  程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他身後,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電腦屏幕。

  那人有心想要提醒一句都不敢伸手。

  不過他倒也不擔心程磊會罵他,畢竟程磊和樓阮雖然自小一起長大,但是他們兩個關係不合在公司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他被撞見在群里聊這些,頂多是上班摸魚被抓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見程磊看得入神,坐在電腦跟前的法務部職員頓了一會兒,終於小聲開口道,「程、程總。」

  程磊看著他的電腦屏幕,臉色微沉,「聊得挺熱鬧啊。」

  法務部其他人終於反應了過來,原本不停閃著群消息的匿名群瞬間安靜下來,戛然而止。

  見群里終於沒人敢發消息,程磊才直起身子,「群先別關,我看看是誰知道這麼多。」

  他話音剛落,就開始繞著他們走了起來。

  他在一個又一個辦公桌前停下,最後在角落裡一面桌子前停下,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匿名頭像,很輕地笑了一下,「倒貼十幾年,你知道的不少啊?」

  坐在角落裡的胖子還沒來得及說話,程磊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說不上是什麼語氣,「我沒記錯的話,就是你天天往總裁辦跑,樓阮姐樓阮姐叫個不停吧?」

  那胖子臉色一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程磊就鬆開了手,看著一片安靜的法務部,隨口叫出了幾個名字,語氣平靜說道,「去人事部報導。」

  被喊道名字的幾個人臉色一變,有人連忙站起來開口:

  「程總,我什麼也沒說,我可什麼也沒說啊……」

  程磊轉頭看過去,「要我過去翻聊天記錄?」

  那人站在電腦跟前,厚厚的黑框眼鏡後的雙眼微微發紅,像是被氣的,「是,我是說了她幾句,但你就沒說過嗎,整個周氏都知道你和樓阮不合,你說她說的比我還多!」

  程磊正想叫人,他動作一頓,回頭看向正在說話的人,一張臉徹底沉下來,「我說是我說,你是什麼東西?」

  他看了那人一眼,像是有些煩了似的,「張曉。」

  被叫到名字的女職工有些恍惚,連忙站了起來,「周總。」

  張曉心裡有些忐忑,但她剛剛在群里好像也不僅沒說樓阮的壞話,好像還幫她說話了來著啊……

  程磊轉了身,「你跟我出來。」

  -

  周氏十一樓,法務部門外。

  巨大的落地窗邊,程磊握著咖啡杯的手有些抖。

  他有些恍惚地呢喃,「你說她,親口說的,是她先生?」

  張曉神色忐忑,完了,程總好像還不知道這事兒,樓阮姐沒告訴他嗎?

  他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就算關係不好,也該知道吧……

  但他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知道的樣子。

  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問你話。」程磊一直沒聽到答覆,有些急了。

  「是,我出門的時候遇到的,樓阮姐親口說的。」

  程磊一瞬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樓阮結婚,樓阮結婚了。

  這事兒對他來說完全就是一個魔幻事件,她怎麼會結婚,怎麼會和別的男人結婚?

  他試著想像了一下樓阮走出電梯,和同事說身邊的人是她先生的樣子,但卻發現完全想像不出來。

  真的完全想像不出來那個畫面。

  張曉站在原地,有些猶豫,該不該告訴程磊樓阮口中的先生是誰。

  可她早上搜了,現在還沒有華躍科技CEO結婚的消息,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認真思量幾秒,她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輕聲補充道,「樓阮姐和她先生,看起來挺甜的。」

  程磊眼皮子跳了一下。

  張曉繼續說道:「那位……手上還拎著東西,是保溫袋,應該是早餐之類的吧,進電梯的時候他也是扶著旁邊讓樓阮姐先走的。」

  程磊站在落地窗邊,合上了眼睛。

  想像不出。

  那是他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出的畫面。

  這麼多年,他完全沒覺得樓阮會嫁給除了周越添以外的別的男人,更沒想過她有一天會站在其他人身邊,說那是她先生。

  他再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什麼先生,他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一夜之間就結婚了,假的吧,新郎憑空冒出來的嗎?

  張曉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問道,「樓阮姐沒追過周總,您和她的關係也沒那麼差,對吧?不是傳言說的那樣吧?她是不是因為結婚,所以才離職的啊?」

  她這完全是合理推測。

  畢竟黃昊都出現在那兒了。

  應該是做一些婚前財產公證或者婚前協議之類的吧?

  畢竟豪門世家結婚都是這樣的。

  等結婚的事情辦好以後,樓阮就是謝氏的夫人了,還上什麼班打什麼工,誰家豪門夫人出來給人當秘書,想一想都覺得不可能。

  所以她覺得吵架離職,很可能就是巧合,剛好撞上了。

  第59章 全聽我太太的

  程磊乘電梯上了周氏頂層。

  總裁辦的人告訴他周越添在忙,正在和人談事情,讓他先在外面等等。

  他就只能揣著剛得到的消息在外面等。

  等著等著,程磊就等不住了。

  他摸出手機,想找個人問問,但一番列表就發現,他們這一圈兒人,和樓阮關係最好的還是周越添。

  周越添都不知道,他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問這些人是問不出什麼的。

  程磊翻到了樓阮的微信,他點進樓阮的朋友圈,裡面還是空蕩蕩的一條直線,什麼也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刪了。

  程磊坐在頂樓的茶几邊上,幾乎是抱著會看到紅色感嘆號的心態,發了條消息給樓阮:

  【聽說你結婚了?】

  咦,發出去了?

  程磊有些驚奇地看著那條發出去了的消息,只是屏蔽,沒刪。

  不過樓阮還沒回復。

  程磊耐心地坐在那裡等,等周越添辦公室的人出來,也等樓阮回復消息。

  -

  黑色的庫里南在一座中式宅院門前停下。

  樓阮見他停了下來,伸手解開了安全帶。

  謝宴禮偏頭看了一眼,「到了,先進去看看。」

  「這是老爺子以前找人修的,修好以後就沒住過。」

  樓阮打開車門,謝宴禮也下了車。

  他從她身後繞過來,站在門前的密碼鎖前輸入了一串數字,門鎖滴了一聲,開了。

  「這裡有人定期打掃,這個時候茉莉應該開了……」

  謝宴禮一邊說一邊打開了古樸的宅院大門,樓阮望進去,入眼便是小石子了盡頭的垂絲茉莉。

  它們開在巨大的菩提樹陰影下,斑駁的光影落在身上,花序下垂,葉片狹長。

  「好漂亮。」樓阮看著它們,忍不住開口道。

  謝宴禮笑了一下,提醒道,「門檻。」

  樓阮「嗯」了聲,跨過了門檻,踏進了院子。

  不比謝家老宅古樸大氣的風格,這間宅院是偏向蘇州園林的設計。

  轉頭便是圓拱形的門,有紅色的山茶落下來,爭先恐後地開在枝頭,白牆清風,花影婆娑。

  樓阮跟著謝宴禮往前走,看到了庭院的池沼,清澈的池水中有樓阮不知道品種的各色魚類遊動。

  池沼引用活水,流水潺潺。有垂絲茉莉的花瓣落在水面上,白的花瓣,綠的水,紅的魚,閒適而靜謐。

  「去上面看看?」謝宴禮回過頭看她。

  樓阮站在水邊,纖細的倒影映在水面上,她輕輕掠過髮絲,點了點頭。

  她和謝宴禮並肩走上台階,好奇道,「這個宅子好像比老宅大一些,也好一些,爺爺怎麼不住到這邊來。」

  實在不是她好奇心太重。

  是兩個宅子對比巨大。

  謝家老宅絕對是她見過的最樸素的豪門老宅。

  謝宴禮推開門,微微笑了一下,「這個宅子是奶奶生病那年買下來的,她很喜歡這裡的,爺爺就找了人重金打造,還找人種了她最喜歡的紅色山茶和垂絲茉莉。」

  「宅子建好以後,奶奶就走了。」

  「這宅子就一直空著了。」

  樓阮低低「啊」了聲,跟在謝宴禮身側,小聲道,「那這裡我們怎麼好住……」

  謝宴禮走在她身旁,轉頭看她。

  她抬著眼睛,細細的眉輕輕蹙著,一張白皙的小臉變得皺巴巴的。

  他是想抬手撫平的,但想到他們似乎沒到那個關係,就放棄了。

  「他開口了,」謝宴禮微微抬起頭道,「我們就看看,住不住看你的意思。」

  樓阮連忙道:「不行不行,我們不能住這兒,這宅子對爺爺來說這麼有意義,我們不能住。」

  謝宴禮笑了一下,「他要是知道你聽了這些不住這兒了,回去非得打死我。」

  樓阮歪頭看他,「爺爺不會打人的吧。」

  「怎麼不會,」謝宴禮隨手推開一扇門,「我以前沒少挨打。」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裡面,簡單地介紹道,「奶奶以前是建築設計師,這間屋子當初本來是要給她做工作室的。」

  樓阮跟著他走,看到了巨大的沉木書桌和各類書籍。

  一本已經泛黃的《西方建築史》安安靜靜地躺在手邊。

  上面沒有灰塵,是有人定期打掃過的。

  樓阮站在那本書前,輕輕掀開了書頁。

  扉頁寫著清秀的小篆:

  【華清大學建築系

  顧凝婉 】

  很美的名字,字寫得也很漂亮。

  謝宴禮垂著眼睛看過來,唇角勾笑,嗓音雅致動聽,「知道老爺子為什麼喜歡你了吧?」

  樓阮轉頭看他。

  謝宴禮微微歪頭,漆黑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開玩笑般地輕笑道:「你是他夫人的師妹呢。」

  -

  樓阮和謝宴禮跑了好幾處地方,看了好幾個房子,眼睛都快看花了。

  除了對爺爺奶奶有特殊意義的那間,他們每一套都認真考慮了。

  每一套都有每一套的優點,都是好房子,根本選不出來。

  最後還是謝宴禮拍板,選擇了臨江的一套別墅。

  前面是江,身後的鵝山公園,稍微偏遠一些,但勝在環境優美。

  而且樓阮也不打算去工作了,她打算在家畫畫,那一套房子很適合創作。

  定好房子後,謝宴禮就找來了設計師。

  樓阮坐在設計師面前,輕聲細語地說著需求和想要的風格。

  謝宴禮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出去打了個電話。

  等他回來的時候,樓阮已經和設計師討論完了。

  見他走進來,兩個人一起問他的意思。

  「我的都講完了,你和設計師說你的想法吧,有什麼不喜歡的我們再討論。」樓阮抬著頭看他,白淨的臉微微抬著,目光清澈而乾淨,像只漂亮乖巧的貓。

  有那麼一瞬間,謝宴禮想伸手捏捏她的臉。

  坐在樓阮對面的設計師也放下了茶杯,看向了謝宴禮,「謝先生,這是我們目前的議案,您看看。」

  說著,他把一份文件推到了謝宴禮面前。

  謝宴禮在樓阮身邊坐下來,看都沒看一眼那份議案,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不用看了,全聽我太太的。」

  樓阮和設計師一起看向他。

  設計師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羨慕,「兩位感情真好。」

  謝宴禮笑了一下,歪頭看向樓阮,完美的輪廓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柔光,格外溫和勾顫,「看你好像很喜歡楓和苑的垂絲茉莉和山茶,我讓人送了些過來種在後院,好不好?」

  第60章 樓阮結婚了

  設計師好像更羨慕了。

  樓阮:「……」

  她很努力地忽視了設計師的目光,轉頭看向了謝宴禮。

  他坐在她身旁,慵懶漆黑的眉目間透著讓人心跳加速的繾綣綺色。

  和他對視的那個瞬間,她的心跳短暫地停滯了一瞬。

  確實,她很喜歡楓和苑的垂絲茉莉和紅山茶。

  從小到大,很少有人在意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更別提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記下來,並且立刻詢問。

  安靜了好幾秒後,樓阮才看著那雙眼睛,很輕很輕地點了頭,嗓音輕而甜軟,「好。」

  -

  坐落於京江邊的九號公館的別墅還需要裝修,工期三個月,裝修好以後還需要散味,所以樓阮決定先搬到謝宴禮現在住的家裡。

  就是當初被謝媽媽稱為「破爛地方」的那個房子。

  他們總不能一直這樣分開住,謝家人肯定會說謝宴禮的。

  樓阮說了自己的想法後,又小心地問謝宴禮,「你會介意嗎?」

  雖然謝宴禮之前有過讓她住去那邊的想法,但畢竟他們也沒認識幾天,讓陌生人進入自己的領地,想想是有些讓人難以接受的。

  謝宴禮像有些好奇似的,挑眉看過來,「介意什麼?」

  樓阮張了張口,正想說些什麼,謝宴禮就站了起來,純黑色的手機在修長冷白的指尖轉了一圈兒,「今天就搬吧。」

  今天?

  樓阮有些詫異地抬了頭。

  那雙漆黑的眼睛望過來,仿佛在問怎麼了,今天不行麼。

  樓阮下意識地點頭,「那就今天搬。」

  反正也是遲早的事。

  婚都結了,同居怕什麼。

  雖然不是多麼熟悉,但謝宴禮的人品,她還是放心的。

  有謝宴禮在,樓阮幾乎是不用操什麼心的。

  她點頭以後,他就打電話找了收納公司的人。

  他們會去家裡把東西都收納好,然後搬到謝宴禮家。

  樓阮把一些私人物品整理好後,就看到收納師們正在井井有條地收納整理著她的東西。

  他們把物品保護的很好,分門別類地放進了貼著標籤的箱子裡,易碎物品全都用泡沫和防震珍珠棉裹好了,完全不用擔心。

  樓阮走了過去,站在那幾個紙箱子前垂眼看著,忽然伸出手,把裡面已經放好的東西重新拿了出來。

  是個陶土小人,已經被收納師包上了厚厚的珍珠棉。

  樓阮拿著它,仍然能透過厚厚的珍珠棉隱約看到裡面的小人。

  這是她剛入職那年,她和周越添他們一起去西安出差的時候,周越添隨手買給她的。

  樓阮身旁的收納師抬起頭,還以為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於是輕聲問道,「這個要再仔細包一下,給您單獨裝箱嗎?」

  站在收納師身旁的少女垂著眼睛,指腹輕輕摩挲著那層珍珠棉,半晌才輕聲道,「不用。」

  「給我個大點的箱子吧,裝垃圾用的那種。」

  -

  周氏,頂層。

  程磊在外面等的實在有些不耐煩了,周越添辦公室里的人遲遲沒有出來,樓阮也一直都沒有回覆消息。

  他站起來在外面踱步,走了不知道多少圈,眼睛不住地看著那扇門,面色越來越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希望裡面的人離開的心愿太過強烈,那扇門終於被打開了。

  和周越添談事情的是白楚的經紀人。

  那人走出來,臉色不太好。

  程磊掃了一眼,直接朝著周越添辦公室走去,他和白楚的經紀人擦身而過,站在辦公室門前不耐地敲了敲門。

  裡面很快就有了聲音,周越添清冷疏離的嗓音從裡面傳來:

  「進。」

  程磊推門進去,他隨手帶上門,還沒走到周越添跟前就開了口,「樓阮結婚了。」

  穿著黑色襯衫的人正坐在辦公桌前看著面前的文件,他手上握著一根鋼筆。

  是樓阮以前買給他的,筆桿是玉石質地,摸起來卻格外溫潤舒適。

  金色的筆尖顏色貴氣,出水利落。

  這支鋼筆質量很好,周越添用了它很多年,一直沒有換過。

  因為早就習慣了它,也因為它好用,所以懶得再換。

  程磊聲音落下來,周越添握著筆坐在那裡,沒有回頭。

  金色的筆尖落在文件末尾,微頓了一瞬,白色的紙張上沁出了一個突兀的墨點。

  短暫地凝滯了一秒後,周越添才握著那支筆,安靜地在文件末尾寫完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周字最邊上那一撇的末尾,多了個突兀的墨點。

  他抬起頭看程磊,覺得荒謬,「你說什麼。」

  程磊走到他面前,聲音很低,「我聽法務部的人說的,說是在小區遇到了,樓阮親口說的,她身邊的人……是她先生。」

  周越添手上還握著筆,他保持著那個動作,抬頭盯著他,滿眼都是不可思議,「你自己覺得這可能嗎?」

  程磊當然覺得不可能,但是法務部的人沒必要騙他。

  他動了動嘴唇,「法務部的人就是這樣說的。」

  周越添抬著眼睛,定定看了他幾秒,淺色的瞳眸籠上了一層暗色,聲音微涼,「誰,把人叫來。」

  程磊正準備說話,手上的手機就震了一下,是條微信消息。

  他低頭掃了一眼,原本是打算開勿擾模式好好和周越添說說這事兒的,但眼睛望下去的瞬間,卻呆在了那裡。

  樓阮:【對,結婚了。】

  「程磊,」周越添見他在走神,聲音染上了幾分冷意,「立刻把人叫來,這些人一天到晚正經事不干都在……」

  程磊站在他辦公桌前,腦子嗡了一下,隨後才抬起眼睛看他。

  他緩緩抬起手,解鎖,點開了和樓阮的對話框,把手機推到了周越添面前。

  「啪——」

  周越添手上那隻玉石質地的鋼筆陡然砸了下去,黑色的墨水自金色的筆尖濺出來,在潔白的地板上落下了幾滴色調濃郁的墨花。

  玉石質地的筆桿也摔出了細小的裂痕,染上了黑色的墨汁。

  他盯著面前的手機屏幕,頓了一瞬以後,又像立刻冷靜了下來,沉聲道,「不可能。」

  「嗡嗡——」

  桌面的手機再次震了一下。

  是一張結婚證的照片。

  結婚證上,樓阮臉上掛著淺笑,她身邊的男人……

  第61章 追著周越添跑了這麼多年的人,就這樣放棄了

  她身旁的男人,被另一張結婚證擋住了。

  他的名字也被打了馬賽克。

  周越添定定看著屏幕上的圖片,第一反應還是——

  假的。

  這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她的社交圈窄得可憐,根本不可能認識什麼男人,哪來的人和她結婚?

  程磊就站在辦公桌前,他的視角,正好能看到樓阮發來的新消息。

  結婚證上的人可不就是他們認識的樓阮。

  他不近不遠地看著那張結婚證的照片,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追著周越添跑了這麼多年的人,就這樣放棄了。

  這麼突然地,毫無徵兆地,放棄了。

  「假的。」周越添看著那張照片,重複了一句。

  程磊在周越添近乎有些可怕的眼神下,伸手拿起了手機,點開那張照片,仔細看了看。

  說不上是語氣,他低著頭,「周哥,那天晚宴你說的,她可能真聽到了。」

  以前是他看輕樓阮了。

  總覺得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不管別人怎麼說她,怎麼看她,她都會毫無自尊地跟在周越添身邊。

  是他看輕她了。

  以前她不走,是因為周越添本人沒說什麼。

  現在她聽到了,就毫不猶豫走了。

  走得乾淨利落,完全沒給人反應的機會。

  「是這樣?」周越添抬起頭,忽然毫無情緒地說道。

  程磊拿著手機看他。

  周越添抬著眼睛,目光沒有焦距,「是因為聽到了,所以又是離職,又是告訴我要結婚,又整出一張結婚證……」

  他一頓,甚至還笑了一下。

  「她可真是長本事了。」

  說著,他就拿出了手機,甚至沒翻通訊錄,直接在數字鍵輸入樓阮的電話號碼,撥打她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傳來忙音: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正忙,請您稍後再撥。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正忙,請您……」

  程磊低頭看著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似的。

  他拿著手機走到一邊坐下,整個人看起來都垮了下去。

  他想,他和周越添,似乎都沒那麼了解樓阮。

  她還真是,放棄得決絕又乾淨。

  十幾年的感情,說不要就不要了,竟然直接結婚了……

  周越添合了合眼,掛斷電話接著打,還是和剛才一樣,忙音。

  他坐在那裡打到第五個以後,才動手給樓阮發消息。

  【厲害。】

  兩個字不夠,他還打算繼續發,但還沒來得及打字,就看到了上面那條消息的旁邊冒出了小紅點,下面還多了一行突兀的字。

  【ruan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周越添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紅色感嘆號和那行字,忽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渾身寒毛都在一瞬間束起來了。

  胸口已經不是簡單的悶脹了。

  他胸前氣血翻湧,分不清是憤怒還是別的。

  「拿你的來!」周越添喊道。

  程磊知道他這是要手機,連忙過去,把自己的手機遞了上去。

  周越添用程磊的手機撥了樓阮的電話,還是和剛才一樣,忙音。

  他徹底沒了耐心,猛地站起來,拿起鑰匙就要出門。

  「周哥,你去哪。」程磊見他忽然站起來,立馬跟上了他。

  「你別管!」周越添走得很快,聲音也很不對勁。

  程磊連忙跟了上去,跟在他身旁急急地說,「你去找樓阮嗎,我跟你一起去……」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周越添毫無徵兆地轉了頭。

  那雙清冷的淺色雙眸幾乎變得有些猩紅。

  程磊有些被嚇到了,和上次他在辦公室喊「滾出去」的時候一樣,都很嚇人。

  他往後退了退,舔了舔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周越添開口,用微啞的聲音道:

  「行啊。」

  「你也一起去。」

  不知道為什麼,程磊下意識抖了一下。

  他總覺得,周越添現在似乎只是看起來平靜,但其實已經在發瘋邊緣了,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平靜的大海。

  他自己也許,也怕自己發瘋。

  很奇怪,過往十幾年,就連少年時代,周越添也是冷靜沉穩的。

  瘋這個字和他幾乎攀不上任何關係。

  但現在,這個字卻很貼近他。

  他看起來好像,隨時隨地都會瘋。

  -

  周越添沒有叫張叔,車子是他自己開的。

  程磊坐在副駕駛上,眼睜睜看著他一路狂飆到樓阮住的小區。

  黑色的卡宴被隨意停在了小區里。

  周越添下了車,他抬眼看著陌生的小區,站在一片鋼鐵森林中,覺得心裡悶堵,悶堵又喘不上氣。

  他沒來過這裡,他不知道樓阮住在哪一棟。

  程磊也跟著下了車,他走到了周越添身邊,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周哥,咱們……」

  直接上樓嗎?

  「她住哪一棟。」周越添被天邊的太陽刺得眼睛有些發酸,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

  程磊站在他身邊,微微睜大眼睛,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好像在說——

  你不知道她住哪裡嗎?

  周越添轉過頭看他,「你不是和張叔一起來送過嗎?」

  程磊這才沉了口氣,低聲說道,「12-1101.」

  周越添看起來還算平靜,「哪邊走。」

  程磊沉了口氣,只能轉身往另一頭走:「……這邊。」

  還好裡面有條道車開不進去,張叔不放心,之前讓他送過幾次。

  程磊帶著周越添走到12棟,又找到了樓阮所在的單元。

  兩人站在單元門口,看著門口的密碼鎖凝滯了幾秒。

  程磊正想打電話給法務部的張曉問問,電話還沒撥出去,面前的單元門就「滴」一聲開了。

  一張熟悉的臉迎面而來,也是他們公司的。

  「周總,程總,你們怎麼在這兒?」

  這人是營銷部的,名字程磊忘了,只是覺得面熟。

  他飛速瞄了一眼身旁的周越添,開口道,「哦,我和周總來看看樓阮,正想給她打電話呢,正好,門也開了,不用打了。」

  他動作自然地把手機放了回去,仿佛剛剛是真的想給樓阮打電話。

  「樓阮姐?」面前的姑娘有些詫異,她媽媽病了,這兩天剛好請假在家,今天她是遇到過樓阮的啊。

  她「啊」了一聲,說道,「哦,你們是來幫樓阮姐搬家的吧,她沒跟你們說嗎,她剛出去,你們是不是剛好岔開了……」

  第62章 樓阮,不要他了

  程磊一聽到對方說搬家,眼皮子跳了一下,立刻轉頭看向了身旁的周越添。

  周越添果然微微變了臉,他看著面前的人問重複道,「搬家?」

  那姑娘見周越添臉色不對,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話已經說到這兒了,只能硬著頭皮點頭,「對,搬家……」

  周越添看向她身後的電梯,眼神有些可怕。

  程磊想說些什麼,但礙於他們身邊還有人,只能幹笑了一聲,「嗐,她也真是,搬家都不說一聲,我們來幫幫忙多好。」

  站在他們面前的姑娘不知道該不該走,聽到程磊忽然來一句這個,抬起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程總和樓阮姐的關係原來沒有那麼糟糕的嗎?

  怎麼公司其他人都說他們水火不容……

  周越添完全沒有看他們兩個,他上前一步,伸手按了電梯。

  顯示屏上的數字開始遞減。

  他這是想上去看看。*喵喵橘橘*

  程磊看著周越添的動作,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聲音依舊很乾很不自然,對著面前的女同事笑道,「那行你先去忙吧,我們上去看看。」

  女同事立刻點了點頭,逃也似地跑了。

  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終於變成了「1」,那扇門緩緩打開,周越添走了進去。

  程磊只能沉默著跟了進去。

  他不知道他們上去有什麼用,樓阮已經走了,他們也進不去她家門。

  上去幹什麼,就在外面看看她的家門嗎?

  這要是以前,這些話他早就說了,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樓阮不對勁,周越添也不對勁。

  增光瓦亮的電梯門映出兩人的臉,周越添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那張平日裡清冷沉著的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倦色。

  顯示屏上的數字變為11的時候,程磊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人周身的氣壓變了。

  他抬起眼,略微猩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扇緩緩打開的門,好像格外希望它快一點,開得再快一點。

  那扇門終於開出了一個足夠讓人出去的口子,周越添踏了出去。

  他看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門牌號,隨後轉過頭,想找1101,但他發現根本不用找,有一家門前放著廢棄物品和紙箱,擺得整整齊齊,等著保潔過來收掉。

  這一看就是剛搬家的。

  周越添定定站在那裡,雙眼猩紅地看著那些東西,沒動。

  程磊也看到了,他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

  過了幾秒,周越添聽到了他微顫的聲音:

  「……周哥。」

  程磊看著擺在地上的箱子,裡面的東西他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但只看那幾件認識的就知道了。

  那些都是周越添送的東西。

  周越添定定站在那裡,雙腿像被灌了鉛似的,有千斤重,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邁開步子,走到了那些箱子跟前。

  走到它們跟前之前,他一直在看著它們。

  這幾步路,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一步都格外漫長。

  他垂下眼睛,目光落在角落裡的紙箱上,那裡面滿滿一箱,全都是他送給她的東西,值錢的,不值錢的,全都在。

  周越添站在那裡,脊背變得僵直無比,一瞬間鮮血逆流,像是踩在了懸崖邊上。

  扔了……

  全都扔了。

  樓阮,不要他了。

  耳邊嗡嗡作響,程磊在旁邊說什麼他已經聽不清楚了。

  一向沉穩的人忽然控制不住地捂住胸口,喘著氣蹲了下去。

  這一次,它不再悶脹,而是絞痛。

  無法克制的絞痛。

  「周哥……周哥,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我給醫院打電話吧……」

  周圍天旋地轉,程磊的聲音就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周越添抬起頭,那雙清冷的眼眸中染著凌凌碎光,帶著幾分無措和茫然,「她把東西都扔了…」

  程磊說什麼他依舊聽不清楚,只覺得好像有人猝不及防往他身上澆了一盆冰水,寒意浩浩蕩蕩地往身體裡滲,他完全沒有抵擋之力。

  「周哥,去醫院吧……」

  周越添終於聽清了一句,他驀地抬起手,修長的指尖青筋暴起,他抬著眼睛,神志近乎潰散,絞痛和寒意幾乎將他吞噬,「這是假的,是不是,她是故意的。」

  「因為聽到了,所以就故意這樣,想報復。」

  「周哥……」

  周越添猛地站起來,儘管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樓阮聽到了她傷心了她不要他了,但卻還是撕扯著理智,咬牙道,「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她喜歡我十幾年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人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沒有就沒有,這是故意的,是她故意的……」

  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低低的呢喃。

  這些話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自己聽的,還是說給程磊聽的。

  程磊跟他認識這麼多年,哪裡見過他這個樣子,他怕的不行,連忙道,「周哥,周哥你先冷靜冷靜,咱們先回去,先回去想辦法聯繫到人,你再好好跟她道個歉……」

  說著,他便拉著周越添轉了身,試圖把他從這個地方帶走。

  但沒想到,周越添剛被他拉著轉過來,就驀地回了頭。

  他低頭看著擺在角落裡那些她不要的東西,覺得格外刺眼。

  心裡的疼痛頓時變得迫切又尖銳起來,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她怎麼能,怎麼能扔了它們……

  周越添定定看了它們一眼,又慢慢走到它們面前,彎腰,緩緩將角落裡的紙箱抱了起來。

  他抱起它們的每一個瞬間,都會想起她收到禮物時的樣子。

  它們從心底最秘密的角落裡冒出來,原來是那麼清晰,清晰到連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

  樓阮驚喜地接過禮物的每個瞬間,都在不斷撕扯他的神經。

  「周哥,我幫你拿吧……」程磊站在他身邊,小心翼翼道。

  周越添抱著那箱東西,喉嚨窒悶,嗓音乾澀道,「我自己來。」

  他自己來拿。

  他好像恢復地很快,一下子就又變回了平日裡沉穩冷靜地模樣。

  但程磊走在他身邊,可以清晰地看到周越添混亂恍惚的步子。

  他這兩天想過,想過周越添可能喜歡樓阮,但卻完全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

  實在,讓人唏噓。

  第63章 婚戒送來了,沒點花配不合適

  程磊覺得周越添的精神狀態其實是不太適合回公司的,但他堅持要回去,他沒辦法,只能跟著一起回去。

  回去的時候是程磊開車。

  周越添坐在副駕駛上,懷中抱著那個箱子,一直低頭看著裡面的東西,他垂著眼,看不清眼中情緒。

  程磊也不怎麼敢出聲,安安靜靜地把車開到了公司地下停車場。

  車子停下來後,周越添就抬起了頭,他好像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似的,那張臉除了有些憔悴以外,看不出別的什麼。

  剛剛在樓阮家門口時他臉上浮現的無措和痛苦,仿佛都是程磊的錯覺。

  兩人下了車,走向電梯的時候,周越添的步子忽然一頓,朝著另一邊牆上看了過去。

  牆上貼著東西。

  程磊有些近視,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就見周越添走了過去。

  走近一看,他才發現是張尋物主啟事,有人丟了東西。

  程磊低頭看向下面印出來的彩圖,是一隻精緻的黑絲絨首飾盒,下面還有裡面的項鍊圖,是條銀色的鏈子,掛墜是只小兔子。

  這東西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程磊正想說話,就見身旁的人沉了臉,他一隻手抱著懷中的箱子,修長的手抬起來,一把撕掉了那張紙。

  他加快步伐走到電梯跟前。

  程磊終於想起來了,那是樓阮入職那天,周越添讓實習秘書去買的,給樓阮當入職禮物。

  當時只是隨便買的,樓阮沒戴過幾次。

  怎麼在這兒……

  電梯門打開,周越添邁進去,沒有按去往頂層的按鈕,而是按了一樓的按鈕。

  他們很快就上去了。

  周越添直直走向前台,有些皺了地紙張被他按在前台,「東西在哪。」

  前台小姐姐沒想到周越添會來,連忙看向他手上的東西,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道,「周總稍等。」

  她低下頭,從抽屜里取出了那隻精緻的黑絲絨首飾盒,推到了周越添面前。

  真沒想到,這項鍊竟然是周總的。

  前台小姐姐低著頭,心裡暗暗驚訝。

  「哪來的,怎麼在這兒。」周越添看了一眼那隻絲絨首飾盒,嘴唇抿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泛白。

  前台小姐姐像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短暫地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保潔阿姨撿到的,說是可能有人丟了。」

  「在哪撿到的。」周越添合了合眼,縱使已經知道了答案,卻還是開口問道。

  前台小姐姐頓了一下,沒有抬頭,她有些遲疑:「……垃圾桶。」

  轟——

  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周越添整個人,也仿佛在一瞬間墜入冰窟。

  那天起,從那天起,她就不要他了。

  不,也許更早。

  是晚宴。

  是請假不回消息的那天。

  原來她早就不要他了……

  周越添抱著那箱東西站在那兒,是那句話,是因為那句話。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驀地拿走了那隻首飾盒,把它好好放在懷中的箱子裡,轉身就走。

  程磊連忙對前台小姐姐說了聲謝謝,轉過身小跑著跟了上去。

  「周哥,你……」

  周越添步子很快,他一邊走向電梯,一邊冷靜道,「她不是不要我了,她是生氣。」

  程磊頓了一下,目光中帶著詫異。

  「她只是生氣。」周越添說道,「只要我和她好好說就行,只要我和她好好道歉……認錯就行。」

  認錯這兩個字從周越添口中說出,讓程磊覺得有一種很強烈的割裂感。

  周越添低頭說認錯的那個瞬間,程磊隱約從他眼中看到了過去十幾年都沒有過的卑微和期望。

  他在期望,期望他好好認錯,樓阮就會回來,他們還會和以前一樣。

  程磊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只能安靜陪著周越添上樓,看著他把箱子裡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拆掉個別的被裹上珍珠棉的東西,一一放好,最後撿起摔在辦公桌下的鋼筆,仔細把它擦乾淨,蓋上蓋子。

  做完這些後,周越添才給人事部打了電話,讓他們駁回樓阮的離職報告。

  程磊在一旁看著,看到最後實在有些受不了,連忙摸出手機,低頭給他們一個在國外的好友發了信息,讓他趕快回來。

  這個情況他一個人實在應付不了……

  -

  傍晚,謝宴禮家。

  收納師們將樓阮的物品整整齊齊地擺放進了謝宴禮不知道什麼時候空出的房間裡。

  樓阮一直都坐在樓下休息,她默默收起手機。

  手機里關於周越添的,全都刪了個乾乾淨淨。

  告訴程磊她結婚的那個瞬間,她其實是有些報復心理在的,大概是那種,你看,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但她發完又覺得好笑。

  報復什麼呢,他們怎麼會在意這個。

  程磊不會在意,周越添更不會在乎。

  他們不會覺得她放棄的乾淨利落就高看她一眼,只會覺得那個煩人精終於消失了?

  她在他們那群人里,也不過和在徐家的時候一樣,是近乎邊緣人一樣的存在。

  只不過在徐家她不用跑腿幫忙做這個做那個,但在他們那裡她需要替他們跑腿買零食買水、送東西、寫作業、寫情書、遞情書……所以稍稍顯得有存在感一些。

  周越添打電話過來的瞬間,她差點以為她真的當了回女主,差點以為她真的憑藉結婚當了回小說女主完成裝逼打臉的操作了。

  虐文女主深愛男主八百年,男主對她愛答不理,她心如死灰放棄男主,男主悔不當初,痛哭流涕,哭著求她回頭。

  她差點以為她做到了。

  樓阮正想的高興,周越添就來了電話,她一下子就醒了。

  怎麼可能,那個人是周越添。

  他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別說哭著回頭了,皺一下眉頭都了不得了。

  直覺告訴她周越添的電話接了以後她必定高興不起來,所以立刻掛斷拉黑了。

  反正他也不會在意。

  京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要是不想遇到其實還是挺容易的。

  以後還是不要見了。

  畢竟他,應該也挺煩。

  公司一直都有關於他們的流言,她離開後,他也好找到和他門當戶對的名門淑女。

  以後不見面對他們都好。

  想到這裡,樓阮抿起唇,低頭看著手機,覺得要不還是換個號碼吧?

  反正她也沒什麼朋友。

  「滴滴~」

  門口的電子鎖響了兩聲,剛剛出去的謝宴禮抱著一簇紅玫瑰進了門,他掀起眼皮看過來,「我回來了。」

  樓阮放下手機,睜大眼睛看過來,「怎麼還帶花回來了?」

  謝宴禮單手抱著花,神色淡淡地走進來,漫不經心道:

  「婚戒送來了,沒點花配不合適。」

  第64章 謝少是個有儀式感的人

  樓阮跑上前,看著他懷中包裝精緻的玫瑰花,心裡暗暗記下,謝少是個有儀式感的人。

  她伸手接過那捧玫瑰,馥郁的香味一下子瀰漫了過來。

  花束中還嵌著卡片,上面是墨黑色的鋼筆字跡:

  【新婚快樂,謝太太。】

  文字的最後,還畫了一支玫瑰。

  字體恣意傲然,但那支小小的紅色玫瑰顯得格外含蓄,枝莖線條柔美而細削,每一筆都是認真勾勒,每一步都好似被輕柔的月光親吻過,易碎,嬌弱,需要悉心照料和珍藏。

  樓阮抱著那束馥郁的玫瑰,目光落在卡片上,有什麼捕捉不到的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

  這個畫風有點……

  謝宴禮看著那束花,微頓了一下,散漫道,「我順手寫了卡片。」

  「哦,」樓阮依舊盯著那支小小的玫瑰,隨口問道,「這個小玫瑰也是你畫的?」

  謝宴禮微微抬了抬下巴,語調慵懶而隨意,「嗯,隨手畫的。」

  樓阮好像很喜歡似的,看著卡紙上那朵小玫瑰,清澈的眼眸很輕很輕地彎了彎。

  男人的衣角輕輕擦過她的手臂,漆黑的羽睫垂下,磁性悅耳的嗓音自上而下:

  「怎麼樣,還行嗎?」

  樓阮點頭,中肯地誇讚道,「好看,你很有繪畫天賦。」

  謝宴禮毫不謙虛地點頭,「多謝太太認可。」

  樓阮抬起頭,正想說些什麼,就見面前的人不疾不徐地拿出了只戒指盒。

  「這是婚戒?」

  她抱著玫瑰輕聲問。

  「嗯,」謝宴禮神色平靜地打開它,狹長漆黑的眼眸格外沉靜。

  一枚碩大的鑽石戒指躺在首飾盒中……

  差點閃瞎樓阮的眼睛。

  戒圈由鑲嵌著碎鑽的玫瑰花枝繞成王冠形狀,靜靜托舉著一顆五克拉的梨形主石,它躺在戒指盒裡,折射著璀璨華麗的光芒。

  樓阮捧著那束玫瑰,甜軟的嗓音染上了幾分詫異,「這是不是太大了……」

  謝宴禮慢條斯理把它拿出來,不疾不徐地朝著樓阮伸出手。

  樓阮抬起頭,視線猝不及防地和他撞上,就像被蠱惑了似的,默默伸出了手。

  那雙映著璀璨華光的漆黑眼眸終於垂了下去。

  他不疾不徐地將那枚由著名工匠精心打造的鑽戒戴在她指尖,菲薄好看的紅唇輕啟,「主石可以拆下來。」

  謝宴禮垂著眼睛,乾燥修長的手指輕輕拉著她的手,眼睫微垂,指腹在她指尖輕輕摸索,拆下了那枚璀璨華麗的主石。

  奪目的主石被拆下來後,樓阮手上就只剩下了個鑲嵌著碎鑽的皇冠形狀的戒圈。

  看起來樸素日常多了。

  但此時,樓阮的注意力已經全然不在戒指上了。

  她手指微妙地滾燙了起來。

  此時,謝宴禮身上的獨特香味也變得致命了起來。

  他身上的香味被馥郁的玫瑰味道浸染,兩者交融,形成了一種格外誘人的香味。

  樓阮一呼一吸間,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已經不知道該看戒指還是該看他了。

  偏偏罪魁禍首本人還是那副慵懶隨意的樣子,他掂了掂手中那枚切割極好的梨形主石,手指關節泛著淡淡的嫣紅。

  短暫地把玩了幾秒,他垂下眼睛看她,「給你重新安回去?」

  他眼尾微微上挑,眸中帶著淺淺的惑人碎光。

  樓阮:「……不用了,就這麼戴著吧,這樣比較日常。」

  像是怕謝宴禮再說什麼似的,她頓了一下,又很快補充道,「以後有什麼重要場合,我再戴上主石。」

  她合了合眼,仍然能回憶起對方骨骼肌理的觸感。

  樓阮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因為她這麼多年都只和周越添他們一起玩,沒和他們有過這種親密舉動,也沒有和別的男性接觸過,所以才會這樣?

  因為從沒有過觸碰,所以忽然被觸碰就會敏感。

  會心跳加速,會手指滾燙。

  應該是正常現象。

  她認真想道。

  謝宴禮垂下眼睛,很輕地「哦」了聲,徐徐把主石放好,這才摸出了一枚簡單的銀戒。

  他抬起手,銀戒就躺在他掌心。

  樓阮看著他的動作,有些茫然:「嗯?這個也是給我的?」

  謝宴禮:「?」

  「這是我的,」像是被氣笑了似的,他綻開唇角,「我已經給你戴了,禮尚往來,你也該給我戴上。」

  樓阮這才反應過來,她看著他手上簡單的銀戒,輕輕咬了咬唇,鄭重地點頭,「好。」

  謝宴禮抬著手,懶懶散散捧著那枚銀戒,「只是戴個戒指而已,表情不用這麼視死如歸吧?」

  樓阮剛轉身把花放好,站直了以後還沒來得及去拿他手上的戒指就猝不及防聽到了這麼一句,她微微睜大眼睛,雪白的肌膚上浮起淡淡的嫣紅,「啊?」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視死如歸嗎?

  樓阮抿住唇,「那要不你自己戴?」

  謝宴禮:「?」

  他直直站在那兒,微微彎腰,提醒道,「這是婚戒。」

  「……可是我表情不是有點視死如歸嗎,這樣給你戴的話,你也代入不了啊……」樓阮默默低下頭,躲開他的視線,小聲道。

  謝宴禮斂眸,「我代入得了。」

  樓阮低著頭小聲道:「……你剛剛還說視死如歸。」

  謝宴禮垂著眼睛看她,「視死如歸也行。」

  樓阮抿了抿唇,小聲嘀咕了一句,「沒見過儀式感這麼強的人。」

  謝宴禮抬著手,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低笑一聲,「是啊,我的確是儀式感很強的人,以後過年過節的,可別忘了給我準備花準備禮物。」

  語氣隨意,像是隨口一說,透著漫不經心的倜儻。

  那隻冷白修瘦的手微微抬著,手形優越。

  站在他面前的樓阮微微一頓,她垂著纖長卷翹的眼睫,伸出嫩白的手指,從他掌心拿走了那枚樣式簡單的銀戒。

  細微的觸碰連綿成片,好似輕盈的花瓣落入平靜地湖面,泛起圈圈漣漪。

  她垂著眼睛,小心地拿著那枚戒指,將它套在他漂亮修長的指骨上,認認真真點了頭:

  「好,以後過年過節,我都給你準備禮物。」

  第65章 謝謝夫人願意給我機會

  謝宴禮抬起手,掃了一眼已經戴在手上的銀戒,唇角輕勾,「那這樣說的話,可不光是過年過節了,還有過生日,過結婚紀念日……」

  樓阮抬起眼睛,這人還真是……

  她合了合眼,「行,你過生日,過結婚紀念日的時候也給你準備禮物。」

  謝宴禮像是終於滿意了似的,輕輕點了點頭,他抬手看著戒指,語調懶懶散散,「我生日是五月二十五,就快到了。」

  「……」樓阮抬著頭看他,問道,「那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嗓音溫軟,很有耐心。

  謝宴禮像是終於看夠了指尖那枚銀戒似的,垂下眼睛微微笑了下,「這個當然是隨謝太太心意了。」

  「謝太太送什麼,我就想要什麼。」

  樓阮:「?」

  行,謝少是懂語言藝術的。

  於是,她認認真真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說完就想走,身旁的人卻「誒」了聲,成功讓她頓住。

  樓阮頓在那兒,抬頭看她,白皙軟彈的臉頰微微鼓了起來。

  謝宴禮眼尾上挑,微微彎了彎眼眸,抬起修瘦的手,「你的主石不要了?」

  那也是婚戒的一部分,樓阮當然不可能不要。

  她朝著謝宴禮抬起手,「要。」

  高她將近兩頭的人垂著眼睛,笑若春風地鬆手,一個精緻的紅色戒指盒滾落到了樓阮手上。

  樓阮抓住滾落到掌心的戒指盒,絲絨質地的小盒子蹭過白軟的掌心,她低聲道,「你小心點啊,這麼貴的東西……」

  那麼大一顆鑽石,看起來那麼乾淨璀璨,一定很貴。

  謝宴禮「哦」了聲,「那你還給我,我重新交給你一次。」

  看起來還挺嚴肅,像是已經知道錯了似的。

  樓阮攥著那枚戒指盒,「不用了,我去把它放好。」

  重來一次就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謝宴禮「啊」了聲,雪白的喉結輕輕滾動,看起來好像挺失望。

  樓阮:「……」

  她是個對別人情緒比較敏感的人,他這個情緒轉變,她很難不問怎麼了。

  原本正準備上樓去把戒指主石放好的人忽然停住了步子,仰頭看著謝宴禮,輕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謝宴禮隨意地往後靠了靠,修長的雙腿交疊,「沒關係,謝太太不願意給我悔改的機會也沒關係。」

  「……」

  他語氣明明很隨意。

  但樓阮還是忍不住挪到他面前,抬起纖細的手腕,鼓著腮幫看他,「……再來一次。」

  謝宴禮靠在那兒,抬起那雙流光溢彩的雙眸,微微歪頭盯著她看了兩秒,才朝著她伸出了雙手。

  明明身形修長高挑,但他雙手併攏朝著她抬起來的樣子,竟透著幾分微妙的乖巧。

  樓阮沉了口氣,把那枚小小的戒指盒放在了他的掌心。

  謝宴禮扣住它,站直了身子,一下子高出了她許多:

  「手。」

  樓阮抿了抿唇,安靜伸出了手。

  她微微沉了口氣,看著他輕輕把那枚戒指盒放在了她手心。

  對方悅耳慵懶的嗓音落下來,攜著幾分淺笑:

  「謝謝夫人願意給我機會。」

  -

  謝宴禮和樓阮說了幾句話後,就有人給他打了電話。

  好像是公司的事情。

  他給樓阮留下了幾個電話號碼後就走了。

  一個是唐叔的電話,一個是他助手邢燁的電話,還有一個是這個小區的管家的電話。

  走的時候,他說這個屋子每一個房間她都可以自由參觀,房間和物品都可以隨意使用。

  他走後,整個屋子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樓阮踩著柔軟的拖鞋上了樓。

  她的東西被搬進了二樓第二間。

  而她的房間則在二樓左手邊第三間,謝宴禮的房間就在對面。

  樓阮在走廊站了幾秒,看了一眼那間屋子的房門,轉頭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屋子格外乾淨。

  她打開衣櫃,帶來的衣服都已經被收納師們按照顏色和衣服類型整整齊齊掛好了,她實在沒什麼需要收拾的。

  樓阮默默關上了衣櫃,有些無措地站在房間裡不知道幹什麼。

  她很少有這樣不知道幹什麼的時候。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很忙的。

  在那兒坐了幾秒後,樓阮又重新站了起來,她找到電腦,購買了一張新的電話卡和一些生活用品,然後打開了一個已經長草的微博。

  那是她華清讀書的時候用的微博,上面主要發一些平時的習作什麼的,因為畫風可愛,吸引了很多粉絲。

  樓阮看著私信和消息欄,合了合眼睛,決定用這個帳號繼續更新。

  她,要繼續畫畫了。

  -

  邵崢坐了最近一班飛機回了京北。

  程磊已經派人在機場等著了。

  邵大少爺眼底掛著濃重的烏青,有些疲倦地繫上安全帶,「什麼事兒啊,非得把我叫回來,我也很忙的好吧。」

  程磊沒有親自來,他派來的司機只隱隱約約知道一點,他斟酌著道,「好像是周少和樓小姐的事。」

  邵崢一聽這兩個名字,更疲倦了,他怏怏地歪著身子,眼皮都耷拉了下去,打了個哈欠道,「他們倆什麼事兒啊。」

  他們倆不是十年如一日的穩定嗎,周越添該幹什麼幹什麼,樓阮整天圍著他跑。

  之前不是還說樓阮進了周氏給周越添當秘書嗎。

  他們倆能有什麼事?

  樓阮終於拿下周越添,讓他回來吃席?

  這個顯然不可能。

  司機也不知道具體的,只能跟他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您去了再看吧。」

  「什麼去了再看……」邵崢摸出手機,眯著眼睛找程磊的電話,他的C姓聯繫人實在太多,找了半晌沒找到,只能滑到最後的Z那裡,找到了周越添的電話,給他撥了過去。

  對面幾乎是一秒接通的。

  周越添有些急切地聲音從手機另一頭傳來,帶著滋滋的電流聲,聽著有些不太真切,「軟軟!你終於肯接電話了。」

  邵崢靠在車上,困意頓時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他握著手機,挪開,表情驚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確定自己沒有撥錯電話,也確定對面的人確實是周越添不是別人,才語氣複雜說:

  「周越添,是我,我是邵崢,不是樓阮。」

  第66章 反正她都已經和謝宴禮結婚了

  電話另一頭安靜了一瞬,幾秒以後,電話直接被掛斷了。

  邵崢握著手機,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掛了?

  他把電話掛了?

  被掛斷電話後,邵崢坐在那兒沉思了幾秒,努力回憶剛剛那聲「軟軟」。

  想著想著,他就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周越添什麼時候這麼叫過樓阮啊。

  這也太玄幻了,難怪程磊著急忙慌地讓他快點回來,跟催命似的。

  邵崢靠在那兒想了想,打開了微信。

  他已經好一陣子沒用過微信了。

  邵崢原本是想給程磊悄悄發消息問問怎麼回事兒的,但他剛一點進去,就看到了幾條明晃晃的消息,手上的動作驀地頓住了。

  【邵崢,謝宴禮朋友圈發的那是樓阮吧?你不是跟樓阮挺熟嗎,那個是她吧?】

  【看到沒,謝宴禮竟然結婚了,有生之年!他發的那個是樓阮嗎,看著好像啊……】

  邵崢靠在車上,看著「謝宴禮」三個字陷入了沉思。

  這幾個人說的這個「謝宴禮」,是他知道的那個謝宴禮嗎?

  還有,結婚,結什麼婚,謝宴禮和樓阮結婚?

  這幾個人開什麼玩笑,他們雖然高中一個學校大學也是一個學校,但樓阮一直喜歡周越添,他們可是一點交集都沒有的。

  邵崢一邊想一邊點開了其中一個人的消息,他手指落在手機屏幕上,還沒來得及回復,就看到了上面的結婚證照片。

  他動作一頓,點開那張照片認真看了看。

  名字沒露出來,但照片上的那人分明就是樓阮和謝宴禮!

  邵崢看著那張照片,半晌沒反應過來。

  樓阮,和謝宴禮,結婚了。

  周越添現在好像後悔了……

  好像是這麼個情況。

  邵崢坐在車上,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甚至想讓司機指教掉頭回機場。

  叫他回來有什麼用啊!他回來是能讓樓阮和謝宴禮離婚還是怎麼的!

  邵崢合了合眼。

  因為家族合作的關係,他好像是有謝宴禮的好友的。

  他退出聊天框,搜索謝宴禮的名字,點進了他的朋友圈。

  「嚯…」他看著謝宴禮朋友圈裡明晃晃的樓阮忍不住嘆了一聲,他滑動手機,一張一張翻看謝宴禮朋友圈裡的照片。

  好傢夥,陪太太來遊樂園,好傢夥,後面還有個小心心……

  「我的媽耶!」邵崢一邊翻看一邊低低說道,「別太荒謬。」

  他有謝宴禮的好友好幾年了,從沒見過他發朋友圈。

  這頭兩條,又是官宣結婚,又是「陪太太逛遊樂園」的,簡直恨不得把我結婚了我有老婆寫在腦門上……

  真是奇了。

  他是真的好奇,樓阮是怎麼跟他湊到一塊去的。

  毫不誇張地說,從小到大,追謝宴禮的人猶如過江之鯽,什麼千金名媛,明星模特,什麼樣的沒有,怎麼就被樓阮拿下了,還發這種朋友圈……

  真懷疑謝宴禮是不是中蠱了。

  司機轉頭看了邵崢好幾眼,默默加快了速度,程總說了,一定要把人帶到周總跟前……

  在去周氏的路上,邵崢硬是撐著眼皮把謝宴禮那兩條朋友圈來來回回看了幾十遍。

  車子停在了周氏地下停車場。

  邵崢跟著司機從車上下來,手指一滑,發現謝宴禮又發了兩條朋友圈。

  他們已經走到了電梯跟前,手機信號不好,圖片半天加載不出來,所以邵崢只能看到文字。

  【婚戒\u002F心\u002F玫瑰】

  【\u002F一朵小花】

  電梯門緩緩打開,邵崢抬腳走進電梯,他低頭看著那兩條還沒加載出圖片的朋友圈,「真是中蠱了啊,中蠱了……」

  震驚他全家,真的。

  電梯裡另一個人一直看著上方的顯示屏,沒有接話。

  電梯抵達頂層的時候,那人才微微送了口氣,抬起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您裡面請。」

  邵崢「嗯」了聲,注意力仍在手機上。

  他走出電梯,外面已經有人等著了。

  頂層的實習秘書微微彎腰:「邵先生裡面請,程總和周總都在裡面。」

  出了電梯後,那幾張沒有加載出的圖片瞬間出來了。

  邵崢點開一看,是一捧玫瑰和兩枚戒指,一枚鑽石璀璨,一枚簡約大氣,下面還擺放著一張小卡片,卡片上是謝宴禮的字:新婚快樂,謝太太。

  邵崢跟著前面的人走到周越添辦公室前,牙都酸了。

  這謝宴禮,十幾年的朋友圈都在這幾天發完了吧。

  華躍不忙嗎,他哪來的時間整這麼多,又是遊樂場又是玫瑰的。

  原來天之驕子談戀愛也和普通人一樣啊…

  面前的門被打開,耳邊傳來了秘書的聲音:

  「邵先生,裡面請。」

  邵崢這才抬起了頭,朝裡面看了過去。

  程磊和周越添就坐在裡面的茶几邊上,周越添背對著他,沒有回頭。

  而程磊則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連忙站了起來,「你可算回來了!快進來!」

  邵崢身旁的秘書微微低了低頭,關上門退了出去。

  周越添依舊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看著落地窗外,沒有回頭。

  程磊過來拽了拽他的衣裳,低聲道,「勸勸。」

  邵崢握著手機,站在原地看了他幾秒,這才拿著手機緩步上前。

  乾淨的茶几上擺放著不少東西,有陶土玩偶、鑰匙扣、首飾盒……還有些莫名的小東西。

  邵崢沒注意,他走到周越添跟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嘆了口氣,「哎,你也別太難過。」

  「反正你以前也不喜歡她,她現在……」

  定定看著落地窗外的人終於緩緩抬起了眼睛,那雙清冷的淺色雙眸中掛著鮮紅的血絲,看起來格外嚇人,他的嗓音也格外乾澀,「不是。」

  邵崢頓了一下,有些被他的樣子嚇到。

  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怎麼睡了,就在飛機上睡了一小會兒,原本覺得自己已經格外憔悴嚇人了,但現在一看周越添,還真比不出他倆誰更嚇人。

  他拍了拍周越添的肩膀,安慰道,「哎,不管是不是,看淡點吧,她都已經和謝宴禮結婚了,難道你還能讓她離婚嗎?樓阮喜歡你這麼多年,人家都能放下,你肯定也你能……」

  邵崢說得沉浸,完全沒發現被他搭著胳膊的人已經重新抬起了眼睛。

  「她和誰,結婚?」

  頓了幾秒,他聽到了周越添乾澀壓抑的聲音。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第67章 周越添要給謝宴禮打電話

  程磊也定定站在了那裡,驀地睜大了眼睛。

  別說周越添了,他都覺得震驚。

  滿腦子都是邵崢那句「她都已經和謝宴禮結婚了」,反覆循環,揮之不去。

  邵崢愣了一下,手還搭在周越添的肩膀上,看了他一眼,又看程磊,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語氣忽然就變得小心謹慎起來,「……和,謝宴禮,你們不知道嗎?」

  周越添用那雙血紅的眼睛看著他,嗓音說不上的奇怪,像鈍刀鋸木頭似的,乾澀又煎熬,「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甚至已經不需要去問是哪個謝宴禮了。

  還能有哪個謝宴禮。

  他想到那天晚宴忽然出現的謝宴禮,那輛在警局附近遇到的庫里南,還有從來不靠近這邊卻忽然出現在附近的車……

  不是巧合。

  原來不是巧合。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周越添坐在真皮沙發上,修長的手指微微攏起,此時此刻,好像有一把尖刀刺入了心臟,刺得他血肉模糊,他已經分不清那撲面而來的東西是憤怒還是疼痛。

  邵崢緩緩收回手,變得小心起來:「……就,別人問我的。」

  他看著周越添的表情,開始有些慌了。

  謝宴禮都已經發朋友圈了,明晃晃地秀,他們不知道,他們竟然不知道!

  他們怎麼都不知道啊!

  他真的不該回來的,他剛就該直接跳車回機場的!

  怎麼就好奇心那麼重,怎麼就想著跑回來吃瓜了!

  什麼都好奇只會害了他啊!

  「他們怎麼知道。」

  又是一聲充滿冷意的質問。

  邵崢的腿稍微往旁邊挪了挪,坐姿逐漸乖巧起來,他斟酌了一下措辭,試圖讓自己的語氣沒那麼容易激怒人,「……哦,就,謝宴禮發了朋友圈。」

  程磊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恍惚。

  樓阮和……謝宴禮結婚?

  他完全沒法把這兩個人聯繫在一起。

  周越添合了合眼,他們都和謝宴禮不熟,共同好友也沒幾個,當然不會知道。

  「發了什麼。」

  他合著眼睛,聲音格外疲倦。

  邵崢捂著自己的手機,猶豫要不要給周越添看。

  說實話,周越添現在這副樣子,真的還蠻讓人擔心他的精神狀態的。

  見他不說話,周越添重新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變得更加血紅,「手機。」

  程磊默默往他們這邊靠了靠,樓阮忽然放棄周越添這件事就已經很讓他難以置信,覺得很魔幻很不可思議了,可誰知道她竟然放棄以後就直接閃婚了,還是和謝宴禮閃婚……

  他真的有理由懷疑他現在還沒睡醒。

  邵崢捂著手機,僵持了兩秒,才慢慢把手機遞給了周越添,他一邊把手機遞上去一邊說道,「兄弟,別激動,看淡點哈,談戀愛都是這樣膩膩呼呼的,天才也是人嘛……」

  因為他剛剛進來的時候就在看謝宴禮的朋友圈,所以一解鎖頁面就直接在謝宴禮的朋友圈裡。

  手機剛一解鎖,下拉,又冒出了兩條朋友圈。

  邵崢瞟了一眼,抿著唇攥起了手,媽的,謝宴禮,你小子別太離譜,沒談過戀愛嗎沒結過婚嗎!一個大男人一天發八百條朋友圈全是老婆可還行,你別太愛了!

  謝宴禮最新更新的兩條朋友圈是:

  【下班了,準備給太太帶個甜品,草莓和巧克力蛋糕也不知道她會喜歡哪個……[圖片]】

  【太太喜歡的垂絲茉莉、山茶和新家\u002F心[圖片]】

  周越添握著冰涼的手機外殼,看著謝宴禮最新的兩條朋友圈,沒有什麼實感。

  他又繼續往下看。

  【\u002F一朵小花[圖片]】

  【婚戒\u002F心\u002F玫瑰】

  看到這裡,周越添陡然變了臉。

  後面那條還什麼,就只是玫瑰和戒指還有卡片的圖。

  但另一條,另一條朋友圈的配圖,是樓阮和謝宴禮站在民政局門口的照片。

  照片裡,樓阮帶著雪白的頭紗,手上拿著一本結婚證,她站在謝宴禮身邊,唇角掛著淺淺的笑。

  而她身旁的人,手上同樣拿著一本結婚證,他攝人的雙眸彎著,唇角掛著繾綣柔和的笑,微微垂眼看著身旁的人。

  周越添緊緊攏著手指,指節泛白。

  一旁的邵崢掃了過來,哦,這是他剛剛還沒來得及看的那條,原來是領證紀念照……

  程磊站在周越添身旁,他低頭看著那張照片,終於把樓阮和謝宴禮這兩個名字聯繫在了一起。

  這兩個人在他這裡,終於不再是不同世界的人。

  原來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會這麼……和諧。

  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周越添咬著牙退出來,繼續看他剩下的朋友圈,很快就看到了「陪太太逛遊樂園」和結婚的那條朋友圈。

  看到最後,他像是脫力了似的,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

  還是程磊給他遞給杯水,小聲道,「周哥,你還好吧?」

  邵崢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還是勸,「兄弟,看開點,這世上沒什麼事是放不下的,她現在……」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著周越添用他的手機,點開了謝宴禮的對話框,給對方撥了電話。

  邵崢瞳孔地震,手忙腳亂地去夠自己的手機,「不是,周越添,你幹什麼啊?」

  他想幹什麼啊?

  周越添拿著手機不放,他臉色慘白,面無表情說道,「他們結婚前一天,樓阮還送我回家了。」

  邵崢還在夠自己的手機,「我知道啊,她是你秘書,和張叔一起送你回家而已,這是他們的工作,你稍微清醒點。」

  他見夠不到,抬起頭看程磊,擰著眉道,「你愣著幹什麼,趕緊幫忙啊,真要他打電話嗎,回頭怎麼收場啊?」

  人家新婚,難道真要他在人家面前發瘋嗎?

  周越添像是根本聽不進去似的,語氣執拗乾澀道,「她不是真心的,她喜歡我。」

  「她喜歡我。」

  他又重複了一遍,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程磊正在猶豫要不要幫忙,等他想明白了想上前的時候,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那通微信電話被接通了。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一道懶散悅耳的笑聲,男人徐徐道:

  「邵崢?」

  第68章 周越添,你活該

  邵崢抬著手,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和謝宴禮,完全就是那種躺列的關係。

  加了好友以後一句話沒說過,他是真沒想到,對方竟然能這麼快接他電話。

  被他按著的周越添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在他頓住之際,邵崢一把按住他,奪過了自己的手機。

  程磊也立刻過來拉住了周越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邵崢微微鬆了口氣,拿著手機低聲道,「啊,是我,謝……總,你好。」

  他和謝宴禮完全不熟,話都沒說過幾句,完全不知道怎麼稱呼對方。

  電話另一頭靜了一瞬,傳來了「滴滴」的響聲,好像是在開門。

  「你有事?」謝宴禮的聲音和電話另一頭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起傳來,清淺的腳步聲傳來,下面一句話不是對邵崢說的:

  「太太呢?」

  有人回道:「星沉小姐和夫人來了,在音影室。」

  邵崢聽著那一頭的聲音,呼吸凝滯了一瞬,他下意識地豎起耳朵聽著那邊的動靜,直到電話另一頭的謝宴禮再次開口。

  對方磁性悅耳的聲音中攜著疑惑:「邵崢?」

  邵崢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頭看了周越添一眼,捂著手機低低道,「聽說你結婚了,恭喜啊……」

  他身後的周越添掙扎了一下,茶几上的玻璃杯被撞到,「咚」一聲摔了下去,杯子裡的水浸濕了地板。

  電話另一頭,謝宴禮喉間溢出了低笑,「多謝。」

  謝宴禮像是已經上樓了,他打開了音影室的門,裡面傳來笑鬧聲。

  樓阮的聲音夾雜在裡面,有些驚奇:

  「這張照片裡也有我,好巧。」

  她聲音很輕很輕,斷斷續續的,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邵崢捂著手機,察覺到身後的人又掙扎了一下,連忙道,「嗯,也沒什麼別的事,那我先掛了哈,份子錢我回頭給你發過去!」

  說完,也不等謝宴禮再說什麼,「啪」一聲掛了電話。

  程磊果然撐不住了,他已經攔不住周越添了。

  電話剛被掛斷的那個瞬間,周越添徹底掙脫出來,他驀地站起來,抓住了邵崢的衣領,「邵崢!」

  要不是不能高空拋物,邵崢一定會直接掀窗把手機扔出去。

  他緊緊捏著自己的手機,抬頭看向面前雙目通紅的人,很克制地問道,「他們已經結婚了,你給他打電話幹什麼,又能幹什麼?」

  「周越添,你清醒一點。」

  「結婚了還能離婚。」周越添抓著他的衣領,雙眼紅得像是要滴血,「她不喜歡他,她都不喜歡他,離婚是遲早的事——」

  「周越添!」邵崢合了合眼,聲音微重了些,「你不是沒有過機會。」

  「你有過機會,你甚至不是沒抓住機會。」

  他定定看著那雙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是根本沒抓。」

  程磊眼皮子跳了一下,立刻過來拉住他,「說什麼呢,我讓你回來是勸人的,你……」

  邵崢根本不聽他的,他像被周越添傳染了似的,要開始和周越添比誰更瘋,他站在那兒繼續戳周越添肺管子,「你現在這樣純純是你自己活該,是活該你知不知道!」

  上高中那會兒,他一心都在遊戲上,每天心裡想的除了打遊戲就是打遊戲。

  周越添是高一第一學期中間插班轉進他們班的,長得帥家世好成績好,班上沒人不喜歡他。

  但邵崢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個人,他心思全都在遊戲上,直到有一天周越添替他打了一把很久過不去的關卡,他才融入了他們。

  那時候他每天放學都想快快和周越添回家打遊戲,剛開始還挺快,基本都是一放學就走,後來學校開始逐漸有學生被混混勒索零花錢。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周越添就開始變得磨蹭起來,然後,他們每次回家都會碰到樓阮。

  三人行變四人行,每天看著樓阮回家後才能開始打遊戲。

  後來,他才意識到周越添不是磨蹭,他是在等。

  是在等她一起回家。

  出國之前樓阮畢業,他和周越添喝酒的時候還試探了一次,但周越添那時候的意思很明白,他要接管周家,要聯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那是他們的事,他不好多說什麼。

  那時候他還覺得周越添想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現在看,他知道個屁!

  邵崢回想往事,實在忍不住又喊了一句,「活該,你純純活該!」

  他打了一天一夜的遊戲,頭會腦脹地被叫回來,就是為了受這種罪,就是為了受這種罪!

  「……少說兩句。」程磊腦子嗡嗡地疼,他本來以為把邵崢叫回來能多個人出主意,沒想到叫回來一個炸藥桶,本來只用勸一個,現在要勸兩個,等會兒打起來怎麼辦……

  他話音剛落,邵崢就生生挨了一拳。

  「我操?你打我,你還打我?我說錯什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啊?」邵崢熬了夜,本就就頭暈腦脹,挨了一拳後他甚至覺得有點眼冒金星了,但身體似乎比腦子反應要快,下意識就還了回去。

  程磊連忙上去攔,但卻怎麼也攔不住。

  ……

  -

  謝宴禮掛了電話,站在音影室門前看著她們,忽然想到了高中時的事。

  邵家和他們家是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他和邵崢也見過幾次,不過他一直沒怎麼和對方說過話。

  是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看著他總和樓阮一起回家,才在一次宴會上,在對方問要不要加個好友的時候拿出了手機。

  上學的時候,邵崢朋友圈經常會發些亂七八糟的。

  他也經常從他零星的動態里找到她。

  吃飯照片裡纖細雪白的手臂。

  回家路上照片裡的影子。

  視頻里偶然出現的輕聲細語。

  ……

  音影室里,樓阮翻看著謝宴禮高中時候的照片,越看越覺得驚奇,「好多有我的,我們學校這么小嗎。」

  謝星沉笑得前仰後合,她看向音影室門口的人,眨了下眼睛,「嘖,要不怎麼說天賜良緣呢,你倆高中都不認識,但是卻這麼多一起的照片,也太有緣了。」

  第69章 我呢,沒什麼是不能給夫人看的

  謝媽媽也有些驚訝,她看著相冊最上面一張照片,「這張也有,阮阮在樓上,阮阮,這個是不是你?」

  樓阮歪著頭,順著謝媽媽手指指著的人看了過去,輕輕睜大眼睛,「是我。」

  這張是謝宴禮拿了獎,站在樓下拍照,她一個人趴在他身後的樓上窗口。

  因為主要是拍謝宴禮的,她離得有些遠,臉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

  不過這張照片看起來,竟莫名的有些像她趴在樓上看他一樣。

  樓阮看著那張照片,抿起唇輕輕笑了一下,「真的是我,後面這個是我們班。」

  謝星沉看了一眼,往嘴裡扔了兩根薯條,咬得咔咔響,「嘖嘖嘖,又一張,真是好巧啊。」

  「有沒有大學時候的相冊啊,也拿出來看看唄,說不定也有夢幻聯動。」

  樓阮認真想了一下,「大學應該沒有吧,我們學院和他們學院好像挺遠的,我也沒怎麼參加過什麼社團活動……」

  「萬一呢。」

  謝媽媽坐在另一邊歪了歪頭,已經開始盤算了,「他大學的照片是自己收著的,也不知道放在哪裡……」

  「在臥室嗎?」謝星沉看向樓阮。

  樓阮茫然地抬起眼睛,卷翹的雙睫上像籠著一層水霧似的,「嗯?」

  「臥室啊,」謝星沉說道,「你在臥室沒見到的話,是不是在書房啊?」

  樓阮輕輕收回手,眼睫閃了閃,她還沒進去過謝宴禮的臥室,當然不知道他臥室有沒有相冊……

  「大學時候的照片沒印出來,」站在門口的人終於抬腳走了進去,他手上還拎著兩個粉色的盒子,裡面是蛋糕,「要看的話我讓唐叔印出來整理好。」

  謝星沉懷裡抱著零食,身子微微往樓阮那邊靠了靠,抬著頭道,「哦~那你大學的怎麼不印出來啊?天天存在手機上看啊?」

  謝宴禮抬起手,把手上的蛋糕遞到樓阮面前,面不改色道,「對啊。」

  「嘖嘖嘖,」謝星沉意味深長道,「天天看自己的照片,哥哥,你好自戀哦~」

  謝宴禮淡淡掃了她一眼,目光掃過了她懷中的零食。

  謝星沉可一點不怕,她往樓阮跟前挨了挨,臉都快和她貼到一起了,對著謝宴禮擠眉弄眼道,「這麼一看哥哥你真的好愛拍照,我還沒見過哪個男的拍這麼多照片~」

  樓阮看著面前的蛋糕盒,伸手接過它們,小聲道,「其實也沒有啦,他好像是獲獎的照片比較多。」

  謝宴禮收回手,緩緩看向謝星沉,挑了下眉。

  好像有點得意。

  謝星沉抿起唇,靠在樓阮身邊盯著他道:「……獲獎也可以不拍照的。」

  樓阮看著手上粉粉嫩嫩的袋子,輕聲細語道,「獲獎是大喜事呀,拍個紀念照也是應該的。」

  為了避免他們再說什麼,樓阮低頭看著蛋糕說,「蛋糕回來了,我們先吃蛋糕吧。」

  謝星沉在她身邊蹭了蹭,「哼哼,你就幫著你老公吧!」

  樓阮拎著粉色的袋子,很輕很輕地抿唇。

  你老公——

  雖然已經習慣了謝宴禮夫人太太地叫,但聽謝星沉說到這三個字,還是會臉紅。

  「我太太當然幫著我了,不然幫你?」謝宴禮瞥了她一眼,語調淡淡的。

  謝星沉把懷中的零食放到一邊,「你們夫妻倆可真是……嘁,我回去了!」

  謝媽媽也站了起來,「那我也回去了。」

  樓阮「啊」了聲,跟著一起站起來,「不留下來吃個飯嗎?」

  謝媽媽掃了一眼謝宴禮,「不了,你和阿宴吃吧,媽回去和你爸吃了。」

  謝星沉笑了聲,「三個人他買了兩塊蛋糕,我還留下來吃什麼啊。」

  「誰知道你要來。」

  「我以後天天來,你現在知道了!」

  「……」

  「阮阮,我走了哦,明天把京京抱來給你玩。」謝星沉轉過頭,好似跟樓阮已經是多年好姐妹了似的,不依不舍的,「走了哦。」

  謝宴禮直接在她剛剛坐的位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抱胸,抬眼看著她們三個依依不捨。

  直到樓阮回頭看他,「起來送送呀!」

  謝宴禮這才慢悠悠站了起來,跟著她一起下樓送了兩人離開。

  他們離開後,樓阮才拎著蛋糕往桌邊走,「你回來的還挺早,我以為你會很晚回來的。」

  她把蛋糕袋子放在桌上,拿出了裡面的盒子。

  那雙嫩白的手落在蛋糕盒外面的粉色絲帶上,耐心地拆著打好的結。

  謝宴禮靠在那兒看著她的動作,喉結輕滾,「我可不是那種婚後不著家的人。」

  樓阮打開了系在盒子上的絲帶,草莓蛋糕被拿了出來,香甜的奶油味瀰漫開來,她看了過來,笑道,「沒說你是那種人,就是覺得你可能會下班很晚。」

  「華躍不是會有很多事情嘛。」

  她只看了他一下,又馬上把頭轉了過去,目光落在面前的草莓蛋糕上,清澈的眼眸中明顯帶著亮光。

  謝宴禮胳膊搭在椅子上,看著她的表情,眉梢挑了一下,微微後仰,懶洋洋道,「哦,以前下班確實會晚些。」

  「不過以後不會了,已婚人士得早早回家,不能讓太太等。」

  樓阮已經拿起了蛋糕盒裡的叉子,她抿起唇,這個人,又來了。

  她把另一隻叉子遞給他,認真想了一下,說道,「媽和星沉她們以後可能會常來。」

  謝宴禮嘴角扯了扯,他大學畢業後搬來這裡,他媽來的次數完全可以用十根手指數過來。

  謝星沉就更不用說了。

  他接過她遞上來的叉子,指尖輕觸。

  謝宴禮眼睫閃了閃,不緊不慢地收回手,「嗯。」

  樓阮坐下來,把蛋糕推到他們之間,似乎是認真想了一下,才輕輕說道,「不能讓她們發現我們分房睡。」

  剛剛星沉問她臥室相冊的時候,她差點露餡。

  謝宴禮點了點頭,「確實,我會被嘲笑。」

  樓阮:「……」

  謝宴禮拿著叉子,看著蛋糕頂上那顆草莓,等著她先動手,「夫人還是知道維護我的面子的。」

  樓阮抿了抿唇,臉頰輕輕鼓了一下,忽然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我得去你的臥室看看,不然她們問起來的話,很容易露餡。」

  謝宴禮緩緩抬起頭,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去啊,臥室不就在那裡嗎,也沒上鎖。」

  「……我這不是,要先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嘛。」樓阮捏著叉子的手不自在地低下去,低聲道。

  她還沒進過男人的臥室。

  謝宴禮定定看了她幾秒,緩緩往後靠了靠,笑了聲,「我不是說了嗎,這個家你想怎麼樣都行,我的臥室你別說進去看看,就是燒了都行。」

  頓了一下,他又說,「想看就看,照片也行,臥室也行。」

  「我呢,沒什麼是不能給夫人看的。」

  第70章 她以為另一塊他要吃

  樓阮:「……」

  她看著謝宴禮,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能把這樣的話說得這麼自然。

  這場面她真沒見過啊……

  樓阮抿著唇沉思了兩秒,認認真真點了頭,「行。」

  謝宴禮挑眉,「就……行?」

  樓阮:「?」

  那不然呢?

  她看了謝宴禮一眼,手上拿著塑料叉子,輕輕挖了一小勺蛋糕,濃郁的奶油香味在空氣中瀰漫。

  她咬住叉子,把蛋糕卷進口中。

  他這是……想要她禮尚往來的意思嗎?

  畢竟謝少看起來還挺在意禮尚往來這東西的。

  她纖細嫩白的手微微低下去,努力斟酌著措辭。

  謝少都這麼說了,她當然也該拿出最大的誠意。

  只是他說的那種話,她說不出口。

  「那……」樓阮想了想,口中漫著淡淡地奶油香甜味道,她聲線清軟,認真道,「我也一樣。」

  她說話的時候腮幫微微鼓著,那雙漂亮水眸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好像,眼裡全是他。

  謝宴禮指腹輕輕蹭著手上的塑料叉子,漆黑的長睫輕輕閃了閃,又悄然勾起了唇角,精緻攝人的眼眸微微彎了起來,溢出了愉悅的情緒。

  原本,他的下一句只是,不說聲謝謝?

  沒想到還有意外驚喜。

  樓阮看著他的表情,莫名地抿唇,他怎麼笑成這樣?

  雖說這人笑起來是很好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會讓人覺得好看得驚心動魄,像是在拍什麼雜誌畫報。

  但他總這樣笑,還真挺讓人招架不住的。

  樓阮沉了口氣,低下頭繼續吃蛋糕,她儘量讓她的動作自然舒展,顯得沒那麼僵硬尷尬,「……笑什麼。」

  謝宴禮靠在那兒看著她,姿態閒散舒展,殷紅菲薄的唇微微上翹,含笑道,「夫人這麼信得過我,我很欣慰。」

  樓阮手上的叉子剛落在蛋糕上,她停住動作,緩緩抬起頭看他:「……?」

  那人臉上依舊掛著抑制不住的笑容,漆黑精緻的眉眼中嵌著瀲灩的碎光,像誰在裡面撒了一把璀璨的細碎鑽石似的。

  她有些茫然了,是她沒理解到位嗎。

  他剛剛那個「就……行」,不是要求她禮尚往來的意思?

  那是什麼?

  謝少很快就替她解開了謎題。

  謝宴禮黑眸流轉,比例完美的唇再次上翹,似是在感嘆一般,悠悠道,「原本只是想讓夫人說句謝謝的,沒想到夫人這麼信得過我~」

  「開心,真的開心。」

  樓阮:「……」

  她緩緩低下頭,輕輕合了合眼睛。

  好像落入圈套了。

  塑料材質的粉色小叉子插進蛋糕里,捲走了一大塊蛋糕,她張開唇瓣,全都卷了進去。

  雪白的小臉頓時鼓了起來,像倉鼠進食。

  一直靠在那兒的謝宴禮放下手上的淡藍色叉子,微微直起身子,身體前傾。

  他目光落在樓阮身上,緩緩伸出手,用修長漂亮的手捧住自己的臉,微微湊近了些,「好吃嗎?」

  樓阮為了吃蛋糕,坐近了不少,她一抬起頭,猝不及防地就撞上一張盛世美顏。

  他離得太近,近到她幾乎能看到他臉上的細小絨毛。

  草莓和奶油的味道瀰漫在鼻尖,樓阮口中的甜味還沒有消散,她看著那張臉,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清軟的嗓音有些凝滯:

  「好、吃。」

  好像在近距離欣賞什麼世界頂級藝術家的創作。

  這張臉,真是完美得無可挑剔。

  樓阮忽然想起了一句話,一句從高中聽到大學的話。

  ——誰能不喜歡謝宴禮呢。

  誰能,不喜歡謝宴禮這張臉呢。

  這張臉誰能抵抗,誰能!

  沒有人!

  所以她短暫地失神也是正常的,合情合理的!

  她是學美術的,這是正常地欣賞美。

  沒有問題!

  樓阮頓時就沒有那麼不好意思了,就當做藝術品欣賞就好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看的呢。

  反正都已經在同一屋檐下了,不看白不看!

  謝宴禮輕輕撐著臉,黑眸盯著她,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再嘗嘗巧克力的,看看哪個更好吃。」

  樓阮正在理直氣壯地把他的臉當成藝術品欣賞,但藝術品卻忽然開口說話了。

  她如夢初醒,「嗯?」

  謝宴禮挑起眉梢,也跟著她學:「嗯?」

  樓阮微微挪開眼睛,看向放在一旁的另一隻蛋糕盒,「這塊也是給我的?」

  她還以為他買了兩塊,他們一人一塊的。

  「不然呢?」謝宴禮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我朋友圈你沒看。」

  「什麼朋友圈……」樓阮蹙起眉,另一隻手已經開始摸手機了。

  謝宴禮懶洋洋地,又靠了回去,看著她的動作道,「下班路上想著給你帶點什麼,看到甜品店了,又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口味,就兩塊都買回來了。」

  而樓阮也已經打開了微信,刷到了他的朋友圈,她認真看著那幾條朋友圈。

  一條一條地看,看得很慢。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原來是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口味,所以就都買了。

  很少會有人這樣。

  以前在家的時候,養母不太管事,她和徐旭澤都是家裡的阿姨管。

  衣服鞋子書包,吃的東西,都是買什麼用什麼,給什麼吃什麼,從不會問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和周越添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買果汁買零食,她從來不會去選,都是給她什麼她吃什么喝什麼,或者他們先選,剩下的就是她的。

  所以剛剛坐在這裡的時候,謝宴禮給她草莓蛋糕,她就直接吃了,也沒問另一塊是什麼。

  她以為另一塊他要吃。

  謝宴禮靠在那兒,眉眼間透著散漫不羈,他掃了一眼另一塊蛋糕,「另一塊你也嘗嘗,選出一塊最喜歡的,我明天下班給你帶。」

  「吃太多甜點不好,一天一塊就可以了,今天情況特殊,就吃兩塊吧。」

  他又開了口,像是在解釋。

  樓阮垂著眼睛,目光落在他的朋友圈上,沒有開口說話。

  謝宴禮想了想,又道,「或者你喜歡什麼別的口味,也可以告訴我。」

  「我每天六點半下班,你在六點半之前告訴我要什麼,我都給你帶回來。」

  第71章 你還看美術相關的

  樓阮垂著眼睛,手上的手機安靜地息了屏。

  她抬起眼睛看向他,「……為什麼。」

  不覺得很麻煩嗎……

  他們結婚只是為了,渡過難關。

  是可以為了爺爺變現得甜蜜些,但他那麼忙,其實是不用做到這種地步的。

  那雙如墨的眼眸看過來,眼瞳中倒映著她的影子,很小很小。

  她看著他眼瞳中的自己,直到那雙眼瞳忽然彎了彎,瞳眸中的自己也跟著變了形。

  「什麼為什麼。」謝宴禮語氣平常道,「別人家做老公的不都是這樣的嗎。」

  他頓了一下,舉例道,「老爺子是這樣,我爸也是這樣。」

  「下班回家都會帶點吃的啊花啊什麼的回家,哪有空著手回家的。」

  「可我們……」樓阮聲音低低道。

  和他們不一樣啊。

  「我們也一樣。」謝宴禮面色平靜道,「樓阮,我不知道你們家什麼樣,但我們家,就這樣。」

  也許是覺得自己語氣太過嚴肅,他微微頓了一下,彎了彎唇,語氣又柔和下來,「……你就不能淺淺地,入鄉隨俗一下嘛。」

  「你也知道,我從小到大做什麼都是第一,」他身子歪了歪,半開玩笑似地道,「做人家老公也是,不說做最好的,總不能讓我做得太差勁吧?」

  -

  樓阮踩著毛絨絨的拖鞋上了台階,謝宴禮單手插兜,就走在前面。

  他踩在台階上,慢慢往上走。

  樓阮:「……」

  她跟在後面認真地想,原來這就是成功人士,不管做什麼都有很強的好勝心。

  就連做人家老公也是。

  也要做天下第一,最好的,老公。

  難怪簽合同的時候拿著保溫袋給她送了飯,也是好勝心。

  是為了不被謝星沉比下去。

  樓阮默默嘆了口氣。

  謝少除了儀式感很強,好勝心也真的好強。

  她走在後面想得認真,完全沒發現前面的人已經停下了。

  「啪——」

  樓阮直衝衝撞了個正著。

  她低低「嗷」了聲,抬起手想去捂額頭,但沒想到一個人已經先一步按住了她的額頭。

  謝宴禮垂著眼睛,漆黑精緻的眉蹙著,指腹落在她額間被撞到的地方,「到了,你想什麼呢?」

  落在額間的手指微涼,冰冰涼涼落在她被撞到的地方,正好。

  他的聲音就從上方落下來,感覺很近。

  樓阮下意識地抬起手,手指輕觸到他的手,又觸電一般收了回去,「……在想事情,沒注意。」

  謝宴禮見她想自己按,收回了手,他打開手邊的門,「進來,我這兒有冰塊。」

  她本來也是要跟著他去看看他的房間的。

  樓阮捂著額頭,默默跟了進去。

  謝宴禮的房間和她那間是差不多的格局,只不過正好是對立的。

  色調依舊是簡單的灰黑白。

  燈器都是簡約的銀色。

  床和裡面的辦公區被隔開,手邊一側整個都做成了通天書架。

  角落擺放著一個小小的爬梯。

  樓阮捂著額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書架上的書大多都是外文原著,有英文有俄文,還有她看不懂的。

  中文書好像比較少。

  謝宴禮走向裡面的小冰箱跟前,他垂著眼睛打開小冰箱,「隨便坐。」

  樓阮:「……」

  她默默看了一眼,他這個屋子,除了辦公桌前那把椅子,就沒有別的椅子了。

  她隨便坐哪裡,不是只有那個地方嗎。

  她只能捂著腦袋往裡面走,隨便開口道,「好多書。」

  謝宴禮拿了點冰塊出來,隨意道,「嗯,你可以隨便看。」

  樓阮已經走到了他的辦公桌跟前,這人好像有什麼強迫症,辦公桌也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

  沒有一張紙是隨意擺放在外面的。

  她實在有些慚愧,她每次畫畫的時候,桌子都會被弄得有些亂七八糟。

  她繞過去,在他辦公桌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目光落在了桌子一角。

  桌子一角整整齊齊擺放著幾本書,全是關於美術的。

  她有些驚奇地看著,沒有伸手去拿,「你還看美術相關的?」

  謝宴禮走了過來,手上托著一個小小的冰袋,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先是道,「抬頭。」

  樓阮慢吞吞抬起頭,伸手就要去接他手上的冰袋,「其實沒那麼嚴重,不用冰敷也行,等會兒就好了。」

  謝宴禮沒聽她的,他站在她面前,看著她額間被撞紅的地方,垂著眼睛把手上的冰袋按了下去。

  「嘶…」樓阮忍不住出聲。

  謝宴禮就像沒聽見似的,他轉頭看向辦公桌一角的那幾本書,「嗯,看。」

  樓阮額頭貼著冰袋,被冰得神清氣爽,已經快要忘記自己剛剛的問題了,她睜開眼睛,有些迷茫地仰頭看他,「看什麼?」

  謝宴禮托著冰袋,垂眼睨著她,「美術書。」

  樓阮「哦」了聲,像是有些高興,「你涉獵挺廣。」

  謝宴禮懶懶散散地點頭,「也還行。」

  頓了一下,他又看向了那幾本書,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那幾本是我大學選修的內容,就是在你們學院上的。」

  說到這裡,他微微鬆開了手,冰敷差不多了。

  樓阮的額頭上多了幾分水汽,有水珠順著她的額頭往下滾。

  有隻修長的手伸出,從桌角的黑色餐巾紙盒中抽出了兩張紙,將它們帖在了她額頭的水珠上。

  水珠洇濕了紙張,也稍微擋了一下她的視線。

  樓阮「咦」了聲,「大學選修?」

  她伸手掀開蓋在額頭上的紙巾,莫名有些像掀蓋頭,掀開的一瞬間就對上了謝宴禮睨過來的眼,她頓了一瞬,又轉頭看向了那幾本書,還是沒有伸手去碰。

  在別人沒有明確說明的情況下,她一般不太敢去碰別人的東西。

  樓阮重新看了一下那幾本書,《西方美術史》,《中國傳統壁畫》,《中國非遺傳統美術與技藝》、《世界美術名作二十講》、《素描教程》……

  樓阮好好數了一下,他們大學的選修學分總分是八分,一門兩分,四門選修課剛好修滿選修學分。

  倒是是可以多選,但是一般人不會多選……

  這幾本加起來可不止四門選修課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看著謝宴禮問道,「這麼多,你是大學選修是全都選了美術嗎?」

  因為她專業就是美術,所以除了必要的,她選修一科都沒有選美術相關,全都選的別的。

  而且她大一下學期就搬了出去,除了上課基本不去學校,所以並不知道謝宴禮還去他們學院上過課……

  她還想著美術學院和謝宴禮他們那邊離得比較遠可能沒什麼交集,沒有謝宴禮還選修過美術課程,經常去她們那邊。

  第71章 也許是想提前認識夫人

  謝宴禮垂眸看她。

  她坐在他的椅子上抬著頭,額間的紙巾被拿了下來,原本被蓋住的地方泛著淡淡的緋紅。

  那雙清澈的眼抬著,濕漉漉的,像森林裡無害的小型動物,好像稍有風吹草動,那雙瞳眸里就會露出驚惶的情緒。

  謝宴禮看著那雙眼睛,頓了兩秒。

  坐在面前的人抬著頭,又問道,「全選修的美術的嗎?」

  謝宴禮手上拎著透明的冰塊袋,細細的水珠沁在袋子的外層,緩緩順著袋子滾落而下。

  他波瀾不驚地抬手,從紙巾盒中抽出紙巾,拂過另一隻手,將指尖冰涼的水珠擦拭乾淨,語調漫不經心,「嗯,都選的美術。」

  「你們學院,」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中肯地評價道,「挺漂亮。」

  樓阮看著他那些書,雖然已經想到了,想到了他選修會全都選美術相關的可能,但他真的說出來,她還是有些驚訝的。

  「怎麼都選美術,你對藝術很感興趣?」

  樓阮微微仰著臉看他,覺得不太像啊。

  這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對藝術感興趣的人。

  總覺得這種理工男應該更喜歡什麼機械啊,運動啊……那種類型的。

  謝宴禮隨手把已經開始淌水的冰袋放在手邊,碎冰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垂眼看她,慢條斯理擦著修長的指節,語氣雲淡風輕,「誰知道呢,也許是預感到我未來的太太是美院的,所以想去提前認識一下?」

  樓阮聽後不由眯起眼睛,雙眸彎成兩弧月牙,低低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謝少是有點幽默在身上的。

  她認真想了一下,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半開玩笑似地說,「那我應該是少了點預知未來的天賦,錯過了和你提前認識的機會,怪我。」

  也是她人際關係太差,謝宴禮這種風雲人物去他們學院上課都沒人和她分享。

  頓了一下,不等謝宴禮說話,她又問,「我們學院的選修課好玩嗎?」

  謝宴禮垂著眼睛,乾淨明晰的手指微微曲起,手上被冰水浸濕的紙巾被他折了起來,像是在認真思考似的,最後點了點頭,「還行。」

  「你當時選修的什麼?」

  被折成豆腐塊的紙巾被放在手邊,他漆黑的眼睫,那張招搖攝人的臉上好似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惑人感。

  就連發出來的聲音也異常好聽,像上岸的海妖在誘哄岸上的人類。

  「嗯?我當時的選修?」樓阮抿住唇,微微往後靠了靠,腦袋靠在他的椅背上,「是很常規的,行政管理,口才與溝通,公關關係啊什麼的……」

  謝宴禮點了點頭,微微和她拉開了距離,把一旁的冰袋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樓阮:「……」

  她說錯什麼了嗎?

  怎麼覺得,他好像有些微妙的,不高興。

  可是為什麼啊,她這課程選的,不是很常規嗎。

  這有什麼可不好高興的……

  是因為她沒有選生物相關嗎?

  樓阮認真想了想,抬起眼睛飛快看了一眼謝宴禮的臉色。

  他垂著眼,在擦拭桌上殘存的水珠。

  細碎的黑色額頭髮落了下來,看不太清楚神色。

  雖然看不太清神色,但樓阮還是可以感受得到,他現在心情不大好。

  雖然讀書的時候也選了口才與溝通,但她好像是不管怎麼學都不太能自如地和人溝通,每次和人說話,尤其是和不熟的人說話的時候,她都要做足心理建設。

  在認識謝宴禮之前,她和人輕鬆開玩笑的次數,甚至可以伸手指頭數清楚。

  而此時,她卻在那裡微微坐直了甚至,抬頭看著正在收拾桌子的謝宴禮道,「哎,早知道就選一點生物相關了。」

  謝宴禮動作一頓,轉頭看了過來。

  樓阮眼睛亮亮的,好像很感興趣似的,「你們學院的選修課應該挺有意思吧?」

  謝宴禮把紙巾扔進腳下的垃圾桶,挑眉看了過來,「確實比你選的那幾個有意思。」

  心情好像忽然變好了很多。

  樓阮見他心情好像忽然好了起來,頓時有了些微妙的成就感,覺得自己在某種事情上還是蠻有天賦的。

  不過,這人怎麼跟小孩子似的,人家不選他們生物學院的課他就不高興,一說要選生物瞬間就好起來了。

  幼稚。

  謝宴禮微微歪頭,狹長的黑眸挑起,「後悔了吧。」

  樓阮忍不住笑了一聲,順著他的意思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後悔了後悔了,我悔得腸子都青了。」

  謝宴禮勾起唇,「既然夫人這麼後悔,不如考個研吧,就考華清生物學院,怎麼樣?」

  樓阮:「?」

  跨考,還考生物,還考華清的生物。

  他還挺看得起她。

  -

  在謝宴禮的講解下,樓阮把他臥室的每個角落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最後,謝宴禮還從她那裡要走了幾張她的照片,說要印出來放在臥室里,以免露餡。

  除了照片,樓阮的一些小東西也放到了他的臥室。

  那件灰黑白色調的臥室里,因為樓阮的小飾品和護膚品的加入,多了幾分色彩。

  當然,樓阮也沒吃什麼虧。

  她從謝宴禮那裡順了好幾本書。

  她把那幾本書放在了床頭,不過卻沒有第一時間翻閱。

  她更習慣晚上睡不著的時候靠在床頭看書。

  樓阮在網上下單了漂亮的花瓶,同城閃送很快就到了家。

  她拆開盒子,還沒拿出來,已經換上家居服的謝宴禮就拿著只透明玻璃杯慢悠悠下了樓。

  「買了花瓶?」

  謝宴禮走了下來,黑色的綢面睡衣松松垮垮掛在他身上,領口微微開著,精緻雪白的鎖骨一覽無餘。

  樓阮:「……啊,對。」

  謝宴禮把手上的杯子隨手放在桌上,走到她身邊,彎腰之際拿走了她手上的剪刀,在她身邊頓了下來,一股淡而乾淨的木質香味在鼻尖瀰漫開來,帶著淡淡的濕意。

  樓阮這才注意到,他頭髮有些濕,好像是剛洗完澡。

  他安靜垂著眼睛,拿著剪刀剪開下面的包裝盒,把裡面的花瓶取了出來,「我來吧。」

  「玫瑰花有刺,這麼危險的事怎麼能讓夫人做。」

  第72章 原來她也能笑得這麼開心

  短短几天時間,樓阮像已經習慣了似的,熟練地鬆開了手,她站了起來,「那你來。」

  她買了好幾隻花瓶,現在只拆了兩個,謝宴禮還有幾個要拆的。

  她退到一邊,看著謝宴禮蹲在那兒剪包裝盒,微微呼了口氣。

  他這個睡衣,就很常規。

  也不能說是衣品好吧,就是他穿著,挺好看。

  她剛蹲在那兒聽到他聲音回頭的時候,一回頭看到他站在台階上,還以為是什麼國際名模在拍畫報……

  樓阮微微歪了歪頭,轉頭去看那束花。

  它們被包裹得漂漂亮亮,安安靜靜地盛開。

  她走過去,手還沒碰到,那邊正在剪盒子的人就出了聲:

  「把裡面卡片拿出來就行,剩下的我來處理。」

  樓阮站在那一大捧花跟前,微微嘆了口氣,她伸手把卡片拿了出來,聲音低低道,「好。」

  謝宴禮背對著她,一邊把花瓶拿出來,一邊問道,「晚飯想吃什麼,等會兒阿姨就要上門了。」

  「有什麼特別想要吃的,要提前告訴她。」

  樓阮在吃飯上,一直不是特別講究的,以前是沒法講究,後來自己搬出去住了以後,倒也放縱了一段時間,每天炸雞麻辣燙螺螄粉火鍋沒停過,不過也就是那一段時間罷了。

  進了周氏以後,工作太忙就沒再那麼吃過了。

  上班的時候要麼吃工作餐,要麼就是在食堂簡單吃點。

  周氏食堂,不太好吃。

  樓阮站在那束花跟前想了想,她緩緩轉頭看向謝宴禮,「你平時吃什麼?」

  「中餐多一些,還是西餐多一些。」

  「我?」謝宴禮手上動作沒停,他把地上的包裝盒疊在一起,快速回憶了一下她微博里的碎碎念,語氣隨意道,「中餐。」

  「什麼炸雞、烤串炸串、螺螄粉、麻辣燙、火鍋……都會吃。」

  他終於站了起來,手上拿著一堆被疊起來的花瓶包裝盒,轉過頭來看她,「你不會嫌有味道吧,如果夫人不喜歡,我倒也可以勉強不吃……」

  「那怎麼好意思!」樓阮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她站在那簇花跟前,自上而下地審視謝宴禮,他喜歡吃那些嗎?

  驚了!

  口味怎麼會如此一致!

  她原本還以為像謝宴禮這種人,肯定會喜歡什麼冰美式三明治,平時吃西餐多一點的。

  他竟然這麼接地氣。

  而且天天吃火鍋炸雞什麼的,身材還能保持得這麼好,真厲害啊……

  樓阮再次道,「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我和你吃一樣的!」

  謝宴禮拿著那疊紙盒子,菲薄唇角漫著淺笑,「我們也可以吃不一樣的,你想吃什麼就跟阿姨說。」

  樓阮抿住唇,眼睛不自覺地亮著,她站在那一大簇花跟前,顯得格外纖瘦小隻,重重地點頭,「嗯,好!」

  已經在瘋狂竊喜了!

  謝宴禮這個家只有灰黑白,一塵不染,乾淨的就像樣板間。

  她剛開始還以為這人肯定特別潔癖,家裡肯定不能有一點點奇怪的味道,在這裡家裡吃火鍋什麼的肯定無望了。

  沒想到他竟然也吃!

  螺螄粉竟然都吃!

  這是什麼絕世飯搭子!

  已經開始狂喜了。

  謝宴禮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假裝沒看到她眼中的竊喜,「我去把盒子放出去。」

  樓阮乖巧地點頭,「好的~」

  語氣都變得輕快了起來。

  她噠噠噠跑過去,「那我把花瓶洗一下。」

  她跑到花瓶跟前,一手抱起一個,跑了進去。

  謝宴禮看著她跑進去後才開了門,把紙盒子放了出去。

  他關上門,走到那幾隻充滿藝術感的花瓶跟前,拎起了兩隻,往裡面走。

  一樓洗手間的水嘩啦啦響著,樓阮站在洗手台洗著手上的花瓶,聽到身後的聲音後她才抬起頭,針對上鏡子裡自己的笑眼。

  她微微愣了一下,任由溫度適中的水流流過指縫。

  她原來也可以笑得這麼開心。

  明明也,不是多大的事,就只是能隨意地吃點重口味的東西。

  但就是很開心。

  謝宴禮的身影出現在鏡子裡,樓阮驀地低下頭,往旁邊站了站,給他挪開了位置。

  他走到她身邊,獨特的淡香再次籠罩了過來。

  洗手間的頂燈映在那張精緻端方的臉上,他垂著眼睛,黑睫根根分明,在冷白膚色的襯托下,那雙透著散漫的精緻眉眼美到了極致。

  樓阮甚至沒敢繼續往下看,她知道再往下是什麼。

  是菲薄的唇,漂亮的喉結和鎖骨……

  雖然只是幾秒,但卻還是有一種莫名的心虛感。

  好像在窺探似的。

  她連忙低下頭,看著謝宴禮拿著花瓶,水流淌過他漂亮的指節。

  樓阮:「……」

  完了,熟悉的感覺來了。

  腦子裡一些亂七八糟的,有的沒的的東西,開始一幀一幀放電影似地出現了。

  她輕輕合了合眼,重新睜開後,眼尾泛上了淺淺的胭脂紅。

  樓阮轉過身,伸手在洗手台邊上的黑色抽紙盒裡抽出了兩張洗手間用紙,把注意力放在了花瓶上。

  她聲音低低地說道,「我買的花瓶,和家裡的色調不太統一。」

  「嗯,」謝宴禮垂著眼睛,認真洗著手上的花瓶,冷白修長的手指拂過色彩豐富的花瓶表面,被襯得更為明晰好看,「我沒什麼藝術天賦,只能選灰黑白,不會出錯。」

  「夫人對色彩比較敏感,裝飾家裡的事,就交給夫人了。」

  樓阮默默把手上的花瓶擦乾淨,又往謝宴禮身邊挪了挪,她看著他慢條斯理的樣子,抿起唇來,實在有些忍不住了,聲音低低道,「讓我裝點水。」

  她沒那個耐心等他就這樣慢慢洗完了。

  再多等幾秒,她恐怕會胡思亂想到更可怕的東西。

  所以還是……

  「嗯,什麼?」也許是水開得太大,謝宴禮像是沒聽清似的,轉過頭來看她。

  她站得太近。

  謝宴禮轉過頭來的時候,樓阮瞳孔驟然緊縮,抱著花瓶下意識後退。

  身後沒什麼東西,她當然不會摔倒,就是……顯得有點笨拙而已。

  眼尾的顏值紅色還未褪去,她只能低著頭輕聲道,「我給花瓶里裝點水。」

  第73章 夫人晚安

  謝宴禮站在洗手台前,黑色的緞面睡衣袖口挽著,露出了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他朝著她伸出了手,那雙漆黑的瞳眸中帶著幾分……擔憂。

  是怕她摔倒。

  心中那點窘迫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她站得穩穩噹噹,謝宴禮就收回了手。

  他往旁邊挪了挪,給她挪出了地方。

  樓阮低下頭,輕輕呼了口氣。

  她走到他身邊,把開關擰到了冷水那邊,給花瓶里灌了水。

  接完水後,她就慢吞吞地,有些僵硬地退了出去,全程沒敢抬頭。

  走出去洗手間後,樓阮才覺得呼吸通暢了不少。

  她捧著花瓶,做賊似地回頭看過去,洗手間裡的水聲靜了,樓阮心一跳,連忙轉過身往客廳走。

  裝好水的花瓶被她放在桌上,她轉過頭,地上還擺著三隻花瓶。

  樓阮又跑去拿起了它們。

  謝宴禮也已經帶著洗乾淨的花瓶走了出來,他的袖子依舊挽著,手臂上的筋脈微浮,樓阮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一呼一吸間,又有些挪不開眼睛了。

  她捏著花瓶的手指微微收緊,不得不說,她是有點好色身上的。

  謝宴禮像是要和她說什麼,但樓阮直接加快步子,噠噠噠跑了進去。

  謝宴禮手上拿著花瓶,轉頭看向了洗手間的方向,緩緩蹙了蹙眉。

  她好像,有點躲著他。

  下午剛回來那會兒明明還好好的…

  謝宴禮垂下眼睛,把花瓶拿過去,和她放在桌上的一起放好,這才去處理那捧玫瑰。

  樓阮很快就洗好了花瓶走出來。

  謝宴禮正坐在那裡處理那堆玫瑰花,他垂著眼睛,修長冷白的手握著黑柄剪刀,手背上青筋微起。

  廢棄花枝順著他指尖落了下來,泛起細微的聲響。

  樓阮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你……還會這個?」

  純屬太安靜了沒話找話。

  謝宴禮掀起眼睫看她,手上動作沒停下來,他慢條斯理道,「不太會,正在學。」

  樓阮:「看起來很專業。」

  倒不是硬夸,看他坐在這兒咔咔修剪花枝的樣子,不知道的真會以為是熟手。

  坐在她身旁的人終於緩緩勾起唇,眉目舒展開來,悅耳的聲音似流水傾瀉:

  「多謝夫人誇獎。」

  樓阮坐在他身邊,說不上很近,但依舊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淡香。

  夾雜著馥郁的玫瑰味,如同藤蔓,朝著她蜿蜒而來。

  她伸出雪白的手,想去碰那些已經修剪好的玫瑰,但手指還沒落下去,就察覺到了身旁的人的目光。

  他目光落下來,還什麼都沒說,樓阮就想起了他之前說過的話。

  ——玫瑰花有刺,這麼危險的事怎麼能讓夫人做。

  他這道目光,屬實有些此時無聲勝有聲了。

  樓阮只能訕訕地收回手,小小聲道,「你來你來。」

  她就坐旁邊看著就好了。

  雖然不是很習慣。

  不太習慣別人忙的時候她在一旁閒著,但謝宴禮往這兒一坐,她完全插不上手,直接上樓也不好,只能坐這兒陪著。

  主打的就是一個陪伴。

  謝宴禮這才收回了目光,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時間,「餓嗎?」

  「還好。」

  「阿姨要來了。」

  謝宴禮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了門鎖開啟的聲音。

  樓阮震驚,這麼準時?

  謝宴禮看著門口說道:「阿姨每天晚上七點半過來,你要是習慣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吃飯,可以和她說,讓她早點或者晚點來。」

  他說。

  說話之際,阿姨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她姓李,以前是老宅那邊的,不過樓阮去的那次她不在。

  這還是第一次見樓阮。

  李阿姨看到他們坐在一起來,有些驚喜。

  「少爺,夫人。」

  樓阮站起來和她打招呼。

  李阿姨格外熱情,和樓阮好好說了幾句才進去做飯。

  進廚房的時候,她還特意關上了門。

  一副不想打擾他們的樣子。

  樓阮:「……」

  她有些尷尬地重新坐了下來。

  謝宴禮已經修剪完了所有玫瑰花,那些玫瑰足足占滿了半個茶几。

  在樓阮的目光下,他把它們一一插進花瓶,「要是覺得尷尬,可以上樓等。」

  樓阮連忙擺了擺手,「沒事,我就在這兒就行。」

  這個阿姨一直給謝宴禮做飯,遲早是要認識的。

  因為尷尬就躲上去算什麼,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謝宴禮好似笑了一下,他微微歪頭看她,「……你是不是有點,社恐?」

  樓阮:「?」

  有那麼明顯嗎。

  她抿起唇,「我以前是做秘書的。」

  「誰說秘書不能社恐。」謝宴禮擺弄著手上的花,不可置否。

  微頓了一下,他又把插好了玫瑰的花瓶抬起來,遞給樓阮,「好了,夫人看看放在什麼地方合適?」

  樓阮鼓鼓臉,把他手上的花瓶接了過去,起身把它放在了電視機旁邊。

  回到茶几跟前的時候,那幾隻花瓶已經都被插滿了玫瑰。

  謝宴禮正在整理那些不要的殘枝敗葉,抬起頭看她,瀲灩的雙眸微微彎起,笑得宛若三月和煦的春風,「剩下的也都勞煩夫人了?」

  樓阮點了點頭,又給剩下的幾隻花瓶找了家。

  李阿姨做飯確實好吃,樓阮晚飯美美吃了兩大碗。

  要不是謝宴禮坐在對面,她有點不好意思,她還能再吃一大碗。

  吃完飯後,樓阮和謝宴禮一起上了樓。

  因為李阿姨還在家裡,為了不被發現分房睡,所以他們只能悄聲細語地說話。

  站在門口分別的時候,竟然多了幾分詭異的……偷情感。

  謝宴禮冷白修長的手指落在門把手上,細碎的黑色額發垂了下來,在那張完美的臉頰上映出了兩道暗影。

  他輕輕勾唇,黑眸在廊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攝人,「那我進去了?」

  樓阮站在房門前點頭,「嗯。」

  謝宴禮唇間又漫出惑人的笑容來,嗓音輕而柔軟,刻意壓低了些,「夫人晚安。」

  樓阮眼皮子跳了跳,「……晚安。」

  她眼睜睜看著那人轉身進了門後,才微微鬆了口氣,轉身進了房間。

  站在門口沉了好幾口氣後,樓阮才看向了被她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

  她走了過去,頓在了那裡。

  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邵崢:【那個……】

  第74章 他好愛她哦

  樓阮安靜點了進去。

  邵崢的對話框裡就只有那兩個字和一串省略號,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這個名字她其實挺長時間沒看到了。

  他出國後,好像就不怎麼用微信了。

  樓阮看著手機屏幕,動作緩慢地在手機屏幕上打字:

  【什麼事。】

  她垂眼看著那三個字,還沒發出去,手機就震了一下,屏幕上多了條轉帳信息。

  邵崢:【轉帳50000】

  樓阮:「?」

  轉帳信息下還有一行小字,那是轉帳備註。

  【聽說你結婚了,新婚快樂哈】

  她盯著那行轉帳信息,動作徹底頓住。

  他怎麼知道。

  樓阮盯著手機屏幕頓了幾秒,對方沒有再發其他的消息過來。

  她耐心等了一會兒,甚至還在原地坐了下來,打開微博刷了會兒別的東西,再返回都沒見到邵崢再發什麼。

  於是,她垂著眼睛慢慢地打字,發送。

  【謝謝。】

  等邵大公子結婚的時候,她也會給他一個大紅包的!

  不過她覺得這可能有點難。

  邵崢以前就沉迷遊戲,每天能抬起頭抽出時間多看誰一眼都難,長大以後沒人管就更無法無天沒有節制了。

  他結婚……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結成。

  樓阮原本以為就這樣了,忙碌的邵大公子多一個字都不會跟她說了。

  但沒想到對方直接秒回:

  【紅包點了。】

  樓阮:【……】

  邵崢:【點了以後換個微信】

  樓阮:【啊?】

  邵崢:【我覺得你還是換個微信比較好】

  樓阮垂著眼睛,認真看著他的話,最後翻上去點了他的轉帳。

  邵崢不缺錢,他既然給了,也沒必要跟他客氣。

  他雖然跑出國了,但邵家還在京北,以後有的是還的時候,跑不了。

  【您已接受崢崢一槍十個的轉帳】

  對話框最下方冒出了一行小字。

  樓阮垂眼盯著,對方沒有再打字發消息過來。

  她認真想了想,邵崢不是多話的人,他說這個……

  應該和周越添有關係。

  是提醒她什麼。

  樓阮合了合眼,打字:【好的,我正有這個打算】

  頓了一下,她又發了一句謝謝。

  邵崢沒有再回復了。

  她安靜等了一會兒,退了出來,看到聯繫人那裡多了個小紅點。

  有人加她。

  她動作頓了頓,心裡好像有了什麼預感似的,直接點到「我的」,退出了那個微信。

  退出微信的那個瞬間,心魔好像徹底消失了似的,整個人都輕了一截。

  仿佛有什麼一直壓在心頭的東西消散了。

  她在那裡坐了幾秒,又是飛快地起身,在工具盒裡找到了手機拔卡針,低頭把那張舊的手機卡拔了出來,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才在購物網站上下單了新的電話卡。

  做完這一切以後,她才把手機放在了床頭,找了乾淨的衣服,去臥室裡面的小浴室洗澡了。

  -

  京北,第一人民醫院。

  邵崢臉上帶著傷,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他操縱著遊戲裡的人物突突突亂殺。

  程磊坐在他身旁嘆氣,「你說你為什麼非要這樣,被打成這樣高興了嗎?」

  邵崢點了點頭:「高興了,太爽了。」

  程磊:「……你就跟他說兩句好話能怎麼啊。」

  邵崢頭也不抬,認真看著手機屏幕,打開八倍鏡,精準打掉對面雪山上的人,換了個掩體趴下來,這才嗤笑了一聲,「我還跟他說好話?人家結婚了,我說好話讓他當小三嗎?」

  「沒事就滾,我忙著呢,沒空跟你說話。」

  程磊定定看了他幾秒:「……我真後悔把你叫回來。」

  邵崢嘴角扯了扯,疼得他面目猙獰,直接手一抖放了一槍。

  他操控的遊戲人物直接被一槍爆頭,死在了原地。

  邵崢:「……」

  他頓時沉了臉,抬起眼睛看了過去,「你原本指望我回來跟他說什麼啊,不會指望我替他把樓阮搶回來吧?破壞別人婚姻的事我可干不來。」

  他就算能幹來,他哥知道他敢跟謝家對著幹,明天能直接把他扔一個沒信號的深山老林餵豬。

  「那你也不能說他……」程磊低聲道,說他活該啊。

  「我也沒說錯啊,」邵崢翻了個白眼,道,「算了。」

  「冠冕知道嗎,就去年在美國被拍賣的那古董戒指,有個富豪花了六億買回國,當時還上過新聞的,我們都在猜是誰。」

  程磊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個,蹙了蹙眉,「記得,那又怎麼了……」

  「把它買回國的是國內最年輕的收藏家霍莊,」邵崢抬著那張帶傷的臉,舉著手機道,「最新消息,謝宴禮花大價錢從霍莊手上把它買走了,你猜他花幾億買個古董戒指回去幹什麼?」

  「……他送幾億的戒指給樓阮,不可能吧?」程磊第一反應就是懵。

  謝宴禮那種人會結婚已經夠讓人意外了。

  還花幾億買戒指送……送給樓阮。

  這怎麼看都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他倒也不是覺得謝家缺錢,就是,他們這樣的人家,結婚對他們來說,基本都是交易。對結婚的重視程度也就那樣,商業聯姻女方帶很多嫁妝配個千萬級別的戒指都頂天了,他這……

  邵崢面無表情地點開手機屏幕,翻出謝宴禮的朋友圈給他看,「你仔細看看這顆戒指,再去搜搜冠冕的新聞圖。」

  白天的時候,程磊的關注點全都在樓阮真的結婚而且還和謝宴禮結婚上,完全沒關注什麼戒指。

  現在邵崢給他看,他才有心思看,也才看了個清楚。

  單看圖,就能看出成色不菲。

  的確是好東西……

  但這東西是那個價值好幾億的冠冕?

  邵崢直接鬆了手,繼續說道,「謝家給樓阮的優待可不止是枚古董戒指,謝家股權、房產變更的新聞已經出來了,你隨便看看吧。」

  程磊腦子嗡嗡嗡的,他摸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搜索新聞,身後的病房門就被人打開了。

  靠在床上的邵崢和他一起看了過去,是周越添陰沉的臉。

  邵崢抬起眼睛看了過去,嗤了一聲,他看著周越添,伸出手一撈,把自己的手機撈回去,埋在懷裡躺下了,他幽幽道:

  「六億的古董戒指,他好愛她哦~」

  第75章 是她!

  周越添走了進來,就站在身邊。

  他身形修長,陰影落了下來,籠住了程磊。

  程磊眉心跳了一下,當下就站了起來,擔心他們又打起來。

  周越添直直站在床前,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正翻騰著一股無法抑制的脹澀感。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最近,他經常會覺得心裡又脹又澀。

  有時只是脹澀,有時則是錐心的疼。

  他時常分不清這兩種感覺,不過不管哪一種,好像都差不多,總之都不好過。

  周越添喉結艱難地咽動,聲音乾澀,「給我看看。」

  程磊微微抬著手,隨時準備勸架,他聽著周越添的聲音,愣了一下,轉頭看他。

  過去十年,他從沒見過的周越添在他面前出現了個遍。

  是狼狽的,卑微的,蒼白的,祈求的,崩潰的,近乎發瘋的……

  這幾天見到的,不管哪樣的他,都不是從前那樣清冷沉穩,遊刃有餘的。

  邵崢靠在床上,抬眼看著他的臉,短暫沉默了兩秒才開了口,「給你看什麼。」

  他現在是一點都不信任周越添,誰知道他會對他的手機做什麼。

  「白天不是給你看了麼,你還沒看清楚?」想到這兒,邵崢沒忍住又說了一句。

  「戒指。」

  奇怪的是,周越添這一次沒有再有什麼衝動打人的意思,他臉上甚至沒有出現什麼大幅度的情緒變化。

  沒有憤怒,沒有生氣。

  就那樣蒼白地垂著眼,說出來的話都是有氣無力的,好像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

  「哦,戒指。」邵崢靠在那裡看著他,「叫冠冕,網上新聞圖一大堆,你自己搜吧。」

  周越添直直站在那裡,安靜了一會兒,他才低著頭輕聲說道,「只是一枚戒指,我也可以……」

  「哈哈,」邵崢笑了一下,扯動嘴角的傷口,表情一下子變得齜牙咧嘴起來,「我之前還想買個宇宙飛船送你呢,但我沒有。」

  嘴角的傷實在太疼,他忍不住「嘶」了一聲,又繼續笑,「那是一枚戒指嗎,那是謝宴禮的愛啊~」

  他這幾句話句句在雷區蹦迪,程磊連忙轉頭看向周越添,擔心他再次發瘋,隨時準備攔住他。

  周越添站在那裡,目光壓抑看著邵崢,他的嘴唇逐漸泛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愛什麼,他們之前根本不認識!」

  「之前不認識也不耽誤人家現在結婚啊,你跟她倒是認識時間挺長,有用嗎?」邵崢摩挲著手機邊緣的塑料硬殼,看著周越添的臉,語氣忽然沉下來,「周越添,你何必呢,你心裡既然已經選過了,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就該承受後果。」

  「你總不能選了這頭那頭也想要,兩頭都占了……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兒啊?」

  「你聽我的,找個地方歇兩天,然後回來好好料理周氏,好好走你選好的路,別發癲,不然你兩頭都要丟。」

  周越添垂著眼睛,雙目通紅通紅,他微微攏著手指,覺得整顆心都在被一隻大手肆意揉捏。

  醫院病房的頂燈白得晃眼,他一抬頭就覺得眼睛發酸,只能低下頭來,唇齒相撞,無聲地開口:

  「……可是我後悔了。」

  邵崢沒注意看他,但程磊卻看到了。

  雖然不懂唇語,但他在說什麼也大概能猜到。

  他心情有些複雜地伸出手,懸在空中半晌沒有動作,最後又收了回去。

  邵崢靠在那兒想了想,又說,「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聽不聽隨你。」

  「你要是還當我是朋友就出去,我困了,要睡覺了。」

  -

  周氏大樓。

  周越添坐在辦公室里,臉色蒼白地盯著電腦屏幕,沒有血色的嘴唇緊緊抿著。

  程磊就在一旁守著,他想說點什麼,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麼,直到外面有人敲了門。

  他看了周越添一眼,對方依舊定定看著電腦屏幕,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似的。

  他只能沉了口氣,站起來去開門。

  敲門的是總裁辦的秘書,他拿著一份文件站在門口,「程總,這裡有一份文件需要周總簽字。」

  程磊站在門口,微微逆著光,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伸手接過那份文件,「給我吧。」

  坐在辦公桌前的人已經脫掉了西裝外套,他定定看著面前的屏幕,眼底帶著疲倦的血色。

  程磊拿著文件走了過來,瞥了一眼屏幕,掃過周越添電腦屏幕里五花八門的信息上,他拿著手上的文件怔了一下。

  周越添開了很多小窗口,「冠冕」的拍賣信息,謝家的股權變更信息,房產變更信息……還有一些珠寶售賣的信息。

  程磊眼皮子跳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挪開眼睛,坐在那裡的周越添就疲倦地抬起了頭:

  「什麼事。」

  程磊動作遲緩地「哦」了聲,快速挪開了眼睛,把手上的文件遞了過去,「有份文件要你簽字。」

  周越添伸手接了過去,他低頭翻看,看過以後才把它放在了桌上,抽出了那隻慣用的鋼筆,低頭在文件後面簽字。

  很快,程磊就看著他寫字的動作變得凝滯。

  他手上那支筆正是樓阮送的那支,剛被摔過,雖然已經擦乾淨了,但筆桿處卻出現了細小的裂痕,遠看看不出什麼,但近看卻格外明顯。

  程磊低頭看過去,眼看著那支鋼筆出水變得鈍澀,以至於周越添在紙上寫每一個字的時候都格外困難。

  但他仍然沒有放手,低著頭緩慢地寫。

  「周越添」三個字落在紙上,墨水斷斷續續,筆印幾乎要戳破紙張。

  周越添拿著筆往後翻,後面還有要簽的。

  在他再次拿起那支筆準備簽名的時候,程磊實在有些忍不住,低聲說道,「周哥,換支筆吧。」

  周越添動作好似頓了一下,但手上動作卻沒停,他翻到需要簽字的地方,握著筆低頭寫字,就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

  「……周哥,你別這樣,你現在這樣只是一時不習慣,等過陣子就好了……」

  周越添置若罔聞。

  但下一秒,放在手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就驀地停住動作,抬頭看了過去。

  「叮——」

  他手機里現在登錄的微信是新註冊的,沒有添加任何人,只給樓阮發了好友申請。

  是她!

  第76章 還睡呢,你情敵偷家了

  程磊聲音一頓,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周越添抿起唇,保持著那個姿勢看了它兩秒,緩緩放下了手上的鋼筆,伸手拿起了手機。

  在伸手去拿手機那短暫的幾秒,他的手心甚至沁出了一層薄汗。

  程磊站在他身邊,短短几秒,把他的忐忑、遲疑和緊張都看在了眼裡。

  他張了張口,還是什麼都沒說。

  周越添解鎖屏幕,點進了微信。

  一切希望在剎那之間落空,期望中的好友通過信息並沒有出現。

  剛剛那一聲消息提示音,是來自微信運動。

  滿懷期望的心在一瞬間沉入谷底,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只能安靜地放下手機,如同行屍走肉。

  程磊在一旁看著,在看清楚周越添手機屏幕上的信息後,微微別過了眼。

  現在輪到周越添了。

  輪到周越添,每分每秒期盼著她的消息。

  輪到他輾轉反側地等待。

  輪到他,次次期望變成失望了。

  「……人的心,怎麼能變得那麼快。」周越添坐在那裡,嗓音乾澀道。

  程磊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忽然想到高二那年冬天。

  那年算是京北最冷的一年,下了大雪。

  他們約好在圖書館寫寒假作業,說是寫寒假作業,其實都是樓阮一個人寫。

  他們的都是樓阮寫。

  他們三個都到了,周越添遲遲沒來。

  他們只能在角落裡坐下來,樓阮寫作業,他玩手機,邵崢戴著耳機打遊戲。

  在圖書館的時候,樓阮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手機,但一直都沒等到周越添的消息。

  她寫到最後,寫完了三個人的也沒等到周越添來。

  直到圖書館關門。

  外面雪還在下,他們正準備回家,周越添忽然發了消息說來了。

  他和邵崢都說改天再見,先回家吧。

  樓阮讓他們先回去,她自己等。

  天那麼晚,又在下雪,哪能讓她一個人等。

  他們只能跟著一塊等。

  那天的雪實在太大了,冷得他們直哆嗦,邵崢打遊戲的手都是僵的,他也冷得手機都玩不下去,抱怨了好幾句。

  周越添幾點去的他忘了,他只記得那天樓阮裹著一條很薄的紅格子圍巾,眼睫上沾著水霧,鼻尖都是紅的。

  但是她看到周越添的時候還是在笑。

  笑著,看著周越添把幾本作業扔給她,讓她幫著寫了。

  程磊抬起手按了按眉心,自那年後,京北就好幾年沒再下過雪。

  再下雪,就是今年。

  今年冬天的時候,京北下了小雪。

  樓阮大四,來周氏實習。

  周家開始替周越添安排相親。

  周越添和那些名媛淑女的飯局,都是樓阮安排的。

  那天很早,他一下車就看到樓阮站在頂層落地窗邊笑著給林氏的人打電話,詢問林悅欣的忌口和喜好。

  那天的雪明明挺小,但好像還是很冷,尤其是樓阮一個人站在窗邊看著它們簌簌落下的時候。

  他那時候常常想,人怎麼能這麼沒有自尊。

  「也不是吧。」他忽然開口說道,「也不是忽然就變的。」

  一次又一次等待,一次又一次親自安排他和別的女人見面相親,直到現在,他和白楚的緋聞還轟轟烈烈掛在熱搜上。

  周越添驀地抬起頭看他。

  程磊別過臉,頓了一下,低聲說道,「你和白楚的新聞還掛在熱搜上。」

  -

  半夜,掛在熱搜上的熱門詞條#白楚 周氏周越添#的忽然被扯了下去。

  一個粉絲八百萬的營銷號忽然發了條微博:【某小花和豪門貴公子那個別嗑了,據說那位真正喜歡的是他的青梅竹馬,昨天熱搜一出他們公司說閒話的被辭退了一大波人……】

  周氏官博也在緊跟其後,連夜發出聲明,表明自家老闆和白楚小姐僅為合作關係。

  白天還嗑生嗑死的網際網路瞬間爆炸。

  什麼,剛嗑上的cp不是真的?

  周總有喜歡的人,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後半夜,據知情人士透露,周總那位青梅竹馬是華清美院畢業的,畢業以後就進了周氏。

  凌晨,周氏人事部被緊急辭退了一大批員工。

  -

  天還沒亮,謝宴禮放在床頭的手機震個不停。

  他是硬生生被震醒的。

  修長冷白的手按下接聽,惺忪的嗓音中帶著睏倦,「餵。」

  電話另一頭傳來謝星沉冷冰冰的聲音:「還睡著呢?你情敵偷家了。」

  謝宴禮驀地睜開了眼睛。

  十幾分鐘後,他踩著台階上了見春二樓。

  蹦了一晚上的謝大小姐已經坐在那兒了,她面前擺著熱牛奶,還沒喝兩口。

  謝宴禮已經在她面前坐下了。

  謝星沉把面前的手機退給他,「你好好看看,周總真正喜歡的人,青梅竹馬,華清美院。」

  「就差把大名說出來了。」

  謝宴禮拿起她的手機,坐在她對面低頭翻了翻。

  對方眼尾微挑,又把手機給她推了回去,「這就叫偷家?」

  謝星沉:「不然呢,人家青梅竹馬,你算什麼。」

  謝宴禮手指搭在桌上,像是認真思考了幾秒似的,「我?法定配偶關係。」

  「我呸!」謝星沉白了他一眼,湊過來道,「人家熱搜都安排上了,怎麼樣,要不要我讓人也給你安排幾個,咱不差那點錢,不能被比下去!」

  像是覺得有趣似的,謝宴禮盯著她,「你怎麼知道。」

  「都掛上熱搜了還我怎麼知道,我用眼睛看的啊,我們公司公關部得隨時關注熱搜的好吧。」謝星沉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拿出手機,美甲砸在手機屏幕上,嗙嗙嗙地響,「我跟你說,你真得買點熱搜,你看,都已經有人嗑起來了。」

  謝宴禮坐在她對面,因為來得匆忙,他隨意套了件衛衣,暗紅色的刺繡在肩頭蜿蜒,他定定看著她,沒說話。

  「……好吧,我淺淺查了一下下。」謝星沉慢慢收回手,「我就是好奇啊,好奇你怎麼以前沒追。」

  「說真的,買點熱搜吧,就買那個戒指怎麼樣,他買周氏青梅竹馬,咱就買華躍科技謝總購置六億婚戒高調示愛!」

  謝宴禮合了合眼,語調平靜清透:「會嚇到她。」

  謝星沉:「……?」

  她盯了謝宴禮幾秒。

  他們明麗傳媒公關部都已經全員就緒,全都準備好了,絕美愛情的文案她都讓人寫了好幾版了!

  謝宴禮,謝!宴!禮!

  氣死了氣死了!!!

  第77章 春信不至,夜鶯不來

  謝星沉簡直快被氣死了。

  她拿起面前沒喝幾口的牛奶,噸噸噸噸喝了一大半下去。

  謝大小姐放下杯子,沉思了幾秒,認真詢問道,「那,那個熱搜,要我幫你下了嗎?」

  既然不能買熱搜對打,那就讓他們也消失!

  謝宴禮垂下眼睛,慢條斯理拂過指尖的婚戒,嗓音輕而沉穩,「不用。」

  謝星沉睜大眼睛:「?」

  「不用,為什麼不用?」她盯著坐在對面的謝宴禮,「我不理解。」

  謝星沉頓了一下,拿起手邊的手機看了一眼,「現在馬上六點了,現在不撤阮阮等會兒起來就會看到。」

  她都打聽過了,那個姓周的和阮阮以前每天一起上學放學,感情好得不得了。

  謝宴禮就,他在人家的青春里完完全全就是背景板啊。

  他打不打得過別人十年感情,他自己心裡沒數嗎?

  謝宴禮扶正婚戒,垂著眼眸認真看著它,語調平靜而疏淡,「看到也沒關係。」

  謝星沉定定看了他兩秒,「我把你叫來可不是聽你說什麼看到也沒關係的。」

  「知道你不屑,但是真的,稍微卑鄙一點,就……也沒關係的。」

  而且撤熱搜在她看來,也不算多卑鄙。

  謝宴禮終於抬起了眼睛,衛衣肩頭的夜鶯刺繡隨著他的動作微動。

  謝星沉看著他肩頭的夜鶯,想到了那時候在他書里發現的那張素描紙。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樓阮,看到樓阮的樣子。

  謝宴禮在素描紙上畫了她的側臉。

  角落裡還用鋼筆寫了一首徐志摩的小詩。

  [在多少個清晨\u002F我獨自冒著冷\u002F去薄霜鋪地的林子裡\u002F為鳥聽語\u002F為盼朝陽\u002F為尋泥土裡漸次甦醒的花草\u002F但春信不至\u002F春信不至

  ……

  我倚暖了石欄上的青苔\u002F青苔涼透了我的心坎\u002F但夜鶯不來\u002F夜鶯不來]

  春信不至,夜鶯不來。

  她看到的時候幾乎是震驚的。

  謝宴禮居然還會偷偷畫女孩子素描畫像,還會抄寫這種詩。

  她看到的時候,真的覺得世界觀都被震碎了。

  這竟然是她哥哥謝宴禮能做出來的事。

  天之驕子在寂靜的深夜裡想著對方的樣子在她的畫像角落裡寫春信不至,夜鶯不來……

  謝星沉忍了一下,終究是沒有說出過於苛責的話來。

  「不是不屑,」謝宴禮抬著頭,像是覺得有些好笑似的,菲薄唇瓣彎了彎,「是沒必要。」

  謝星沉脫口而出:「怎麼就沒有必要了啊。」

  她覺得有必要,很有必要。

  可別以為她看不出來,他們現在雖然結婚了,但只是虛假的結婚,有名無實!

  結婚只能算是前進了一小小小步!

  這個時候必須要乘勝追擊,把一切不可控都扼殺在搖籃里!

  昏暗的光影下,謝宴禮瀲灩的雙眸微微彎了彎,瞳眸中盛著通透清潤的碎光,「她不是會回頭的人。」

  「她已經放棄了,不管發生什麼,她都不會回頭的。」

  她是世界上最堅定最堅定的人。

  一旦想清楚,就再也不會回頭。

  -

  因為電話卡已經被拔出來丟進了垃圾桶,微信也沒有登陸,鬧鐘也被樓阮提前關了,所以她這一晚睡得格外安穩。

  雖然起得還是很早,不過睡眠質量十分不錯,一覺起來覺得神清氣爽,格外舒適。

  她打開窗簾,走進洗手間洗漱完畢以後才走了出去。

  對門謝宴禮的房門緊閉著,站在門口聽不到半點聲音,也不知道起了沒有。

  樓阮站在門口頓了一下,盯著那扇門看了幾秒,這才輕手輕腳轉了身。

  也不知道謝大少爺一般幾點起床,睡眠質量怎麼樣,會不會很容易被吵醒。

  她步子放得很輕很慢,直到踩在台階上才微微舒了口氣,正常走了下去。

  剛一下樓,樓阮就看著坐在餐桌邊慢條斯理優雅享用早餐的人睜大了眼睛。

  「你醒這麼早?」她走了過去,心裡想,不愧是謝宴禮,早上起這麼早,真是太自律了。

  「嗯,」謝宴禮停下來,伸手把手邊的早餐推到她面前,「一中的早餐。」

  樓阮確實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但還沒來得及認。

  她在謝宴禮對面坐了下來,伸手打開了袋子,熟悉又濃郁的食物香味撲面而來,「黃記早點…」

  黃記早點是京北一中附近最火的早餐店,凡是上過京北一中的,沒有沒吃過黃記早點的。

  樓阮拿出裡面的現磨豆漿,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謝宴禮,表情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一中離得那麼遠,你特意去的嗎……」

  實在不怪她多想,他們現在住的這個家和京北一中的距離,一個東邊一個西邊,從這裡過去京北一中,不說橫跨整個京北了,半個京北肯定是有的。

  而且早高峰人也很多……

  「沒有,」謝宴禮慢條斯理吃著東西,「凌晨的時候出了點事,出去了一趟,不是特意去的。」

  樓阮把吸管扎進豆漿里,白嫩嫩的雙手捧著豆漿,「凌晨?」

  她掃了一眼謝宴禮的眼底,不僅沒見到什麼烏青,氣色反而十分不錯。

  她抿了抿唇,低頭吸了口豆漿,熟悉醇厚的味道在口中瀰漫開來。

  是她以前最常喝,也最喜歡喝的黑芝麻核桃仁豆漿,有糖!

  是加了糖的!

  她雙眸彎了一下,又咬著吸管嘬了兩口,白軟的臉頰輕輕鼓了起來。

  「嗯,」謝宴禮看了她一眼,抬手抽出紙巾,「五點多吧,六點多點出發去的一中。」

  樓阮捧著那杯現磨豆漿,輕輕舔了舔唇,緋紅的唇瓣染上了一層瑩潤的色澤,「那再去一中也來不及啊,一來一回的,早上人應該挺多,你飛過去的?」

  她腦子裡還真想了一下謝宴禮在天上飛的樣子,似乎是覺得有些滑稽,忍不住彎起唇角笑了一下。

  謝宴禮抬了抬下巴,懶懶散散地向後靠了靠,也跟著她一起笑,「那倒也沒有。」

  「坐地鐵去的。」

  樓阮忽然覺得手上這杯現磨豆漿變得沉重了不少。

  謝宴禮大早上擠地鐵去買的,世上有幾個人能喝到啊!

  完全是去學校表白牆投稿都會被說別做夢的水平。

  第78章 可以,謝太太醋勁兒很大

  謝宴禮坐在對面看著她的動作,見她小心翼翼把手上的豆漿捧了起來,微微偏了偏頭,「一杯豆漿而已,夫人倒也不用這麼感動。」

  樓阮搖了搖頭,白皙的臉頰上染著自然的淡粉,肌膚白裡透紅,她垂著長睫,低頭看著面前那杯豆漿,「不不不,你不懂。」

  謝宴禮動作一頓,緩緩挑起眉梢,他不懂什麼?

  樓阮看著那杯豆漿,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是可以發到表白牆的水平……」

  謝宴禮:「表白牆?」

  樓阮點點頭,捧著豆漿抬起頭看他,「表白牆你知道嗎,就是學校的……」

  「知道,你倒不用連這個都跟我解釋。」謝宴禮閒適地靠在那兒,雙手抱胸道。

  「你以前經常出現在表白牆。」樓阮抬著眼睛,認認真真地和他科普,她覺得謝宴禮肯定不會去看表白牆那種東西的,「京北一中的,華清的,都經常出現。」

  「你是表白牆常客。」

  謝宴禮骨節分明的手搭在黑色的衛衣袖子上,肩頭精緻的夜鶯刺繡栩栩如生,它棲在玫瑰枝頭,好像隨時都會吟出美妙的歌聲。

  樓阮看著他肩頭的刺繡,有一瞬間慌了神,謝宴禮好像很喜歡夜鶯與玫瑰的元素。

  她拿回去的書里,就有一本王爾德的《夜鶯與玫瑰》

  書封也像他肩頭的刺繡這樣,精緻絕美。

  謝宴禮斜斜靠在那兒,緩緩掀起眼皮,形狀漂亮的薄唇彎起惑人的弧度,徐徐問,「哦?夫人以前這麼關注我?」

  他聲線極輕,像在誘哄。

  樓阮的視線緩慢地,從他肩頭的刺繡上挪開,挪到那張勾魂攝魄的臉上,認真看了幾秒,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她其實不是主動關注。

  全都是被動關注。

  實在是這人存在感太強,隨便一刷就是他,走到哪裡都能聽到他的名字,不關注不行。

  樓阮雙手落在紙制的豆漿杯子外圍,泛著淺粉色澤的手指輕輕蹭過去,手指收緊,像是想清楚了似的,輕輕點了點頭,「是,確實關注了一些。」

  主動關注和被動關注,都是關注。

  謝宴禮眸色微變。

  樓阮低下頭,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豆漿,軟白的臉頰瞬間鼓了起來,又因為吞咽的動作很快恢復正常,她聲線軟甜,平靜地陳述事實,「畢竟謝先生人見人愛,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名字,每天都被人表白。」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動作靠在那兒,鴉羽般的眼睫閃了閃,微微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唇角忽然溢出輕笑,「……可以,謝太太醋勁兒很大。」

  「那這樣,我以後出門帽子墨鏡口罩都戴上,把自己捂嚴實點,不讓其他人看到,怎麼樣?」

  樓阮:「?」

  她盯著他似笑非笑的臉,抬起頭狠狠吸了一大口豆漿,「我看行。」

  謝宴禮點了點頭,頷首道,「我等會兒就上去把墨鏡帽子和口罩找出來。」

  樓阮:「……」

  她看了謝宴禮一眼,默默打開了手邊的食品包裝袋,看到了最喜歡的奶黃包和蝦仁餅。

  「你吃吧,我上樓找帽子墨鏡和口罩。」坐在對面的人盯了她兩秒,站了起來,輕飄飄留下了一句話,走了。

  樓阮:「……?」

  她手指勾著白色的食品袋,扭著頭目視謝宴禮上了樓。

  等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后,樓阮才緩緩拿起了一隻奶黃包,慢吞吞咬了一口。

  還沒嘗出什麼味道,又驀地轉頭去看樓梯口。

  那邊沒有一點動靜。

  樓阮默默抿起唇,轉過頭來繼續吃。

  不會的,謝宴禮應該就是隨口一說。

  她沉了口氣,開始緩慢地進食。

  吃了幾分鐘後,樓阮敗下陣來。

  明明就是她以前很喜歡吃的東西啊!

  怎麼吃起來索然無味的……滿腦子都在想謝宴禮會不會真的戴著帽子墨鏡和口罩出門。

  雖然戴帽子墨鏡和口罩出門也沒什麼奇怪的。

  但她心裡總覺得怪怪的,像小貓爪子在撓似的。

  她停下來沒幾秒,樓梯那邊就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

  樓阮驀地轉頭看了過去。

  謝宴禮果然出現在了樓梯口,衣裳還是剛剛那身衣裳,不過腦袋上多了一頂鴨舌帽,眼前多了一副墨鏡,而那張勾魂攝魄的臉更是直接被口罩遮了個嚴嚴實實。

  樓阮:「!」

  她驀地站了起來,「你真要這樣出門?今天這天氣用不著這樣,真的。」

  謝宴禮好像是看了過來,「這是我答應夫人的,和天氣有什麼關係。」

  樓阮抿了抿唇,還沒說什麼,謝宴禮就再次開了口:

  「夫人放心,不用擔心我的安全,我已經讓唐叔派司機給我了,我這樣子呢,不會開車的。」

  樓阮:「?」

  她盯著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謝宴禮,「……你認真的嗎。」

  「當然了,」謝宴禮聲線悅耳,透著幾分散漫和不羈,「答應夫人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做到的。」

  他抬起手,亮出黑色的手機,「已經發朋友圈立誓了。」

  樓阮:「??」

  朋友圈,怎麼還發了朋友圈啊!

  他怎麼那麼喜歡發朋友圈!

  她手機不在手邊,但又很想知道謝宴禮這回又發了什麼,於是立刻朝著他走了過去,抬起手從他手上拿走了那隻純黑色的手機。

  謝宴禮站在她面前,口罩下菲薄唇瓣輕輕勾起,不緊不慢道,「密碼是夫人的生日。」

  樓阮滑動他的手機屏幕,微微愣了一下,她生日?

  她生日沒幾個人記得的。

  至少徐家是沒人記得的,只有周越添他們,有時候會隨手塞給她一些小禮物。

  樓阮緩緩在數字鍵上輸入0207,屏幕解鎖。

  她楞在那裡,緩緩抬起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謝宴禮修長冷白的手泛著一層釉質的光,他戴著婚戒的右手緩緩插進口袋,仍然是那副散漫不羈的語氣,「夫人忘了嗎,我暗戀夫人十年。」

  「生日算什麼。」

  「……」

  樓阮抿了抿唇,盯著那副黑色墨鏡,短暫地無言了一瞬。

  這人又開始了。

  她都忘了,他們結婚了,結婚證上是有身份證號的。

  才不聽他胡扯……

  她沉了口氣,手指輕觸他的微信,點開的一瞬間又有些退怯,微信涉及到隱私了,這樣直接點開是不是不太好……

  第79章 開會的時候也好好捂著臉了,夫人檢查

  可是不等樓阮多想,謝宴禮的微信好友列表就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她不經意掃過,目光落在了那個被置頂的「謝太太」上。

  他給她的這個備註……

  還把她置頂了?

  樓阮心情有些複雜。

  她抬起眼睫,正對上謝宴禮漆黑的墨鏡。

  他一張臉被擋得嚴嚴實實,她完全看不到他的神情。

  見她抬頭,謝宴禮開口道,「看啊。」

  樓阮握著他的手機,像握著一個燙手山芋,眼珠子都不敢亂轉,但再怎麼不亂看,也會不可避免地看到列表里的一些好友信息。

  除了家人,基本就是工作上的事。

  樓阮一掃而過,目光掠過了一個叫季嘉佑的人。

  他的名字下面顯示著和謝宴禮最後一條聊天記錄,倒不是工作相關。

  【怎麼樣,怎麼樣阿宴!】

  什麼怎麼樣……

  樓阮瞥了一眼,又迅速打開了「發現」。

  也不知道謝宴禮是什麼時候發的朋友圈,朋友圈後面紅點上的數字已經是78了。

  她伸手點了進去,沒有看謝宴禮朋友圈其他內容,直接閃現點了他的頭像,看到了最新一條朋友圈。

  他甚至還發了張照片……

  謝宴禮:【太太醋勁很大,今天開始遮臉出門,衣服也要捂嚴實\u002F嚴肅[圖片]】

  樓阮點開那張照片,謝宴禮被包裹地嚴嚴實實的,站在他房間的書架前拍照,他身旁就是她昨天給他的照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印出來擺在那裡的。

  這效率也太高了……

  她默默看了一眼照片下方的小愛心,點讚已經八十多了。

  這才發出去多久……

  樓阮默默退出來,正想把手機還給他,眼睛一掃,又看到了一條她沒見過的朋友圈。

  是早上發的。

  同樣配了圖。

  是黃記早點的店面圖,配文是:來給太太買早餐。

  樓阮眼皮跳了一下,要不是她在自作多情這一塊真的不太行,她真要以為謝宴禮確確實實暗戀她十年了。

  她垂著眼睛,按了按手機旁邊的鍵位,亮著光的手機熄了屏。

  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謝宴禮低頭看著她。

  樓阮輕輕抬起手,把手機還給他。

  謝宴禮從她掌心拿起自己的手機,金屬質地的手機外殼被染上餘溫,他隨手把手機裝起來,像是隨口一說,「你也不給我點讚。」

  樓阮想了一下,輕聲道,「我得換個微信,等我手機卡到了註冊一個新的微信號給你點讚。」

  她頓了一下,又解釋道,「我不是因為你換號,是因為……」

  「嗯,」謝宴禮忽然點頭,黑漆漆的墨鏡上映著她的影子,「手機卡什麼時候到?」

  樓阮一愣,回答道,「應該今天,或者明天。」

  早起的時候也沒看物流,她還真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能到。

  「好,我等會兒讓唐叔送一個過來。」謝宴禮聽完後轉了身,「去上班了。」

  樓阮「啊」了聲,看著臉部肌膚一點沒露的謝宴禮換好鞋子出了門。

  可她已經買電話卡了啊……

  她在原地站了兩秒,又慢吞吞回到餐桌前,坐在了那堆她明明很喜歡但卻有些吃不出味道的奶黃包和蝦餅跟前,繼續吃。

  每吃一口,就會想起謝宴禮那條朋友圈。

  【來給太太買早餐。】

  -

  以前工作的時候吃飯都是火急火燎的,現在難得不用那麼趕,所以樓阮吃得比較慢。

  她吃完後剛剛扔掉垃圾,還沒來得及上樓,門口的顯示器就亮了。

  樓阮走過去,看著外面穿著黑色西裝的陌生人按了接聽。

  外面的黑西裝小哥客客氣氣道:

  「夫人,我是來送手機卡的。」

  樓阮:「?」

  這麼快。

  她立刻開了門。

  門口的人甚至還戴著雙白色手套,恭恭敬敬把手上的手提袋低了上來,拎起來沉甸甸的,除了手機卡應該還有別的東西。

  關上門後,樓阮打開了那個袋子。

  裡面除了一張沒有拆開註冊的手機卡,還有一部沒有拆封的手機和幾個配套的手機殼。

  樓阮把那幾個手機殼全都拿了出來,眼睛亮了一下。

  擺在桌上的幾個手機殼雖然風格不一,但卻都是她喜歡的類型。

  都是那種她會精挑細選後買回家的手機殼。

  不得不說,謝家僱傭的工作人員業務能力都很強。

  做飯阿姨做飯好吃到她一頓能幹三碗,隨便一個送手機卡的小哥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挑選出這麼好看的手機殼,審美真的很不錯。

  因為註冊手機卡需要用到身份證,樓阮又帶著東西上樓了。

  她看了一眼擺放在床頭的舊手機,舊手機是她進周氏的時候買的,還好好的,用起來還很流暢沒有任何問題,她常用的軟體和一些文件、照片全都在那裡面。

  換手機其實是有些麻煩的。

  但是……

  樓阮轉過頭,把手機卡插進了新手機里。

  軟體可以重新下載。

  不上班了也不需要什麼文件了。

  至於照片……

  她其實並不是喜歡拍照的人,那些珍藏在手機里的為數不多的照片,就隨它們去吧。

  樓阮打開新手機,激活手機卡後,先打開軟體商店下載常用軟體。

  她剛註冊好微信號進去,手機上方就收到了提示,有新信息進來了。

  一串陌生號碼發來消息:【註冊好了嗎?】

  樓阮點開看了一眼,遲疑了一下,回復道:【謝宴禮?】

  陌生號碼秒回:【嗯,加你了,別忘了點讚。】

  樓阮有些匪夷所思地盯著手機屏幕,微信果然收到了新的好友申請,正是謝宴禮。

  樓阮:「?」

  她點了通過,又抬起頭來環視四周,怎麼回事,他是在家裡裝監控了嗎?

  她輕輕抿了抿唇,手上的手機微震了一下,是謝宴禮發來的微信消息。

  謝宴禮:【[圖片]】

  謝宴禮:【開會的時候也好好捂著臉了,夫人檢查】

  他發來的圖,正是華躍開會時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誰給他拍的。

  能容納幾十人的會議室里,謝宴禮穿著衛衣,帽子墨鏡口罩一樣沒少,在一眾西裝革履的精英中顯得格外違和。

  樓阮:「……」

  她合了合眼,正要發消息給他,剛剛下載好的微博推送就出現在了手機頂部:

  【周氏官博澄清CEO與白楚方緋聞,稱只是合作關係,知情人士爆料周氏總裁的真愛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第80章 和太太玩了個小遊戲

  樓阮伸出手,滑下通知欄,低頭看著那行推送,蹙起眉認認真真地想,青梅竹馬?

  周越添還有青梅竹馬?

  沒聽過。

  想來應該是哪位聯姻對象,都是一個圈子的,知道名字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應該是相親成功的造勢。

  到時候真的結婚了,就是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愛情,周氏的股價必定要漲……

  樓阮劃掉那行推送,面無表情地戳進微博,登錄個人帳號。

  她對周越添的相親對象究竟是圈中哪位名媛完全不感興趣,反正她從來都不屬於那個圈子。

  因為不知道屏蔽關鍵詞在哪裡,所以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添加上了屏蔽詞:

  【周、周氏。】

  屏蔽完以後,樓阮才頓了頓,總覺得她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是什麼呢……

  「叮——」

  微信唯一聯繫人謝先生發來消息:

  【探頭jpg.】

  樓阮連忙點開對話框,對了,是點讚。

  把點讚忘了!

  謝宴禮的提醒來得很及時。

  她飛快地回覆:

  【剛剛出了點小意外,現在給你點。】

  回復完以後,她點進謝宴禮的朋友圈,從上到下,一條一條地點到了最後一條。

  她還從沒有一口氣給誰點讚過這麼多條朋友圈。

  樓阮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極有成就感地抬了抬下巴,她謝宴禮活躍至極的朋友圈,點開了他第一條朋友圈,是他在民政局發的那條,只有簡簡單單兩個字:結婚。

  她抿了抿唇,在下方打字:

  【新婚快樂,謝先生。】

  發送!

  就當是沒有及時點讚的補償禮包。

  樓阮拿著手機躺下去,身體陷進柔軟的床上,清澈的雙眸輕輕眯了起來,溢出淺淺的笑。

  -

  華躍生物。

  謝宴禮靠在辦公室寬大的椅子上,肩頭精緻的夜鶯與玫瑰刺繡昳麗優雅,他的帽子、墨鏡和口罩一樣沒摘,安靜聽著下屬回報工作。

  站在那裡的下屬神情恍惚,雖說謝總的朋友圈剛發出來就已經被傳到了公司大大小小的群里,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但匯報工作的時候面對這樣的他還是會忍不住懷疑人生。

  謝總哪怕穿得休閒,但氣場依舊從容不迫,他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桌上,那雙墨黑狹長的眼眸被墨鏡遮擋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不出情緒。

  下屬越發恍惚了,說到最後,全憑肌肉記憶。

  好在他說著說著,謝老闆手機響了一聲,從容優雅的男人轉頭看了 過去。

  幾秒後,那雙修長漂亮的手不緊不迫地拿起手邊純黑色的手機,垂眸看了下去。

  正在匯報工作的下屬看著他的樣子,差點咬到舌頭。

  他算是華躍科技第一批員工,從他來華躍的那一天起,就沒見過謝宴禮在工作時看手機。

  通常工作的時候,他的手機都是靜音模式。

  謝宴禮已經低下了頭,他漂亮的手指滑過手機屏幕,雖然戴著口罩,但下屬還是察覺到了對方身上莫名的愉悅情緒。

  下屬卡殼了兩秒,隨後又有些驚慌失措起來,完了。

  雖說謝宴禮並不是特別嚴格的老闆,不會隨意開除員工,但他頭一次出現這種錯誤,還是有些不自覺地忐忑了起來。

  下屬沉了口氣,正準備調整狀態重新說,哪知坐在那裡看著手機屏幕的人忽然抬起了頭。

  鴨舌帽下,黑色的墨鏡半遮半掩。

  男人嗓音悅耳含笑,如沐春風,「不好意思,是我太太的消息,影響到你了,繼續。」

  站在他面前的下屬更恍惚了,起初看到那張被廣為流傳的朋友圈截圖的時候,就還只是覺得驚奇,恍惚,震驚,不可置信。

  現在就是,磕到了!

  真的磕到了!

  「太太」這兩個字從他家老闆嘴裡喊出來的時候,真的萬分繾綣動聽,滿腔溫柔愛意都像流水似的,爭先恐後地溢出來,旁觀者也會忍不住為之動容。

  他抱著文件,十分努力地調整好心態,終於匯報完了工作。

  一匯報完,注意力又回到了謝宴禮身上。

  平時西裝革履的人,今天就這麼來上班了,就這麼來上班了!

  誰懂啊,誰懂啊!

  真的好想把剛剛那句「我太太」錄下來放給全公司聽啊!

  坐在那兒的謝宴禮點了點頭,語氣平緩,好像又變回了平時的模樣。

  他條理清晰地說完工作上的事情後,並沒有立刻讓下屬出去,而是微微前傾,抬起頭問,「我們公司,有沒有大群?」

  下屬抱著文件恍恍惚惚:「啊?」

  謝宴禮:「就是那種全公司人基本都加了的千人大群。」

  下屬:「……有。」

  謝宴禮點了點頭,拿起自己的手機,「拉我。」

  下屬被震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驚恐,可他這會兒也來不及在群里說什麼提前通知同事們了,只能硬著頭皮道:「……好的。」

  謝宴禮抬著手,慢條斯理道,「我就進去一下,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就出來,以後這個群還是給你們吹水聊天的。」

  一個公司,總是要有那麼幾個不聊工作的群的。

  頓了一下,他像是認真想了幾秒似的,開口道,「你可以先和他們說一下。」

  幾分鐘後,謝宴禮出現在了華躍生物的千人大群里。

  謝宴禮:【和太太玩了個小遊戲,影響到大家上班了,不好意思~】

  謝宴禮:【[紅包]】

  謝宴禮:【[紅包]】

  謝宴禮:【[紅包]】

  ……

  發了不知道多少紅包後,謝宴禮才施施然退了群,留下群里一陣哀嚎。

  【不影響,不影響!你回來!你回來!別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謝總,你回來,把你太太也拉進來!!!讓我看著你們談戀愛,讓我看著!(振聲】

  【啊啊!!!還有什么小遊戲,還有什么小遊戲儘管玩起來!】

  【啊啊啊我搶了三千二,信女願日日夜夜誦經祈福,求佛祖保佑兩位長長久久,甜甜蜜蜜!!!】

  ……

  華躍生物地處京北最繁華的商務中心,周圍企業不少,寫字樓匯集。

  中午吃個飯的功夫,華躍總裁和夫人之間的「小遊戲」就被傳得沸沸揚揚。

  而距離他們公司最近的邵氏,自然是躲不過的。

  第81章 哦,那就是暗戀?

  邵深是踩著點進的醫院。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邵崢正靠在病床上打遊戲。

  見他進來,邵崢抬起眼睛掃了一眼,繼續打,「你怎麼來了,今天不忙嗎。」

  他大哥邵深,自小到大都是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從讀書到生活,一切都按分秒精準把控,每一分鐘都有每一分鐘的事做,絕不會浪費一分一秒。

  博士畢業繼承邵家家業後,他就一直在忙,每天日理萬機的跟皇帝似的。

  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只能在財經新聞上看到大哥。

  他能過來看他,邵崢還挺意外的。

  邵深的助理放下東西,悄悄退出去關上了房門。

  自小到大養尊處優的人坐下來,目光掃過邵崢的手機屏幕,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早上剛去了華躍,見了謝宴禮。」

  邵崢手上動作頓了一下,有些分心地想,謝宴禮應該不會和他哥講那天他很冒犯地打電話的事情吧?

  他們家和謝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去見謝宴禮也不是什麼特殊的事,但是他哥怎麼還特意提了?

  總不能是那天一通電話真的把謝宴禮得罪了吧?

  不能吧,謝宴禮應該沒那么小氣吧。

  他忐忑地抬起頭,眼睜睜看著他那自幼八風不動、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哥哥臉上帶著一絲一言難盡的情緒,「……見了謝宴禮,然後呢,怎麼了?」

  邵深臉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難盡了,「謝宴禮結婚了,你知道吧。」

  邵崢緩緩收起手機,「……哦,略有耳聞。」

  邵深合了合眼,像是思索了一下似的,開口問道:「你知道他今天是怎麼去上的班嗎?」

  邵崢:「?」

  他哥這是什麼情況,是在八卦嗎?

  邵崢遲鈍地抬起頭,「嗯?」

  邵深:「我記得你有他微信好友,你看一眼他朋友圈。」

  邵崢:「……我打遊戲呢。」

  「別打了,趕緊看!」

  邵崢抿了抿唇,又不能反駁,不然邵深一氣之下停了他的卡怎麼辦。

  他在心裡罵罵咧咧地退出來,點開了微信。

  搜索謝宴禮的名字,點進了他的朋友圈。

  謝宴禮新發的兩條朋友圈明晃晃地掛在那裡,邵崢坐在病床上,揉了揉眼,又重新看了一下。

  邵深在一旁說道:「他們公司的人說,謝宴禮還進他們大群,說和太太玩了個小遊戲,影響大家上班了,在群里發了不少紅包做補償。」

  邵崢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兩條朋友圈,點開看了一眼,黃記早點,他們讀書的時候經常吃的。

  手指滑動,第二張是謝宴禮的自拍,他被裹得嚴嚴實實,身子微微傾斜,旁邊空出來的書架上,擺著樓阮的照片。

  邵崢完全不知道要擺出一副什麼表情看這兩條朋友圈。

  那個以前只活在大家口中的天之驕子,只能遠遠看上一眼的金字塔頂峰的人,竟然也會做出這種事。

  大早上跑去給老婆買早餐。

  從不自拍的人和老婆的照片暗戳戳合影……

  邵深在一旁說道:「他和他太太,不是聯姻。」

  邵崢若有所思道:「……我知道。」

  邵深看著他,意有所指道:「他太太是你同學吧。」

  邵崢拿著手機抬起頭來,「啊?你怎麼知道。」

  他哥從不管他交朋友的事,他的朋友,他哥沒一個能叫得上名字。

  「我早上去華躍的時候,謝宴禮自己說的。」邵深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還說以前經常看到你們一起回家,說婚禮的時候請我們一定到場。」

  邵崢表情猛地一變,「他還說什麼了?」

  以前經常看到他們一起回家,以前經常看到……

  謝宴禮知道他和樓阮高中的時候經常一起回家,知道他們高中的時候經常在一會兒。

  他說的是,經常看到。

  經常看到。

  高中的時候,謝宴禮對他們來說完全就是傳說中的人物,高高在上,好像誰都不會放在眼裡,誰都不會記得,一中所有人在他眼裡不過都是「同學」,沒有誰是值得被記住的。

  他以為他當初加了謝宴禮好友,就是因為他是「合作方的兒子。」

  現在看來不是的,不是因為他是合作方的兒子。

  邵崢心臟砰砰直跳,被忽略的細節重見天日,好像有什麼秘密昭然若揭。

  邵深想了想,「沒了,剩下的就是些客套話,感謝你對他太太的照顧,陪她晚上去圖書館給她過生日什麼的。」

  邵崢猛地抬起頭,圖書館,過生日……

  草,這些他也知道!

  還說是自己經常看到的,是看到的,不是樓阮說的。

  樓阮也不可能跟他說這些……

  因為去圖書館是給他們寫作業的。

  高中唯一一次給樓阮過生日也是有天回家周越添忽然提起來,說那天是樓阮的生日。

  於是他們就在路邊就近找了家店進去吃了個飯,蛋糕都是點外賣臨時叫的。

  禮物也是吃完飯沿路找了家店買的。

  「想不到你和他太太那麼熟,」邵深坐在他身邊輕聲說道,「難怪高中那會他會加你好友,我都是接管了邵家以後才有的他好友,他不會高中就喜歡他太太吧?」

  「他們是不是高中就認識,校服到婚紗?」

  邵崢坐在床上,渾身肌肉都是緊繃的,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加謝宴禮好友的那個宴會。

  那天賓客很多,上流雲集,謝宴禮哪怕年紀不大,但卻還是被前簇後擁著說話,眾星捧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謝宴禮一直看著他。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所以才上前搭話,搭話的過程也很尬,完全是沒話找話。

  【嗨。】

  【你好。】

  【……你好,你也是一中的吧,我在學校見過你,不過沒打過招呼。】

  【嗯。】

  【……你打遊戲嗎,要不要加個好友?】

  ……

  邵深也不等邵崢說什麼,很難得地自言自語道,「挺浪漫的。」

  「不是,不是的。」邵崢忽然抬起頭,低聲說道,「他們倆高中不認識,完全不認識,沒說過話。」

  也許是他語氣太過奇怪,邵深回頭看了他一眼,頓了一下,「哦,那就是暗戀?」

  邵崢手都在抖,雖然他也隱隱覺得邵深說的對,但還是下意識道:「……你怎麼知道是暗戀,謝宴禮怎麼可能會暗戀。」

  邵深盯著他看了兩秒,頗有些無言以對般道:「不認識他那麼關注,還知道你們一塊回家去圖書館過生日,他不是關注他太太難道是關注你?」

  第82章 他就是那種人

  邵崢做出最後的無力掙扎,「多看了兩眼也不一定就是暗戀,你知道的,他們天才記憶力一向好……」

  邵深坐在他身邊,緩緩抬起手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樑上的銀邊眼鏡,那張儒雅斯文的面孔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行,邵家那麼多人,謝宴禮當初只加了你好友,純純是因為覺得你認真打遊戲的樣子很有魄力,將來一定能接管邵家。」

  邵崢:「……」

  行行行,知道謝宴禮微信不加閒人了,煩死了!

  他最近這幾天每一次重新回想以前的事,都覺得世界觀在震盪。

  「大哥,你別這樣,我真的害怕,」邵崢往後靠了靠,低聲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他大哥才不喜歡八卦,也從沒有八卦的時間。

  「你和謝太太關係怎麼樣?」邵深瞥了他一眼,抬起手看了一眼腕錶,語氣認真了幾分,「按謝宴禮的說法,應該還不錯吧,你還會給女孩子過生日?」

  邵崢扯了扯嘴角,是為了生意吧,他們和謝家的合約好像快要到期了。

  應該是想續約吧。

  果然,他大哥利益至上人設永不倒。

  邵家人都很善於利用關係,各種各樣的關係。

  但他不習慣。

  他沒幾個朋友,交朋友也不是為了利益。

  「不能說完全不認識,只能說一年說不上幾句話。」邵崢認真想了一下說道,「謝宴禮應該不會是那種因為……太太和誰關係好就會在生意上鬆手的人。」

  「這樣嗎?」邵深定定看了他幾秒,像是在分辨他說的是真是假,幾秒後,他又轉過頭去,語氣平靜說道,「他是。」

  邵崢蹙起眉,滿眼迷惑地看著他,他是什麼?

  邵深看著病房門口的方向,篤定道,「他就是那種人,會為了太太在生意場上鬆手讓利的人。」

  邵崢動作頓住,表情有些複雜。

  他大哥說的這個謝宴禮,和他過去多年聽到的、了解到的謝宴禮都不一樣。

  生意場上的謝宴禮,是絕對的鐵腕子,絕對的冷靜理智,絕對的運籌帷幄。

  這麼短的時間能把華躍生物做這麼大,他是會感情用事的人?

  邵崢低著頭,可是他大哥從不出錯,大哥有絕對的判斷力,他看人很準很準的……

  邵深又看了一眼時間,轉頭看了過來,表情有些複雜,語氣也十分難得地變得黏黏糊糊起來,「……你之前說的那個,有喜歡的人了,是謝太太嗎?」

  邵崢猛地抬起頭,瞳孔地震,「不是!不是她!哥你能不能別亂說!挺嚇人的。」

  雖然有那麼兩個人不在這裡,但他總覺得他們好像在這裡,他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寫上暗殺名單了。

  「哦。」邵深語氣平靜,風度儒雅地轉頭,垂眼整理衣袖,「我是替老太太問。」

  「奶奶怎麼一天到晚瞎操心……」邵崢小聲抱怨。

  「我結婚了,你二哥也結婚了,現在就連那個不可能結婚的謝宴禮都結婚了,老太太當然著急。」邵深說,「你那個喜歡的人,能不能有結果?」

  「老太太要的是你能帶回家結婚的,不是什麼你喜歡的人。」

  邵崢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我今年才二十六歲,她催我幹什麼,怎麼不催你倆快點生孩子啊,有孩子抱著玩不好嗎?」

  「人家要是看不上你,你就趁早放棄。」邵深最後看了一眼腕錶,「老太太有個朋友的孫女,知書達理,很有教養。」

  「她見了一面,覺得很喜歡,和你也般配合適,雖然覺得人家可能看不上你,不過還是讓我轉告你,抽時間去見一面。」

  邵深坐著就站起身來,像是要走了。

  邵崢連忙翻身,趴在床尾看著他那準備離開去賺大錢的大哥,眼巴巴的,「是要我聯姻嗎?咱家還需要聯姻嗎?不會吧,咱們家資產狀況是出問題了嗎?還是你們想衝擊世界兩百強讓我去和親啊?」

  西裝革履的人在他床尾的位置停下來,隨意瞥過來,「不是聯姻,只是覺得你們合適,想介紹你們認識。」

  邵崢又翻身躺了回去,輕哼道,「那我不見,我沒空,我等會兒就走。」

  邵深輕拍袖口,語調溫雅,「隨便你,反正五一你還是要回家的。」

  邵崢:「……」

  邵家有家規,法定節假日家裡所有人都得回家吃團圓飯。

  就連大哥這種日理萬機的大忙人都得抽時間回去,更別說他這種閒人了。

  可是,可是他才幾歲,他才幾歲啊!二十六不是還挺年輕的嗎!怎麼就被催婚了呢!

  -

  邵深出門的時候,遇到了程磊。

  他叫不上對方的名字,但也知道這人是邵崢的朋友。

  客氣地扣上西裝紐扣,對著程磊頷首,和等在外面的助理走了。

  他助理聲音很低,但在安靜的醫院走廊還是能讓人聽清楚:

  「邵總,您早上說的那幅畫已經被謝總買走了。」

  「動作真快。」邵深聲音很低,像笑了一聲似的,「早上剛說太太喜歡,下午就派人買走了……」

  「再看看那個畫家別的畫,或者直接把人找到,請她畫一副。」

  「這……邵總,既然是謝太太喜歡的,謝總應該已經先我們一步去辦了,咱們要不要看看別的?」

  ……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程磊看著他們徹底消失在走廊後,才轉身進了病房。

  昨天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已經爬起來了,正在換衣裳。

  邵崢扭頭看了一眼,「你怎麼來了,周越添怎麼樣,情緒穩定了吧?」

  程磊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他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抬起手按了按額心,「沒有,他正在到處找珠寶。」

  邵崢把病號服換下來,「嗤,你讓他找吧,找不了幾天的。」

  周家那一大家子人可不會看著他發瘋。

  周越添他爸是三婚生的周越添,不算私,他前面還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呢。

  多少雙眼睛在後面盯著他,由得了他發瘋?

  程磊放下手,坐在那兒蹙著眉看他,「我感覺他這次……應該能找挺久。」

  短短几天時間,事情已經完全脫軌了。

  邵崢沒出聲,他動作麻利地換好了衣裳,掀開被子摸出了手機,低頭開始看機票。

  他唰唰唰滑動手指,忽然停下來,看向了程磊:

  「你覺得,謝宴禮有沒有可能,從高中開始就暗戀樓阮?」

  第83章 謝總,我有一個問題,你和樓阮高中的時候認識嗎

  程磊驀地抬起頭,滿眼都是,你在說什麼胡話。

  邵崢微微抬起下巴,點了點頭,看,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鑑於程磊的表現極度讓他滿意,所以他決定抽出一些寶貴時間,給程磊好好講一講他的大發現。

  邵崢打開朋友圈,開始各種分析。

  從謝宴禮那一條一條是人看了都會說一句「別秀了知道你有老婆了」的朋友圈開始,逐漸滑到自己的朋友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自己的朋友圈裡找到了幾年前他們給樓阮過生日時候的小視頻,一口咬定道:

  「他肯定是看過我朋友圈,不然怎麼知道我給樓阮過生日,還特意和我大哥說。」

  他拍小視頻的技術實在不行,樓阮的臉在裡面一閃而過,人都是糊的,只有吹完蠟燭後說話的聲音是清晰的。

  這都能被謝宴禮看到,並且發現是樓阮,還記了這麼多年!

  邵崢忽然覺得這個越扒越有意思啊!

  程磊整個人就是一個恍恍惚惚的狀態,「他特意跟你大哥提這個……?」

  邵崢繼續翻看自己的朋友圈,「對啊,而且他當時誰都沒加,別的合作方的兒子女兒,咱們學校的同學,他都沒加,只加我了。」

  「我現在想想,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他當時一直盯著我看,看得我頭皮發麻,然後才上去和他說話的……」

  程磊:「……然後就加了微信?」

  謝宴禮高中的時候人氣很高,幾乎每個班上都有喜歡他的女生。

  學校表白牆裡不知道有多少人來來回回問有沒有人知道他的微信,但問來問去沒一個人知道,連謝宴禮的同班同學也說沒有他微信。

  邵崢那會兒還得意了好一陣子,說什麼他是京北一中唯一一個有謝宴禮微信的。

  邵崢點點頭:「我當時就是隨口一問,都沒抱希望,哪知道他手機立馬就拿出來了,還給我整的有點受寵若驚。」

  他攥著手機,忽然開口道,「我要不問問謝宴禮吧?」

  他真的想吃這個瓜。

  雖然他心裡基本上已經認定了,但因為那個人是謝宴禮,多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有點子好奇……

  這該死的好奇心。

  程磊神色呆滯地抬起頭:「?」

  邵崢在他身邊坐下來,「嗐,兄弟,我一個人不敢給他發微信,我害怕。」

  但是身邊有人,他就社牛了。

  邵崢打開謝宴禮的對話框,啪啪打字:

  【……那個,謝總,我有一個問題……】

  程磊緩緩轉頭看了過來,目光落在了對話框下方那行字上。

  邵崢:「……」

  他沉默了一下,繼續敲字:

  【……那個,謝總,我有一個問題……你和樓阮高中時候認識嗎?】

  程磊扯了扯嘴角,看著他,「發啊,你不是要問嗎。」

  邵崢坐在他身邊,上一次因為好奇而留下的傷還掛在嘴角,他閉上眼睛,點了發送。

  程磊緩緩地,把頭轉了過來,兩個人一起盯住了手機屏幕。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謝宴禮沒有回覆,邵崢的手機就放在兩人中間,他們倆一起歪著頭,脖子已經開始疼了。

  程磊忍不住了,抬起手揉了揉脖子,「我還是感覺荒謬。」

  邵崢頭又往下低了低,甚至還伸手拍了拍手機,「不能吧,我覺得謝宴禮最近分享欲很強,應該挺想和我們分享愛情故事的,怎麼還沒回?好怪啊。」

  程磊手扶著脖子,轉過頭看他,「你別打遊戲了,去你家公司上兩天班體驗體驗生活吧,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閒?」

  醫院的空氣里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邵崢吸了吸鼻子,頓時神清氣爽起來,「他是不閒,但你沒看他今天朋友圈嗎,都穿成那樣上班了,上班時間抽空給我們講講愛情故事怎麼就不可能了?」

  程磊張了張口,剛想說話,邵崢手上的手機就震了一下,謝宴禮的消息來了!

  謝宴禮:【我認識她,她認識我,相互不認識。】

  頓了兩秒,又一條。

  謝宴禮:【怎麼問起這個了。】

  邵崢腦袋忽然發昏,好奇心在這一刻達到了鼎盛,他噼里啪啦地打字:

  【那你是高中就注意她了嗎?】

  邵崢攥起手,忍不住砸了一下坐下的椅子。

  他記得很清楚,那年宴會,謝宴禮加了他以後,很清冷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麼,邵什麼?

  謝宴禮:【嗯,怎麼了。】

  邵崢盯著謝宴禮最後回復的那幾個字,咬了咬牙,打字:【高中什麼時候啊,是那會兒就對她有好感嗎?】

  他都不敢打暗戀這兩個字。

  謝宴禮這個人,從小到大受盡追捧和喜愛,他該和這兩個字沒有一點關係的。

  手機另一頭的謝宴禮好像還挺有耐心,耐心又坦誠,並沒有因為和邵崢不熟就不回復。

  謝宴禮的消息很快過來:【高一剛去一中的時候就喜歡她了。】

  邵崢盯著謝宴禮發過來的那行字,已經顧不上看身旁程磊的表情了,他手一抖,很勉強地拿住手機:

  【……那這麼多年一直都,喜歡嗎?】

  【當時加我微信也是因為她?】

  謝宴禮幾乎是秒回:【對,有十年了。】

  謝宴禮:【加你微信也是看你們經常一起回家,抱歉。】

  邵崢手一抖,手機從指尖滑了下去。

  程磊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他揉了一把臉,聲音幾乎有些顫,「那……那他當初怎麼不追啊?」

  京北一中是全京北最好的高中,除了名流明星二代以外,還有一部分可怕的群體。

  他們從全國各地而來,成績萬里挑一,是天才中的天才,都是一中花大價錢請來的狀元苗子。

  他們中不乏十五六歲跳級考上華清和各大名校的。

  以謝宴禮當時的情況,高二就可以不用去學校直接跳級高考或者申請海外名校了。

  但是他一直讀到了高三,正常參加了高考,最後去了和樓阮同一所的華清……

  邵崢也是這麼想的,他低頭把手機撈回來,連屏幕上的灰都沒拂去,直接就著沾了灰塵的手機屏幕打字:

  【……那你,那個時候怎麼不追啊?】

  邵崢和程磊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當年學校里廣為流傳的一句話——

  沒有人會不喜歡謝宴禮。

  謝宴禮要是那個時候追,還有周越添什麼事啊。

  雖然那會兒樓阮整天追著周越添跑,但他們都覺得,謝宴禮要真追,必定可以。

  第84章 她站在那裡,就是一首春天的詩

  華躍生物。

  謝宴禮坐在辦公桌前,抬眼看向窗邊。

  鋼鐵森林,高樓林立。

  天氣似乎很好,和他初見樓阮那天一樣好。

  京北一中的梧桐樹,綠得濃郁枝葉,斑駁的光影,玲瓏小巧的少女。

  很不巧,第一次見她,就遇到了她被表白。

  京北一中寬大的白色短袖校服襯得她白皙乖巧,她抱著畫本,面對的是懷揣惡意的表白。

  【反正周越添也不會選擇你,你天天跟著他跑有用嗎,不如和我試試?】

  任何人聽到這樣的話都會皺眉。

  但她沒有。

  她抱著畫本的手臂纖瘦而漂亮,斑駁的光影映著她的瞳眸,那雙被映成琥珀色瞳眸的眼睛定定看著面前的人,軟甜的嗓音平穩從容:

  【我沒有在等著被他選擇,我不是等待著被選擇的客體。】

  【我不認識你,不會和你「試試」,再見。】

  謝宴禮站在台階上看著他們,當時還只是覺得有趣。

  她不是被選擇的客體,她是選擇周越添的主體。

  她心裡很清楚,她才是第一位。

  她不是被選擇者,她是選擇者。

  雖然在別人口中是她追著誰跑,但她自己似乎很清楚,他們之間,她才是主導者,主導者可以選擇追著跑,也可以選擇隨時抽身離去。

  那個時候,她越過那人,抱著畫本離開,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回了頭。

  繁郁的綠枝下,他看清了她的臉。

  斑駁的光影像金色的蝴蝶,在她臉上游曳。

  明明只是簡單隨意的一瞥,他卻覺得強烈的宿命感接踵而來。

  她是濃郁綠意里玲瓏小巧的白,只站在那裡,就是一首春天的詩。

  春風拂過她髮絲,那一刻,他心底的金色蝴蝶迷失於春日的玲瓏詩篇。

  第二次見她,還是在同樣的地方。

  露天體育場的台階上,周圍到處是三三兩兩坐著的人。

  她提著畫本在樹蔭下坐下,拿著畫筆的手指蔥白漂亮。

  也不知道畫了多久,有三個穿著一中校服的男孩出現,她收起沒畫完的畫本,起身和他們一起走了。

  那個時候,謝宴禮靜靜看著他們,第一次見到周越添。

  她和他並肩走著,那張白軟乖巧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

  外表乖巧嬌小像只小貓,但內核卻十分強大。

  在那一刻,謝宴禮是有些竊喜,他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只有他知道。

  好像他們之間有了秘密。

  也是在那一天,從不和人比較的他,站在台階上看著他們一起離開的背影,認真地比較著他和周越添。

  僅僅只是外貌上的。

  至於其他,他自信不會輸。

  在後來,他在一中大大小小的角落,見到過她很多次,也聽到過很多次她的名字。

  聽得最多的就是,別,追不上,她喜歡周越添,他們倆以前就認識……

  但還是有人嘗試。

  謝宴禮坐在教室里,安靜地聽著他們的笑鬧聲。

  【都說了她喜歡周越添,讓他別追,他還不聽,非要去聽人家親口說一句有喜歡的人嗎?】

  手上的書頁嘩啦啦划過掌心,謝宴禮看著窗外逐漸枯黃的樹葉,心底不斷重複那句話。

  ——非要,去聽人家說一句有喜歡的人嗎。

  面對懷揣惡意的告白,她會說我不認識你,不會和你「試試」,再見。

  面對真心的告白,她會說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謝謝你。

  前車之鑑,皆在眼前。

  是謝宴禮又怎麼樣,謝宴禮也會畏怯,畏怯那句「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了。」

  他害怕,害怕也會其他人一樣,得到一句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而且,他是比其他追求者更了解她的人。

  她是選擇者。

  他決定等,等一個最佳時機,等她抽身離開,等她——

  選擇他。

  他想了很多辦法,試圖讓她看到他的辦法。

  她似乎也看到了,她似乎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可她仍然沒有抽身離開。

  她仍然,會對著周越添笑,仍然會在有人問出尖銳問題的時候,堅定地選周越添。

  曾經有人原話轉述給他:

  【這個謝宴禮很出名啊,好像全校女生都喜歡他,軟軟妹妹,你不會也要拋棄我們越哥喜歡他了吧?】

  【怎麼可能,我只喜歡周越添。】

  他們調笑著說,原來也不是全校女生都喜歡謝宴禮啊。

  他們以為他不會在意。

  其實他在意死了。

  他不要全校女生喜歡,只想要她的喜歡。

  她什麼時候才能抽身離開,看向其他人呢。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他要等,要耐心地等。

  謝宴禮修長冷白的手指落在手機屏幕上,他看著窗外奇形怪狀的雲微微偏了偏頭,漫不經心拿起手機拍了下來。

  這才垂下眼睛,回復邵崢的消息:

  【你不是知道嗎,你們以前問過她的。】

  回了一句後,他又切出來把剛剛拍下的雲發給樓阮:

  【漂亮的雲,分享給夫人。】

  -

  醫院病房裡,邵崢和程磊兩人等了半天,終於等來了這麼一句。

  邵崢看著手機屏幕,「什麼啊,問過她什麼啊?」

  謝宴禮這消息怎麼回得莫名奇妙的。

  「不知道啊,」程磊也是一臉茫然,「你再問問。」

  邵崢:「?」

  程磊抿了抿唇,「你都問了這麼多了,也不差這一點半點了。」

  邵崢沉了口氣,下意識打了個問號,又趕緊刪了,重新打字:【什麼啊,問過什麼?】

  這是謝宴禮,這可不是他的沙雕隊友!

  可不能給他隨便打問號。

  謝宴禮這會兒好像很閒,消息回得很快,還是兩大段:

  【你們一起回家的不是有個姓程的?他當時問過她,說什麼,這個謝宴禮很出名啊,好像全校女生都喜歡他,軟軟妹妹,你不會也要拋棄我們越哥喜歡他了吧?】

  【她不是和你們說了嗎,她只喜歡周越添。】

  邵崢手一滑,手機再次從指尖掉了下去。

  他驀地轉頭看向程磊。

  程磊死去的記憶忽然被喚醒,他張了張口,覺得匪夷所思,「我確實問過,這是我原話,他還在這兒裝模作樣說什麼說什麼啊,記得這麼清楚!這就是我原話,一字不落!」

  第85章 買花的事,您其實可以交給我們

  邵崢默默把手機撈回來,「不是,你什麼時候問的啊,我怎麼不知道,謝宴禮怎麼知道的?」

  「你在啊,你當時就在旁邊打遊戲,你自己忘了!」程磊回想了一下,「就在籃球場那邊,挺多人的,應該有誰和他說的吧。」

  邵崢拿著手機:「……真一字不落?」

  程磊確認道:「一字不差。」

  邵崢拿著手機往後靠,靠在後牆上嘆氣,「我的媽耶……」

  「他竟然能把這個記得這麼清,」邵崢靠在那兒轉頭,「兄弟,你們家這麼多年平平安安,多虧謝總高風亮節啊。」

  程磊神情也有些複雜,「我那會就是隨口一問。」

  實在是那段時間他們聽到太多次謝宴禮的名字了,學校里到處都有人在提起謝宴禮三個字。

  什麼家世啊,長相啊,成績啊……

  班上很多女生都在說他。

  就連周越添都破天荒說了句,謝宴禮最近好像很有名。

  所以那天打球看到,他就隨口問了一句,誰知道謝宴禮能記十年。

  說得這麼雲淡風輕,怕不是牙都咬碎了。

  他已經從震驚到無語了……

  剛開始還感覺不可能,怎麼都不可能,現在一看謝宴禮說這個。

  印象里神壇上的人被一秒拉下神壇,也變成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邵崢手機震了一下,他抬起手,解鎖屏幕去看。

  還是謝宴禮發來的消息,是距離上一條消息兩分鐘後的消息,似乎是經過斟酌以後才發來的:

  【那時候,很怕,也不是很想,聽她說對不起,她喜歡別人。】

  -

  樓阮坐在窗邊畫畫,她有段時間沒提筆了,剛開始有些生澀,不過畫著畫著就找回了些感覺。

  純白色的手機躺在手邊,輕輕震了一下。

  樓阮放下畫筆,拿起了手機。

  ——漂亮的雲,分享給夫人。

  她點開那張圖看,的確是好看的雲。

  圖片中間的雲團像只飛躍的小兔子。

  她眯起眼睛笑,抬起頭看向窗外,果然看到了一樣的藍天白雲。

  只是沒有圖中那隻小兔子。

  她抬著頭,還沒回復,謝宴禮的消息又來了:

  【下班倒計時了,想吃什麼,我帶回去。】

  樓阮坐在窗邊,春日裡柔和的微風吹進來,她垂著眼睛,輕輕在手機屏幕上打字:

  【一塊草莓蛋糕?】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微妙又新鮮。

  謝宴禮:【好。】

  樓阮放下手機,低下頭準備繼續畫畫,剛拿起筆,她就頓住動作重新看向了剛剛被她放在手邊的手機。

  她垂眸盯著看了兩秒,重新把手機拿起來,拍了她平板屏幕上的線稿,發給了謝宴禮:

  【今天畫的。】

  圖片裡的線稿,是只夜鶯。

  樓阮想了想,又補充道:

  【你好像喜歡夜鶯,分享給你。】

  -

  謝宴禮已經拿著手機走到了電梯口,戴了一天的口罩帽子,著實有些悶。

  他抬起手輕輕拉了拉口罩,被裹在口罩里的唇微勾:

  【夫人畫技高超,觀察細緻】

  他誇得真心,沒有半點恭維的意思。

  雖然只是線稿,但卻仍然透著古典與華麗,讓人忍不住驚嘆。

  面前的銀色電梯門徐徐打開,裡面的人見他要走,詫異地抱著文件道:

  「謝總,這文件需要您簽字……」

  謝宴禮提著手機走進電梯,「放總裁辦吧,我明天簽。」

  說罷,他在幾個員工詫異地目光下在電梯中站定,看著外面的他們按下了關門鍵。

  抱著文件剛上來的幾個員工面面相覷。

  他們看了一眼時間,現在不過六點三十二,倒也不必這麼準時下班吧……

  -

  謝宴禮乘電梯下了地下停車場,司機已經在車裡等了。

  車門緩緩關閉,男人語調漫不經心,「先去花店。」

  司機低聲說:「是。」

  頓了一下,他又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坐在后座的男人,輕聲說道,「買花的事情,您其實可以交給我們。」

  別說謝宴禮,就是京京小姐,也會有商家自願送上商品供她挑選。

  要是小小姐實在想逛街,他們也會做出清場,找到模特為她展示商品。

  只是花而已……

  謝宴禮靠在後面,似乎是笑了一聲,「不一樣。」

  讓人去買的,和自己去買怎麼能一樣。

  只是張口說說,又怎麼能表達心意。

  司機一靜,抬頭看向了後視鏡。

  坐在後面的人輕輕拉了拉口罩,仍然沒有露出臉來,他垂下了頭,「我想自己去。」

  「……是。」

  黑色的庫里南駛過京北最繁華的地帶,停在了一家花店門前。

  后座的車門緩緩打開,男人彎腰下車,幾分鐘後,抱著一簇洋桔梗出來。

  他重新回到車上,這才和司機說接下來去哪裡。

  被珠光雪梨紙包裹著的洋桔梗被捧在懷中,謝宴禮騰出手來看手機。

  樓阮沒有回覆他。

  他想了想,還是發消息給她:

  【夫人。】

  車子平穩地駛過路口,謝宴禮好好抱著那簇花,幾分鐘後等到了樓阮的回覆。

  樓阮:【……謝謝】

  是在回復他那句誇獎。

  謝宴禮微微歪頭,靠在車窗上打字:

  【戴口罩有點悶,申請摘下兩分鐘。】

  樓阮:【??不用兩分鐘,直接摘了吧,你怎麼還戴著啊】

  謝宴禮耐心地回覆:【車上有司機】

  樓阮:【……摘了吧,被司機看看沒什麼】

  頓了幾秒,她又發消息來:【還有你的帽子和眼鏡,也一起摘了】

  謝宴禮終於摘下口罩,低低笑了聲,又認認真真地回覆:【好哦】

  他抱著花,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繼續發:

  【快到家了。】

  樓阮:【嗯。】

  樓阮:【探頭JPG.】

  是他發給她的表情包。

  -

  知道謝宴禮快到了,樓阮索性抱著平板從樓上挪到了樓下。

  也許是客廳里玫瑰實在太多,一下來滿滿都是馥郁的玫瑰香味。

  她在沙發邊坐下,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微博。

  @白夜:【《海島玫瑰》已售出.[圖片]】

  樓阮微微直起身子,這位叫白夜的博主是最近半年才在國內嶄露頭角的青年畫家,她很喜歡她的畫作,每一幅都鮮亮透明,色彩感很強。

  海島玫瑰是她最喜歡的一副,昨天晚上睡覺之前看了一眼,剛點過贊的。

  今天就賣出去了嗎……

  果然,猶豫就會敗北。

  昨天晚上就該聯繫一下問問價格的……

  第86章 你和她認識?

  樓阮滑動屏幕,有些遺憾地退出來,看來她和這幅畫無緣。

  她坐在沙發邊,正要換個姿勢,門口就傳來了門鈴的響聲。

  樓阮抬頭看了過去,謝宴禮嗎?

  應該不是,謝宴禮知道密碼。

  那是星沉?

  星沉也知道密碼啊……

  她放下pad,起身過去。

  門口的電子顯示屏上,穿著黑色西裝的小哥恭恭敬敬,「夫人,謝總買的東西到了。」

  這人樓阮認識,就是送手機和電話卡的那個。

  她開了門,「他買了什麼?」

  話音剛落,就看到了西裝小哥身後的東西。

  樓阮聲音一頓,有些詫異地看著包好的東西,「畫?」

  「是,」西裝小哥微微偏過身子,解釋道,「是謝總早上看了讓人去海城買的,說覺得您應該會喜歡。」

  樓阮也跟著一起往後退了退,給搬東西的人讓出。

  搬運東西的人戴著白色手套,輕手輕腳,格外小心。

  一共三幅畫,全都搬進來後,他們才開始小心地拆開了包裝。

  隨著不同材質的包裝紙一層層褪下,樓阮看到了第一幅畫作的真面目。

  色彩鮮明的玫瑰花海撞入眼中,亂而不雜。

  海水與天空交融,開闊無邊。

  正是她剛剛惋惜與之沒有緣分的《海島玫瑰》

  樓阮站在他們面前,緩緩睜大了眼睛。

  身著黑色西裝的小哥在一旁解釋道,「這幅畫名叫《海島玫瑰》,創作者名叫白夜,創作於2009年,之前藏於海城美術館。」

  樓阮定定看著那幅畫,落在衣間的手指微微收緊,心跳加速。

  心底關於這幅畫的信息和身旁的聲音重疊,直到門口「滴」了聲,那扇門被打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進門的人抱著一簇洋桔梗,手上還拎著個小蛋糕,他看向搬東西的那幾個人,「畫送回來了?」

  樓阮身旁的人點了點頭,「是。」

  謝宴禮走進來,步履從容地抱著花在樓阮身邊站定,和她一起看著那幅畫,墨眉微揚,「挺快。」

  樓阮站在他身邊,緩緩抬起頭看他。

  察覺到她的目光後,謝宴禮轉過頭來,把懷中的洋桔梗遞給她,「夫人是學畫畫的,家裡總不能少了畫,我簡單挑了挑,眼光還行嗎?」

  樓阮接過了那捧洋桔梗,抬著眼睛看他,「你在家裝了微型攝像頭嗎?」

  她不常收到花,但卻很了解花。

  這是洋桔梗。

  還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花。

  謝宴禮挑起眉梢:「攝像頭?」

  樓阮抱著那捧被包得精緻的花,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花瓣,「開玩笑的。」

  她頓了一下,像是在解釋似的,「我昨天晚上剛看過這幅畫,你回來之前也在看它。」

  「看來是買到夫人心上了。」謝宴禮勾唇,「我和夫人心有靈犀。」

  樓阮:「……」

  她默默看向屋子裡其他人,他們安靜地幹著該乾的活兒,面無波瀾,就跟沒聽見他們說話似的。

  她抱著花,不由在心中感嘆,謝家找的人,業務能力是真的強。

  要是她是他們,多少也要看兩眼的。

  另外兩幅畫也都被拆開了,都是白夜的作品。

  比起《海島玫瑰》,這兩幅的色彩運用稍微柔和一點。

  這兩幅樓阮也看到過,一副叫《葡萄藤下的少女》,另外一副叫《暗戀她》。

  葡萄藤下的少女顏色柔和朦朧,呈淺紫色調,穿著輕紗質地的紫色長裙的少女,坐在午後的葡萄藤下看書。

  《暗戀她》畫得是蔥鬱綠枝下,穿著校服的男生站在微風中看著台階下坐著的少女。

  綠意鋪滿整張畫紙,畫裡的少男少女是唯一的一點白。

  清新朦朧。

  樓阮看著那副滿是綠意的畫,蹙眉道,「這幅畫我也見過,不是說是定製作品嗎,你怎麼給買來了?」

  《海島玫瑰》和《葡萄藤下的少女》都藏於海城美術館,而那副《暗戀她》一直是私人收藏,由白夜自己保存。

  她之前也看到過,不過白夜微博說了,《暗戀她》是給朋友的定製作品,發出僅展示,不售出。

  謝宴禮是怎麼買到的。

  謝宴禮拎著小蛋糕,目光從那副綠意蔥鬱的油畫上挪開,垂眸看她,「喜歡嗎?」

  樓阮:「……喜歡是喜歡,可是不是說是定製嗎?」

  這幅她很早就在白夜微博看到了。

  謝宴禮語調平靜:「這個白夜,和你同級。」

  樓阮:「?」

  什麼意思,是校友?

  他看著那三幅畫,繼續道,「你們美院也不是人人都像你,選修全選的別的科目。」

  「他就選的全是美術相關,是我選修課時認識的。」

  「所以,我和他稍微有點交情……」

  樓阮微微睜大眼睛,「你和她認識?」

  謝宴禮點點頭,坦誠道,「挺熟。」

  樓阮:「……哦。」

  所以定製不售出的畫也可以給他。

  油畫專業和她同級的女孩子……

  樓阮認真想了想,誰也想不到。

  她連他們水彩專業的同學都沒認全,還油畫專業的……

  她只認識自己寢室和隔壁寢室的女孩子,關係還都不怎麼樣。

  「要我介紹給你認識嗎?」謝宴禮忽然問,「你好像挺喜歡他的畫。」

  樓阮遲鈍地抬起頭,澄澈的雙眸有一瞬間的混沌。

  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誰的作品就很想認識創作者的人,作品是作品,創作者是創作者。

  以往,她都會分得很輕。

  但她抬起頭,看著謝宴禮垂下的雙眸的時候,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好啊,什麼時候。」

  謝宴禮抿起唇,「我問問他。」

  說著,他就拿出手機,站在樓阮身邊打電話,對方沒接。

  謝宴禮看了眼手機屏幕,「應該在睡覺,他這陣子都是黑白顛倒。」

  樓阮抱著花,輕輕抿了抿唇,「……好。」

  似乎是察覺到她聲音有些悶,謝宴禮微微歪頭,狹長的眉眼微微彎起來,看著她道,「放心,他只是作息混亂,不會長時間失聯。」

  樓阮抬起眼睫。

  「會讓你見到他的,」謝宴禮微微直起身子,又笑,「餓不餓,先吃你的草莓蛋糕?」

  第87章 畫裡的兩位主人公,結婚了

  樓阮抬起手,接過了他手裡的小蛋糕。

  而那幾個搬東西的人也悄悄收拾好垃圾,出去了。

  謝宴禮站在那兒仔細看了看那三幅畫,目光落在了最後一幅綠意濃郁的畫作上,「掛在哪兒好?」

  樓阮放下懷中的花,回頭看了過去,謝宴禮站在那三幅畫前,唇角輕輕勾著,神情格外專注。

  她把蛋糕盒放在桌上,很輕很輕的一聲。

  「……客廳?」樓阮低聲提議,「沙發這邊。」

  家裡實在簡約得過分,什麼裝飾品都沒有,沙發後面這片地方,全是空擋。

  謝宴禮輕輕笑了笑,轉過頭來看她,「好,聽夫人的。」

  他嗓音悅耳清澈,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調子。

  只回了她一句,就重新轉過頭去,冷白修長的手落下去,拿起了畫。

  柔軟朦朧色調的油畫襯著那雙猶如白瓷的手,已經不知道誰更美些。

  樓阮站在餐桌邊,還是抬腳過去,「我幫你。」

  「不用,你去吃蛋糕吧。」謝宴禮笑,「掛畫我還是在行的。」

  他家裡雖然沒有,但老爺子那邊挺多,他沒少過去做苦力。

  樓阮又停下動作,澄澈的瞳眸中映著他優越的身形。

  她坐下來,打開了蛋糕盒子。

  新鮮的草莓蛋糕味道誘人。

  樓阮拿起塑料叉子,開始享用它。

  好像完全不需要她似的,謝宴禮自己就把畫掛好了。

  三幅大小不一的畫被錯落有致地掛在牆上,色調不同,但看起來卻有別樣的美。

  樓阮舔了舔唇,微微歪頭看著掛在牆上的畫。

  和她同級,2009年就能畫出《海島玫瑰》這樣的作品,真是厲害。

  難怪可以和謝宴禮做朋友,都是天才啊……

  2009年,她才十幾歲,還在讀初中,雖然也已經開始畫畫了,但也就是興趣班隨便學學的水平……

  她看著那幾幅畫,有些出神。

  -

  此時此刻,海城,海城國立畫廊。

  身著白色襯衣的青年畫家抬起手,悄無聲息地打了個哈欠。

  坐在他對面的負責人繼續問道:

  「那我們看到您的作品大多是暗戀題材,請問這些都是您的真實經歷嗎?」

  膚色蒼白病態的畫家抬起眼睛,琥珀色的瞳眸因為睏倦凝滯,短暫地失去了聚焦,過了幾秒,他才像回過神了似的,「哦,不是,是我朋友的。」

  「我和我朋友是在大學選修課認識的,他是學生物的,但我們學院每一門選修課上,我都能看到他。」說到這裡,頂著一頭金色捲髮的青年畫家終於笑了笑,「他暗戀的女孩子在我們美術學院。」

  「哇,為了喜歡的女孩子去你們學院上課嗎?」

  「對。」畫家抬起手,支住因為缺乏陽光照射而蒼白的臉,「那副《暗戀她》就是畫的他們。」

  「哇!是您之前在微博上發過的那幅吧,您說是定製作品,是您的朋友讓您畫的嗎?」

  「不是,是我看到他存起來的照片,自己要畫的。」他笑道,「我看到的照片……和我那幅畫不太一樣。」

  「在那張照片裡,樹下其實坐了很多人,但他眼裡只有她。」

  女負責人眼睛亮了一下,「很浪漫,期待這次展出可以看到那幅畫。」

  年輕的畫家唇角彎起淡弧,手指支著臉搖頭,「恐怕要讓大家失望了,《暗戀她》不能展出了,它在今天早上,坐趕飛機去了京北。」

  「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吧。」

  「啊?」負責人低頭翻看了一下手上的表格,「您之前說……」

  「之前是打算展出的,臨時出了些意外。」他收回手,直起身子道,「我會和你們喬總說的。」

  「……能冒昧問一下,出了什麼意外嗎。」

  「畫裡的兩位主人公,結婚了。」年輕的畫家直起身子,緩緩露出笑容,「我把畫賣給了男主人公,作為他們的新婚禮物。」

  坐在他面前的負責人:「???」

  她看著面前的人,金色捲髮,完美雪白的面孔,絢麗的笑容,像是有些難以接受似的,聲音艱澀說道,「……您看起來不像是會把畫賣給朋友的人。」

  其實,她想說的,您看起來不像是缺錢的人。

  明明畫的是人家的故事,怎麼還賣給人家了!

  白燁打了個哈欠,眼淚都出來了,他揉著眼睛道,「沒事,他不差錢的。」

  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他在最需要靈感的時候認識了謝宴禮,總覺得他身上故事感很強,後來知道了一些。

  於是畫了很多很多謝宴禮,什麼謝宴禮窗邊畫小漫畫啦,謝宴禮看著窗外出神啦,謝宴禮在他們美院銀杏下漫步啦……

  全都取名《想念她》、《等待她》、《想見她》……

  他發誓全都是他最好的作品,他簡直用盡了畢生所學,情感和技巧統統都有,每一張都極具故事感。

  原本是想發到微博的,結果謝宴禮一張也不讓發。

  有什麼辦法,有什麼辦法,他只恨他畫的太好,能讓人一看就知道是謝宴禮,侵犯了他的肖像權。

  所以一大堆作品沒發。

  現在賣給他賺的這筆錢,是他的福報!

  是他該得的!

  藝術家的朋友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呵!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謝宴禮老婆是他們院誰呢,是師妹還是師姐還是同級,學國畫還是雕塑還是油畫還是水彩還是什麼的統統不知道,還想讓他白給?

  還想讓他白送?

  必不可能。

  -

  京北,八點半。

  樓阮忽然想到,她換了微信後還沒加謝家人。

  那個號也不是很想登了,於是拿著手機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門。

  她走到謝宴禮的房門口,輕輕叩了叩門,「謝宴禮?」

  房門沒關,小小的縫隙里透著一絲光亮。

  樓阮看著那個小縫,沒有直接推門,再次叩了叩門,安靜在門外等。

  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穿衣服。

  沒幾秒,房門被打開,濕著頭髮的謝宴禮出現在門口,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沐浴液的香味,「怎麼了?」

  樓阮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下。

  他身上的衣裳像是剛套上去的,領口有些歪,還有水珠從鎖骨往下滾,下身是條寬鬆的灰色運動褲,是很常見的那種,他穿起來顯得身形格外高挑修長——

  第88章 謝總,周氏的人到了

  他站在門口,漆黑潮濕的發梢微垂,水珠順著發梢落下來,落在迤邐的面容上。

  謝宴禮抬起手,隨手擦拭臉上的水珠,修長漂亮的手指又拂過髮絲,露出了光潔的額。

  樓阮緩緩地,將目光從他白生生的鎖骨上挪開,「……星沉說今天要帶京京來玩,但是沒來。」

  謝宴禮想了一下,「大概玩了一晚,還在睡。」

  謝星沉昨天晚上應該是沒睡。

  他們早上分別後,她應該還要去吃個早餐。

  折騰一通也不知道幾點才能睡,等醒來又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沒事。」他又說,「她經常這樣。」

  樓阮遲疑道:「……她應該給我發過消息了,但是我換了微信。」

  謝宴禮靠在門口,鴉羽似的長睫微垂,那張臉在走廊的暗淡的光暈下,透著幾分惑人的深情。

  樓阮捏著薄薄的手機,輕輕抿起唇,忍不住在心底讚嘆,真是雙好看的眼睛。

  她指腹輕輕蹭了蹭手機邊框,腦子裡已經有了新的畫稿。

  在她垂眼的瞬間,靠在門前的人頷首,「明白了。」

  他轉身進了門,沒過幾秒就拎著手機出來,長指輕輕滑動手機屏幕,「好了。」

  樓阮低頭一看,她被拉進了一個群:

  【相親相愛一家人】

  謝宴禮還在群里說了句話:【她換號了。】

  第一個回復的是謝媽媽。

  談女士:【換號啦,那媽媽重新加你。】

  其他人也逐漸回復,說要重新加她。

  樓阮扣上手機,抬眼看謝宴禮,眼眸彎了彎,「謝謝!那我回去了!」

  她轉過身,身後傳來謝宴禮低低的笑,「嗯。」

  身後的門被關上,謝宴禮的低笑也被阻隔到了身後。

  樓阮輕輕關上門,拿著手機把謝家人全都加好以後才坐在了桌子跟前。

  白天畫的線稿被她擱置,她重新畫起了人像。

  畫著畫著,樓阮又摸出了手機,翻開了謝宴禮的朋友圈,在他的朋友圈裡找到了他的照片。

  是他們那天在民政局拍的。

  全身照,謝宴禮站在她身旁,身形頎長,比例完美。

  她把手機放在一旁,認認真真畫了起來。

  不知名的鳥類掠過樹梢,月色薄紗般地落下來,她坐在窗前一筆一筆勾勒他招搖奪目的臉龐。

  -

  天空泛白,雲團中金色的光芒越來越盛,樓阮放下筆,輕輕揉了揉眼睛。

  手機常亮,一直是謝宴禮那張照片,一晚上過去,已經沒電了。

  充電提醒遮住了屏幕上謝宴禮的臉,樓阮站起來,拿著手機去床頭給它充電。

  已經七點五十了,她熬了個通宵。

  她已經忘記上次通宵是什麼時候了。

  畫著畫著時間就過去了……

  不過好在畫出了比較滿意的東西,昨天在走廊想的,有呈現出個七八分吧。

  樓阮回過頭,看向了放在桌上的平板。

  平板放在桌上,已經連著線工作了一晚上。

  她走過去,垂眸看屏幕上那副色韻華麗的畫,眼睫輕輕顫了顫。

  謝宴禮在她這裡,已經有了新的身份。

  藝術家們,通稱他為繆斯。

  -

  洗漱完後,樓阮走出房間,謝宴禮已經走了。

  樓梯口貼著字條。

  字條上是謝宴禮的遒勁有力的字:

  【洋桔梗已經醒花插瓶,夫人驗收。

  早餐在冰箱,可以拿出來熱了吃。

  謝宴禮。】

  他名字的旁邊,用黑色原子筆畫了朵花,不知道是玫瑰還是洋桔梗。

  樓阮捏著紙條一頓,這個畫風……

  她拿著紙條噔噔噔跑上樓,拿起床頭充電的手機,在關注列表中搜索X,翻出了他的小漫畫。

  X很少畫花,所以找起來有些費勁。

  好不容易找到,樓阮才拿著手上的紙條和屏幕里花仔細對比。

  因為花種不一樣,所以對比了半晌也沒對比出什麼。

  好像很像,但又不太一樣。

  樓阮退了出來,下拉刷新。

  X這幾天都沒有更新。

  她點開了他最後一條微博的評論,最新的評論果然都在哀嚎。

  【速速更新,夜不能寐!】

  【甜甜的新婚生活你小子是一點不更新啊】

  【?更新呢,更新呢!!甜甜的婚後生活呢!(咆哮)(發瘋)(無能狂怒)】

  【太太是不是去忙出版的事了,忙完了一定要回來更新婚後小漫畫哦,姐妹們看不看不要緊,主要是嫂子喜歡,你肯定會畫給嫂子的,對吧(拋媚眼】

  ……

  樓阮一路刷下來,輕輕笑了笑,覺得自己好像像多了,又開始做夢了。

  謝宴禮怎麼可能在微博畫什麼暗戀小漫畫。

  暗戀這兩個字首先就和他沾不上邊。

  一定是這兩天被謝宴禮洗腦了……

  手機上方有消息提示,樓阮滑上去看,是謝星沉和謝宴禮的消息。

  謝星沉是昨天晚上發給她的,她畫得太專注了,都沒看到。

  謝星沉:【怎麼換號了,難怪沒回我。】

  謝星沉:【我昨天晚上沒控制住,玩了一晚上,早上回去給你發了個消息就躺倒了。】

  謝宴禮:【今日穿搭[圖片]】

  謝宴禮:【還沒醒?】

  樓阮點開謝宴禮發來的那張圖看了一眼,他今天穿得倒是正式了一些,但好像又有些過於華麗了。

  熨帖的黑色手工西裝,大片的白色玫瑰刺繡蜿蜒的左胸前,暗黑浪漫。

  謝宴禮站在樓下的鏡子前,帶著銀色婚戒的修長手指托著純黑色手機,袖口處的古董級鑽石袖扣閃耀奢華。

  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精心挑選。

  盛裝打扮,隆重的好像要去參加什麼吸血鬼家族的百年晚宴。

  當然,這一切都是要忽略他臉上的口罩和墨鏡的……

  樓阮輕輕搓搓手,等一下,她要畫一個吸血鬼家族晚宴圖,盛裝打扮的吸血鬼王子第一次在百年晚宴中亮相。

  是她以前從沒有畫過的類型。

  雖然從沒有畫過,但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嘗試了。

  想到這裡,她飛快地按下語音鍵,開口道,「沒睡,別戴墨鏡和帽子了,你也不嫌悶。」

  昨天他回家的時候雖然已經摘了墨鏡和帽子,但鼻樑上還是有淡淡的口罩壓痕,一定很難受。

  -

  謝宴禮靠在辦公室,正準備拿手機看消息,就聽到有人敲門。

  「謝總,周氏的人到了。」

  第89章 可能不是我,但也絕不會是你

  謝宴禮抬起頭,眉梢輕挑,「請進來吧。」

  他是早上準備出門的時候接到的電話,說周氏的人要和他們談什麼生意,提前預約了時間。

  現在還沒到預約的時間,來的倒是早。

  秘書把人請了進來。

  謝宴禮靠在座椅跟前,垂眸點開了那條語音。

  軟甜的嗓音從手機聽筒傳來,帶著幾分微不可聞的啞。

  謝宴禮:【?沒睡?】

  樓阮還沒有回覆,謝宴禮眼前一暗,是秘書帶著人進來了。

  他拿著薄薄的純黑色手機抬起頭,黑眸逐漸挑了挑,「周總。」

  略微一頓,他手上的手機屏幕熄滅,手機被放到了一旁。

  謝宴禮抬著眼,菲薄的唇輕啟,「久仰。」

  他順勢抬起手,慢條斯理地摘下戴在臉上的口罩和墨鏡,悅耳嗓音悠悠道,「我太太和我鬧著玩,見笑。」

  周越添直直地站在謝宴禮的辦公桌前,這不是他第一次仔細看這個人,但卻是第一次這麼近地觀察。

  他看著那張臉,氣血翻騰。

  他是故意的。

  謝宴禮放下墨鏡和口罩,抬起手執起手邊的杯子,無名指間的婚戒映著淡淡的光芒。

  他拿起杯子的姿勢優雅矜貴,笑得風度翩翩,「周總想和我談什麼生意?」

  周越添終於在他面前坐了下來,他抬起眼睛,眼瞳中帶著鮮紅的血絲,「謝宴禮。」

  聲音很沉,每一個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謝宴禮輕輕笑,他抬著眼,戲謔地看著他,沒說話。

  他們兩個人的精神氣實在天差地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誰春風得意,誰失魂落魄,一眼就能看出來。

  謝宴禮甚至不用多說什麼,他八風不動地坐在那裡,就贏了一大截。

  周越添心口像漫了水似的,被水浸透,擠壓,呼吸不暢。

  他用那雙血紅的眼睛盯著他,「她不喜歡你。」

  像是泄憤似的,他定定看著面前春風得意的人,一字一句說,「她不愛你。」

  「結婚了也沒用。」

  桌下,周越添手指緊緊攏著,手指關節泛著青白。

  他看著面前的人,眼睛一眨不眨,不願放過對方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可他卻沒有看到他想看到的。

  謝宴禮仍舊是那副風度優雅的模樣,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沒有刺激到他,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派怡然自得,「那又有什麼關係。」

  舉手投足都透著百年世家養出的矜貴優雅,是自信者獨有的鬆弛感。

  謝宴禮抬著漆黑的瞳眸,似笑非笑,「她是我的妻子。」

  愛,喜歡。

  她的愛,她的喜歡。

  以前想過。

  周越添手指攏得更緊,情緒隱隱克制不住,「她不是!」

  謝宴禮只是笑,「周總,我建議你,接受現實,總活在夢裡不好。」

  「活在夢裡的是你,」周越添說,「你不用借程磊他們的嘴告訴我什麼,他們會動容,我不會!她十年前不愛你,十年後一樣不會愛你,你不管使什麼手段都沒用!」

  周越添死死看著他,那年他們在學校隔著人群遙遠望過一眼,他只覺得對方的目光讓他不適,沒有多想。

  那年一中的表白牆有人發過一張照片,是他們運動會時有人隨手拍的,體育場邊上的座位上,滿滿當當都是人,謝宴禮坐在照片的右上方,偏頭看著左下方的方向。

  那個位置是樓阮。

  夜裡評論的人不多,但還是有人在評論里問,他是不是在看左下方的女生。

  他那時候雖然覺得不適,但以為只是巧合。

  現在想起來……

  「你不要以為送點珠寶,轉點股權和房產,買點花買點小蛋糕就能讓她愛上你,她不會。」

  「你們遲早離婚,遲早。」

  遲早兩個字,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來的一般,周越添乾澀的唇甚至洇出了血紅。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姿勢,他抬起眼睛,眼神清明,仍然保持禮貌,「她或許不會因為一些股權、房產、珠寶和鮮花愛我,或許將來會和我離婚,以後和其他人……在一起。」

  「以後陪著她的人可能不是我,但也絕不會是你。」

  「她不要你了。」

  「周越添,是你自己把她弄丟了。」

  -

  周越添最後是被安保請出去的。

  他穿過華躍的大樓,不斷聽到有人在說謝總又捂著臉來上班了,又是和夫人的小遊戲嗎,好甜好甜……

  每一道聲音都在耳邊盤旋,尖銳又刺耳。

  他抬起頭看向華躍大樓,被早晨的太陽刺得頭暈炫目。

  每每想起謝宴禮那句「我太太」,他都會覺得氣血翻湧。

  周越添還不準備離開,他要找到樓阮,要找到她……

  可他氣息還沒穩下來,手機就像不要命似的震了起來。

  來電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大姐,周清梨。

  周越添直接掛斷了電話。

  幾秒鐘後,手機屏幕再次亮了起來。

  還是周清梨的電話。

  他沉了口氣,終於滑動了接聽鍵,「餵。」

  電話另一頭的周清梨心情似乎不錯,「你在哪啊,弟弟,我和爸爸來公司了呢,你怎麼不在?」

  周越添在聽到「爸爸」兩個字的時候,動作頓了一下,聲音生硬道,「我在外面談生意。」

  「談生意呀?」周清梨笑著說道,「那行吧,你談完生意早點回來,姐姐和爸爸在公司等你。」

  「其實也沒別的,就是爸爸關心你,想知道你和那個女明星的緋聞是怎麼回事兒,熱搜上說的那個青梅竹馬又是誰。」她頓了一下,又嬌聲說,「哦,對了,新聞還說你這兩天派人去參加了好幾場拍賣會,買了好幾件古董珠寶,買這些幹什麼啦?」

  「是要送給姐姐和媽媽嗎?」

  周越添站在陽光下,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啪一聲掛了電話。

  周家並不是什么小門小戶。

  不算繼承權下的,僅作為周家的兒子,他私人名下的股票、基金、家庭信託、房產、酒莊、收藏品雜七雜八加起來,淨資產大概也有幾十億了。

  只是買了幾件珠寶而已,這就找上門了。

  他沉著臉回過頭,看向華躍大樓。

  幾秒後,他撥通了司機的電話,「華躍門口,來接我。」

  -

  家裡。

  樓阮坐在餐桌邊上,手撐著臉看著手機屏幕,看著最後的消息:

  【?沒睡?】

  【……對,昨天在畫畫,你要看看嗎?】

  謝宴禮一直沒回消息。

  她看著對話框安靜想著,要不要直接發給他?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有些人是會介意的……

  畢竟畫他是未經允許。

  應該不會吧,謝宴禮好像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身後廚房裡,微波爐叮了聲,是剛剛放進去的食物熱好了。

  樓阮沒管,她低著頭,在相冊中找到了剛剛拍下來的圖,給謝宴禮發了過去——

  第90章 好看嗎?我夫人畫的

  華躍科技。

  謝宴禮坐在辦公桌前,定定看著那扇被緊閉的門。

  周越添剛從那裡被請出去。

  他緩緩鬆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攏緊的手指,露出鮮紅的指痕。

  謝宴禮垂下眼睛,又面無表情地合上,如玉喉結輕滾。

  周越添說的每一句話,都猶如魔咒。

  ——她不喜歡你,她不愛你,結婚了也沒用。

  ——她十年前不愛你,十年後一樣不會愛你。

  ——你們遲早離婚,遲早。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一記重錘。

  每一錘都打得他呼吸不暢,疼痛難遏。

  直到秘書小高敲了門,站在門口說道,「謝總,會議馬上開始了,您現在可以過去了……」

  謝宴禮微微低著頭,緩慢地頷首,聲音低到幾乎聽不清楚,「嗯。」

  他站起來,撈起了擺在桌上的手機。

  一步一步走出了辦公室。

  小高跟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看著他的臉色,謝總心情好像很差……

  是因為周氏的那個吧。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竟然叫了安保。

  他們公司安保還從沒有來過頂層,在此之前,謝總還從沒有叫過安保。

  謝宴禮垂著眼睛,滑動手機解鎖屏幕,語調難得有些疏冷,「以後再有周氏的來,直接拒了。」

  小高抬起眼睛看他,小心翼翼地點頭,「是。」

  謝總果然生了好大的氣!

  等會兒的會還怎麼開,心疼等會要做匯報的同事……

  就在他心裡暗暗心疼的時候,身旁的人動作一頓,拿著手機站在原地不動了。

  小高抬起頭,眼睜睜看著剛剛還冷冰冰的人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一身疏冷的氣息在一瞬間褪了個乾乾淨淨。

  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眸彎起來,頓時從厭世大魔頭變回平時矜貴優雅風度翩翩的貴公子,還是開心版、熱愛世界版。

  總覺得他現在看全世界好像都是美好的。

  真是奇了……

  老闆今天這火氣來的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謝宴禮輕輕勾著唇,修長手指落在手機屏幕上,快速回復道:

  【夫人想畫我,當然可以隨便畫。】

  止住步子的人重新往前走,他一邊往前走,一邊繼續打字:

  【所以昨晚沒睡,是在畫我?】

  樓阮沒有回覆,他又翻回去,打開了那張她發過來的圖,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他經常看她的畫。

  她很少畫人像…

  謝宴禮握著薄薄的手機,笑得倜儻愉悅。

  小高:「……」

  他們謝總,這心情變化,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很想看一眼他到底看到什麼了,怎麼就忽然高興了,明明剛剛還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謝宴禮步子不緊不慢,忽地一抬眉尾,轉頭看向了身旁的小高,像是不經意似的,他挪了挪手,把手機屏幕上的畫露了出來,「好看嗎?我夫人畫的。」

  小高猝不及防地撞上那副色調華麗的畫,他看著畫中人那雙眼睛,一眼就認出了自家謝總,「……太太畫得真好!」

  他其實也不是必須要看到謝總看到了什麼的。

  小高默默攥起了手。

  怎麼回事,以前不都說他們謝總三十之前肯定不會結婚的嗎!

  到底是哪來的傳言,到底是誰造的謠!

  謝宴禮慢條斯理地收回手,眼睫微斂,勾著唇角欣賞手機屏幕上那幅畫,他垂下的眼眸燦若星辰。

  兩分鐘後,謝宴禮和小高一起抵達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人。

  謝宴禮氣定神閒地走進來,懶洋洋地坐下,眼角眉梢都透著愉悅的笑容,全身上下都透著一種春風滿面的迷人感。

  眾人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但謝宴禮眼裡好像完全沒他們似的,坐下來後說了句「可以開始了」,就閒適地靠在那裡……時不時地看自己手邊的手機。

  好像講話的不是他們,而是他的手機一樣。

  不過整場會議,他倒也沒拿起手機就是了。

  也就多看了那麼幾百眼吧。

  -

  周氏。

  程磊已經在周越添辦公室陪笑好久了。

  周越添遲遲沒有回來,辦公室里的人已經極度不耐煩了。

  周清梨靠在那裡陰陽怪氣了不止一句,「看來弟弟忙得很啊,我們在這兒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啊爸爸?」

  周父坐在沙發上,微微合著眼睛閉目養神,沒有開口搭話。

  程磊只能站在一旁道,「周總已經在路上了,兩位稍等。」

  頓了一下,在周清梨開口之前,他再次開口道,「大小姐先喝杯咖啡,緩緩。」

  周清梨瞥了他一眼,又掃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喝了,不怎麼樣。」

  「爸爸面前那杯茶也不怎麼樣。」她往後靠了靠,塗得鮮紅的指甲隨手搭在腿上,「總裁辦換人了?」

  程磊靜了一下,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而周清梨似乎也沒要他回答,笑了一聲,「新秘書不行,茶和咖啡都不如樓阮泡的。」

  她話音剛落,周越添就踩著門口的地毯走了進來,正好聽到「樓阮」兩個字。

  他神色暗了暗,走了進去。

  程磊眉心跳了一下,心驚地讓出了位置,好讓周越添過來。

  周越添走到了他們跟前,看著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低聲道,「爸爸,我回來了。」

  周清梨靠在那兒,自下而上地打量他,也沒和他計較他眼裡只有爹沒有姐姐,而是抬起眼睛歪頭看他,「好久不見,弟弟憔悴不少啊。」

  周越添像是聽不懂她的陰陽怪氣似的,轉過頭朝著她一笑,「都是為了公司。」

  靠在沙發邊上的周清梨動作一頓,笑容凝在了臉上。

  落在黑裙上的手指輕輕晃了晃,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父親,臉上也是明媚的笑,「這麼忙可得注意身體啊,別累壞了。」

  周父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他鼻樑上架著眼鏡,略微渾濁的目光掃過周越添,面無表情道,「確實憔悴了。」

  周清梨抬起手,手肘壓在腿上,手指支著下巴,重新看向了周越添,「看來公司很忙啊~我說呢,今天這咖啡都不行,沒有樓阮泡得好,我都喝不下去。」

  「樓阮呢,她去忙什麼了,我也好久沒見她了,還怪想她的。」

  第91章 職務暫停

  程磊站在一旁看著周越添的大姐,她每一句話都聽得他心驚肉跳,忍不住去看周越添。

  周越添眼皮子跳了一下,神色倒還算正常,沒有出現特別明顯的波動,只是那雙眼睛在一瞬間紅了一個度。

  周清梨嘴角掛著笑,像嬌嗔,她看著周越添,繼續道,「有什麼事這麼急,還得讓樓阮去辦,害得我和爸爸都喝不上口能喝的。」

  周父的目光也落在周越添身上,雖然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鏡片後的眼眸中卻帶著審視。

  程磊看了周越添一眼,眼看著他臉色越來越差,可卻偏偏什麼都不能說。

  樓阮的離職報告被駁回了。

  她現在人雖然走了,但工作關係還在這裡。

  周越添這幾天精神狀態不好,沒提前交代過這事兒,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越添定定看著周清梨,略微猩紅的眸子波瀾不驚,一字一句道,「她有事,請假了。」

  「哦?」周清梨像認真思考了一下似的,「請假了?也是,我聽人說她結婚了。」

  「你給了她幾天婚假啊?」周清梨看著周越添的臉,似笑非笑,「怎麼也得給個十天半個月的吧,好歹認識這麼多年。」

  她看著周越添緊繃的下頜,把「好歹認識這麼多年」幾個字咬得很重。

  語氣輕快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新婚的人是她。

  程磊驀地看向了周越添。

  確認了,周越添這大姐是知道了什麼特意過來找事的。

  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故意說的。

  周父卻像不知道似的,原本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他緩緩皺了皺眉,「結婚?」

  周清梨笑得開心,「是呀爸爸,樓阮嫁得挺好的,我聽說她是老公是華躍生物的謝……」

  周越添定定看著周清梨,仿佛已經到了忍耐極限。

  偏偏周清梨一點也不怕他,還特意笑著看了他一眼,尾音拉長道:「是華躍生物的謝宴禮哦。」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程磊站在周越添斜後方,輕輕沉了口氣。

  不愧是和周越添當初掰過手腕搶過繼承權的周家長女,真是句句戳心。

  每一句都在戳肺管子。

  周越添當初之所以能更勝一籌拿到繼承權,也就因為周清梨是女的,不然以當初周氏一半的高層都偏向周清梨的情況,周氏現在是誰的還不知道呢……

  周父微微蹙眉,掃了周越添一眼,再看坐在對面似笑非笑的女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清梨,你先出去,我和你弟弟說說話。」

  周清梨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反正她想說的也都說了。

  能看到周越添臉色差成這樣,她也差不多滿意了。

  周大小姐走到周越添身邊,嘴角含笑,伸出手拂了拂周越添的肩,一副很擔心他的模樣,「小添,你可要多注意身體啊,看見你這樣,姐姐擔心啊。」

  周越添抬著眼睛,雙眸中的鮮紅血絲清晰可見。

  周清梨勾唇笑了笑,「嗯……工作之餘,也該想想人生大事了,你們一起長大,人家樓阮都結婚了,你也儘快吧,別人家到時候孩子都有了,你還單身。」

  周越添看著她,太陽穴跳了跳。

  周清梨適時地收回手,看向程磊,「小程,你也是哈,別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好像真的很擔心他們的人生大事似的。

  周父抬起頭,並沒有打斷。

  周清梨笑了笑,回頭對周父道,「那爸爸快一點哦,人家已經餓了。」

  周父點了點頭。

  周清梨這才轉過頭,真的往外走了。

  程磊對著周父低了低頭,也跟著一起出去了。

  辦公室里徹底安靜了下來。

  周越添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

  周父這才看向了他,語氣嚴肅道,「坐。」

  周越添在他對面,周清梨剛剛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他面前還擺著那杯被周清梨稱之為「不能入口」的咖啡。

  已經徹底涼了,白色的咖啡杯邊緣只有一層淺淺的口紅印,看樣子確實是只喝了一口也沒再碰。

  周越添看著那杯咖啡,很難得的,在周父面前失了神。

  周父定定看著他道,「公司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

  周越添這才回過神來,目光從那隻咖啡杯上收回,低下頭說,「是。」

  「最近辭退了不少人。」周父語氣平靜。

  「是。」周越添聲音很低,仿佛凝滯了兩秒似的,他才解釋道,「那些人工作期間……」

  周父看著他的樣子,忽然笑了一聲。

  周越添的聲音徹底止住。

  周父抬起下顎,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沒用的東西,你去照照鏡子,心裡想的什麼全寫在臉上了!」

  「你姐姐才說了幾句你就經不住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什麼?」

  「我沒有……」周越添猛地抬起頭,下意識地反駁,但一抬眼就對上了對面那雙眼睛。

  對面的人戴著眼鏡,鏡片下的眸子雖然渾濁,但卻好像能完完全全看透他似的。

  讓他躲無可躲。

  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東西也在一瞬之間徹底遁形,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對方眼前。

  「爸,我……」周越添猩紅的雙眼閃了閃,他張開乾澀的唇,試圖解釋什麼,但一開口卻立刻頓在了原地,徹底不知道說什麼。

  眼前這個人是他的父親,在商場縱橫幾十年。

  他結過三次婚,情婦情人數不勝數。

  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什麼事都瞞不過。

  周越添頓在那裡,好像全身脫了力,無力感撲面而來。

  他身體逐漸軟了下去,忽然想到了邵崢說的話。

  他好像真的……

  兩頭都沒抓住,兩頭都要失去了……

  周父臉色難看地看著他,實在沒忍住,抄起手邊的文件砸了過去,「從現在起,你在公司的一切職務,暫停。」

  他扔過來的文件冊準確無誤地砸在周越添的額頭上,順著他的臉落了下去。

  周父驀地站了起來,起身就要走,他說出的話殘忍冰冷,沒有一絲感情,「既然你累了,狀態不好,就先讓你姐姐替你。」

  「父親……」周越添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驀地站了起來,追上前拉住了周父,「父親,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沒有以後了,以後真的不會了……」

  周父還是停了下來,他轉頭看著自己雙目血紅的兒子,他這個兒子,自小到大都是八風不動,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很少有這樣狼狽憔悴的時候。

  他抬起手,一點一點掰開周越添的手,「不會什麼?小添,我教過你,人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你沒搞明白你想要什麼。」

  「那個丫頭是學美術的,她來公司給你做秘書,我沒說過什麼,沒幹涉過什麼,這種小事上,我從不干涉你。我不管你有多少女朋友、女伴,女秘書。」周父聲音平靜,「但你不能因為女人,把自己搞成這樣。」

  「一個集團的管理人,不能因為身邊一個秘書結婚,就管理不好自己的精神狀態。」

  「這一點,你姐姐比你強得多,她的能力你知道,會替你管理好集團。」他看著周越添,面容冷肅,「等會我就會讓人出具人事公告,你先休息一陣。」

  第92章 白夜是男的呀

  周父的動作很快,他們坐在車上,人還沒到餐廳的時候,人事公告就已經下來了。

  車子停在了餐廳地下停車場,周父先一步進了包廂。

  包廂外,周清梨動作頓了頓,回頭看向了身後如如喪考妣的人。

  周越添抬起眼睛,正對上周清梨的目光,又迅速轉了頭。

  周清梨揚唇,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拍一拍周越添,但卻被周越添躲了過去。

  她倒也不嫌尷尬,唇角的笑意格外自然,「哎,情場職場兩失意,姐姐真是替你傷心。」

  周越添下顎繃著,不看她,「少在這兒貓哭耗子。」

  「周越添,」周清梨盯著他的臉笑了聲,「她結婚了,你要是能大大方方讓人走,給人隨點份子,我還能高看你一眼。」

  「現在鬧成這樣,何必呢~」

  「還輪不到你來教我。」周越添臉色一變,抬腳就要越過她往包廂里走。

  「教你?」周清梨抬起手攔住他,似笑非笑,「我這可不是在教你。」

  她抬著眼睛,看著那張和她相似的臉,一字一句道,「我是在,落井下石。」

  周越添驀地轉頭,周清梨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盯著他的眼睛又補了一句,「痛打落水狗。」

  「真可憐啊~」

  她又笑了一聲,緩緩放下手,轉身推開了包廂的門,笑吟吟走了進去。

  -

  大集團忽然換人這事兒挺常見,但周越添的職務暫停公告可是董事長親自讓人換的。

  一個中午飯的功夫,周越添辦公室的東西都被清理乾淨,全都換上了周清梨的東西。

  周氏的高層也意識到了,周氏的派系鬥爭還沒結束。

  他們雖然不知道公告上的暫停是暫停多久,但現在太子爺已經不見蹤影了,以後想要過好日子,長公主又怎麼能不討好。

  才半天的功夫,已經很多人忘了周越添是誰了。

  周清梨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當著程磊的面,批了被人事壓著的樓阮的離職報告。

  她一邊在離職報告上簽字,一邊說道,「小程,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下你吧?」

  程磊:「……」

  他怎麼知道。

  周清梨握著手中那隻白色的萬寶龍鋼筆,嘴角掛著淺笑,「我做了什麼,你可要全都好好地和他說,一字不落的地告訴他。」

  程磊:「……」

  周清梨笑著低下頭,隨手翻看文件,忽然嘆了口氣,「真擔心他的精神狀態,要不要把他送去療養院呢……」

  程磊站在那裡,寒意從腳底起。

  -

  得到謝宴禮的允許後,她立刻把昨天晚上通宵畫出來的絕世畫作發到了微博上。

  @酸橘:【圖片分享】

  樓阮發完以後就躺倒睡覺了。

  下午兩點鐘醒來一看,收穫了一大波評論和轉發。

  轉發已經接近一萬,比她以前發的作品還要出圈。

  樓阮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眯著眼睛看手機屏幕,忽然從床上彈了起來,一下子清醒了。

  評論區里,有兩個格外醒目:

  @白夜:【?請問酸橘老師是怎麼想出這樣的人物的呢,是有模特參考嗎?】

  @X:【好漂亮!】

  樓阮手指顫抖著點了進去,白夜和X都已經關注了她!

  而且,白夜還轉發了她那幅畫!

  難怪忽然這麼火。

  她甚至沒有繼續看下面的評論,坐在床上給謝宴禮發消息:

  【是你讓白夜關注了我嗎?】

  要不是謝宴禮在上班,擔心打擾到他,她一定已經打電話過去了。

  謝宴禮不是說和白夜認識嗎,應該是他?

  手上的手機震了一下,是謝宴禮的消息:

  【……沒有。】

  樓阮低頭看著那兩個字,動作微微頓了一下,哦,睡糊塗了,謝宴禮不知道她微博的。

  他那麼忙,應該不玩微博吧。

  她想了想,低著頭認認真真給他發:

  【白夜看到我畫你的那幅畫了,還轉發評論關注我了,我還以為是你讓她轉的】

  發完這條消息後,她又迅速跑去微博截了圖,回到微信發給了謝宴禮。

  謝宴禮:【她?我沒跟他說。】

  靠在辦公室的謝宴禮點開樓阮的截圖看了一眼,看著白夜的評論挑了挑眉,給樓阮打字:【他故意找事,別搭理他】

  坐在家裡的樓阮有些混亂:【啊?他?白夜不是女的嗎?】

  謝宴禮一本正經地打字:【稍等,我去要一下他身份證照片發給你】

  樓阮:【啊!微博都說白夜是女的啊。】

  謝宴禮:【2015華清美院油畫二班,白燁,你在學校官網應該可以找到】

  謝宴禮微博沒關注過白夜,不知道他在網際網路上到底是什麼人設。

  不過他們美術生考試除了文化課還有統考公示名錄,這個在他們學校官網應該是可以查到的。

  身份證號,美術聯考分數,性別,當年排名,都可以查到。

  發了這條消息以後,樓阮就沒再回復他。

  謝宴禮等了五分鐘還是沒見回復。

  他拿起手機看了好幾眼,又開始打字:

  【男有女別,哪怕現在是互關好友了也少和他……】

  打到這裡,謝宴禮落在手機屏幕上方的手指一頓,又全都刪了。

  他斟酌了一下,才重新敲下了幾個字:

  【夫人找到了嘛?】

  他想了想,修長手指落在了一旁的滑鼠上,在辦公的電腦上打開了華清大學的官網。

  樓阮還是沒有回覆,她坐在電腦跟前,一點一點滑動著電腦屏幕上的頁面。

  2015級,華清美院油畫專業,1,白燁,男,京北西城區。

  她在名字在另一張表格里,和白燁並列。

  2015級,華清美院水彩專業,1,樓阮,女,京北市西城區。

  這張公示名單她當年不知道點進來看過多少次,但卻一直都沒有注意過旁邊的名字。

  白夜,是男的呀……

  樓阮坐在電腦跟前,雙眸輕輕彎了彎。

  下一秒,她就正對上了電腦屏幕上自己的笑眼。

  她的笑眼和學校網站的公示表格交疊,但她卻還是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笑眼。

  樓阮坐在電腦跟前,看著電腦屏幕上映出的自己,微微一怔。

  第93章 犯了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下午兩點的京北天氣很好,天空湛藍,雲朵像棉花糖一樣,軟綿綿飄浮在空中。

  ——漂亮的雲,分享給夫人。

  電腦屏幕上映出樓阮白皙的小臉,她輕輕合上眼睫,周圍安安靜靜,偶爾能聽到微風吹起枝葉的聲音。

  這樣的環境讓感知放大。

  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微妙的心跳聲。

  心緒好像在忽然之間變得沒有那麼穩定了。

  樓阮驀地站了起來,在幾秒之內冷靜了下來。

  她走進洗手間,安靜洗了把臉。

  微涼的水珠順著臉頰滾落,她抬起眼睛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白皙的小臉微微繃了起來,表情有些嚴肅。

  她安靜看了鏡子裡的自己,回顧了一下這兩天的情緒變化。

  短短過了一遍以後,那隻雪白的手抬起來,拿下掛在一旁的毛巾,慢慢擦乾淨了臉上的水珠。

  雖然還沒幾天,但也很正常不是嗎。

  謝宴禮這種集美貌和才華於一身的人天天在面前晃蕩,又送花又買早餐,還夫人太太地叫,哪個女人能不心動。

  她只是心動的稍微快了一點。

  只是移情別戀地稍微快了一點而已。

  不過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不是大問題。

  樓阮冷靜地回到電腦跟前,看了眼手機,謝宴禮又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謝宴禮:【夫人找到了嘛?】

  謝宴禮:【[圖片]】

  謝宴禮:【我問過白燁了,他今天剛到義大利,說要在那邊辦一個畫展,可能需要一陣子,等他回來再一起吃飯。】

  謝宴禮:【……夫人?】

  謝宴禮:【行吧,這是他的微信[微信名片]】

  樓阮滑動手機屏幕,一一看過了他的消息,回覆:

  【找到了。】

  頓了兩秒,她又翻上去,回復那條說白燁去義大利的消息:【好。】

  謝宴禮好像一直在手機跟前等著她的回覆似的,收到回復後立刻秒回:

  【好哦】

  樓阮看了一眼,輕輕抿起唇,這才打開了微博。

  她看著那條越來越火的微博,在評論區挑了幾條回復,最後又翻到白夜那條,動手回復。

  @白夜:【?請問酸橘老師是怎麼想出這樣的人物的呢,是有模特參考嗎?】

  @酸橘 回復@白夜:【是的,模特是我先生】

  -

  樓阮切出來,本來是想找找追人攻略的,畢竟她以前追人有點子失敗,想重新學習一下,但切出來就看到了醒目的私信提示。

  @白夜:【酸橘老師!酸橘老師!!】

  樓阮看著那條私信,點了進去,認認真真地回復道:【白夜老師好~\u002F笑】

  @白夜:【謝宴禮和你說了嗎,他和你說了嗎!我現在在國外,有個展要在這邊辦!要不要來看!】

  樓阮:「……」

  她已經很久沒去看展了。

  確實很想去,白夜的畫風她也一直很喜歡。

  @白夜:【下下周!下下周就辦!很多都是沒有在微博發過的作品!】

  @白夜:【來看,別逼我跪下來求你】

  樓阮:「……」

  她看著屏幕上那幾條彈出來的私信微微頓了頓,白夜這名字很高冷,他在微博上也屬於那種只發畫不說話的,一直都很高貴冷艷,原來是這種性格的嗎?

  @白夜:【都是美院校友,還是你老公朋友,就不能來支持一下嗎!\u002F可憐\u002F可憐】

  樓阮看著白夜發來的最新一條消息,輕輕抿起唇,打字答應:

  【好,一定到場支持。】

  反正去看個展,也耽誤不了幾天。

  樓阮最後還是加了白夜的微信,和他確定了時間,訂好了往返機票。

  和白夜確認完一切以後,樓阮忍不住給謝宴禮發消息:

  【……白夜還挺熱情的。】

  很難想像謝宴禮和他是怎麼玩到一起的。

  發完消息後,樓阮又輕車熟路爬上某瓣,在某瓣感情研究小組發了個帖子。

  她的傾訴欲來的忽然,又沒幾個能說的,只好發帖和陌生人聊聊了。

  【放棄追了十幾年的男生後,我喜歡上了閃婚老公】

  也許是標題取得吸睛,帖子剛發出去了就有好幾個人評論。

  【好傢夥,放棄追了十幾年的男人轉頭閃婚,然後結婚沒兩天愛上現在的老公,姐妹,你這要素太齊全了啊】

  【釣魚帖嗎?】

  【媽的,這是什麼故事嗎,能不能著重講一下渣男痛哭流涕追妻火葬場?】

  【樓主,我覺得你之前沒追上的問題,是不是你太純愛了?建議先拿下老公的身體】

  【先從拿下身體開始,反正婚也結了,他身材還不錯,不如先睡到】

  【不是,這麼純愛的嗎,你們結婚以後分房睡?】

  【支持先拿下身體】

  ……

  樓阮眼睜睜看著這樓越來越歪,越來越成人化,默默在樓里回復道:

  【……除了那個,還有沒有別的建議啊?】

  她安靜等了幾秒,得到的回覆非常整齊:

  【沒有!你們結婚了!都結婚了!結婚了!】

  【沒有!就要勾引就要勾引!】

  【沒有!勾引他!直接撩,這是最直接的!】

  ……

  樓阮又等了會兒,終於等到了一個不太一樣的回覆。

  【??我平等地恨每一個不搞純愛的人,就要純愛就要純愛!!!樓主,看這個帖子,這個是全方位攻略貼[如何拿下男神]】

  樓阮點了進去,這個帖子就……

  講的倒是很詳細。

  但她覺得實際操作性不大。

  什麼給男神帶早餐啊,打球的時候給送水啦……

  這些就,她得和謝宴禮一起穿越回高中才能做到。

  她低著頭滑動手機屏幕,倒是看到了幾條稍微可以操作一下的。

  除了吸引,多相處,多製造機會,還要投其所好,送禮物,送有心意的禮物。

  樓阮歪了歪頭,切到了購物軟體,開始買東西。

  在購物軟體買完東西後,她又想到自己要畫畫,於是又開始下單買畫紙買顏料,亂七八糟買了一大堆,這才微微喘了口氣,退了出去。

  那個帖子最後說,送他一束花吧,男生收到花也會很高興。

  樓阮站起來去換了衣服,帶著手機出門買花了。

  -

  下午四點鐘,黑色的庫里南抵達地下停車場。

  提前下班的謝宴禮走進電梯。

  電梯裡,數字顯示屏上的數字一下一下地變化,他抬眼看著,輕輕抿唇,認真想著她見到他早回去會不會多想,會不會覺得奇怪。

  第94章 要給你帶個蛋糕嗎,謝先生

  電梯門緩緩打開,謝宴禮走出了電梯。

  手機信號也在一瞬之間變為了滿格。

  白燁的電話適時地打了進來。

  謝宴禮手上還拎著一小盒曲奇餅乾,他垂眸看去,手指滑動接聽鍵,接了電話。

  「餵。」他語調漫不經心,「還有什麼事兒。」

  電話另一頭的人好像格外得意,「謝宴禮,你老婆加我微信了~」

  謝宴禮踩著台階走到門前,拎著曲奇餅乾的手抬起來,垂眸按密碼開門,「我知道。」

  他微信還是他推過去的。

  按密碼的手指微微一頓,謝宴禮站在那兒停了一下。

  學校官網的那張公告表他看過很多次。

  不認識白燁的時候就經常看到他的名字,看著他的名字掛在另一邊,和她並列,放在一起……

  謝宴禮站在門前合了合眼,垂著眸輕笑了一下,他是不是嫉妒心太重了。

  電話另一頭,白燁身邊充斥著另一種語言,他流暢的中文在他們之間顯得更為清晰,得意洋洋,「哼哼~她還說下下周來義大利看我畫展~」

  謝宴禮手指剛落在門把上,開門的動作驀地頓住,「哪天?」

  「嗯?」電話另一頭,白燁的聲音一頓,又好像有些幸災樂禍起來,「下下周周末啊,你不知道嗎,人家沒跟你說啊?」

  「也是,我們美院人都是自由的靈魂,必不可能被家庭束縛……」

  謝宴禮打開門,正準備掛掉電話,白燁的聲音就再次傳來:

  「阿宴,別惱羞成怒哦,男人脾氣太大會被嫌棄的~」

  謝宴禮拎著曲奇站在門口,精緻的透明袋子裡還有一小簇鈴蘭花,他手指扣著手機,波瀾不驚道:

  「不會。」

  頓了幾秒,原來義大利的白燁又聽到他說:

  「下下周,我也一起去。」

  -

  樓阮並不在家。

  謝宴禮放下了買來的曲奇餅乾和鈴蘭,在沙發邊坐了下來。

  家裡靜悄悄的,好像又回到了她沒搬進來的時候。

  他解鎖手機,微信里,她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是「白夜還挺熱情的」。

  謝宴禮垂下眼睛,眉眼低斂地看了幾秒,菲薄的唇輕抿。

  他修長的手指握著手機,就著沙發緩緩靠了下去,微仰的飽滿喉結輕滾。

  屋外金色的光纖照進來,落在他纖長的眼睫上,纖長的黑睫被染成金色,在眼底落下暗影。

  謝宴禮抬起手腕,蓋住了眼睛。

  家裡的沙發並不是很軟的質地,但他卻好像整個人都陷進去了似的,靠在那裡一動不動。

  黑色的西裝繼續要和沙發融為一體。

  也不知道靠了多久,他才輕輕放下手。

  他早回家了,她不在家。

  發個消息問一下,應該不會顯得很粘人吧。

  應該,不會被討厭吧…

  -

  樓阮並不是第一次來花店。

  高中畢業典禮的時候,學校很多同學的家長都去了,很多家長都給孩子買了花。

  徐家當然不會有人給她買。

  但她會給自己買。

  那是她第一次走進花店。

  一中附近的花店並不大,也沒有現在這個乾淨透亮,甚至還有些逼仄,但那個時候,她還是很開心。

  人生中第一次抱住花,是自己送給自己。

  「小姐,您的花包好了。」

  樓阮從花店精緻的椅子邊站起來,眯起眼睛笑,她伸手接過包好的茉莉白玫,嗓音輕輕軟軟,「謝謝。」

  她選的是茉莉和白玫瑰,茉莉和白玫瑰放在一起很配,有別樣的清雅。

  鮮花芬芳撲鼻。

  她第一次送給自己的,就是茉莉白玫。

  雖然是一樣的花,但心情卻有些不太一樣。

  樓阮抱著懷中的花,帶著和高中畢業時不一樣的愉悅心情走出了花店。

  花買好了,還差什麼呢?

  她站在路邊,抬頭看著天上棉花糖一樣的白色雲層,認真回想出門前看到的帖子。

  投其所好。

  可是她似乎不太了解謝宴禮的愛好。

  花店的門上掛著一串風鈴,微風一起,它就輕輕擺動起來,發出了泠泠的響聲。

  樓阮抱著花,看著天上一團又一團的雲,哦,好像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她抱著花,伸手摸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打開地圖,就看到了謝宴禮的消息。

  她點開。

  謝宴禮:【去哪兒了?】

  樓阮:「嗯?」

  她直接撥了電話過去,謝宴禮很快就接了。

  「餵?」電話另一頭,乾淨悅耳的嗓音傳來,他周圍輕悄悄的,聽不出在什麼地方。

  樓阮身後的風鈴輕輕響著,帶著點微風,她嗓音清甜,「我在外面買東西,你回家了嗎?」

  「嗯……」謝宴禮問,「買什麼東西,怎麼不讓唐叔找人去買。」

  樓阮抱著花往前走,「總不能一直呆在家裡。」

  頓了一下,她又說,「我馬上要回去了,你要什麼東西嗎?」

  她說得有些緩慢,只因不擅長做這樣的事。

  「蛋糕要不要,」樓阮忽然笑了一下,一本正經道,「我也給你帶個小蛋糕回去?要什麼口味的。」

  也不知道怎麼了,電話另一頭的人忽然沒了聲。

  樓阮遲遲沒等到回應,抱著花蹙眉,「謝宴禮?」

  她手機壞掉了?

  這不是新手機嗎?

  還是謝家人買的,謝家人的業務能力她還是相信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好在謝宴禮終於出了聲。

  他嗓音有些沉,莫名帶了幾分顆粒感,好像是回神之後的遲疑,「嗯……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樓阮:「……」

  她沉了口氣,重新道,「我說我快要回家了,要給你帶個蛋糕嗎,謝先生。」

  電話另一頭忽然傳來一聲低笑。

  樓阮覺得莫名其妙,還把手機挪開看了一眼屏幕上謝宴禮的名字,確認自己沒有撥錯電話,「笑什麼。」

  「帶一個吧。」

  那人好像終於正經了。

  樓阮耐心問道:「要什麼口味。」

  謝宴禮像是認真想了一下似的,「草莓的。」

  「行。」

  掛斷電話後,樓阮沿著路往前走,她記得出門的時候有看到蛋糕店和書店來著。

  來的時候沒仔細看,也不知道那個書店裡有沒有她想要的書。

  不知道有沒有能送給謝宴禮的……

  第95章 我和夫人,心有靈犀

  家裡。

  謝宴禮靠在沙發邊上,雖然還是靠著,但莫名的,精神氣好像和剛剛不太一樣了。

  手機震了半晌,他總算抽出空看了一眼。

  是季嘉佑的微信,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他發了一大串微信。

  季嘉佑:【阿宴!阿宴!(振聲】

  季嘉佑:【阿宴你還好嗎,都已經快五點了,你怎麼還沒有發朋友圈,今天的甜蜜小日記呢,你怎麼還沒有發,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季嘉佑:【阿宴,阿宴啊,我的阿宴啊,你怎麼了啊!】

  ……

  謝宴禮抬著手,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串又一串的消息,嘴角輕輕扯了扯,總算給他回了兩條:

  【活著】

  【有事?】

  季嘉佑:【倒也沒有,就是你忽然不發朋友圈了,有點不習慣】

  季嘉佑:【還以為你太粘人被嫌棄了】

  謝宴禮:【?】

  季嘉佑:【開玩笑,開玩笑的哈!】

  謝宴禮瞥了一眼,正要切出去發個朋友圈滿足他的心愿,可還沒來得及,季嘉佑的消息就又來了。

  像是在試探。

  季嘉佑:【……那個,我聽說今天周氏的那個去你那兒了?】

  謝宴禮看著他發來的消息,輕輕蹙起了眉,周越添去華躍是什麼業內大新聞嗎?

  季嘉佑:【阿宴,我很擔心你啊,你不會是被情敵打擊的萎靡不振了吧?你肯定不會的對吧~】

  季嘉佑:【沒事,沒事的寶,你老婆都人已經是你的了!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好吧,她的心你遲早拿下!】

  季嘉佑:【再給你個消息,周氏董事長今天親臨公司,廢太子了,你情敵被廢了~~】

  謝宴禮垂著眼睛,神色忽然頓住。

  周氏,廢太子?

  季嘉佑:【周氏現在的總裁是周董事長第一任妻子的女兒,長女,周清梨,聽說這姐從小到大最看不慣的就是周越添,她現在上來了,周越添應該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了,你放心,周越添以後沒時間找你了~】

  謝宴禮垂著看,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

  他正要動手回復,門口就傳來了滴滴的聲音。

  緊接著,樓阮打開了門。

  她穿著一件棉麻質地的白裙子,柔軟的長髮披在腦後,懷中抱著一簇茉莉白玫,另一隻手上拎著一個紙袋和蛋糕袋。

  透明的蛋糕袋裡,草莓蛋糕的盒子安靜躺在裡面。

  手上的手機還在震,謝宴禮卻已經沒什麼心情再去看季嘉佑說了什麼。

  天氣好像真的變熱了。

  樓阮白皙的額間沁了點細汗,她站在門口看過來,「今天沒什麼事嗎,你今天回來好早。」

  謝宴禮靠在那裡,微微側著頭看她。

  太陽快要落山了,原本落在沙發邊的光影正好落在了門口的樓阮身上。

  她懷中的茉莉白玫和她一起被金色的光浸著。

  被綠意簇著的白玫瑰被雪梨紙蹭蹭包裹,安靜地躺在她的臂彎里,似有茉莉的淡香瀰漫過來。

  謝宴禮微微一怔,看著她在門口換好了鞋子,像他平時一樣,抱著花,拎著蛋糕,走進來。

  她走到他面前,抬手把抱了一路的花遞上來,又朝著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住。

  謝宴禮終於回了神,他有些遲鈍地把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屏幕的手機放在一邊,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把那簇瀰漫著香味的花接了過來。

  搭配清雅的花束被抱在懷中,才有了幾分實感,像遲疑了幾秒,他垂下眼睛看她,「……送我的?」

  樓阮眯起眼睛笑,點頭的時候額間的碎發也跟著一起抖動,像小精靈在跳舞,「對呀。」

  她又抬起手上的蛋糕袋子,淺櫻色的唇瓣彎起來,笑弧更燦爛,「你的草莓蛋糕。」

  像是有什麼喜事似的,語調格外輕快。

  明明昨天晚上熬了個大夜,此時應該不太會有這麼好的精神……

  謝宴禮薄唇動了動,抬起筋脈微浮的手,接過了她遞上來的草莓蛋糕。

  她手指在他指尖蹭了一下,帶著柔軟的熱意。

  向來很會說話的謝宴禮忽然有些失語,像是被剝奪了什麼組織語言的功能似的,有些斷斷續續道,「怎麼想起來送我花。」

  樓阮手上還拎著個紙袋,她「喔」了聲,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才說,「入鄉隨俗?禮尚往來?」

  她笑了一下,抬著眼睛看他,「你們家不都是這樣的嗎。」

  謝宴禮抱著花,有些不知道該看花還是該看她。

  他喉結輕輕滾了滾,抱著花的手指輕輕收緊。

  終於在樓阮繞過來坐下的時候垂下眼睛,看向了懷中的花。

  茉莉花葉和還未盛開的小小花苞簇擁著嬌艷的白玫瑰,被一層又一層漂亮的紙張裹著,上面還有個小卡片。

  謝宴禮抬起手指,輕輕推開了藏在花間的卡片。

  卡片上沒寫幾個字。

  【to謝先生】

  下面是一幅夜鶯與玫瑰,畫得簡約,但線條格外流暢用心,反而有種簡約別致的美。

  樓阮已經繞過來在他身旁坐下了,她的手機被她隨手放在茶几上,像是很驚喜似的,她看著桌上的鈴蘭和曲奇餅乾說道,「這是給我的嗎,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想吃曲奇。」

  「……我和夫人,心有靈犀。」謝宴禮抱著花坐下來,平日裡悅耳乾淨的嗓音多了幾分細微的啞。

  樓阮笑了聲,「我拆開了。」

  謝宴禮輕輕點頭,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自己懷中的花上。

  其實幾年前高中畢業典禮的時候,他有看到她送周越添花。

  是和這束一樣的,茉莉白玫。

  周越添他們都沒給她準備的。

  她卻送了他。

  他眼睫閃了閃,微微俯身,鼻尖蹭了蹭嬌艷的花瓣。

  她送得還真是,熟練。

  可他還是好喜歡…

  樓阮把曲奇盒子放在了他們中間,往嘴裡扔了兩個,又擦了擦手,「對了,我剛出去買了新書,你要不要看?」

  謝宴禮正準備去找個瓶子把花插好的,他動作又頓下來,轉頭看她。

  樓阮臉上掛著溫軟的笑,「你書架上好像沒有這本,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看這種。」

  她把紙袋裡面的書遞過來。

  謝宴禮垂眼去看。

  是王小波的,《愛你就像愛生命》

  第96章 夫人可以給我點讚了

  封面上,愛你就像愛生命幾個字用燙金工藝印在絹面白底上,閃閃發光。

  謝宴禮緩緩抬起眼睛,目光落在樓阮臉上。

  她抬著手,澄澈的雙眸微微彎著,乾淨又漂亮。

  「謝宴禮?」見他是不接,她低頭看了一眼,輕輕蹙了蹙眉,像是想把書收回去了,「你不看這種啊……」

  在那本書即將被收回去之際,謝宴禮抬起手,修長冷白的指節捏住了書本另一角:

  「看。」

  聲線帶著點獨特的啞。

  樓阮好像很高興似的,她鬆開了手,清軟的嗓音中帶著大方,「那先給你看!」

  她鬆開手的時候,沉甸甸精裝書落在了謝宴禮掌心。

  他掌心一沉,看她的目光好像多了什麼東西,輕聲問道,「就買了這一本?」

  「沒有,」樓阮語氣自然,「還買了別的。」

  她抬著眼睛,眼睫纖長濃密,白皙乾淨的臉上滿是坦蕩。

  空氣似是凝滯了兩秒。

  那本精裝書的書角嵌在謝宴禮掌心中,他握著它遲疑了幾秒,低下頭默默把手中的書擺正,放好。

  隨後,他聽到了自己漫不經意的聲音:

  「其他幾本是什麼。」

  他其實想問,為什麼只給他看這本。

  但又怕得到讓自己失望的答案。

  樓阮:「……美術相關。」

  謝宴禮喉結滾了滾,果然。

  他頓了兩秒,才歪頭笑了一下,笑弧完美,一雙黑眸宛若深潭,「美術相關的夫人就不打算給我看了嗎?」

  「擔心我看不懂?」

  「我還是有些藝術品鑑能力的。」

  樓阮定定看著他,很輕很輕地眨了眨眼睛。

  那幾本都是她在店裡隨手買的而已。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把隨意丟在一旁的書店紙撈過來,從裡面取出了另外幾本,抬起來給謝宴禮看,「要看哪本。」

  這人真是好學。

  她拿著書的手指纖白,帶著瑩瑩的微光,宛若上好的白玉瓷器。

  謝宴禮微微低下頭,仔細挑選了一陣兒才伸手從她手中拿走了兩本,「這兩本吧。」

  樓阮手指一空,無暇的手指微微收了收,點頭,「好,看完還給我。」

  身旁的人低低笑了聲,嗓音中像蘊著無邊的柔意似的,「好。」

  「看完還你。」

  樓阮微微歪頭,綢緞似的墨發蜿蜒下來,從肩後落在了胸前,她目光掃過謝宴禮手上那本《愛你就像愛生命》,張了張口,又生生頓住了。

  攻略貼里說了,追人,尤其是男生,要慢慢來,循序漸進。

  不可以一上來就表白。

  表白是勝利的凱旋歌,不是發起戰鬥的號角。

  她抿了抿唇,把手上那兩本書裝進紙袋,拿了兩塊曲奇,扔進了嘴巴里。

  白軟的臉頰瞬間鼓了起來。

  她重重咬著,像小動物吃東西。

  明明有點泄憤的意思,但身旁的人卻把書整理好,歪頭看她,「這個曲奇好吃嗎?」

  樓阮重重點頭,「好吃,你買的都好吃。」

  語氣格外自然,熟練得像是已經說過千百次這樣的話。

  可這樣的話她明明是第一次和他說。

  謝宴禮:「……那明天還要吃這個嗎?」

  樓阮又往嘴巴里丟了兩塊,逐漸理直氣壯起來,提要求提得也越發熟練,「明天要吃巧克力味。」

  「……行。」

  被她打了個岔,謝宴禮也沒什麼要去找花瓶的意思了,他坐在她身邊,打開了她帶回來的草莓蛋糕。

  香甜的奶油味瞬間瀰漫開來。

  謝宴禮看著那個蛋糕,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她鼓著臉看了過來。

  因為嘴裡有東西,所以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怎麼了?」

  難道謝少出身豪門,吃蛋糕也是比較講究的,要用特定的奶油和什麼空運過來的草莓嗎。

  「沒,」謝宴禮搖了搖頭,又歪頭看著她問,「介意我拍個照嗎?」

  樓阮咀嚼的動作頓了兩秒。

  謝宴禮看著她的動作,再次開口道,「總要讓老爺子看到。」

  樓阮往沙發後靠了靠,「喔,拍吧。」

  謝少喜歡發朋友圈,是因為爺爺。

  謝少不分組,因為懶得分組,也確實結婚了沒什麼可分的。

  哎。

  樓阮抬起手,輕輕托住臉,好像有點任重道遠吶。

  謝宴禮已經在整理桌面了,他把那兩本美術書放到了一邊。

  蛋糕、《愛你就像愛生命》還有那束茉莉白玫被他好好地擺在了一起,燙金的字體金亮金亮的。

  謝宴禮打開手機,對準拍了一張。

  沒有特意找角度,像是隨手一拍。

  樓阮看著他只拍了一張就低下了頭,好像是已經在編輯朋友圈了。

  她舔了舔唇,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拿出了手機。

  頂部有很多回帖提示,足足三百多條。

  樓阮看了謝宴禮一眼,見他還在打字,微微扭了扭身子,點進了帖子裡。

  很多姐妹都給出了建設性建議。

  【樓主,這題我會!一起養寵物,一起做飯,一起旅遊,一起打遊戲!都可以增進感情!】

  【……那個,可以一起喝酒哈!樓主酒量如何?】

  【姐妹,我覺得還是色.誘,成年男人就不要整純愛了也不是高中生了,你看我收藏夾,都是寶藏貼!保你一定撩到,讓他對你欲.罷不能!】

  ……

  樓阮一一看下來,目光落在了那條色.誘的回覆上,定定看了三秒。

  色.誘。

  這個詞和她不搭邊。

  而且謝宴禮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追,不知道多少比她漂亮的、身材好的追過他,色.誘……

  能成嗎?

  內心激烈地掙扎了幾秒鐘,她最終還是點進了那個姐妹的主頁,點進了她的收藏夾。

  【夫妻小玩具安利】

  【doi戰袍安利,速來!】

  【姐妹們這個氣氛薰香我真的愛了!】

  【你們doi的時候都會說什麼騷話啊,能不能教我幾句啊】

  ……

  樓阮看著那個收藏夾里的帖子,腦子嗡了一下,好像有朵煙花在腦中炸開了似的。

  一簇一簇地下落。

  她手一抖,正要退出,身後的人就湊了上來,嗓音懶倦散漫:

  「好了,朋友圈發好了,夫人可以給我點讚了。」

  -

  【表白是勝利的凱旋歌,不是發起戰鬥的號角。】來源網絡。

  第97章 男人不能慣著

  看這種東西的時候聽到謝宴禮的聲音……

  樓阮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她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把扣上了手機,猛地轉過身,正對上謝宴禮的眼睛,「好!」

  謝宴禮手上拿著手機,狹長漆黑的眸子格外幽深,他輕輕勾起唇,目光下移,落在了她反扣在腿上的手機上,「……嗯。」

  末了,他坐回去,慢條斯理地放下手機,垂著眼睛看面前的草莓蛋糕,似乎是打算開始享用了,「夫人不用緊張,我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愛好。」

  樓阮悄悄把手機掀起來,眯起了眼睛,看到了那幾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帖子,她飛快地退出,瞥了一眼已經開始享用蛋糕的謝宴禮。

  他垂著眼睛,吃東西的動作格外矜貴優雅,舉手投足都是畫。

  樓阮抬起手,薄薄的白色手機躺在她掌心,「沒有,也沒什麼不能看的。」

  她又把手機往前推了推,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給你看,隨便看。」

  正在吃蛋糕的人動作一頓,轉頭看了過來。

  殷紅菲薄的唇上沾了點奶油,他自己似乎是知道的,很輕很輕地舔了舔——

  樓阮閉了下眼睛。

  很快,她又重新睜開了眼睛。

  謝宴禮姿態不緊不慢,菲薄的唇瓣因為他自己的舐舔染上了一層昳麗的水光,色調好像變得更加惑人了。

  他漂亮的手托著那隻小蛋糕,慵懶眯起眸子,將目光緩緩挪到了她手裡的手機上,「不了。」

  樓阮捧著手機,很想避開惑人源泉,她目光向下移動。

  黑色西裝下,白色襯衫的紐扣被繫到了最上面一顆,規整禁慾。

  領口上方,流暢漂亮的臉部線條下,白皙喉結飽滿性感。

  樓阮:「……」

  要不還是色誘吧。

  這日子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過去二十多年,她從來沒覺得她那麼喜歡男人喉結過。

  從沒覺得喉結這個部位能這麼吸引人。

  這地方,是咬了一次就會上癮嗎?

  有毒。

  謝宴禮黑眸輕垂,也不用叉子了,直接低下頭咬了一口奶油,這樣的吃唇瓣必然要沾上奶油,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似的,輕輕舔掉,嗓音反覆被奶油浸染了似的:

  「我得做個懂事的男人,給足夫人私人空間才行。」

  樓阮:「?」

  你可真是太懂事了。

  謝宴禮好像還沉浸進去了,捧著蛋糕認認真真道,「不懂事會被討厭。」

  「我不是很想被夫人討厭。」

  樓阮保持著那個姿勢,捧著自己的手機,「怎麼會呢,只是看個手機而已,又沒什麼不能看的,你的手機不也給我看過嗎。」

  「不一樣。」謝宴禮捧著蛋糕說道。

  「怎麼不一樣。」樓阮問。

  他怎麼還雙標起來了。

  怎麼別人的雙標是那樣,他的雙標就是這樣。

  謝宴禮垂著黑眸,又咬了一口蛋糕,這一次,他吃到了蛋糕夾層中的草莓果肉。

  他吃得很慢,像是在認真思考要怎麼回答樓阮的問題。

  樓阮也在耐心地等。

  終於,謝宴禮吃完了,他輕聲說道,「就是不一樣。」

  不一樣在於,她不在意他,不管從他手機里看到什麼都不會覺得有什麼。

  雖然知道她已經徹底放棄了,這個也是新手機。

  但各個APP里的數據都會同步。

  他要是從她手機里看到點什麼,可能這個月的好心情就沒了。

  今天很開心,他還想繼續開心。

  不等她在說什麼,謝宴禮就站了起來,還順手撈走了他的花和書,「我先上去了,夫人別忘了給我點讚。」

  語氣聽起來還蠻愉悅輕快。

  好像心情不錯。

  樓阮握著手機,坐在那裡仔細思考了好一陣兒,最後緩緩趴下去,臉貼在手上沉了口氣。

  她剛剛是反應太大了嗎?

  他到底有沒有生氣?

  天啊,好難啊,男人心,海底針。

  趴了幾秒,樓阮才重新直起身子,打開微信,刷到了謝宴禮的朋友圈。

  謝宴禮:【她畫的我,她送的花,她送的蛋糕,她送的書\u002F可愛[圖片][圖片]】

  配圖就是剛剛在樓阮的那幅畫和剛剛在她身邊拍的那兩張。

  樓阮看到的時候已經有了好幾條評論了。

  有謝家人的,還有白夜的。

  謝媽媽:【\u002F大拇指\u002F大拇指】

  爺爺:【\u002F大拇指\u002F大拇指】

  謝星沉:【?真的嗎,我不信,阮阮能送你這書?怕不是你自己買的故意說是老婆送的】

  白夜:【嘖嘖嘖,我們美院怎麼會有你這麼活躍的女婿,不過一幅畫而已,給你美的】

  ……

  樓阮看了一圈評論,默默點了個贊,然後在回復謝星沉:

  【……真的是我送的。】

  謝星沉就像是蹲守在朋友圈裡似的,直接秒回:

  【你怎麼送他這書!他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別太慣著他,男人不能慣著!】

  謝宴禮好像也在看,在樓阮回復之前回了謝星沉一個問號。

  謝宴禮回復謝星沉:【?】

  謝星沉也不甘示弱,給他回復道:【??】

  樓阮看著忽然冒出來的評論,歪頭往樓梯口那邊看了一眼,樓梯口毫無動靜。

  她又重新低下頭,回復謝星沉:【一本書而已啦】

  謝星沉:【男!人!不!可!以!慣!著!他會上天】

  樓阮低低笑了聲,動手給她回覆:【想看】

  雖然她覺得謝宴禮那樣的人,很難會像謝星沉說得那樣,嘚瑟的想上天。

  她回復完這條就沒再看朋友圈了,而是低頭收拾了一下茶几上的東西,把書和謝宴禮帶回來的那一小簇鈴蘭花都拿了起來,剩下的半盒曲奇也沒落下,帶著一起上了樓。

  家裡已經沒有多餘的花瓶了,那束鈴蘭花沒有地方插,於是樓阮又坐下來開始看起了花瓶。

  看著看著,她就想到了自己帶回來的那束茉莉白玫。

  謝宴禮把它帶去自己的房間了,它也沒地方插。

  要不要問問謝宴禮,讓他選個漂亮花瓶?

  她想了想,站起身來,走出了門。

  謝宴禮的門是虛掩著的,露出了條小縫隙,裡面沒有聲音。

  樓阮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裡面的人沒有和往常一樣走出來開門,而是在裡面輕聲道,「進。」

  樓阮緩緩推開了門,謝宴禮正站在梯子上,隨手翻著最上面一層書架上的東西,不知道在找什麼。

  樓阮抬頭看他,「在找什麼?」

  謝宴禮像是終於找到了似的,他抽出一本證件類的東西,若無其事道,「哦,我的直升機駕駛證。」

  第98章 明早的會,鴿了

  直升機駕駛證?

  樓阮站在下面抬著頭看他,「你還會這個?」

  一個兒童過山車都怕的人,竟然還有直升機駕駛證,這很難評。

  「嗯,」謝宴禮從梯子上下來,微微抬了抬手上的直升機駕駛證,揚了揚唇,「要去坐直升機嗎?」

  悅耳的嗓音從上方輕飄飄落下來,隨著熱意一起卷進耳蝸里。

  樓阮手指落在門框上,原本是想拒絕的,畢竟他連兒童過山車都怕。

  話都到嘴邊了,她卻忽然道,「好,什麼時候?」

  要接觸的。

  要多接觸的。

  她點頭答應後,又立刻問道,「……你可以嗎?」

  謝宴禮拿著手上那本駕駛證,垂眸盯著她,眼尾上挑,「質疑我啊?」

  「我這是考的,不是買的。」

  -

  花瓶沒買成。

  樓阮最後是暈頭轉向地出的門,恍恍惚惚上的床。

  她拉起被子閉上眼睛的時候,才想到自己過去找謝宴禮是想讓他挑花瓶的!

  樓阮驀地睜開眼睛,她把花瓶的事忘了個乾乾淨淨,全程被謝宴禮帶著走,聽著他說明天要去哪裡哪裡坐什麼直升機了。

  晚上九點,銀勾似的月牙已經掛在了雲層中,周圍有璀璨的星子一閃一閃。

  樓阮翻了個身,側身躺在床上看著外面的星星,等等,他們為什麼忽然就要去坐直升機了……

  他說明天早上就去,明早不用上班嗎?

  謝總確實是不打算上班的。

  京北時間晚上九點,秘書小高收到了自家老闆的信息。

  【明早的會,鴿了。】

  剛洗完澡躺下的小高垂死病中驚坐起,他看著那幾個字,完全不相信會是他家敬業英明的謝總發來的消息。

  國內很多人,尤其是秘書,總是會在下班時間被叫起來做這個做那個,但謝宴禮從來不會這樣。

  華悅科技,上班就是上班,下班就是下班。

  下班以後,就是公司著火了也是明天上班再說。

  同樣,上班的時候,他們都是大腦高強度運轉的,很少摸魚混日子。

  作為老闆,謝宴禮從不遲到早退。

  像這種消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小高反反覆覆地看著那條短訊,仔細思考著謝總手機丟了被人撿走給他發了這條消息的可能。

  誰知,過了幾分鐘,謝宴禮又發了第二條短訊來:

  【專題會幫我推遲一小時,明早要陪夫人去看個日出。】

  小高:「……」

  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夫人」兩個字,嘴角輕輕扯了扯,認命地坐起來給專題會相關人員發了通知。

  確認了,沒丟手機,沒被盜號。

  -

  第二天,清晨。

  樓阮昨天晚上九點多鐘就睡著了,她一直想著去坐直升機的事,睡得也不怎麼安穩,半夜起來了好幾次,每次看時間都是凌晨。

  凌晨兩點,凌晨三點,凌晨四點多……

  直到現在。

  她裹著薄被坐了起來,看向了窗外。

  外面白蒙蒙的,有些薄霧。

  太陽還沒出來。

  她輕輕打了個哈欠,掀開被子起來了。

  和謝宴禮約定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半。

  雖然她穿衣洗漱可以很快,但既然已經醒了,還是早點準備吧。

  -

  樓阮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後就輕輕推開了門,準備出去買個早餐什麼的。

  謝宴禮以前工作忙,早午餐都不在家吃,晚上回來的也晚,所以阿姨以前早上和中午都是不過來的。

  她搬過來後,阿姨調整了時間,早上和中午也會過來。

  但現在太早了,還沒到阿姨過來的時間。

  她現在出去買個早餐,應該正好吧?

  樓阮輕手輕腳下了樓,她隨便往沙發那邊是瞥了眼,謝宴禮已經坐在那兒了。

  他上身穿著一件黑色衝鋒衣,下身是那件寬鬆的灰色運動褲,正在垂著眼睛看晨報。

  而他面前的茶几上,擺著一隻精緻的白瓷花瓶,她昨天送的那束茉莉白玫被好好插在裡面,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似乎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拿著晨報的人不緊不慢地轉過頭來,戴著銀戒的修長手指垂下去,端起了手邊的咖啡杯,像有些詫異似的,「怎麼起這麼早。」

  樓阮:「……」

  她還想著去買早餐呢!

  什麼呀,人家早就醒了,報紙可能都看了兩張了!

  自律的人真難追!

  她在原地站了幾秒才慢吞吞挪了過去,「睡不著了。」

  謝宴禮「哦」了聲,垂眼喝了口咖啡,緩緩將咖啡杯放下,又把手上的晨報折了起來,隨手放在茶几上,「那吃早餐吧。」

  他起身就往廚房走。

  樓阮看了一眼茶几上那隻花瓶,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他身後問,「你幾點醒的?」

  「醒很早了嗎?」

  「這花瓶是哪來的,還挺漂亮。」

  「嗯?」謝宴禮已經踏進了廚房,好像很熟練似的,他隨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黑色圍裙,垂著眼睛隨便綁在腰上,回頭看了一眼,「剛醒。」

  頓了一下又說,「花瓶是唐叔早上讓人送來的,你喜歡?」

  「還有幾個我放在樓上了,等會兒給你拿下來。」

  樓阮看著他系圍裙的動作,原本要說的關於花瓶的話全都咽回了肚子裡,她有些傻眼似地看著他的動作,「早餐,你要現做嗎?」

  他身上的圍裙是純黑色的,看起來很乾淨。

  黑色的圍裙系帶勾勒著謝宴禮勁痩的腰身,他轉身打開冰箱。

  冰箱微弱的光映在他精緻絕倫的臉上,讓人挪不開眼。

  他看著冰箱裡的食材笑了聲,「不算現做吧,半成品。」

  「吃點小餛飩和煎包怎麼樣?是李阿姨包好讓唐叔送來的。」謝宴禮站在冰箱前歪頭看她,冰箱裡的冷氣拂過,他發梢像是被染上了些許濕意似的,極具攻擊性的美貌都仿佛被籠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變得柔和了不少。

  「不想吃小餛飩和煎包的話,我再想想辦法?」

  樓阮雖然不想讓他為難,但卻還是忍不住問,「想什麼辦法?」

  謝宴禮站在冰箱跟前,低低笑了聲,歪頭道,「坐直升機,去吃你想吃的?」

  樓阮:「……」

  謝宴禮手一抬,「做飯我不太會,夫人要實在想吃,我以後會學,今天就先將就一下?」

  第99章 謝宴禮,你太厲害了

  樓阮被那雙眼睛盯得有些想後退,她瞬間搖了搖頭,「不用了,吃阿姨做的就好了。」

  「你那麼忙。」

  「就吃小餛飩和煎包吧。」她看著冰箱前的謝宴禮,又迅速說道,「你吃了嗎,我來做吧?」

  她怎麼能讓天才給她做飯!

  是她在追人家,不是人家在追她!

  「我不忙。」謝宴禮看了她一眼,伸手從冰箱裡取出東西,自己就轉身做起來了,完全沒有要給樓阮讓出地方的意思。

  樓阮只能站在那裡,看著謝宴禮挽起袖子,露出筋脈微浮的手臂。

  看著他摘下婚戒,把它放好。

  洗手。

  開火,倒油,然後……單手打蛋?

  她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的動作,微微睜大了眼睛。

  怎麼還會單手打蛋!

  怎麼單手打蛋也這麼帥!

  怎麼能有人做個飯也這麼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帥得慘絕人寰?!

  樓阮看著他的動作,默默往後面挪了挪,用廚房的門擋住了一半身子,手指輕輕扒在了廚房門上。

  還好謝宴禮沒有讓她做。

  哪怕是半成品,她好像也沒比謝宴禮好到哪裡去。

  光是單手打蛋這一塊就輸了。

  大輸特輸。

  感謝謝先生沒有給她出醜的機會。

  完美的煎蛋被謝宴禮盛盤,他垂著眼睛,又把包好的餛飩丟進了水開的鍋里。

  另一邊,包好的小包子也被放進了煎鍋。

  他轉過身,找出了一隻乾淨的碗,開始熟練地調味,「做得不好,夫人多擔待。」

  樓阮:「……你真沒學過做飯?」

  謝宴禮笑了聲,有條不紊地調好底味後,又往煎鍋里倒了水澱粉,蓋上了蓋子。

  他這才轉過眼來看她,那雙黑眸微微彎著,流光溢彩,顧盼生輝,「我看起來像學過的樣子?」

  樓阮趴在門邊點頭:「像專業的。」

  謝宴禮雙眸彎了彎,喉間溢出愉悅的笑,「就當是夫人在誇我了。」

  過了會兒,水煎包好了。

  謝宴禮甚至還往裡面撒了蔥花和黑芝麻。

  黃焦黃焦的煎包被盛盤,蔥花和黑芝麻掛在上面,看著就格外有食慾。

  小餛飩和簡單也被擺好放在了一邊。

  樓阮看著擺在面前的早餐,默默攥起了手,他甚至還全都端出來放在她面前了,這賣相,這擺盤……

  怎麼能說不讓人動心呢!

  謝宴禮把晨報和咖啡挪到了餐廳,坐在樓阮對面看了起來。

  他垂著眼睛,姿態閒適優雅。

  進出一趟廚房,身上好像完全沒有被沾染上油煙味道……

  謝宴禮垂著眼睛,隨意地翻過報紙,語調慵懶,「再不吃就涼了。」

  樓阮雙手落在餐桌邊緣,微微靠近,看著坐在對面的人問,「謝宴禮。」

  「嗯?」

  「你介不介意,我拍個照?」

  翻看報紙的人動作一頓,抬起眼睛看了過來。

  樓阮白嫩的雙手撐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傾,看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謝宴禮拿著晨報,目光落在她臉上,飽滿的喉結微不可察地滾了滾,唇角緩緩上翹,「當然不介意。」

  他重新垂下眼睛,像是不經意似的,翻看著報紙問道,「怎麼想起來拍這個了,不是不怎麼喜歡拍照的嗎。」

  樓阮已經飛速拿出了手機,站起來找了完美的角度,淺淺拍了兩三張,她怕謝宴禮覺得她拍的時間太長,所以就沒多拍。

  她拿著手機坐下來,動作很快地打開微信,發了新號第一條朋友圈:

  【謝先生做的早餐![圖片]】

  「我要拍下來發朋友圈。」發完後,她才把手機放在了一旁,拿起了勺子開始吃,「以前……也還行吧,沒特別不喜歡啊。」

  她張開嘴,一顆小餛飩和湯汁一起滾進嘴裡。

  樓阮眼睛驀地一亮,謝宴禮這湯底調得真不錯。

  鮮掉眉毛了!

  謝宴禮折起報紙,把它隨手放在了一旁,拿起了手邊黑色的手機,「以前不是都沒怎麼發過朋友圈的嗎。」

  「嗯?」樓阮又呼嚕嚕吞下去幾個,喝了口湯,「以前不是沒什麼可發的嗎。」

  上學的時候就是畫畫,畫畫,畫畫……

  上班了就是上班,上班,上班……

  完全沒什麼可發的啊。

  謝宴禮挑了挑眉,手指下拉,刷出了樓阮最新的朋友圈。

  有個人已經比他先一步評論了。

  白燁:【呦呦呦呦呦呦,我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阿宴還會做飯呢?不錯,不錯子】

  謝宴禮垂著眼睛,唇角輕輕綻開,他定定看了一會兒她那條朋友圈,才緩緩動手,截了個圖。

  頓了一下,又抬起眼睛看她。

  樓阮好像很喜歡他的半成品早餐,從開始動勺子開始,她動作就沒怎麼停下來過,甚至沒有再說一句話,也沒有再抬頭看他一眼。

  就那樣,坐在那裡,很專注地咀嚼。

  碗裡的小餛飩已經吃完了,樓阮放下勺子,還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湯。

  謝宴禮拿著手機,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不枉他早上起來搜了一小時教程,又按照教程自己認真練習了幾遍,承包了今早來送花瓶的工作人員的早餐。

  他低下頭,這才有心思和白燁說話。

  謝宴禮手指微動,先給樓阮點了個贊,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回復白燁:

  【做飯而已,你也可以給你太太做】

  白燁直接秒回:【呦呦呦呦呦!你也可以給你太太做~我早起是要畫畫的好吧!】

  謝宴禮:【哦?你有早上了?去畫吧,我要和我太太出門了】

  白燁:【大哥,我還沒睡呢?】

  謝宴禮:【調整一下作息,男人太懶會沒人要】

  白燁:【你老婆呢!讓你老婆來和我說話!我們搞藝術的熬個通宵怎麼了!你不懂我,讓你老婆來!】

  謝宴禮:「……」

  他合上眼睛,手機驀地熄了屏。

  坐在對面的樓阮已經吃完了,她把東西全都吃了,沒剩下一點。

  樓阮眼睛亮亮的,誇獎毫不吝嗇,「謝宴禮,你做飯真好吃!」

  謝宴禮笑:「半成品,是李阿姨做得好,不是我做得好。」

  樓阮重重搖頭:「不是,我做肯定就沒你做得好,小餛飩的湯底就很鮮很好喝,煎包也煎得正正好!」

  「反正就是哪裡都好。」

  「謝宴禮,你太厲害了。」

  第100章 軍師,她需要軍師!

  她說得格外真誠,說話的時候眼底波光流轉,宛若初春山澗中的流水。

  那雙眼睛裡好像只有他。

  呼吸短暫地凝滯了幾秒,謝宴禮聽到自己說,「夫人喜歡就好。」

  這樣的時刻少有,他分外珍惜。

  謝宴禮朝著她看去。

  樓阮再次彎起唇角,她看著他,眼底漾著熠熠輝光,淺櫻色的唇彎著完美的弧度,像含了蜜糖。

  多看一眼都能讓人沉溺其中。

  謝宴禮閉上眼睛,薄唇輕輕抿了起來。

  結婚,住在一起,似乎更考驗人…

  -

  樓阮坐在盤旋的直升機上,垂眼俯瞰整個京江。

  天邊有淡橘色的光輝從雲層里透出,一輪紅日從城市另一端緩緩升起,光芒破土而出。

  整個京江盡收眼底。

  她還是第一次從這個視角看京江。

  直升機很吵,樓阮戴上了耳機,在她愣愣看著外面的時候,耳機里傳來謝宴禮的聲音,他聲音很低,帶著淺笑:

  「太陽出來了。」

  耳機里傳來的聲音有些不真切。

  他們剛剛上來的時候太陽還沒出來,江上還有薄霧,坐在上空看著太陽一點點上升,天空一點點變亮的感覺,真的很微妙。

  樓阮轉過頭去看身邊的人,他坐在駕駛座上,頭戴式耳機微微遮住了些臉頰。

  他身後是大片大片的雲層和城市。

  陽光穿過薄霧落在他線條流暢的臉上,謝宴禮挑眉看過來,彎了彎唇角,「我們去轉一圈?」

  樓阮看著他的臉,很輕很輕地點了頭。

  天邊的圓日越來越紅,越來越亮。

  京江上空,黑色的直升機越過初晨的薄霧,也越過了整條京江。

  -

  下來的時候,謝宴禮站在下面朝著樓阮伸出了手。

  樓阮垂著眼睛,把手搭了上去,被牽著下來了。

  她動作格外自然,沒有絲毫扭捏和抗拒。

  見她平穩地站好後,謝宴禮才收回手,垂著眼睛問道,「好玩嗎?」

  樓阮剛想說好玩,就聽到對方又含笑補了一句:

  「看我上天,好玩嗎?」

  樓阮驀地抬起頭。

  謝宴禮唇角微揚,黑眸中帶著不明的意味。

  樓阮:「……」

  她說昨天晚上想來想去沒想到為什麼他們要來坐直升機,原來是……上天。

  因為她說想看,所以就帶她來坐直升機嗎?

  她心情瞬間變得微妙起來,昨天熬了夜,白天又睡得少,晚上又被謝宴禮蠱惑,睡覺的時候腦子混混沌沌胡思亂想,根本沒想到這個。

  從直升機上下來的興奮心情忽然被沖淡了不少,她抬起眼睛,再次看向了謝宴禮。

  謝宴禮唇角的笑微微頓住,「……怎麼?」

  樓阮神色有些古怪地開口,「好玩。」

  謝宴禮:「……」

  總覺得她語氣有點怪。

  頓了兩秒,樓阮的聲音再次響起,「坐直升機好玩,看你上天,也挺好玩。」

  她小臉微微繃著,表情有些嚴肅,像在思索什麼重要的事。

  謝宴禮:「……喜歡的話,我們以後可以經常坐直升機。」

  「下次可以不去京江了,去別的地方。」

  他提議道。

  樓阮抿起唇,重重點了點頭,「好。」

  頭好癢,好像要長腦子了……

  她需要回去和她的軍師們好好商議一下……

  他們停在了京江另一頭的停機坪。

  唐叔安排的車已經抵達。

  銀色邁巴赫停在門口,謝宴禮微微抬手,擋住了車門上方的位置,回頭看向了樓阮。

  樓阮腦子暈暈噔噔地爬上車,坐在了裡面。

  謝宴禮隨後上來,坐在了她身邊。

  他身上乾淨的松木淡香襲來,樓阮身子微微直了直,轉過頭看他,欲言又止。

  謝宴禮黑眸掃過,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怎麼了,要說什麼?」

  樓阮抬著乾淨的小臉問,「你今天不上班嗎?」

  軍師,她需要軍師!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軍師!

  謝宴禮懶洋洋地靠在那兒,歪頭看著她道,「哦,今天沒什麼事,可以不用去那麼早。」

  「先送你回家再去公司也來得及。」

  樓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質疑,但並沒有把質疑說出口。

  她坐在車窗邊輕輕點了點頭,很緩慢很緩慢地拿出了手機。

  那個貼子裡危險的東西實在太多,她怕謝宴禮看到,沒敢直接進去,而是拿著手機先刷起了早間新聞。

  刷著刷著,她看著屏幕上的字動作微微一頓。

  周氏,換人了?

  謝宴禮像察覺到了似的,轉頭看了一眼,目光正好落在了她手機屏幕上的周氏總裁變更的新聞上。

  在他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的時候,樓阮看著手機屏幕上,「周氏換人了誒。」

  「……嗯。」

  「清梨姐很有能力。」樓阮往下翻了翻,新聞里還附了周清梨的照片,「她應該可以管理好周氏。」

  周清梨是英國皇家女子學院畢業的,學了金融和商業管理雙學位,在周氏實習的時候就得到了集團上下的好評。

  美貌只是她最微不足道的優點。

  「你和她很熟?」謝宴禮忽然問。

  「不熟。」樓阮從那條新聞中退出來,認真思索了一下,轉頭說道,「以前見過一兩次。」

  謝宴禮看著她,過了好幾秒,才很輕很輕地點頭,「嗯。」

  樓阮沉默了一下,有點不知道說什麼。

  但她可以察覺到了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

  那道目光一直落在身上,是沉壓壓的情緒。

  和早上那種,有點不太一樣。

  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她緩緩抬頭看他。

  謝宴禮沒有收回目光,他垂著眼睛,見她看過來,很輕很輕地彎起唇角,對她露一個淺笑:

  「已經辭職了,就不要關心前東家了。」

  「華躍也有很多事情值得關注,作為老闆娘,夫人都不看看華躍的新聞。」

  語調懶懶散散,染著低低的淺笑。

  但聽著……

  車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謝宴禮目光幽深而平靜,看起來和往常一樣,沒什麼特殊的情緒。

  樓阮定定看著他,頓了兩秒才說:「……我也得刷到啊,我平時都刷不到華躍的新聞。」

  她抿起唇,在謝宴禮說話的下一秒,重新拿起手機,「行,我現在看,刷不到我就搜,可以了吧?」

  第101章 生病了嗎?

  樓阮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寫了八百字小作文和軍師們講昨天和今天的事情。

  事事巨細,沒有錯過一點細節。

  連她在車上講起周氏的事情都寫了。

  當然,沒有指名道姓寫「周氏」,只寫了她在車上刷到了以前喜歡的人的公司的新聞。

  回復來的很快:

  【?朋友圈截圖發出來姐妹們品鑑品鑑】

  【你一說前任他就情緒不對了?這還不是喜歡你!?】

  【我擦,直升機看日出?你說想看他上天,他就帶你坐直升機看日出,還說公司沒什麼事?他在胡言亂語什麼啊?他編的這鬼話他自己相信嗎?】

  【他絕對也喜歡你!!上,快上!】

  ……

  樓阮找來了朋友圈截圖,稍稍打了碼。

  她截圖剛發出去,還沒來得及給軍師們講解細節,她們就一窩蜂湧了上來。

  【???】

  【???他這個語氣,是為了糊弄家裡長輩?真的假的,我不信】

  【這語氣,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他這個朋友圈,這語氣,這是為了糊弄家裡長輩?他騙你可以,可別想騙姐妹們!】

  ……

  樓阮一路刷下來,全都在讓她快上。

  樓阮:「……」

  她默默發出一條評論:【怎麼上……直接表白?】

  她往後躺了躺,整個人都陷進了沙發里,抬頭看向了天花板。

  直接表白好像,不太好。

  她剛從周氏離職,十天都沒有。

  她和周越添的事情沸沸揚揚的,就算謝宴禮不是個八卦的人,他以前不知道,以後萬一有人告訴他呢?

  那個時候,他會不會多想。

  會不會覺得,她靠近他,只是為了治上一段單戀里的傷?

  會不會覺得,她心都沒騰乾淨就隨便招惹他。

  會不會因此覺得,她不好,不認真……

  樓阮靠在那裡,想著想著又笑,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沒準謝宴禮根本沒想那麼多,他只是教養好,只是因為擁有良好的教養,所以會好好對待娶進門的妻子。

  在車上提起周氏時的那點微妙的氛圍,也只是因為他累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她重新拿起了手機。

  評論越來越多了,說什麼的都有,各種不一樣的思路開始延展。

  【表白!這不表白還等什麼啊?】

  【別表白,女孩子不要表白,你放個鉤子,讓他明白你的意思就好】

  【別表白,可以試探,你先……】

  -

  評論區不表白的還是占了多數。

  樓阮低頭看著大家的屏幕,目光放在了讓她試探的那幾條上。

  試探組講的……趨於成人化。

  也挺考驗演技。

  但是試探組這個劇情她怎麼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喝酒,穿性感睡衣,和林小娘一樣在他懷裡躺倒】

  樓阮:「……」

  上次,她好像就是喝了酒,撲了人。

  然後一夜過去,無事發生。

  哦,好像也不是無事發生。

  她咬了人,也親了人,最後結了婚。

  想到這裡,樓阮又重新在主樓編輯了一下內容,講了一下他們結婚的過程。

  她刷新了一下,不管是試探組還是表白組都有些沉默。

  【……一夜過去無事發生,怎會如此】

  【我有一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滿朝大員竟無一人敢言!】

  【都不說是吧,那我來說!他是不是不行?】

  ……

  樓阮:「……」

  上次,她喝得有點……

  她沉了口氣,努力回想了一下……

  回想不起來。

  想了半晌,她合了合眼,伸手摸了一把已經變得滾燙的臉,她在想什麼!

  樓阮起身打開了窗戶,站在床邊吹了吹風,繼續翻評論。

  【也不一定是不行,有可能就是正人君子】

  【再試一次,那次不是婚前嗎,那次不是不熟嗎,再試一次!】

  【樓主,再探再報!】

  【買酒!買性感睡衣!再探再報!】

  【這次別喝太多,微醺就行!注意觀察!快去!】

  ……

  樓阮默默關上了帖子,雙手捂住臉,歪著身子躺倒了。

  重新爬起來後,她拿起手機,緩緩打開了橙色軟體,在搜索欄搜索了以前從沒有搜過的物品。

  【性感睡衣】

  商品嘩啦啦展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扔了手機。

  扔了幾秒,又紅著臉撿了回來。

  樓阮垂著眼睛,看著手機屏幕挑挑揀揀。

  最後選了十來件睡衣。

  長的短的都有,大多是比較正常的。

  看起來沒有那麼……

  她合了合眼,面無表情地扣上了手機。

  她在幹什麼!

  怎麼還真買了!

  表白擔心被誤會,穿性感睡衣試探就不怕被誤會了嗎!

  樓阮合了合眼,心裡九十九個樓阮說這樣不好不好,給自己多點時間,循序漸進。

  但有一個樓阮在說,性感睡衣也是睡衣,穿性感睡衣在家喝點小酒完全合理。

  完全合理!

  樓阮扔下手機,挪到了桌邊。

  外面天氣很好,有點小風。

  但樓阮的心情完全沒有天氣那麼平和。

  她現在看天邊的雲都像謝宴禮。

  盯著天邊那朵雲看了幾秒後,樓阮慢慢低下頭,腦袋在桌上緩緩砸了幾下。

  咚咚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聽著自己額頭撞擊桌子的聲音,完全沒有平和下來。

  碰了大概十下以後,樓阮站了起來,跑回去把手機拿了過來,面無表情地打開橙色軟體,在搜索欄搜索了她最喜歡的酒品的名字,然後點擊了購買。

  也就買了個十來瓶吧。

  她確實喜歡喝酒啊。

  她確實是個酒鬼啊。

  -

  下午,謝宴禮回了家。

  他今天依舊帶了花回來。

  打開門的瞬間,他就看到了樓阮。

  她靠在沙發邊上看著手機屏幕,表情格外嚴肅。

  在辦正事?

  看文獻?

  謝宴禮輕輕關上門,那邊的人聽到聲響,像受了驚嚇似的,猛地扣住手機抬頭看了過來。

  謝宴禮:「……怎麼了?」

  樓阮按了按手機,隨手把手機放到了沙發上,她站了起來,臉好像有些紅,看著他說道,「你回來啦,今天上班累不累,這是什麼花,好漂亮啊……」

  謝宴禮抱懷中那束玫瑰,表情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這,不就是玫瑰嗎?」

  玫瑰都認不出了?

  樓阮定定站在那裡,看著朝著她走來的謝宴禮,想到了某些評論,目光不經意掃過一個地方,臉更紅了,好像煮熟的蝦。

  謝宴禮走到她面前,忍不住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生病了嗎?」

  第102章 謝宴禮,我可以在家喝酒嗎

  謝宴禮就站在面前,一呼一吸都清晰可聞。

  他微涼的手指落在她額間,探過以後就收回了手,「體溫正常。」

  樓阮抬著眼睛,眼睫莫名有些濕漉漉的。

  謝宴禮垂著眼睛,指節莫名地一頓。

  目光落在她臉頰清淺的水紅上,心底忽然有些發癢。

  謝宴禮幾乎立刻轉了頭,像是隨口一問,「剛在看什麼?」

  樓阮伸手接過他懷中的粉色玫瑰,像是想了一下才說道,「看酒。」

  謝宴禮驀地看向她。

  她上一次喝了酒時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樓阮抱著花抬頭看他,眸里映著微光,那張仰著的小臉和懷中的花一樣嬌艷,「謝宴禮,我可以在家裡喝酒嗎,我剛買了一點點。」

  她滿眼期待地抬著眼睛,還抬起一小截粉白的手指比劃了一下:

  「一點點~」

  謝宴禮視線落在她臉上,喉結不動聲色地滾動了一下,「可以。」

  頓了兩秒,他又輕聲說,「別喝太多。」

  樓阮像得到了允許的小孩,快快樂樂轉了身,「好哦!」

  謝宴禮:「……」

  其實,很想問問她酒量怎麼樣,具體能喝多少。

  算了,她應該心裡有數。

  那天只是聽了不太好聽的,傷心,所以才多喝了點。

  他不動聲色走進來,眼睫半斂,聲線平靜道,「想喝什麼可以找唐叔,他會替你找來。」

  樓阮低嗅懷中的花,「好~」

  -

  樓阮已經買了不少,就沒和唐叔說要什麼酒,但第二天唐叔還是派人送了不少過來。

  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巨大的酒櫃和兩棵山茶花。

  兩棵紅色山茶花樹都是二十年樹齡,從春城遠道而來,一路被園丁花匠細心呵護,每顆花樹都和杯口一樣粗,紅色的花球掛滿了枝頭。

  樓阮看著正在院子裡忙活的園丁花匠,輕聲問道,「山茶怎麼運到這裡來了,不是說要種在京江別墅那邊嗎?」

  她身旁穿著黑西裝的小洪低頭解釋道,「那邊也有,已經送過去了,但先生說那邊暫時不能住進去,就讓給這邊也種上了。」

  樓阮站在窗邊看著院子裡的山茶樹,手指輕輕落在了窗上。

  他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院子其實不大,她搬進來之前,院子和裡面也是一樣的風格,都很簡約。

  中間一條小石子路,兩側是簡單的青草地和夜燈。

  現在因為要種山茶,兩側的簡約現代風夜燈都被拆了。

  兩棵二十年樹齡的花樹被種在兩側,瞬間盛滿了整個院子。

  樓阮站在那兒看著他們把花樹種好,又重新裝上了新的燈飾以後才轉了身。

  此時,裡面的酒櫃也被裝好了。

  戴著白色手套的工作人員正在將木箱中的酒拿出來,一一擺上酒櫃。

  樓阮看了一眼,驀地頓住了步子。

  1945年的法國黑皮諾,1992年份的赤霞珠……

  最便宜的大約是剛剛被拿起來放下的雷司令。

  她本來以為這些酒就夠了,沒想到還有別的。

  葡萄酒放完了還有米酒、伏特加、威士忌、白蘭地、白酒和啤酒……

  樓阮眼睛都快看花了。

  她面前來來回回的人終於有停下來的趨勢。

  戴著白色手套的人回過頭微微笑道,「也不知道夫人喜歡什麼種類的酒,就各樣都準備了一些,希望夫人喜歡。」

  樓阮看著他們身後快要被擺得滿滿當當的酒櫃,「……太費心了,辛苦你們了。」

  「夫人說的哪裡的話。」

  樓阮以為這就完了,沒想到還有。

  他們又搬來了箱子,將大小不一風格不同的酒杯擺在了酒柜上。

  「酒杯也按照謝總的意思準備了一些,希望夫人喜歡。」

  -

  他們離開以後,家裡徹底徹底安靜了下來。

  樓阮坐在客廳里,歪頭看了會兒那個被擺得滿滿當當的酒櫃,過了會兒,她又跑去窗邊看外面的山茶花樹。

  儘管園丁花匠已經非常小心,但到底是長途跋涉運過來的,綠色的草地上落下了幾朵紅色的花。

  山茶花並非一片片飄落,而是整朵一起落下來。

  樓阮站在窗邊看了會兒,又跑上樓拿了新到的顏料和畫板,自己搬了椅子坐在外面畫了起來。

  她畫花的時候,有幾朵花咕嚕嚕滾了下來,落在了綠色的草地上。

  樓阮抬眼看了看,又低下頭慢慢地畫著線稿。

  畫著畫著,紙上的山茶枝葉間就多了個人。

  他輪廓流暢修長,被山茶花枝葉包圍——

  -

  幾天後,京北下起了大雨。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隱隱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樓阮換了件珍珠白色的真絲睡衣,坐在客廳開了瓶葡萄酒。

  雖然現在只是下午四點多,但因為下雨,天陰沉沉的,好像已經黑了。

  沙發邊上的簡約落地燈被打開,樓阮調成了暖黃色的光。

  她打開電視,隨便找了一部國外的電影。

  電影片頭的歌聲響起,樓阮抬起手上的高腳杯,看著屏幕輕飲。

  -

  華躍科技。

  謝宴禮走出會議室,抬手看了一眼腕錶。

  京北時間下午五點五十分。

  他又看了一眼手機。

  給樓阮的最後一條消息是會議前發的,問她今天想吃什麼。

  四十分鐘的小會開完了,她還是沒有回覆。

  謝宴禮垂著眼睛,輕輕蹙了眉。

  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問她想吃點什么小零食,她都會回復的。

  會不會是,她怕打雷?

  好像,有的女孩子會怕打雷。

  小高跟在謝宴禮身後,還在低頭說著工作,「您明天上午要見合作方,見完合作方後有個小會,中午要……」

  謝宴禮沉默著把手機裝回去,耐心聽小高說完以後才轉過身說,「今天下雨。」

  「……嗯?是的,今天雨很大。」小高抱著行程表抬起頭,他往外看了一眼,看著落地窗外的烏雲和閃電,又補充了一句,「打雷閃電,好久沒下這麼大雨了。」

  謝宴禮站在走廊上,頭頂色溫偏冷的燈光落在他昳麗又疏離的臉上,領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拉鬆了些,但卻一點不顯蓬亂,他語氣泰然自若:

  「天氣不好,提前下班吧。」

  第103章 謝宴禮,你低頭

  雖然急著回家,但謝宴禮還是在公司附近的花店前停了車。

  骨節分明的手指撐著雨傘,漫天大雨落在地上,他精緻的眉眼仿佛都染上了雨水的濕意。

  這個天氣,除了他以外,沒人來買花。

  謝宴禮出來得很快。

  他把花放在副駕駛上,手指落在了方向盤上。

  因為下雨,今天的京北格外堵。

  謝宴禮透過刮雨器看著前面幾乎一動不動的車,緩緩擰眉,逐漸有些不耐起來。

  他很少有這樣不耐的時候。

  坐在車上等了幾分鐘,前面還是一動不動,謝宴禮終於忍不住拿起手機撥了電話。

  他聽著電話里的聲音安靜等著,直到聽到忙音。

  她沒接。

  謝宴禮沉了口氣,原本是想再打一個,但前車動了。

  他放下手機,隨著長長的車隊一起往前挪動,在一個岔路口拐進了商場停車場。

  謝宴禮把車停在了停車場,抱著花撐傘下了車。

  -

  四十分鐘後,謝宴禮回了家。

  院子裡的草地上落了一地的紅色山茶花。

  雨實在太大,謝宴禮身上濕了一大半。

  他拾階而上,掛著水珠的手指落在密碼鎖上,密碼還沒按完,那扇門便嘩地一下被打開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朝著他栽了下來。

  院子裡大雨傾盆,雨水落在山茶花樹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謝宴禮提著黑色的雨傘,傘尖上的水珠不斷往下滾落。

  原本正在按密碼的手下意識抬起來,攬住了朝著他栽下來的人,沒讓濕漉漉的雨傘碰到她。

  他臂彎很寬,輕而易舉就攬住了纖瘦的人。

  謝宴禮定定站在門口,漆黑的眼瞳微縮。

  他垂下眼睛,這才看清了她。

  她穿著一件珍珠白色的真絲吊帶裙,朝著他栽下來的時候,綢緞似的髮絲齊齊下落,露出了背後雪白肌膚。

  她雙手抱著他的胳膊,形狀好看的蝴蝶骨微起。

  身後嘩啦啦的雨聲和心跳聲重疊。

  謝宴禮有些僵硬地攬著她,大腦運轉都變得遲鈍了起來。

  直到抱著他胳膊的人抬起手,雪白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像小動物似地嗚咽:

  「謝宴禮……冷……」

  她嗓音綿軟,帶著隱隱的醉意,攪得人心神蕩漾。

  這語調謝宴禮再熟悉不過。

  那天她就是這樣的語調……

  胸膛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驟然的驚愕瞬間被拋之腦後。

  一向從容不迫的人忽然變得手忙腳亂起來,他像有些不敢碰她似的,遲疑了幾秒才小心翼翼攬住她的腰,把人抱進屋子。

  樓阮在屋子裡站定後,謝宴禮猛地關上身後的門,大雨和冷風被關在了身後。

  滴著水的雨傘和懷中嬌艷的花被一起放在了手邊的白色鞋柜上。

  在他放東西期間,樓阮另一隻手也勾了上來,整個人軟軟地靠在了他懷裡。

  他身上濕了一大半,那條薄薄的真絲睡衣很快被洇濕。

  酒香味道將他縈繞。

  「……你喝酒了?」

  他試圖把懷中的人拉開。

  但那兩條雪白的手臂觸感細膩柔滑。

  每一次觸碰,都是對他最極致的挑戰。

  樓阮圈著他的脖子,微微抬起了頭,那雙眼睛霧蒙蒙的,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她盯著他看了幾秒,朝著他綻開唇角,眼中帶著瀲灩的碎光,嬉笑著湊近,像是有什麼秘密要告訴他似的,「喝了……一點點哦……」

  溫軟的氣息和葡萄酒的香味交疊在一起,落在了他下巴上。

  神經末梢開始被不知名的熱意灼燒。

  謝宴禮合上眼睛,雪白的喉結輕滾。

  過了幾秒才重新睜開眼睛,他垂著眼睛看她,嗓音低下來,柔和得像是要化掉,「軟軟,先鬆開好不好?」

  「我身上都被雨淋濕了,你不冷嗎?」

  樓阮抱著他的脖子抬起頭,眼睫眨了眨,抬著眼睛認認真真看了他幾秒,又重新低下了頭。

  那雙雪白的手臂緩緩落下來,慢慢地、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腦袋也貼在了他懷中。

  她甚至還在他懷中蹭了蹭,「……不要。」

  謝宴禮垂下眼睛,她身上的真絲睡衣因為她的動作移開,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膚。

  他驀地抬了頭,不再試圖和醉鬼講道理,也不管自己身上是不是濕的,直接環腰把人抱了起來,想帶她上樓。

  但樓阮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仰頭看他,小聲喊道,「謝宴禮。」

  謝宴禮並不低頭看她,抱著人就準備往樓里那邊走,隨口應付她,「嗯。」

  樓阮緊緊環著他的腰,像小動物似的抬著亮晶晶的眼睛看他,聲音被酒氣染得更嬌,甜軟得誘人,「你低頭。」

  謝宴禮沒有低頭。

  她好像有些不高興似的,腦袋往他懷中頂了頂,像無理取鬧,「你低頭,你低頭嘛!」

  謝宴禮已經踩上了第一級台階,他沉了口氣,熟視無睹。

  上去就好了,只要抱著她上去,把人裹進被子,關起來就好了。

  只要上去就好了。

  可計劃終究只是計劃。

  懷中的人忽然委屈起來,好像要哭了似的,「……你為什麼、不低頭啊……」

  「你不低頭,」她聲音小小的,像在嗚咽,「不低頭就不喜歡你了。」

  踩在台階上的人動作一頓,終於垂下眼睛,朝著她低了頭。

  他儘量克制自己不去看不該看的,可只看那張臉,也會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好像不堪一擊。

  她抱著他,看起來格外委屈,好像是真的流了兩滴眼淚,眼尾都泛起了紅。

  謝宴禮垂著眼睛看她,啞聲道,「低頭幹什麼?」

  樓阮抬著眼睛,目光落在他飽滿的喉結上。

  那裡正在輕輕地滾動。

  她光著腳,踩在他被雨水打濕的鞋子上,仰頭咬上他的喉結。

  雪白的手指抓住了他的領帶,輕咬一口後還安撫似地親了親。

  她抬著眼,酒香味道落在他喉結上,手指也摸了上去,指腹輕輕蹭過飽滿的喉結,像有些迷戀似地抬著頭,「喜歡它…」

  「好喜歡它。」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姿勢,胸腔深深起伏。

  罪魁禍首還沒有停下,仰著頭繼續說道,「你不低頭,親不到它。」

  第104章 所以是故意占我便宜

  謝宴禮僵了一下,比起喉結處的異樣,她說的話頃刻間就瓦解了他的理智。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她臉上染上了薄紅。

  那張臉微微仰著,目光仍然落在他輕滾的喉結上。

  謝宴禮合了合眼,比上次還要折磨。

  她還在他懷中。

  異樣感拉扯著理智。

  她喝多了。

  不能這樣。

  謝宴禮重新睜開眼睛,冷白的手背上已經青筋浮起,他手指落在她腰間,語氣冷靜克制,但聲音卻徹底啞了,「你喝多了。」

  「我帶你上去……」

  懷中的人伸出雙手,粉白的手指蹭過他的下顎,捧住了他的臉,輕吮了一下他的下唇。

  謝宴禮額角青筋跳了一下。

  柔軟的觸感讓他有些心顫,攬著她細腰的手指關節微微泛起了不正常的白。

  他垂著眼睛,雪白的肌理就在眼前。

  如果她沒醉,一定能聽到他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他想。

  懷裡的人似乎不滿於這一點,她捧著他的臉,順著他菲薄的唇,把濃郁的酒香味分享給了他。

  客廳里的電視還沒關。

  電影似乎已經到了謝幕的時候,片尾曲中,西班牙少女的歌聲在周圍響起,和細微水聲交疊。

  謝宴禮攬著她站在台階上,覺得自己快瘋了。

  電影的片尾曲結束,樓阮終於鬆開了他。

  她像是累了似的,腦袋微微低了下去,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卷翹纖長的眼睫垂了下去,困怏怏地就要睡過去。

  謝宴禮沉了口氣,在台階上站了兩秒才垂下眼睛,伸手扳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

  他手掌都是燙的。

  滾燙的虎口卡著她的下巴,吞噬她口中的酒香,直到她發出小聲的鼻音,呼吸全部被掠奪。

  屋外的大雨和雷聲掩不住水聲。

  謝宴禮終於放開她,伸手捂住她的唇,不再低頭看她,把人抱了上去。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妄念會越來越重。

  剛剛那幾分鐘,就當是他趁人之危。

  -

  外面還在下雨。

  樓阮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鐘。

  她有點頭疼。

  昨天沒控制住,喝多了點。

  不過她還是有一絲清醒的!

  她拉了拉被子,白軟的臉埋了進去。

  隨手丟在床頭的手機被她抹了過來,因為晚上沒充電,剩餘電量僅剩百分之七了。

  她伸出手臂,慌慌張張插上充電線,這才慢吞吞打開了帖子。

  昨天喝酒之前,她和軍師們報備了的。

  她們果然在等消息。

  【樓主呢,樓主呢!一夜過去了人呢,人呢!】

  【樓主:勿cue,在doi】

  【在忙jpg.】

  ……

  樓阮一路翻下來,把最新評論看完後才開始默默回覆:

  【。】

  她剛回了個點,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有人秒回:

  【doi了嗎!】

  【戰況如何!?】

  樓阮腦袋埋在被子裡,臉頰越來越紅,打字:

  【沒有】

  軍師:

  【?他不行?要不還是離婚吧】

  【……不行的話,長得再帥也不行,要不還是換一個吧】

  樓阮連忙回復道:【雖然沒有……但是我感受到了……有點,驚人】

  她回復完以後立馬扔了手機。

  一張要滴血的臉埋進了枕頭裡,雙手也捂上了臉。

  上樓的時候,感受尤其明顯。

  雖然她那個時候不怎麼清醒……

  她在被子裡埋了會兒,又把手機摸了回來,多了很多回覆:

  【???有多驚人,你展開講講?】

  【其實可以,要是喝多了糊裡糊塗就上,這男的算得了好人嗎】

  【展開講講!!我有個朋友想聽!!】

  【好的,現在可以看看我的收藏夾了,預備著吧:)】

  ……

  樓阮躺在那兒和大家聊了會兒天,覺得頭都沒那麼疼了。

  就是有點餓。

  她掀開被子,身上的真絲睡衣洇上了水痕。

  她又打開衣櫃,換了條同樣材質的水綠色裙子,洗漱,開門,下樓。

  原本是想元氣滿滿吃個早餐的,但眼睛一掃就看到了靠在沙發邊上的人。

  樓阮瞬間僵住:「?」

  都這個點了,他怎麼還在家裡,不去上班的嗎?

  謝宴禮穿這件白色圓領衛衣,手肘落在膝上,如同藝術品一樣的修長手指握著黑色的遊戲手柄,正抬頭看著電視屏幕。

  他緩緩轉了頭,逆著光看她,語氣和平常沒什麼不同,「醒了。」

  樓阮:「……嗯。」

  他這個態度,就好像昨天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謝宴禮又重新轉了頭,看向了電視屏幕,漂亮的手指在手柄上按動。

  樓阮慢吞吞走過去,水綠色的真絲裙擺在雪白的小腿間輕晃。

  她看著謝宴禮的側臉,有些試探性地問,「……你今天不去上班嗎?」

  坐在那裡的人放下了手柄,抬起眼睛看她。

  那雙黑漆漆的眸子落在她臉上,似笑非笑,「今天周六。」

  樓阮:「……哦。」

  謝宴禮仍然沒有挪開眼,他看著她越過他,往廚房走,緩緩靠了下去,露出凸起的喉結,「夫人。」

  樓阮回頭看他,頓時就被他纖長的脖頸和飽滿的喉結吸引,目光掠過喉結。

  沒留下什麼痕跡,可以的。

  她雖然喝多了點,被酒精驅使著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但還是有那麼些理智在的。

  「怎麼了。」

  謝宴禮定定看著她,很輕很輕地挑了挑眉,等到她有些不自然地挪開目光,才莞爾道,「以後少喝酒。」

  樓阮:「……喝了一點而已。」

  謝宴禮抬起眼睛,目光落在了電視機前的空酒瓶上,「酒瓶就在茶几上,我看得到。」

  「還有一瓶喝了一半,我給你收起來了。」

  樓阮抿了抿唇,小聲道,「也就兩瓶半。」

  「但你喝多了,」謝宴禮語氣平靜地陳述事實,不等樓阮說話,他就站了起來,「李姨給你煮了醒酒湯,你還想吃點什麼?」

  他越過她,身上帶著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樓阮心安理得地後退,沒有要和他爭奪廚房的意思,嘴巴比腦子快,「我沒喝多……」

  「沒喝多?」那人似乎不信,他走進廚房,低笑了聲,回過頭來看她,「所以是故意占我便宜?」

  第105章 這是夫人的賠罪方式?

  樓阮站在外面,耳尖唰地紅了一下。

  謝宴禮站在廚房裡,和她只隔著幾步,他抬起手蹭了一下自己的喉結,「確實很喜歡這裡?」

  雖然是逆著光,但她的目光還是不受控制地隨著他的手移動,落在了他指腹剛剛蹭過的地方。

  謝宴禮站在廚房裡,抬起手「啪」地一聲打開了廚房的頂燈,冷白色的光芒落下來,她看得更清晰了些。

  樓阮心跳快了不少,但面上卻很冷靜,她聲音大了些,好像很理直氣壯似的,「對,確實很喜歡!」

  謝宴禮動作一頓,眸色好像深了些。

  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樣看著,她有些莫名的心虛,她低下頭,小小聲道,「那就是很好看嘛。」

  有點不敢抬頭看廚房裡的人。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動作站在那裡,眸色深湛。

  修長的掌心頓時起了層薄汗。

  他看著她,若有所思地問,「昨天晚上,你都記得?」

  樓阮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開始臉紅,她誠實道,「倒也不是全都記得。」

  「哦?」謝宴禮轉過身,像是不經意似的,隨口問道,「那夫人說說,都記得什麼。」

  樓阮驀地抬起頭,看著謝宴禮的背影睜大眼睛,他在說什麼?

  還要說都記得什麼?

  上次也沒這個流程啊。

  喝多了以後還要考試?

  他想聽什麼,她對他投懷送抱,獻上親吻?

  怎麼這麼變態,還要人親口說!

  謝宴禮站在廚房,替她加熱醒酒湯,從頭至尾沒有回頭。

  半晌,他才聽到身後的人小聲說:

  「就,和上次一樣?」

  謝宴禮看著面前滋滋的火苗,黑眸深湛。

  上一次的晚禮服,是多層,分量很足。

  而她昨天穿的那件睡衣,薄如蟬翼,領口也開得大,她隨便掙扎一下就會移位。

  他不僅能感受到她的體溫,還能——

  謝宴禮驀地合上眼睛,雙手撐在大理石的桌面上,終於回頭看她,微妙的啞藏在嗓音里,「比上次過分。」

  樓阮呆若木雞,比上次過分嗎?

  可是她昨天晚上動作明明很輕。

  喝了酒以後容易衝動,會把比平時更大膽。

  酒精的驅使她,很想咬,但一想到會咬出痕跡,已經很克制了呀!

  他喉結……

  今天看著也沒什麼事啊,至少是沒有留痕跡的。

  怎麼就比上次過分了呢!

  「……那,那我請你吃飯,給你賠罪。」樓阮想也沒想就說道。

  反正吃飯,她是不虧的!

  謝宴禮喉結滾動,「領帶也被你扯壞了。」

  樓阮:「?」

  她這麼大勁兒嗎?領帶能給他扯壞?

  不會吧。

  只是兩秒的功夫,她抬起頭,大氣道,「賠你,我賠你一條!」

  不就是一條領帶!

  她還是有點積蓄的。

  謝宴禮靠在那兒,眼尾微微挑起,「一條?」

  樓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依舊大氣,「十條,給你買!」

  生意人不做虧本的買賣。

  謝宴禮也是生意人。

  沒關係,她明白!

  謝宴禮像滿意了似的,微微頷首,轉了身,「坐著吧,醒酒湯馬上就好。」

  -

  京北,京江購物中心。

  樓阮是實打實的網購狂魔,她幾乎不逛商場。

  她走在謝宴禮身邊,左看看右看看,莫名有些興奮。

  原來逛街是這種感覺。

  原來逛街有人陪著是這種感覺。

  她看到一家西裝店,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拉住了身旁的人的手腕:

  「這家。」

  謝宴禮垂下眼睛,看向了被她拉著的手腕,遲遲沒有收回目光。

  樓阮拉著他走了進去,導購很熱情地迎了上來。

  他在一旁坐了下來,看著樓阮和對方溝通。

  她眼眸微微彎著,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嗓音輕盈而甜軟。

  「啊,色系,我也不知道我先生喜歡什麼色系……」

  她好像被問住了,轉過頭來看他,「謝宴禮,你喜歡什麼色系的?我看你之前的好像都是黑色的,要不要試試別的顏色?」

  謝宴禮坐在那裡,狹長瀲灩的黑眸中閃過茫然的恍惚。

  【我先生。】

  這幾個字像是有生命似的,他的心也跟著這三個字一起鼓動。

  「謝宴禮?」見他不回答,樓阮又喊了聲。

  謝宴禮抬起頭,黑眸中泛著微妙的漣漪,他站起來,在店內導購小姐的目光中走向她,在她身旁站定,「好。」

  他從不逛商場。

  就是以前陪談女士或者謝星沉來商場,也都請包場清空,由模特為他們展示商品。

  其餘大多數時間,唐叔都會派人把服飾送進家裡。

  導購小姐已經在幾分鐘之內分清了這個家誰做主,她動作熟練地走到樓阮身側,為她介紹本季新品。

  樓阮好像興致很高,一直歪著頭和對方聊天。

  謝宴禮默默跟在她身旁,直到她從一排領帶中選中了一條格紋領帶。

  她回頭看向他,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那雙眼眸微微彎著,明亮乾淨,「這條喜不喜歡?」

  謝宴禮忽然想起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這雙眼睛流過眼淚。

  她笑的時候好看,哭的時候也好看。

  今天很好看,每天都很好看。

  他垂眸看向她手上那條領帶,聲線平平,「不知道,要試試。」

  樓阮抬起手,把領帶遞給他。

  謝宴禮垂眸看著,沒接。

  樓阮:「?」

  不是說要試試嗎,怎麼不動。

  終於,謝宴禮緩緩掀起眼睫,漆黑的瞳仁宛若平靜的湖泊,他看著她問道,「這就是夫人的賠罪方式?」

  樓阮:「……?」

  不然呢?

  一旁的導購小姐忍不住笑了一下,捂著嘴說道,「女士,您幫您先生系一下吧。」

  謝宴禮慢條斯理地抬起手,修長雙手落在他黑色的領帶上,垂眼把它摘了下來。

  樓阮:「……行。」

  原來是要她給他戴。

  也不問問她會不會戴。

  還好她以前看視頻學過,想著和……

  想著以後結婚了給未來的老公系。

  她走到他面前,謝宴禮輕輕低下了頭。

  復古的格紋領帶被套了上去,那人又直起了身子,樓阮抬起手,一邊給他系領帶一邊看他。

  謝宴禮長而密的黑睫微微垂著,目光落在她手指上。

  樓阮手指有些發燙,她忽然發現,這個視角看喉結非常清楚……

  微微凸起的冷白喉結就在眼前,正在隨著謝宴禮的動作細微地滾動。

  樓阮替他繫著領帶,一時間被美色吸引住了,直到上方悅耳的聲音落下來,帶著幾分懶散,「好看嗎?」

  第106章 好看

  樓阮抬著頭,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眸子。

  那張惑人奪目的眼睛微微低下來,緩緩放大。

  形狀漂亮的薄唇就在眼前,泛著淡淡的水光,漂亮又勾人。

  她雙手捏著復古的格紋領帶,目光被那灼灼的紅色吸引。

  樓阮輕輕吸了口氣,收回目光,垂著眼睛替他打好了領帶。

  這才收回纖細的皓腕,毫不吝嗇地誇獎道,「好看。」

  謝宴禮輕輕勾起唇角,轉身看向了身後的鏡子。

  為了選領帶,所以出門的時候,他特意按照樓阮的要求換了身西裝。

  由著名工匠手工剪裁的西裝做工精緻,胸前是雅致的竹子刺繡,熨帖昳麗。

  謝宴禮脫下西裝外套,認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目光落在那條領帶上,黑睫輕輕閃了下。

  系得很漂亮。

  是很標準的系法。

  應該是系過很多次。

  墨黑色的眸子垂落下去,定定鎖住胸前的領帶。

  他忍不住想,她也給他系過領帶嗎,系過多少次?

  給他系領帶的時候,是不是也離得很近,也會誇他的喉結好看……

  謝宴禮有些沒辦法控制思緒發散,只能由著它們如同失控的藤蔓肆意生長,直到身後的人走到他身邊,歪頭看著鏡子裡的他說道,「這條怎麼樣,你喜歡嗎?」

  他難得有些不好說話起來,「不喜歡。」

  「嗯?」樓阮愣了一下,「那再多試幾條。」

  她甚至還朝著謝宴禮抬了抬手,示意他低下頭來,要給他解下領帶。

  養尊處優的謝先生緩緩轉過身,單手挎著自己的西裝外套,朝著她低下頭來。

  樓阮抬起手,動作輕慢地給他摘下領帶,「這條太花了嗎?」

  他是只喜歡純色,不喜歡有花樣的嗎?

  謝宴禮垂著眼睛,「沒有。」

  樓阮低低「哦」了聲,那就是單純不喜歡這條。

  領帶被徹底摘下來後,樓阮身後的人才發出聲音。

  「樓阮?」

  樓阮回過頭去,正對上了周清梨的眼睛。

  周清梨穿著一身黑色套裝,同色系的細高跟,長髮捲成大卷披在腦後,身後……跟著拎了一大堆購物袋的程磊。

  程磊默默站在周清梨身後,看他們的目光有些複雜。

  看謝宴禮的目光尤其複雜。

  樓阮手上拿著了領帶,歪頭看了過來,「清梨姐。」

  程磊目光有些躲閃,但是前面的周清梨倒是大大方方的,高高興興打招呼道,「好久不見,和你老公一起逛街?」

  「你老公」三個字鑽進耳朵,讓樓阮變得遲鈍起來,她點點頭,「……嗯。」

  周清梨笑了一下,對著她身後的謝宴禮點了點頭,又說,「剛在外面看著像你,沒想到真是你。」

  「那你們接著逛吧,我就過來打個招呼。」

  樓阮拿著領帶點點頭,眼看著她帶著程磊一起離開。

  周清梨沒回頭,但心情看起來似乎不錯,高高興興走出了這家門店。

  倒是程磊,跟在她身後頻頻回頭。

  他每一次回頭,都能看到站在鏡子前的男人駐足看他,漆黑的瞳仁中帶著說不清的情緒。

  程磊替周清梨拎了一大堆東西,直到徹底看不到那家門店才回了頭。

  他心情有些複雜。

  剛開始聽說他們結婚,整個就是不可置信,覺得他們的婚姻是什麼交易。

  再後來,聽邵崢說了那顆古董戒指冠冕,再到知道謝宴禮以前……暗戀。

  到這裡他還以為是謝宴禮單方面喜歡樓阮,樓阮就算不喜歡周越添了也沒那麼快喜歡上他。

  但是剛剛……

  樓阮給他系領帶。

  兩人看起來那樣親昵…

  走在前面的周清梨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看他,「小程,我弟弟這幾天幹什麼呢?」

  程磊:「……」

  「你拎著這麼多東西辛苦了,把東西放下來歇會吧。」周清梨又笑,「他們看起來感情真好,樓阮還給謝宴禮系領帶……」

  「你們以前一塊逛過商場嗎?樓阮給我弟弟系過領帶嗎?」

  程磊:「……」

  沒有。

  沒一起逛過商場,就是一起回家,一起出差。

  系領帶當然也是沒有的。

  像系領帶這麼親密曖昧的事情,他們從沒做過。

  「不會沒有吧?」周清梨歪頭問道,「你不會不知道吧,那你要不問問我弟弟吧?」

  程磊怎麼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能如她所願,回答道:「……沒一起逛過商場,系領帶,也沒有過。」

  「哦,沒有啊~」周清梨若有所思地拿出了手機,在程磊面前找到了周越添的微信號,給他發語音,「弟弟呀,你這兩天怎麼樣?姐姐好擔心你。」

  「要不要出來和姐姐吃個飯呀?」

  細細的黑色高跟踩在商場光潔明亮的地板上,周清梨又發了最後一條語音,「我剛剛還看到樓阮和謝宴禮了呢,他們也在這邊逛街~」

  她說完就把手機丟進了自己的限量款包包里,背著手往前走,「小程。」

  程磊沉了口氣:「……周總。」

  周清梨看了一眼一旁的彩妝專櫃,語調平靜,「什麼該和他說,什麼不該和他說,你知道吧?」

  程磊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能氣死周越添的要說,要誇大其詞、添油加醋地說。

  不能讓周越添生氣的,不說。

  周清梨那只限量款包包里的手機已經劇烈震動了起來,連帶著包外面的鑽石墜子都跟著一起晃了起來。

  她身後把包摘下來,「去歇會吧。」

  程磊沉默地接過她的包,沒說話。

  周清梨又看了過來,「和他隨便說說就行,別真把瘋狗招來,我想安安靜靜逛個街。」

  程磊沉了口氣,只能點頭:「是。」

  周大小姐拿捏人的本事很強。

  周越添離開周氏當天晚上,她就和他爺爺說他在周氏表現很好,在老人家面前給他誇了一通,天花亂墜。

  老爺子難得誇他,還讓他跟著周大小姐好好學。

  現在他根本走不得,只能留下。

  留下也是備受折磨,每天不僅要當牛做馬,既當秘書又當副總,又要給她當司機,時不時還要配合她折磨周越添……

  偏偏周越添也不讓他走,要他留下來好好看著周清梨。

  他完全就是一個人格分裂的狀態,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邊的了。

  程磊看著周清梨走進去,開始大刀闊斧地購物,這才把東西放下,認命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周越添果然打來了電話,他生無可戀地接了起來,「餵…」

  第107章 會替老婆省錢

  周越添果然是來問樓阮的下落的。

  他張口就是:「你和周清梨是不是在一起?」

  「你們在哪個商場,她真的遇到樓阮了?」

  程磊聽著周越添那邊的聲音,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是的,但那不是昨天的事嗎,你現在才看到?」

  周越添那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倒了,他語氣也有些陰鷙,「她剛剛才和我說!」

  程磊:「……可能是怕你找過去得罪謝宴禮吧。」

  「昨天在哪個商場遇到的?」

  程磊以前從不逛商場,但自從換了老闆以後幾乎天天來商場,他面不改色地說謊,「星河購物中心。」

  「昨天晚上的時候見的,他們在買……領帶,樓阮還給謝宴禮打領帶,看起來挺恩愛的,她已經放下你了……」

  程磊話還沒說完,通話直接被中斷,傳來了忙音。

  他抬起手按了按額心,回頭看了一眼仍在快樂購物的大小姐,默默找到了邵崢的電話,撥了過去,準備訴苦……

  -

  放下那條復古條紋領帶以後,樓阮接下來選的都比較保守了。

  幾乎都是純色領帶。

  暗紅色的、墨綠色的、保守的黑色、灰色……

  謝宴禮試了一條又一條。

  他戴著那條灰色的領帶站在鏡子前,偏頭看向一旁的樓阮。

  樓阮站在他身旁,歪頭看著他的動作,見他看過來,彎起眼眸笑了一下,「喜歡這條嗎?」

  眼中帶著淺淺的期待。

  謝宴禮看著她的眼睛,輕輕頷首,「喜歡。」

  歡喜在她眼中炸開。

  樓阮手上還有幾條領帶,她低下頭,又開始了艱難的選擇,「那再試試……」

  像是有些選不出來。

  謝宴禮走到她身旁,修長的手指掠過她指尖,把她手上那幾條全都拿走,「不用試了,全都要。」

  樓阮驀地抬起頭,「全都要?」

  除了第一條謝宴禮不喜歡外,別的他都說喜歡。

  是覺得試領帶太累了嗎?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

  在樓阮已經準備小手一揮,大氣付錢的時候,謝宴禮把那幾條領帶一起遞給了導購,又自己摘下了脖子上那條,禮貌道,「還有最開始的那條格紋領帶也一起,謝謝。」

  樓阮小步跟上他,仰起頭看他,「最開始那條格紋的,你不是說不喜歡嗎?」

  謝宴禮垂下眼睛看她,「它不是夫人認真選的嗎。」

  剛開始的時候,她選得認真,在幾排領帶里認真挑選出來的,怎麼能不買。

  樓阮抬著頭,睜大眼睛看他。

  然後,眼睜睜看著謝宴禮走到收銀台,刷了自己的卡,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買下了那十幾條領帶。

  樓阮眼睛睜得更大,「不是說我賠給你嗎?」

  他怎麼就自己付錢了?

  謝宴禮接過工作人員遞上來的購物袋,不緊不慢道,「夫人不是已經替我選了嗎。」

  他轉身就往外走,樓阮恍恍惚惚地跟著,幫忙選了,就是賠了?

  賠人東西是這麼賠的?

  樓阮回想了一下攻略貼的內容,裡面有一條是標了星號的,很重要。

  那就是送禮物。

  她當機立斷,攔住了謝宴禮,「這不好吧?」

  「這有什麼不好的。」謝宴禮垂眼看她,殷紅的薄唇緩緩勾起炫目的笑容,笑意倜儻懶散,「不花錢難道不好?」

  「還是說,夫人就是想為我花點錢?」

  「要是這樣的話呢,那也行。」

  他本以為樓阮會否認,但沒想到樓阮不僅沒有,還很確定地點了點頭:

  「對,就是想給你花點錢,不行嗎?」

  謝宴禮:「?」

  「當然,你想替我省錢的話……」樓阮繃起小臉,「那你就自己想想。」

  謝宴禮低笑一聲,雪白的襯衫輕輕蹭過她的手臂,「本來呢,我作為新時代獨立男性,是不該花夫人錢的。」

  「但夫人這麼想為我花錢,那我就勉為其難接受了吧。」

  樓阮抬著眼睛盯了他兩秒,還是似頭一次見到這麼會得了便宜賣乖的男人。

  不過誰讓她有點喜歡他呢。

  花點錢就花點錢咯。

  讓他占點便宜就讓他占點便宜咯。

  樓阮轉過身,回頭就要回去重新選領帶,但肩膀卻被微微擋了一下。

  雪白的襯衫袖子就在眼前,包裹著他的手臂。

  樓阮抬起頭,眼睜睜看著他微微低下頭來,對方紅唇勾笑,「夫人給我買別的吧,領帶我已經有很多了。」

  她抬頭看著那張掛著懶倦笑意的臉,暈暈乎乎地被轉過來,跟著一起走出了那家門店。

  京江購物中心是集奢侈品和平民品牌都有的商場,一共七層,最上面兩層專為有錢人服務,而下面幾層則接地氣得多。

  不僅設有電影院、sup中心,還有中型兒童遊樂場。

  樓阮跟著謝宴禮一路走到了電梯口,又跟著他走進了電梯,眼看著他按下五樓的電梯,這才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說了句:

  「你們新時代獨立男性都是這樣的嗎?」

  謝宴禮垂下眼睛看她,薄唇中溢出低低的笑聲,像是有些好奇似的,「都是什麼樣?」

  樓阮抬著白軟的小臉,認真想了一下,說道,「都會替老婆省錢。」

  謝宴禮見她一臉認真,喉結滾動,忍不住笑,「別人我不知道,我是這樣的。」

  樓阮抬著眼睛看他,抿了抿唇,「你可以不用這樣。」

  「那怎麼行,」電梯門緩緩打開,謝宴禮抬手擋住電梯,示意樓阮出去,他跟在她身後走出電梯,這才道,「不懂事可是會被討厭的。」

  樓阮:「……」

  謝宴禮的目標好像很明確,他一出電梯就右拐直走了。

  好像已經想好要去買什麼了。

  樓阮只能跟著走,她看著前面大步走著的人,忍不住問,「那懂事的謝先生想要什麼?」

  「是已經想好了要買什麼了嗎?」

  她雖然沒來過,但京江購物中心的牌子早就打響了。

  五樓以下的東西雖然也都是中高端,但整體還是和樓上比不了的。

  貴不到哪去。

  他這是要往哪走,要買什麼?

  謝宴禮點了點頭,往前看了一眼,步子一頓,抬起手指給她看,「嗯,到了。」

  第108章 夫人,我這樣應該不算過分吧

  樓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一家電影院。

  京江購物中心的電影院不小,門口還擺著不少娃娃機和用做電影宣傳的易拉寶。

  樓阮盯著那邊看了兩秒,遲疑道,「要娃娃嗎?抓娃娃這一塊,我不太行。」

  抓娃娃這一塊,她何止是不行。

  她是完全沒抓過。

  謝宴禮抬著的手還沒放下來,他動作微頓了一下才垂下眼睛看她,像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站在她身旁,像是很認真地想了一下似的,「也行。」

  「嗯?」

  「那就先抓了娃娃,再給我買張電影票給我,」謝宴垂著眼睛,狹長的黑眸艷色惑人,他薄唇勾起弧度,「夫人,我這樣應該不算過分吧?」

  樓阮:「……當然,不過分。」

  是她格局小了。

  是她,一眼就看到了一堆娃娃機里的粉色豬豬,就以為謝宴禮也和她一樣喜歡那些粉色豬豬。

  謝宴禮抬起手,要錢的時候也矜貴優雅,「給我五十塊。」

  樓阮打開手機,點開了微信掃一掃,遞給他,「密碼是020207.」

  謝宴禮挑了挑眉,伸手接過了她手上的手機,那鴉羽似的眼睫垂下來,「密碼都告訴我,這麼相信我啊。」

  樓阮抬起眼,笑容乾淨:「嗯,相信你呀。」

  不然呢,他難道還看得上她這些小錢嗎?

  謝宴禮拿著她的手機往前走,他垂眼看著,總覺得格外不真切。

  最近,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他走到娃娃機前,用她的手機掃了二維碼,買了五十的幣。

  樓阮也跟了上來,她看了一眼娃娃機上的說明牌,「十個幣只能抓一次,再來五十。」

  就五次機會怎麼抓得到啊。

  謝宴禮垂眼看下來,樓阮伸出手指,在他手臂上很輕很輕地戳了一下,「再買!」

  謝宴禮挑了挑眉,又重新拿起了她的手機,又買了五十個。

  五十個幣從售賣機里嘩啦啦落下來,謝宴禮把手機還給樓阮,彎腰去把它們撈了出來。

  樓阮捏著手機,不經意瞥了一眼,又驀地轉了頭。

  她現在的關注點……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她一眼掃過去,第一反應竟然是謝宴禮屁股好翹,救命……

  無法直視了。

  無法直視了……

  救命,誰能救救她。

  謝宴禮很快就把落下來的金幣都拿了出來,捧著金幣轉身看她,「好了,來抓吧。」

  樓阮唇瓣輕抿,抬手從他手低頭拿遊戲幣。

  在她認真撿遊戲幣的時候,謝宴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樓阮拿著遊戲幣抬頭,纖長濃密的眼睫閃了閃,有些茫然地問,「什麼怎麼了?」

  謝宴禮垂眸睨著她耳尖旖旎的淡粉,頓了一下又道,「沒什麼。」

  樓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十個幣嘩啦啦投進了抓娃娃機,粉白的手指落在了娃娃機的塑料搖杆上,「我不一定抓得上來。」

  謝宴禮徐徐點頭,「嗯。」

  樓阮抿起唇,看著娃娃機里的粉色小豬,輕輕挪動搖杆,看準了一隻地理位置最佳的,按下搖杆旁的紅色下爪按鈕,然後……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那只可可愛愛的粉色小豬掉了下去。

  樓阮抓著搖杆鼓了鼓臉,回頭看謝宴禮,「再來!」

  她又摸走了十個幣,嘩啦啦投了進去,再次空手而歸。

  謝宴禮一直在她身後耐心等著,直到他掌心只剩下最後十個幣。

  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他安靜站著,等著樓阮回頭來拿掌心剩下的金幣。

  謝宴禮微微側了側頭,看著娃娃機透明主板上映著的樓阮的臉,認真看了幾秒,又垂下了黑睫。

  她好像很喜歡抓娃娃……

  抓了九次了,一個沒抓到也不氣餒。

  站在娃娃機面前的人總算回了頭,不過這次看起來卻有些可憐,她看著他說,「謝宴禮,要不還是你來吧。」

  謝宴禮挑起眉梢,「我也不會。」

  樓阮:「抓不到也沒關係,你體驗一下!」

  說著,她就給他讓出了位置,還朝著他太起了手,貼心道,「領帶給我拎吧~」

  謝宴禮唇角勾了勾,倒沒再說什麼,伸手把裝著領帶的購物袋遞了過去,走到那隻粉色娃娃機跟前,把手中剩下的十個幣全都投了進去。

  遊戲幣嘩啦啦落了進去。

  樓阮把購物袋挎在了手上,站在一旁認真看著娃娃機里的粉色豬豬,白皙的小臉微微繃著,似乎已經在緊張了。

  謝宴禮修長冷白的手垂落下去,握住了搖杆,他不疾不徐地操縱著搖杆,對準了樓阮定定看著的粉色小豬,按下了紅色下爪按鈕——

  粉色豬豬被抓了起來。

  樓阮盯著它,微微屏住呼吸,直到那隻粉嫩嫩的小豬咣當一聲落了下來。

  她驀地睜大眼睛,「謝宴禮,你太厲害了!」

  樓阮彎下腰,伸手撈出了粉嫩嫩的戰利品,她看著那只可可愛愛的小豬,雙眸亮晶晶的,「我就知道,天才做什麼都天賦異稟,你可以可以抓上來!」

  謝宴禮轉過身看她,見她眼眸彎彎,漆黑狹長的瞳眸也跟著一起彎了彎,菲薄的唇中溢出幾個字,「夫人栽樹我乘涼罷了。」

  他朝著她伸出手,解釋道,「有的娃娃機會有次數設置,抓得次數多了機器爪子就會緊,爪子緊了就可以抓起來了。」

  樓阮抬起柔軟蔥白的手,要把那隻粉嫩的豬豬遞給他,「嗯?」

  「嗯。」謝宴禮頷首,看著她遞上來的豬,忍不住笑,「不要這個,要領帶。」

  樓阮捏著那隻柔軟的豬豬,「不要這個?」

  她看了一眼手上那只可可愛愛的豬豬,遲疑道,「你剛不是說先抓娃娃,然後再給你買電影票嗎?」

  謝宴禮身子微微前傾,接過她手上的購物袋,雲淡風輕道,「嗯,這不是抓了嗎。」

  樓阮:「……?」

  謝宴禮聲線乾淨悅耳,「這個夫人留著吧。」

  「那你呢?」

  「我?」謝宴禮笑,「我重在參與。」

  樓阮幾乎立刻要讓他再掃個一百塊的再抓一個了。

  但謝宴禮卻轉了頭,他回頭看向那邊的電影宣傳海報,「娃娃抓過了,現在給我買電影票吧。」

  第109章 我買了戰袍

  樓阮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門口有好幾部電影的海報,電影院裡巨大的電子屏上也有最新上新的電影宣傳。

  一部正能量主旋律電影,一部愛情片《狂戀》,一部兒童動畫片《淘淘豬豬》,還有兩部文藝片、一部鬼片和一部片……

  樓阮看著顯示屏上那幾部電影的海報,稍微婉約了一點,和謝宴禮客氣了一下,「好呀,給你買,你想看哪一部?」

  她以前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是個人都知道,小情侶談戀愛少不了一起看電影。

  這幾部電影,她覺得《熱戀》的海報最漂亮最有氛圍感,題材也很合適!

  想看熱戀!

  謝宴禮掃過電影院裡巨大的電子屏,一本正經道,「那就……」

  「淘淘豬豬吧。」

  樓阮:「?」

  -

  那隻叫淘淘的豬豬也是粉色的,畫風很可愛,配音也很軟萌,故事也很純真,但就是……

  樓阮輕輕嘆了口氣。

  她坐在檯燈下,拿著手機寫了將近兩千字《第一次一起逛商場復盤》

  想說的真是太多了。

  她回想一下,每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領帶只試了幾條他就不試了,說剩下的全要了,是不是覺得麻煩啊?】

  【他屁股有點翹…救命,打這行字的時候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救救我,誰能救救我】

  【還有看電影的時候,和我想的不一樣,我們最後看了《淘淘豬豬》,雖然豬豬也很可愛,但,但……】

  【他真的會喜歡我嗎,之前是不是我們感覺錯了啊?】

  ……

  酒後接吻,就……也有可能是欲.望驅使。

  樓阮倒沒有沮喪,就有些惆悵。

  軍師:

  【?屁股翹,有多翹?】

  【啊,啊?都去看電影了為啥不看熱戀,熱戀特別甜!男女主接吻很有性張力!很有氛圍的!!!你們可以看著他們接吻然後也在電影院接吻……我看到電影院的時候,都給你們把劇本想好了!】

  【沒事,反正已經結婚了,他的心在不在你這不重要,人是你的就行,我的建議是二二三四再來一次,繼續勾、引!】

  【哎呀,男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很容易不耐煩,試那麼多條領帶可能真的累了吧,樓主別多想,繼續沖】

  【下次可以把那個翹屁股和驚人的地方一起拍下來讓姐妹們先品鑑品鑑(不是】

  ……

  樓阮看著大家的回覆,長長嘆了口氣,又重新打開了攻略貼,制定了新的計劃。

  一個星期之內,她試盡了各種方法,什麼對他噓寒問暖啊,送他東西啊,找他幫忙啊……

  攻略貼上該用的辦法都用了,謝宴禮還是和結婚剛開始那兩天一樣。

  他的態度,說話的語氣,和每天雷打不動回家帶花和小零食,都一樣!

  樓阮合了合眼,從酒櫃那邊抱了兩瓶酒,挪到了沙發跟前。

  謝宴禮送她的第一束花已經幹了。

  乾枯的紅玫瑰插在漂亮的花瓶里,花瓣顏色已經變得單薄,不如初見時那麼嬌艷張揚,多了幾分頹廢和迷離的美。

  她倒了杯酒,努力回想著最近一周的狀態,越想越覺得,她上周可能還是有點自作多情了。

  謝宴禮可能也沒喜歡她,他的所做作為,帶她去遊樂場、每天下班給她帶花和小零食,給她煮飯……完全是出於個人修養。

  樓阮吸了吸鼻子,又是一杯。

  冷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單戀了,沒必要為了這個傷心。

  他們現在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有的是機會。

  她仰起頭,噸噸噸,又是一大杯。

  紅酒被她喝的像啤酒似的,噸噸噸噸噸,不一會兒就喝完了一大瓶。

  因為飲酒的緣故,她白皙的臉上洇出了漂亮的紅暈。

  樓阮垂下眼睫,又開了一瓶酒。

  今天的京北天氣很好,夕陽將雲層染成了橘色,淡金色的光落了進來。

  樓阮看著那道落在茶几上的光,往前伸了伸手,光影落在她雪白纖細的手腕上,她垂著眼睛看了看,抿起了唇。

  難道真的要色.誘嗎。

  她倒了杯酒,手指胡亂在身後摸了摸,歪著腦袋低頭戳著手機屏幕,找到了之前某位軍師的收藏夾。

  她腦袋晃晃悠悠地往下看,哦,找到了。

  【doi戰袍安利,速來】

  白嫩的手指點了點,戳了進去。

  小兔子裝,蕾絲透明小短裙,清純制服套裝學院風……

  樓阮看得一愣一愣,這個清純制服,是doi戰袍嗎?

  這和她一中的那個,有什麼區別嗎?

  她靠在沙發上,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哦,比那個短一點,緊身一點。

  行吧。

  她翻了一大堆,眯著眼睛點進去,大氣地付了款。

  性感睡衣和doi戰袍還是不能比。

  不過這些東西,她要怎麼才能讓謝宴禮看到?

  難道要假裝在浴室滑到,做作地喊謝宴禮讓他幫忙嗎……

  有點好笑。

  樓阮低低笑了一會兒,又開始喝酒了,她眼睫氤氳著濕氣,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她想得有些入神,直到門口電子鎖的聲音響起。

  舉著高腳杯靠在沙發上的人蹭地一下站起來,搖搖晃晃跑了過去。

  那扇門被打開,謝宴禮和往常一樣,帶著花和小零食回來,被她撲了個正著。

  謝宴禮身子一頓,蹙眉道,「你又喝酒了。」

  樓阮抬著雪白的手臂,整個人都軟軟掛在了他身上。

  她雙臂勾著他脖子,仰著頭看他,溫軟的鼻息全都落在了對方的喉結上。

  謝宴禮合了合眼,這一次的動作比上次迅速多了,他把東西放在鞋柜上,迅速關上身後的門,準備在醉鬼撩人之前先做出動作,把她送上樓:

  「喝多了連鞋子都丟了?」

  但這次,樓阮只是定定看了幾秒他的喉結,低聲道,「謝宴禮,我買……戰袍了。」

  謝宴禮沒聽清,他直接勾住她的腿,把人顛倒過來抱著,心裡雖然告誡自己不要和她多說,但卻還是忍不住問,「什麼戰袍?」

  樓阮完全沒在聽他說話的,她像是在和自己說,像是在鼓勵自己,「我這次,必定勾引到你。」

  心跳漏了一拍。

  謝宴禮眼皮跳了一下,漆黑的瞳眸垂下來,眼中帶著沉沉暗色,他盯著那張因為飲酒而染上誘人緋紅的臉,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問,「你剛剛說什麼?」

  樓阮被他抱著,已經閉上了眼睛,她眼睫有些濕,手臂蹭過來環繞他的脖子,腦袋軟軟歪在了他肩頭,囈語似地呢喃道,「謝宴禮,我要怎麼樣,才能勾引到你啊……」

  第110章 我和外面的山茶一樣,會自己掉落,不用你摘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姿勢站在那裡,瞳孔微縮。

  她好像朝著他心口開了一槍。

  樓阮靠在他懷中,已經徹底閉上了眼睛,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垂著,纖細的藕臂軟塌塌勾著他,很乖。

  沒有前面兩次喝多的時候那麼磨人,又好像比前面兩次還要磨人。

  謝宴禮垂下眼睛,下巴蹭過她額間的柔軟的髮絲,很輕很輕的一下。

  他聲音很低很低,帶著啞,像在自言自語:

  「你不用做什麼。」

  「我和外面的山茶一樣,會自己掉落,不用你摘。」

  -

  謝家雖是豪門世家,但家裡每個人行事都格外低調,除了謝宴禮。

  他是謝家第一個走向人前,走向大眾視野的人。

  過去十年,每次獲得大大小小的榮譽時,學校和媒體的宣傳,他從沒有拒絕過,每一次都禮貌配合。

  他要走上神壇,要他的名字隨處可見,要,讓他的仙子看到他。

  十年過去,纖塵不染的月色終於落在了他身上,他的仙子看向了他。

  謝宴禮眼尾微紅,他看著靠在枕頭上已經熟睡的人,第一次起了壞心。

  「樓阮。」

  他輕聲喊她。

  她睡得很沉。

  「樓阮。」

  她還是沒醒。

  謝宴禮微微俯身,修長的指尖拂過她的髮絲,聲音很輕很輕道,「夫人…」

  她落在睡臉旁的手臂瑩白如玉,細得不堪一握。

  他掌心落在她漂亮的腕骨上,眸光在昏暗的房間裡暈著濃稠的墨色,他垂下眼,在她唇角落下輕吻,「夫人。」

  樓阮抬起手蹭了蹭嘴角,無意識地發出鼻音,「……嗯?」

  謝宴禮眼睫閃了閃,聲音很輕,在寂靜的夜裡響起的時候,宛若海上的鮫人之歌,蠱惑人心:

  「你說,要勾引我?」

  -

  宿醉後,樓阮整個就是一個頭疼。

  她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哦,昨天又喝多了。

  謝宴禮回來以後,她好像又撲上去了。

  然後……

  她揉了揉頭髮,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今天周二,謝宴禮應該已經走了。

  她掀開被子跑下來,噔噔噔跑去洗漱。

  洗完衣服也沒換一件就揣著手機跑下樓了。

  餓了,真的有點餓了。

  先吃點東西再想……

  樓阮噔噔噔跑下去,還沒踩下最後一級台階,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坐在那邊的謝宴禮。

  樓阮:「?」

  怎麼回事。

  時間倒流?

  今天是周六?

  還是穿越,她又回到了上一次喝酒後?

  坐在那邊的人也抬眼看了過來,狹長的黑眸挑著,似乎心情不錯。

  「夫人醒了。」

  嗓音里的愉悅情緒幾乎要溢出來。

  樓阮:「……醒了,你怎麼沒去上班,今天不是周二?」

  「哦,」謝宴禮慢條斯理道,「請假了。」

  樓阮驀地清醒了幾分,請假了?

  為什麼請假,生病了嗎?

  她走過去,站在謝宴禮面前仔細看他,「為什麼,生病了?」

  眼尾很紅,眼底好像是有點青黑,像一夜沒睡。

  但再怎麼,氣色看起來都比她好多了。

  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啊。

  謝宴禮抬著眼睛,微紅的眼尾輕挑,眉梢帶笑,「夫人昨天喝多了。」

  樓阮:「……」

  她抿起唇,盯了他兩秒才理直氣壯說道,「是多喝了一點點,但不是在家裡嗎,喝多一點又……」

  「嗯。」謝宴禮微微頷首,修長冷白的手指輕輕曲起,在桌面上很輕很輕地敲了敲,「所以昨天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忘了,是吧?」

  樓阮忽然就沒那麼理直氣壯了,她盯著那雙漆黑眼瞳看了幾秒,「……和上次一樣?」

  她覺得應該和之前差不多。

  謝宴禮抬著眼,朝著她勾了勾唇,「還有別的。」

  樓阮:「……?」

  還有什麼?

  謝宴禮見她好像真的不記得了,才慢條斯理拿起手邊的手機道,「夫人不記得沒關係,我可以幫夫人回憶。」

  樓阮看著他的動作睜大眼睛,他拿手機幹什麼?

  還錄像了?

  不會吧?

  還帶保留證據的?

  謝宴禮倒也沒給她看什麼錄像,而是把手機放在一旁,輕輕點開了播放鍵。

  是錄音。

  樓阮看向謝宴禮。

  對方氣定神閒地坐在那裡,微微抬著眼,似笑非笑。

  她帶著醉意的聲音從手機聽筒里瀰漫出來,恍若囈語:

  「要……勾引你。」

  樓阮:「!」

  謝宴禮仍然抬眼看著她,聽到這聲後,他菲薄的唇輕輕勾了勾,喉嚨里溢出輕笑,輕而愉悅,撩撥著人的心弦。

  手機里斷斷續續地傳來聲響。

  「謝宴禮……你到底喜歡什麼……」

  「我要怎麼才能勾引到你啊。」

  「清純……學院……」

  「喜歡嘛?」

  ……

  清純學院……

  她想說什麼啊,清純制服學院風嗎?

  樓阮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裡,腦子嗡嗡嗡的,時間仿佛都靜止了。

  勾、引。

  她忍不住合了合眼,不應該喝酒的。

  勾引聽起來,不是那麼好聽。

  她有些發散性地想著,直到謝宴禮熄滅手機屏幕,站起來,繞過茶几,在她面前站定。

  幾乎是下意識的,樓阮微微往後退了一下,但卻被一隻修瘦的手抓住了手臂。

  帶著淡啞的悅耳聲音從上方落下來,他聲音很輕,帶著淺笑,「夫人,喜歡我也不是那麼丟人的事,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說著,他又低笑一聲,說道,「畢竟我在招人喜歡這件事上,的確天賦異稟。」

  樓阮被抓著胳膊,腦子有些混沌,她混沌的大腦飛速運轉,有些語無倫次,「我之前……我怕你覺得……」

  怕他覺得,她用他來療傷,治療上段單戀的傷。

  謝宴禮抬起手,微微曲起的修長指節微張,掌心裡的芍藥花朵紋理綻開。

  抓著她手臂的手指輕輕鬆開,他垂著眼睛,樓阮兩個字被他念得格外繾綣好聽:

  「沒什麼好怕的,樓阮,我也喜歡你。」

  樓阮垂眼看著他掌心的芍藥花紋紋理,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她驀地抬起頭。

  那雙瀲灩惑人的黑眸垂著,眼尾染著淡紅。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很早之前,就喜歡你了。」

  「夫人在招人喜歡這方面,也是天才。」

  頓了一下,他又笑。

  第111章 親我一下就行

  樓阮抬眼看著他,瞬間就把要說的全都忘了,她微微仰著頭,呆呆看著他問,「很早就喜歡我?」

  謝宴禮頷首,眼尾依舊泛著淺淺的紅,「嗯。」

  樓阮睜大眼睛,「什麼時候?」

  謝宴禮很早就喜歡她?

  她是不是還沒睡醒?

  謝宴禮斂眸,語氣略微平靜了一些,「你以後會知道。」

  樓阮抬著頭,盯著他的臉,雙眸一眨不眨,「很早是多早,以後又是多久以後?」

  謝宴禮:「……你遲早知道。」

  樓阮耐心道:「遲早又是什麼時候?」

  謝宴禮垂眸:「遲早就是遲早。」

  樓阮抬著眼,白軟的小臉微微鼓了兩秒,她盯著他說,「那我自己猜。」

  謝宴禮喉結輕滾,悅耳的嗓音中帶著淺淺的笑意,似溪水流淌,「你猜。」

  樓阮咬牙想了一下,「是什麼商業晚會的時候?」

  以前的周氏的時候,她參加了不少商業晚宴。

  他們和謝宴禮雖然沒太有什麼生意上的往來,但都是京北的企業,大大小小的晚宴上,撞上也是難免的。

  謝宴禮:「不是。」

  樓阮:「?」

  不是嗎?

  那總不能是讀書的時候吧?

  她想了一下,又問,「讀書的時候嗎?」

  謝宴禮似乎是頓了一下,緩緩挑了挑眉,頷首,「嗯。」

  樓阮像很驚喜似的,驀地睜大眼睛,「一定是我畢業展的時候,你是不是看了我的展,被我的才華吸引!」

  一定是!

  畢竟她大學四年都沒怎麼在華清看見過謝宴禮。

  四年時間,這人完全是活在傳說里的,根本沒近距離看到過。

  而且謝宴禮這種人,這麼有內涵的人,肯定也不是因為顏值喜歡她。

  一定是因為才華,因為內涵!

  大學四年,喜歡她的人不多,但喜歡她的畫的還是挺多的。

  「不是展,就是通過某種途徑,看到了我的畫!」她認真分析,分析到最後,還忍不住笑起來,「你是我粉絲嗎?有沒有關注我微博?」

  其實最後一句她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想著謝宴禮真的會玩微博。

  畢竟小說里像他這種年少有為的霸總的手機都是只用來通訊的。

  謝宴禮微微偏頭,聽著她理性分析,唇角一直含著笑,直到她重新抬眼看他,才輕輕點了點頭,「對,是你粉絲,微博也關注了。」

  「真的嗎?」樓阮再次睜大眼睛,「你還用微博?你微博是什麼,白夜有沒有關注你……」

  她說著就要拿出手機看。

  纖細的腕骨被抓住,謝宴禮笑了一下,「以後你會知道,先看這個,我畫了很久。」

  樓阮垂下眼睛,看著他掌心的芍藥花紋理,明知故問道,「這是什麼。」

  不得不說,謝宴禮那些美術選修課還是有用的。

  這朵被畫在掌心的芍藥穠麗繾綣,很漂亮。

  「我畫得那麼差嗎?」謝宴禮垂下眼睛看,這才說,「是芍藥。」

  樓阮眼睫眨了眨,看它,「怎麼花了。」

  那朵被畫在掌心的芍藥線條有些糊了。

  謝宴禮笑,伸手將人拉入懷中,臉輕輕埋在她頸間,聲音低低道,「我緊張。」

  因為緊張,所以薄汗浸透了掌上芍藥的線條。

  清代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以勺與約同聲,故假借為結約也。」

  芍藥,是定情花。

  -

  謝宴禮垂著眼睛,筆尖落在屏幕上,在面板上方寫在《婚後46》幾個字,正準備開始畫,放在手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是季嘉佑的消息。

  季嘉佑:【你要的東西到了,讓人過來拿】

  謝宴禮放下筆,拿起手機回:【好】

  季嘉佑:【鑽石有幾顆沒買下來,不過你看看這個,這個皇冠,F國王妃戴過的,兩百年的老古董了,現在正在拍賣,要不要這個?婚禮的時候可以當頭冠】

  謝宴禮點開圖看了一眼:【這個可以】

  不等季嘉佑回復,他就往後靠了靠,坐在那兒慢悠悠敲起了字:【我夫人昨天晚上說喜歡我】

  季嘉佑:【中午十二點了,別做夢】

  謝宴禮合了合眼,撥了電話過去。

  季嘉佑掛斷了一次,他又打了過去。

  不等對方說什麼,他就言簡意賅講了一下昨天晚上和今天的情況,順便,回頭看了一眼書桌上那枝插在花瓶里的芍藥。

  那是她補給他的。

  他眉眼彎了彎,菲薄的唇輕啟,「她不是只喜歡我的喉結,她就是喜歡我。」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幾秒:「你這夢做得還挺具象的,有模有樣的還。」

  謝宴禮也不生氣,甚至還笑了兩聲:「別太嫉妒。」

  季嘉佑像是砸了下桌子,「你是魚嗎,人家在岸上架個鍋你就自己上鉤了!哦,不對,你還是海魚,直接自己跳上架子,人家連鹽都不用放!能不能矜持點,能不能?能不能啊?媽的,嫉妒得我牙都咬碎了!」

  謝宴禮低笑兩聲,回道,「不能。」

  -

  樓阮已經翻了一上午微博粉絲列表了,她連白夜的微博關注都翻了一遍。

  硬是沒找到一個有可能是謝宴禮的。

  這個時候,她只恨自己粉絲太多!

  樓阮沉了口氣,正準備堅持不懈繼續翻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她扭頭看了一眼,翻身下床,走到門前還撥了下頭髮,這才開了門。

  謝宴禮懶洋洋站在門口,雙眸看起來更紅了,嚴重懷疑他自己回了房間以後並沒有補覺。

  「幹什麼,不是一夜沒睡要補覺嗎,才兩點。」

  謝宴禮唇角勾了勾,「下來看個東西。」

  樓阮:「啊?」

  什麼東西……

  她出門跟著他走了下去,然後……看到了一台巨大的粉色娃娃機。

  比商場那隻大得多,邊緣還帶著各色跑馬燈。

  謝宴禮已經走到了它旁邊,隨意靠在那兒,歪頭看著它問,「怎麼樣,來抓娃娃嗎?」

  樓阮震驚了兩秒,噔噔噔跑了過去,她歪頭看了兩眼,這個娃娃機很大,但裡面放著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禮物盒,禮物盒被漂亮的包裝紙包著,根本看不出裡面是什麼。

  她手指落在方向杆上,卻發現根本無法操控它,她抬眼看向靠在身旁的謝宴禮,「這個也要投幣嗎?」

  謝宴禮雙手抱胸,歪頭看著她說,「昨天之前是這樣,要投幣。」

  「昨天之前……」樓阮看著他,「那現在呢?」

  謝宴禮眼尾泛著紅,彎唇笑起來,「現在不用投幣了。」

  他緩緩湊過來,聲線低下來,那雙瀲灩漆黑的瞳眸里像有鉤子,「親我一下就行。」

  「親一下,抓一次。」

  第112章 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

  樓阮睜大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雙眼睛。

  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

  那她要是抓不到豈不是可以一直親?

  她粉白的手指落在搖杆上,盯著他看了兩秒,唇瓣一彎,「行。」

  那隻握著搖杆的手抬起來,抓住了他的領口。

  黑色的真絲睡衣將那隻手襯得越發柔白纖細。

  謝宴禮完全是被拉過來的。

  他靠在玻璃材質的娃娃機門上,修瘦的手指落下去,不經意按到了跑馬燈的開關。

  各色的跑馬燈亮了起來,映在樓阮臉上,她的手還抓著他的領口。

  修長的腕骨顯得纖弱無骨。

  謝宴禮落在娃娃機操控台上的修長手指微微曲起,喉結不動聲色地滾了一下。

  娃娃機機箱裡的鏡子中,除了機箱裡大大小小的禮物盒子,還有男人的背影。

  一隻白皙的小手伸出來,輕輕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抬起纖長濃密的眼睫,目光落在了謝宴禮冷白飽滿的喉結上。

  察覺到她的注視後,那裡又不受控制地滾了滾。

  樓阮似乎是笑了一下,她抬著眼睛,認認真真地詢問道:

  「你說的親一下,是什麼地方都行嗎?」

  不等謝宴禮開口,她柔白的手指就撫上了一直盯著的地方。

  柔軟的指腹輕輕掠過喉結,像羽毛划過。

  她抬著眼睛,表情天真稚氣,嗓音又輕又甜軟,「這裡也可以…」

  話還沒說完,謝宴禮就低下了頭。

  她沒說完的話徹底被吞噬。

  機箱裡的鏡子中,雪白纖細的雙臂環住了男人的腰。

  而另一邊,樓阮的腰也被攬住。

  落在她腰間的修長大手背部筋脈蓬勃,骨節泛紅。

  -

  第二天。

  請了一天假的謝宴禮早早就去上班了。

  謝星沉是掐著中午飯點牽著謝京京來的。

  她一進門就被那隻巨大的粉色娃娃機吸引了。

  謝星沉迅速換鞋進門,「我天,這是什麼?」

  她身後,穿著白色小裙子的小公主脫下自己的擦得閃亮的小皮鞋,乖巧地換上了樓阮提前讓人準備的粉色小恐龍拖鞋,抬眼看了過去,聲音稚氣,「娃娃機啊。」

  謝星沉繞著那隻娃娃機轉了兩圈,忍不住驚嘆,「好傢夥,好傢夥……」

  真沒想到啊,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謝宴禮整這麼大一個粉色物體進家門。

  真了不得。

  樓阮動作凝滯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白軟的臉微紅了些。

  她抿起唇點頭,「……對,是娃娃機。」

  昨天,剛開始明明是她按著謝宴禮親的。

  後來就被反客為主了。

  在這不知道親了多久,最後氣都喘不上來了,他竟然只給她算十次。

  說好的親一下抓一次呢?

  不愧是資本家。

  壓榨人他是真有一套。

  正在廚房做飯的李阿姨也笑著探出頭來,「對,娃娃機,少爺搞來的,還讓唐叔找了最大最好的!」

  「這個是從德國空運過來的,費勁得嘞!」

  謝星沉倒不覺得從德國整個大型娃娃機回來有什麼了不得的,就是純純對謝宴禮整這麼大一個粉色物體回家表示震驚。

  她歪頭看了一眼機箱裡大大小小的禮物盒子,有些好奇地問道,「這裡面都是什麼?」

  李阿姨已經轉了身,「那不知道。」

  踩著小恐龍拖鞋的謝京京走進來,她手上抱著個小包裹,是用漂亮綢緞包著的,小小一隻,看起來很袖珍可愛。

  她抬著頭,抬起自己白乎乎的小手,「姐姐,這是我給你的親婚禮物,是媽媽幫我包的,但是裡面的東西是我準備的哦!」

  頓了一下,她歪頭看了一眼那隻娃娃機,抬著小臉補充道,「一定比哥哥的好。」

  樓阮沒什麼和這麼大孩子接觸的經驗,徐家親情淡薄,逢年過節也沒什麼親戚走動,她以前沒什麼機會接觸到這么小的小孩子。

  不過上次在謝家老宅見了一次,她還挺喜歡謝京京。

  樓阮彎下腰,伸手接過了謝京京遞上來的小包裹。

  那隻包裹被綢緞包裹得很用心,四面都包著,在上方打了漂亮的結,綢緞上的刺繡精緻漂亮,裡面特殊的繡線閃著亮亮的光。

  她抿起唇笑,很輕很輕地摸了下小公主的頭,「謝謝京京~」

  小公主抿起唇,白軟的臉頓時有些紅了,吶吶說道,「不用謝,希望姐姐喜歡…」

  謝星沉噗了一聲,靠在娃娃機跟前看向矮矮的小公主,「所以你到底準備了什麼,路上還不告訴我,現在可以說了吧?」

  說完,她又看向旁邊的娃娃機,「我真的很想知道這裡面是什麼,謝京京,下次不許打斷我!」

  小公主抿了抿唇,抬起眼看樓阮。

  樓阮:「……我也不知道。」

  她還沒抓。

  謝星沉:「?」

  她表情開始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謝京京也是,她抬起小腦袋,有些欲言又止。

  謝星沉:「這是個擺設嗎?」

  謝京京若有所思地點頭,「有可能哦。」

  畢竟哥哥有點小氣吧啦的……

  樓阮見她們誤會,連忙解釋道,「不是,能抓,就是我還沒抓,所以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她昨天的注意力全都在別的地方,都沒問謝宴禮這裡面有什麼。

  謝星沉:「開抓!」

  樓阮看向面前的謝京京。

  小傢伙仰著頭,稚聲重複道,「開抓!等會兒一起拆,比比我和哥哥誰送的更好!」

  樓阮笑了一下,把那隻精緻的小包裹放在了桌上。

  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輕飄飄的……

  那隻娃娃機可以設置次數,謝宴禮早上走的時候大約是設置好了,今天搖杆可以移動了。

  這隻娃娃機爪子很緊,抓到以後就沒再掉下去過,所以樓阮第一次就抓到只小盒子。

  小盒子咣當一聲落了下來,謝星沉彎腰把它取了出來,「再來!」

  樓阮手握搖杆,繼續抓,直到把機會都用完。

  她得到了七個小盒子。

  全都包得好好的,閃亮亮地放在了桌上,和謝京京那隻絲綢小包裹放在了一起。

  謝京京已經坐在了樓阮身邊,小臉粉嘟嘟的,「喔呼~拆禮物啦!」

  第113章 樓阮,我聽到了

  樓阮最先拆的是謝京京的那個小包裹。

  她坐在她身邊,雙手托腮看著她的動作,眼睛亮亮的。

  樓阮小心地解開絲綢包裹,裡面是只巴掌大的小盒子,用彩筆畫了簡筆畫,還在角落裡寫了謝京京三個字。

  謝星沉湊了過來,「這什麼。」

  小公主放下手,微微揚起腦袋道,「打開就知道啦!」

  樓阮小心翼翼打開了那個輕飄飄的小盒子,然後,看到了一張黑色銀行卡。

  謝京京張開雙手,高高興興道,「是黑卡卡!」

  樓阮:「……」

  謝星沉:「……」

  小公主見她們兩個表情複雜,默默放下手,歪頭看樓阮,小聲道,「姐姐,你不喜歡黑卡卡嗎?」

  「那我明天送你別的顏色的卡卡,」她掰著小手指說道,「我還有綠卡卡,白卡卡,紅卡卡,好多顏色的卡卡!」

  她單純的以為樓阮不喜歡黑色。

  「但是我媽媽說喜歡一個人就要送她黑卡卡,黑卡卡在哪裡心就在哪裡,我爸爸一般都給她黑卡卡的……」

  她頓了一下又嘆氣,「原來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黑卡卡…」

  樓阮:「……」

  樓阮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但她知道,她現在表情應該很僵硬。

  她生怕讓小孩子難過,連忙擠出一個笑來,「我很喜歡,但是京京,這個……」

  謝京京抬著眼睫,用粉色蝴蝶結紮著的雙馬尾和她一樣乖順柔軟地落在肩上,她水圓澄澈的眼瞳認真看著樓阮,聽她說話。

  謝星沉直接打斷:「沒事,拿著吧。」

  樓阮:「……」

  黑卡最低額度是多少來著……

  謝星沉忽然對謝京京道,「你怎麼不送我?」

  小公主被打斷了一下,扭頭看她,「不是送過你嘛!之前送過一張黑卡卡的,還有綠卡卡和藍卡卡!」

  謝星沉:「哦,那你怎麼不送你阮阮姐姐綠卡卡和藍卡卡?」

  小公主睜大眼睛,「當然也是要送的,但是我媽媽平時好像最喜歡黑卡卡,因為黑卡卡最好,爸爸也比較少送我黑卡卡,別的卡卡好像沒那麼……嗯,沒那麼好,所以我就先拿了黑卡卡……」

  她年紀小,只知道黑卡卡最好,說得有些顛三倒四,但樓阮瞬間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小公主是把她有的,最好的拿來了。

  但這禮物她真的有點……

  他們有錢人逢年過節都不給紅包直接給卡嗎……

  謝星沉又幽幽轉過了目光,「哦~那就下次,這張黑卡卡就留在這裡,下次你再送阮阮姐姐喜歡的卡卡。」

  樓阮:「這是不是不……」太好。

  「快問問你阮阮姐姐喜歡什麼顏色的卡卡,」謝星沉繼續說道:「也告訴她你喜歡什麼顏色的,這樣下次她去你家的時候才能送你你喜歡的。」

  謝京京攥起手,堅定道:「粉卡卡!我喜歡粉卡卡!」

  「阮阮姐姐,下次你要送我粉卡卡哦!」

  樓阮這才點了頭:「……好。」

  就是不知道要送幾張粉色銀行卡才行了。

  「那姐姐喜歡什麼顏色的卡卡?」

  「……綠色。」

  「好哦,我記住啦!」

  謝星沉歪頭撐住臉,看著謝宴禮那堆小盒子,好幾隻看著比謝京京的那隻還要小,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繼續拆,我想知道這裡面是什麼。」

  謝京京輕輕嘆了口氣,好像沒剛開始那麼期待了。

  也不知道哥哥送了什麼,反正她送了姐姐不太喜歡的黑卡卡,要被比下去了……

  既然決定收下了,樓阮想了想,還是轉過頭摸摸謝京京的頭,「謝謝京京,這個禮物姐姐特別喜歡,特別特別喜歡!」

  謝京京瞬間抬起頭,「真的嗎?」

  樓阮點頭,確信道,「真的!」

  謝星沉歪頭等著,直到樓阮才重新轉過身,才微微直了直身子,稍微清醒了些。

  樓阮拆了手邊第一個小盒子,紙盒子裡嵌著柔軟的防摔物,中間是只紅色的絲絨盒子。

  她把盒子取了出來,一邊開一邊說,「應該是戒指……」

  話還沒說完,一枚碩大的海藍色橢圓形鑽石咕嚕嚕滾了出來。

  謝星沉手撐著頭,還行吧,也還行吧,就一般,男人的小把戲罷了。

  謝京京歪頭看了一眼,「哇!不錯不錯,和我們幼兒園做新娘遊戲時候有時候也用這麼大的!」

  樓阮手抖了一下,好大的鑽石。

  她忽然覺得謝宴禮倒也沒那麼資本家了。

  昨天那個程度給她算了十次!

  誰家接個吻這麼奢侈。

  誰家娃娃機里抓鑽石……

  她沉了口氣,把紙盒子放在了一邊,撿回那顆大鑽石,把它重新放進了絲絨盒子裡。

  又開始拆第二個。

  第二個稍微大一些,是這幾個盒子裡最大的,晃一晃還能聽到響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會是項鍊嗎?

  樓阮拆開盒子,從裡面拿起了一隻帶著鎏光的袋子,裡面是各色澳白珍珠,銀藍色、絲綢白、粉光……

  都有。

  看起來都是極光品質,還都很大,都是20mm左右的……

  謝京京湊個腦袋過來,「這個不如我的黑卡卡!還是鑽石好!」

  樓阮笑了一下,又拆了其他幾個盒子。

  剩下幾個盒子裡,除了一對中國點翠耳墜以外,四個都是鑽石。

  而且還有一枚很大的,粉色心形鑽石,是放在謝京京手裡,和她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那種。

  剩下幾顆稍小一點,但都比第一顆開出來的大。

  他們被擺在一起,雖然顏色不一,形狀不一,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就是璀璨。

  眼睛都快被閃瞎了。

  謝星沉已經直起了身子,表情複雜:「我買水果糖都沒買過這麼大的……」

  樓阮:「……我也是。」

  「我們幼兒園就有這麼大的呦,新娘遊戲的時候會送比這還大的!」謝京京晃了晃腦袋,「你們喜歡嗎?我下次帶回來給你們看!」

  謝星沉轉過頭來看她,「你們幼兒園的那種,是做完遊戲可以吃的那種嗎?」

  謝京京鼓起腮幫:「不是!才不是水果糖!」

  謝星沉目光複雜,也是,他們幼兒園有錢人挺多的,誰家小孩拿家裡鑽石去玩也是正常的,畢竟他們家也會給小孩黑卡玩。

  她頓了一下,「行吧,那你下次帶回來給我和你阮阮姐姐開開眼。」

  謝京京輕哼一聲,又去看樓阮,雖然知道自己已經被比下去了,但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姐姐,你更喜歡我的禮物,還是哥哥的?」

  「哥哥的還要抓,我的都不用喔!」

  她抬著眼睛,雙馬尾晃來晃去。

  樓阮心都快化了,謝宴禮又不在這裡,她當然會偏向在這裡的人了,她垂著眼睛看謝京京水圓的眼睛,手指拂過她前額柔軟的劉海,「當然更喜歡京京的啦!」

  「滴滴——」

  身後的大門應聲而開。

  穿著黑色西裝的人站在門口,狹長漆黑的瞳眸看了過來,似笑非笑:

  「樓阮,我聽到了。」

  第114章 [修改,增加情節]他好像反思了,又沒完全反思

  樓阮驀地抬頭看了過去。

  謝星沉和謝京京也一起看了過去。

  謝星沉「嘖」了聲,奇怪道,「你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謝宴禮面色平靜地走進來,「午休。」

  謝星沉再次「嘖」了聲,中午午休才多長時間,一來一回在家呆半小時,也不嫌折騰。

  獨屬於謝宴禮的淡香味道已經籠罩了過來。

  人已經站在了身後。

  樓阮:「……」

  感覺到了那麼一點點壓迫感。

  謝京京坐在她身邊,抬著腦袋看謝宴禮,一張臉白生生的,她身子微微歪著,幾乎要貼上樓阮,眨巴著眼睛看謝宴禮,聲音稚氣問,「哥哥,你聽到了?」

  謝宴禮的目光似有似無地掠過樓阮,最後落在謝京京臉上,漫不經心地發出氣音,「嗯。」

  樓阮有些頭皮發麻地看向門口的方向,這個家隔音就這麼差嗎?

  她說話明明也沒有很大聲啊。

  難道是門的問題嗎?

  這門漏音?

  坐在身旁的小公主腦袋歪了歪,柔軟的雙馬尾晃呀晃,她抬著眼睛看哥哥,聲音軟軟稚氣,點了點頭,若有所思說,「嗯,那你要好好反思哦!」

  謝宴禮挑眉,「你還知道反思這詞兒。」

  了不得。

  謝京京睜大眼睛,軟嫩的小手指落下去,落在樓阮身上,抬著眼睛大聲說:「為什麼不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媽媽就經常這樣說我爸爸!」

  她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路都走不穩的小寶寶了!

  她現在不僅能走穩路,還知道很多!

  幼兒園做新娘遊戲的時候,她現在也可以做新娘了!

  謝京京驀地站起來,雙手叉腰,重複道,「哥哥,你要好好反思!」

  她想著媽媽的樣子,學得有模有樣。

  謝宴禮忍不住彎起唇角,菲薄的唇彎出完美的弧度,微微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看向樓阮,嗓音輕而緩慢,每一個字都聽得人尾椎骨發麻,像狐狸精在勾人:

  「夫人,你說我該反思嗎?」

  他修瘦的手指已經搭在了樓阮身後的椅背上。

  那股疏淡的香味忽然變得侵略感十足。

  謝京京稚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當然該反思啦,還用問,哥哥,你這樣要是在我家早挨罵了,我爸爸才不會像你這樣……」

  另一邊的謝星沉扯了扯嘴角,直接彎腰起來,環住小公主的腰,把崽崽端到對面去了,還很貼心地替謝宴禮捂住了她的嘴。

  位置已經空了下來,謝宴禮當然沒有不坐的道理。

  他順勢坐了下來,漆黑瀲灩的眼眸微挑,唇瓣也輕輕勾著。

  桌子下,樓阮輕輕推了推他的手,這才抿唇說道,「當然,要反思。」

  謝宴禮反手扣住她的手,唇瓣弧度漫得更開,「好,聽夫人的,我好好反思。」

  -

  下午,太陽徹底落山。

  天要黑不黑。

  客廳里沒有開燈。

  樓阮靠著娃娃機,纖細的手臂被迫環著面前的人的脖子。

  幾度要滑下去。

  面前的人垂著眼睛,鼻尖蹭過她的肌膚,親吻她的唇角,略帶淡香的熱氣掃過她臉頰,嗓音輕緩低沉,「夫人不喜歡鑽石?」

  帶著淡香的溫熱氣息落下來,纏得人心跳加速。

  他時不時地在她唇瓣落下輕吻,蜻蜓點水似的,若即若離,慢條斯理。

  「還是…夫人不喜歡我送的鑽石?」

  帶著滾燙溫度的指腹似有似無地掠過她嬌嫩的臉頰,充滿侵略感和壓迫感極強的占有欲。

  但上落下來的語氣偏偏是溫文爾雅的,好像極好學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輕聲問道:

  「那夫人喜歡什麼,我再好好準備。」

  每一個字,都有熱氣掠過。

  每一個字的溫熱觸感,都讓人戰慄。

  樓阮小心翼翼地往後縮了一下,覺得口乾舌燥,可偏偏被卡得死死的,無處可逃。

  她舔了舔唇,正想說些什麼,細嫩的手指就被牽住。

  他扣著她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將抬手,一寸一寸將她的指腹落在自己的喉結間,姿態賞心悅目:

  「差點忘了,夫人喜歡這裡。」

  樓阮睜大眼睛,一呼一吸間,臉頰也變得滾燙起來。

  謝宴禮指骨蹭過她的臉頰,仍然是慢條斯理地語氣,「不喜歡鑽石的話,這個短暫獻給夫人。」

  幾乎是下意識的,樓阮仰頭看他,「沒不喜歡,你送的我都很喜歡……」

  但謝宴禮已經湊過來了。

  他輕吻她,汲取她的香甜:

  「夫人想咬,要親,都可以。」

  「……」

  這個吻逐漸變得綿長,吻到最後,樓阮招架不能,將手指都軟了,根本沒力氣去碰什麼喉結。

  什麼想親想咬都行,完全是謝宴禮畫的餅。

  他好像反思了,但又沒有完全反思。

  吻到最後,他竟然還好意思問她,問她覺得他反思的怎麼樣……

  樓阮被根本說不話來,直到那人抬手拭去她唇瓣的晶瑩,眼瞳垂下來與她平齊,黑眸中碎光璀璨,繼續詢問道,「夫人,我反思得怎麼樣?」

  樓阮手指撐在娃娃機上,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好不容易才低聲說了句話。

  她聲音很低很低,低到近乎聽不清。

  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被抱了起來。

  身體騰空的瞬間,樓阮微微睜大眼睛,心臟砰砰直跳。

  謝宴禮抱著她走到客廳的開關邊上,單手抱住她,打開了沙發邊暖黃的落地燈。

  燈光的色調被調得昏黃。

  謝宴禮把人抱著坐下來,「我反思得不好?」

  樓阮:「……」

  他往後靠了靠,看起來大大方方,甚至還有點勉為其難,「確實,是我疏忽了,現在來吧。」

  好像是在說,剛剛沒親上的,沒咬到的,現在來吧。

  樓阮胸口微微起伏,雖然剛剛被親得腿軟,但她已經好了,又可以了!

  雖然隱約意識到還是對方占便宜,但卻還是半趴在他懷裡,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唇瓣貼了上去。

  飽滿性感的喉結輕輕滾動。

  她微微張開唇瓣,溫熱將喉結包裹。

  原本不疾不徐的人瞬間變了臉,狹長黑眸中,多了幾分墨色的綺念。

  他手掌落在她腰間,一動不動,輕輕合上了眼睛。

  喉結那裡,好像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一碰就有些,難以自控。

  可現在太早了。

  他們才剛剛相互確認心意沒多久……

  謝宴禮緊閉的眼睫微顫,再睜開眼時,漆黑雙眸近乎迷離。

  那張動人心魂的臉上,也染上了瑰麗的色彩。

  而樓阮,還沒有停下來。

  她對他的喉結,。

  謝宴禮平復短促的呼吸,嗓音染著暗啞,「夫人。」

  樓阮終於停了下來,看向了他,「嗯?」

  謝宴禮嗓音雖然已經染上了啞,但語氣卻極平穩,和她打著商量道,「我覺得一天的反思不夠,我可以每天反思,但今天就先到這裡了,行不行?」

  他的忍耐就要到臨界點了。

  昏黃的燈光下,他的五官另一側陷入暗影,被光影映著的這一側輪廓深邃,冷白的臉上竟染上了一絲昳麗的紅,好像一副華麗的古典畫。

  更像傳說中蠱惑人心的大妖,抬眼之間就能輕而易舉地讓人為之淪陷。

  ……

  周末,樓阮和謝宴禮一起回了老宅。

  謝老爺子請了不少人來家裡,有蘇州的六十多歲高齡的老繡娘和她的徒弟,還有國內有名的篆刻大師、漆器大師。

  同時,他也讓人跑遍全國各地,準備了上好的材料,有為篆刻同心章而準備的顏色純正的青田石,也有上好的婚書底布和繡線等。

  老爺子一邊倒茶一邊說道,「婚禮的事,可不能馬虎。」

  「無書不成婚,婚書是一定要有的。」

  「謝宴禮不懂事,直接就把婚結了,都沒好好準備訂婚……」他低頭喝了口茶,對著樓阮招了招手,「算了,既然訂婚已經準備不了了,那結婚我們就好好準備。來,孩子。」

  樓阮連忙上前,站在了他身旁,輕聲喊道,「爺爺。」

  謝老爺子拿起桌上的宣紙,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老花鏡,對樓阮解釋道,「這是我給你們選的一些結婚證詞,你看看喜歡哪一段,回頭讓寧老師他們繡下來。」

  寧老師,就是謝老爺子讓人從蘇州特意請來的。

  她接過了老爺子遞上來的宣紙, 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謝宴禮。

  謝老爺子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幹什麼呢,趕緊過來,一點不上心!」

  謝宴禮笑了聲,慢慢悠悠站了起來,「小點聲,別嚇到你孫媳婦。」

  謝老爺子瞪他一眼。

  謝宴禮含著笑走過來,站在樓阮身後垂眸去看謝老爺子提前寫好的結婚證詞,「其實我們家呢,還是夫人做主,夫人喜歡哪個選哪個就好。」

  謝老爺子挪出去坐了下來,忍不住呲牙,結婚這麼大的事,這不上心的東西!

  樓阮輕輕拉了拉謝宴禮的袖子,示意他別說了,長輩還在跟前呢。

  謝宴禮這才彎了彎唇,和她一起翻看結婚證詞,仔細挑選了起來。

  最後,他們在十幾張結婚證詞中選出了一張。

  宣紙上是謝老爺子遒勁有力的字體:

  【婚書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此證

  結婚人:謝宴禮 樓阮

  癸卯兔年 三月初七】

  三月初七,宜嫁娶。

  選好結婚證詞後,他們又和繡娘確認了婚書的底布和繡線顏色,和篆刻同心章的先生確認好了篆刻樣式。

  最後,才和做漆器的師傅溝通。

  漆器是老爺子私心,想給樓阮做幾件漆器,首飾盒也好,什麼都好。

  他總覺得上次樓阮上門來他給的禮物太敷衍,都沒有提前、用心準備。

  老爺子愛漆器,漆器屬於非遺匠藝,製作繁瑣,耗時又比較長,可他覺得這東西有漂亮寓意又好,顏色也可以千年保持不退不變,所以堅持把老師傅請到了老宅來,不管他們喜不喜歡都要做幾件給他們當做新婚禮物。

  古時候,漆可黏萬物。

  如膠似漆,感情難分難捨。

  送這個好。

  樓阮興致很好,和老師傅溝通以後,從圖冊里選了漂亮的對碗、筷子、首飾盒和衣櫃,還一一和老師傅確認了圖案,謝宴禮雖然一向不用漆器,但見她喜歡,還是給了意見。

  只要她喜歡,家裡擺什麼都行。

  兩人一起在老宅呆到了天黑,陪著老爺子一起吃了晚飯才動身回家。

  回家路上,樓阮看到了公交站牌上的電影宣傳。

  就是之前沒看到的那部《狂戀》

  她坐在副駕駛上,幽幽轉過了頭。

  雖然沒說什麼,但許是目光太多直白,謝宴禮雙手落在方向盤上,看著前方路段笑:

  「怎麼了?」

  「上次看電影的時候,」樓阮歪頭看著他,頓了一下才說,「為什麼選淘淘豬豬?」

  謝宴禮:「嗯?」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歡那個粉色的豬嗎?」

  樓阮:「……」

  她忽然沉默下來,無言以對。

  娃娃機里的那個粉色豬豬,和那個動畫電影裡的粉色豬豬不一樣好嗎!

  雖然都是豬,但根本不是同一隻豬……

  算了,這本來也不是豬的問題。

  謝宴禮轉動方向盤,像是回想了一下似的,說道,「你在外面的時候,一直盯著那些豬,眼睛都是亮的。」

  樓阮:「……」

  她抬起手扶額,放棄解釋豬的問題,而是看著他問,「謝宴禮。」

  「嗯?」

  「你今天有沒有事,比如什麼視頻會議什麼的?」

  謝宴禮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夫人這樣問的話,有也是沒有。」

  前方紅燈,他把車停下來,彎著笑眼問道,「想做什麼?」

  「想看狂戀。」她歪頭看著他說,「最近風評很好的愛情片。」

  謝宴禮嘴角的笑凝了兩秒。

  落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微收緊。

  上次出門之前,他其實是有提前做過功課。

  最近上映的影片他都搜索過。

  《狂戀》風評是很不錯,就是……

  吻戲比較多。

  那個時候,他幾乎是第一個就否了《狂戀》

  和她一起看這樣的電影,可能會比較危險。

  樓阮歪頭看他,像是看穿了他細微的情緒波動,有些失落地低頭,「……你不喜歡就算啦。」

  -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來源網絡

  第115章 我們還是回家吧

  好像男生都不太喜歡看這種。

  也正常。

  謝宴禮沒想到自己這點細微的情緒都能被捕捉到,他手指落在方向盤上,「沒不喜歡。」

  「前面是星河購物中心,裡面有電影院,你看看有沒有票。」

  樓阮歪頭看他,像是在認真觀察他是否勉強。

  謝宴禮還在開車,暫時沒法和她解釋,只能看向前方綠燈,繼續往前開。

  「如果你不喜歡,其實可以不用去的……」

  樓阮斟酌了一下,還是說。

  話音一落,她自己也有些恍惚。

  她以前經常說這樣的話。

  這種話她好像說過千百次,但結婚後,就好像沒怎麼說過這話了。

  這似乎是第一次?

  謝宴禮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看著前方,像在安撫她似的,聲音很輕地說道,「軟軟。」

  樓阮驀地抬起頭。

  這是他第二次這樣喊她。

  上一次他這樣喊她,還是他們一起和徐旭澤吃飯的時候。

  他念這兩個字,比任何人都好聽。

  「我沒有不喜歡,」他聲線輕而柔和,「我們先去星河,到了那邊我再和你好好說,好不好?」

  樓阮保持著那個動作,微微歪著頭看他。

  他身後的車窗外,城市的風景一閃而過,那張側臉在一閃而過的風光中,獨占一籌。

  沒有不耐,沒有算了。

  是極盡的柔和。

  -

  他們距離星河購物中心很近。

  不到十分鐘,車子就抵達了星河購物中心的停車場。

  車子徹底停好,安全帶被解下來以後,謝宴禮朝著她伸出了手。

  柔和的內燈下,他捧著她的臉,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似的,很輕很輕地親吻,「沒有不喜歡那個電影,也沒有不想和你看那個電影。」

  他小心地抱住她,低低笑了聲,把真心拿出來給她審判,「上次出門之前我有查過。」

  「那些電影我都有查過,認真斟酌過哪個更適合和你看。」

  樓阮有些遲鈍地開口:「……最後選了淘淘豬豬?」

  謝宴禮笑,他歪頭親吻她的臉頰,目光又落在對方瑩白的耳尖上,眸色微深了一瞬,又驀地低下去,聲音低低道,「那些片子不是太平淡無趣,就是恐怖血腥。」

  「狂戀是風評最好的,但是……」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

  「吻戲有點多。」

  「我會有點折磨。」

  -

  《狂戀》是近期風評最好的電影,最近時間段的票都買光了,只剩下了晚上十點半以後的。

  十點四十。

  樓阮和謝宴禮坐進了電影院。

  這個時間段,電影院的人已經比較少了。

  樓阮抱著大桶的爆米花,看著熒幕慢吞吞吃了起來。

  這部電影吻戲確實很多,開場十分鐘就迎來了男女主第一場吻戲。

  樓阮吃東西的動作慢了慢,察覺到了身旁的目光。

  她抱著爆米花抬眼看上去,想了想,還是抬頭湊上去,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昏暗的電影院裡,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那雙眼睛,亮晶晶地對他說:

  「不折磨哦。」

  吻戲很多沒關係,我也會親你,不折磨哦。

  黑暗中,謝宴禮喉結輕滾,很低很低地笑了聲。

  修長的手指拿起放在座椅杯架上的冰可樂,咬著吸管喝了兩口。

  涼意順著喉嚨滾下,壓下了喉間的燥熱。

  還是折磨。

  還是很折磨。

  她怎麼會懂…

  謝宴禮放下冰塊搖晃的冰可樂,抬眼看向了熒幕。

  樓阮看得專心,時不時地歪過腦袋靠在他身上,還總是把爆米花遞過來給他,「要不要吃?」

  「這個味道還不錯。」

  謝宴禮看向熒幕,電影二十多分鐘,男女主迎來了第二次吻戲。

  這次,他們已經是正式確定關係的情侶,比第一次試探性的曖昧輕吻更具有張力。

  坐在他們前方的小情侶已經在悄聲接吻。

  細微的吮聲從前方傳來。

  謝宴禮垂下眼睛,平靜地點頭,「要。」

  樓阮抬起手,正準備把爆米花桶遞上來,就被人捧住臉,吻了下來。

  她抱著巨大的爆米花桶,唇間的爆米花甜味被盡數掠奪。

  而對方口中微妙的,淡淡的可樂味也讓她沉醉。

  碳酸飲料的氣泡好像在也大腦中滋滋作響。

  她被迫抬著頭,直到呼吸不暢,才被人放開。

  樓阮抱著爆米花桶喘了兩口氣,還沒來得及多喘幾口,懷中的爆米花就被人拿走了。

  她懷裡一空,有些茫然地抬頭,還沒看清他,就莫名被人拉到了腿上,整個人都坐在了他懷裡。

  電影院黑暗的環境中,人的感知都被放大了許多。

  樓阮微微睜大眼睛,擔心被人看到。

  但身後的人卻已經將腦袋埋了下來,他聲音很低,染著沉鬱的啞,聲音低低說道:

  「不該這樣的。」

  不該哪樣?

  她腦子有些空。

  埋在她身上的人低低沉了口氣,聲音低到只有他們能聽到:

  「該包場的。」

  他說話的時候,滾燙的氣息悉數落在了她脖頸後方。

  樓阮在一瞬間繃起神經,也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短短几分鐘而已,她就有些看不進去電影了。

  電影裡,男女主說話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不斷迴蕩,但她卻覺得他們的聲音好像進去了又出來了,沒有一個字留在腦子裡。

  有點跟不上劇情了。

  她坐在謝宴禮懷中,唇瓣輕輕抿起,小聲喊道,「謝宴禮。」

  「……嗯。」

  「我想喝可樂。」她聲音很低很低。

  嘴巴有點干。

  也,有點熱了。

  座椅杯架上的可樂被拿起來,身後的人仍然抱著她,那杯外側已經沁上冰水的可樂被遞到了嘴邊。

  樓阮舔了舔唇,咬著吸管喝了一大口。

  一大口冰可樂下去,燥郁緩解了不少。

  她淺淺沉了口氣,正準備繼續看,但身後的人卻忽然說:

  「樓阮。

  「我後悔了,我們還是回家吧。」

  黑暗中,樓阮睜大眼睛,好像感受到了有什麼東西……

  不太對勁。

  她臉唰一下紅了。

  電影開場不到三十分鐘,他們又抱著東西出了門。

  樓阮跟在謝宴禮身後,懷中的大桶爆米花金黃金黃的,她一直低頭看著它們,但卻一點也沒心思吃了。

  第116章 一定要想我

  樓阮抱著爆米花默默坐上了車。

  她餘光瞥到旁邊的人,他已經上了車,安靜地抬手,扣上了安全帶。

  他落在手剎上的指骨泛著色調昳麗的紅。

  樓阮抱著紙質爆米花桶,瑩白的耳尖微紅,她抿唇,小聲道,「謝宴禮。」

  駕駛座上的人喉結輕滾,輕輕合上眼睛。

  樓阮沒有系安全帶,她抱著那個紙筒,紅著臉轉頭看他,「你是不是很難受…」

  車內昏黃的燈光下,她乖巧抱著紙筒,看起來只有小小一團。

  合著眼的人驀地睜開眼睛,眼尾染上是緋紅。

  她是怎麼做到,一句話就讓人血脈噴張的。

  見他還是不說話,她身子微微前傾,歪過頭看他,像是猶豫了一下,才聲音小小地問道,「……要我幫你嗎?」

  他驀地轉頭看向她。

  副駕駛上的人抬著眼睛,纖長的眼睫漆黑而卷翹,她抱著紙筒的白嫩手指微泛粉。

  見他看過來,她眼睫顫了顫,仍然保持著那個動作。

  似乎,執意要幫他。

  周圍格外空曠安靜。

  安全帶的聲音「咔噠」一聲被解開,在安靜的環境中極有存在感。

  車裡的內燈忽然滅了。

  樓阮抱著爆米花桶,腦子一片空白,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熱氣滾燙。

  黑暗中,他輕撫她的臉,在她唇瓣落下輕吻。

  帶著熱意的低笑在耳邊響起,「在這裡?」

  她呼吸一滯。

  下一秒,他嗓音里的熱意像是褪去了不少,「我不要。」

  「……」

  「哦,」樓阮認真想了一下,歪了歪頭,「那回家?」

  原本已經和她拉開距離的人似乎是頓了一下。

  發燙的手指蹭過她的臉頰,後腦勺驀地被扣住,像蓄意報復,也像是懲罰似的。

  她唇瓣被輕咬了一口。

  對方散漫微啞的聲音落下來:「夫人,我想我該解釋一下。」

  「……嗯?」

  解釋什麼?

  前額的髮絲被輕輕拂過,上方落下來的音質染著暗啞,輕描淡寫道:

  「讓我興奮的是你,不是那些電影情節。」

  「你乖一點,我就不會難受。」

  黑暗中,樓阮微微睜大眼睛。

  那人和她拉開距離,安全帶「咔噠」一聲被重新扣上,像開玩笑似的,他彎了彎唇,暗啞的嗓音染上笑意:

  「太早。」

  「這麼輕易就讓你得到我,你不珍惜怎麼辦。」

  -

  幾天後。

  樓阮磨磨蹭蹭地挪過去,坐在了謝宴禮身邊。

  她眨了眨眼,「謝宴禮。」

  正坐在那裡慢條斯理用餐的人抬起眼睛,動作賞心悅目。

  樓阮湊過來說道,「我過幾天有點事,要去義大利一趟,白夜有告訴你吧?」

  謝宴禮平靜道:「沒有。」

  「……那,我過幾天要去趟義大利。」她歪著頭看他,「去四天,很快就回來了哦。」

  謝宴禮瞬間蹙了眉,「四天?」

  看個展而已,需要四天嗎?

  樓阮伸出手,白軟的手指輕輕捏住他的衣角,「白夜在那邊要辦個展你知道的吧?」

  「我看了一下前後時間,他的展前面兩天有個我喜歡的藝術家的展,後面一天也有一個我喜歡的藝術家的展,所以,需要四天。」

  她歪著頭看他,輕輕眨了眨眼,湊過來在他臉頰飛快地親了一口。

  親吻這件事,她已經越發熟練。

  「你放心,你生日我記得的,我會提前一天回來的,24號我一定回來!」

  謝宴禮握著筷子,動作頓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陪著她一起去的,甚至還提前讓人準備了私人飛機,但他在華清的導師實驗室臨時有事,正好卡在她去義大利前面兩天。

  所以,他只能晚兩天去陪她。

  謝宴禮轉過眼看她。

  樓阮拉著他的袖子,小幅度地晃了晃,「可以嘛?」

  謝宴禮垂眼:「馬上要出發,現在才告訴我?」

  他扣住她的手,「補償。」

  樓阮輕輕眨了眨眼睛,仰頭輕吻他的唇角,「好了!」

  被親吻的人輕笑一聲,他垂眼看她,「果然,太輕易得到就不會珍惜。」

  「夫人現在對我越來越敷衍了。」

  「沒有,」樓阮立刻搖頭,她抬眼看著他,小臉繃起來,嚴肅道,「我這不是敷衍,是……乖。」

  「我很乖的哦!」

  謝宴禮臉上的淺笑一凝,她完全是用他的話在堵他。

  -

  三天後,樓阮拉住已經準備好的行李,出門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又跑回房間,從床頭拿走了一本《夜鶯與玫瑰》

  她把它裝在背包里,準備無聊的時候看。

  謝宴禮有事,挪不開時間,所以是工作人員送她去的機場。

  上飛機之前,樓阮給謝宴禮發了消息:

  【回來給你帶禮物!】

  過了會兒,她坐上飛機後,謝宴禮才回了條。

  他發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謝宴禮領口繫著一條她送的領帶,也不知道是要進實驗室還是剛從實驗室出來,身上還穿著白大褂。

  他今天很難得地戴了副理工男專屬半框眼鏡,看起來和平時完全不一樣,莫名多了幾分禁慾的斯文敗類氣質。

  這張照片拍攝的角度有些微妙,喉結的位置在照片正中央,像是這張照片的核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樓阮盯著照片看了好幾秒:「……」

  這個人。

  她人還沒到義大利,就已經歸心似箭了。

  以前怎麼沒戴過眼鏡,怎麼沒這麼穿過,怎麼沒給她發過這種角度的照片?

  她還沒多看幾眼,照片就被撤回了。

  樓阮:「???」

  別太荒謬!

  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他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好,要想我。】

  樓阮:【?撤回?】

  謝宴禮:【嗯?我怕夫人太想我,耽誤正事。】

  謝宴禮:【還是好好看展,看展比較重要。】

  樓阮:【?】

  他好像很知道她喜歡什麼。

  這個撤回,合理懷疑是報復。

  可她好像偏偏就吃這套!

  樓阮合了合眼,定定盯了手機屏幕幾秒,謝宴禮沒有發來消息。

  她又盯著看了幾秒,還是沒有。

  好氣。

  就在她準備氣憤退出的時候,手機震了兩下,剛剛被撤回的照片重新出現在眼前,而且還附帶了一張更清晰更好看的。

  謝宴禮:【[圖片]】

  謝宴禮:【[圖片]】

  謝宴禮:【胡說八道的,一定要想我。】

  第117章 義大利時間?

  樓阮嚴重懷疑,謝宴禮會勾魂。

  只是飛機起飛前發了幾條消息而已,她坐在飛機上幾乎沒幹別的了,除了看著窗外的雲發呆,就是看謝宴禮那兩張照片。

  有點後悔訂了四天行程了。

  四天是不是太漫長了……

  -

  國內,謝宴禮跟在導師身後,聽著頭髮花白的老人講自己最新的發現,修長玉白的手指一直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

  口袋裡的手機一直都沒動靜,安靜得可怕。

  他抬起手拉了拉領帶,矜貴英俊的面龐上沒有表情。

  跟在他身後的師弟妹們認真聽著導師的話,沒人注意他,直到他們年邁的導師回頭看他,老教授推了推眼鏡,有些疑惑地看他:

  「小謝,你不舒服?」

  印象中,他這個學生很少有像現在這樣心不在焉的時候。

  在眾人面前被教授點名對謝宴禮來說著實是新奇的體驗。

  「沒有,」謝宴禮低笑,「抱歉,有點走神,您繼續。」

  老教授還是頭一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臉上的疑惑轉情緒轉變為驚奇,他多看了謝宴禮兩眼,才繼續講了下去。

  走出實驗室後,謝宴禮才拿出了一直沒有動靜的手機。

  雖然知道她一直沒發來消息,還是忍不住打開看。

  樓阮最後發給他的一條消息是「好。」

  就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

  他反覆盯著看了好幾秒,最後才站在窗邊看著外面被微風拂過的樹枝輕笑。

  虧他認認真真選了襯衫和領帶,還難得戴了眼鏡,拍了十幾張照片精挑細選選出了兩張發給她。

  她倒好,隨便幾個字就敷衍了。

  「義大利時間?」頭髮花白的導師忽然站到了他身邊,端著泡了毛尖的雙層玻璃杯歪頭看他手上的腕錶。

  腕錶表面上,一上一下顯示了兩個時間。

  一個是中國時間,一個是義大利時間。

  謝宴禮轉頭看過來,又笑,「是,您怎麼知道。」

  據他所知,他這位把一生都獻給科研和教育事業的導師幾乎沒出過國。

  他幾乎把一生都獻給了華清大學生物學院。

  「哦,」頭髮花白的老教授板著臉,「你師母經常去義大利。」

  「就是這個時差。」

  謝宴禮偏頭看他,這還是第一次聽導師說起師母。

  這位安教授是華清大學最古板的教授。

  他幾乎從未和他們提起過家屬。

  安教授把泡著毛尖的茶杯放在窗台上,雙手背後,看著窗外語氣平靜問,「你太太去義大利了?」

  一口猜中。

  謝宴禮笑,「對,您怎麼知道。」

  他還沒正式告訴導師他結婚的事情,他是想著結婚的時候正式下請帖的。

  而安教授這樣的人,也不太可能會刷朋友圈。

  「你不是發了朋友圈的嗎?」安教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看得到。」

  謝宴禮定定站在那裡,表情頓時有些微妙。

  安教授眯起眼睛,背著手問,「她去幾天?」

  謝宴禮:「……四天。」

  安教授轉過頭,像有些不可思議似的:「四天。」

  也不知道他是在驚嘆四天這個時間太長,還是太短。

  不過他都已經刷到那些朋友圈了,謝宴禮索性開口,「既然老師已經知道了,那可不可以先放我兩天假,合作的事情等我回來我們再談。」

  「不可以,」安教授像是知道他要開口說什麼似的,直接道,「男人要獨立。」

  「你這樣子,不行。」

  「老師,我們是新婚。」

  「不管你是新婚還是金婚,都要獨立!」

  「……」

  閒聊了幾句後,安教授轉過身,拿出了字體巨大的手機,刷出了夫人最新的遊客照:

  【五月的三亞~[圖片]】

  安教授先點讚再評論:【親愛的,你什麼時候回來呀,都兩天了,三亞是不是該回來啦!開心\u002F開心\u002F】

  -

  義大利。

  私人飛機抵達機場。

  白燁已經在機場等著了。

  他是在樓阮即將抵達前的兩個小時,才知道了對方叫什麼。

  原來是樓阮!

  他雖然不認識,但同樣作為專業第一進入華清美院,他當然是知道對方的名字的。

  以前怎麼就沒注意過這個人!

  怎麼就沒想過謝宴禮當初看到他名字時候的微妙表情!

  白燁坐在機場來來回回地復盤,最後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

  樓阮快要抵達的時候,白燁再次收到謝宴禮的消息。

  謝宴禮:【我夫人有點社恐,你多和她說點話,別讓她尷尬。】

  白燁翹著腿等在機場,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消息:「6。」

  弗洛倫薩時間晚上十點鐘,白燁接到了樓阮。

  在學校的時候他只注意過樓阮的名字、排名和她的作品,沒注意過對方的長相。

  謝宴禮甚至一張照片都沒給他發。

  白燁還帶著人舉了個牌子。

  他一直盯著那邊,可太期待太期待了。

  樓阮出來的時候身旁還跟著人,是謝宴禮派來的人。

  她沒注意到這邊的牌子,她身旁的人也沒注意到。

  白燁幾乎一眼認出來,「是那個,一定是。」

  他唯一見過的關於樓阮的照片,就是被謝宴禮珍藏著的那張照片,《暗戀她》的靈感來源。

  圖片裡的女孩子雖然只有小小一個,小到只能看到臉部輪廓看不到五官,但白燁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是那個,一定是那個。

  一張完美又毫無攻擊性的臉,完全符合東方人對初戀定義的臉。

  樓阮抬頭看了過來,她似乎看到了這邊的牌子,手上還舉著手機,像是在和謝宴禮打電話。

  她一邊往這邊走,一邊朝著他們這邊揮了揮手。

  「我看到了。」她看著另一頭的東方面孔,語氣有些驚奇,「長得好漂亮。」

  白燁就站在另一頭,身上松松垮垮套著一件灰色衛衣,頂著一頭微卷的金髮,皮膚白瓷一樣,五官不像謝宴禮那樣具有攻擊性,而是更一種極端的好看,無害又純良。

  是一種毫無攻擊性,看著很好接近的好看,用漂亮來形容最合適不過。

  又是一件女媧得意之作。

  電話另一頭的謝宴禮頓了一下,「漂亮?」

  「對,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怎麼也沒見過……」

  機場,白燁已經和身後的人一起上了前。

  兩方人會合,白燁率先露出笑容,「酸橘老師好,遠道而來給我捧場,辛苦啦~」

  第118章 您關注的@X發微博了

  這已經不是樓阮第一次來弗洛倫薩。

  她完全可以適應這裡的氣候和食物,再加上有白燁作陪,謝宴禮安排的人保駕護航,整個旅途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她有史以來最舒暢的旅途。

  這裡和國內時差約六個小時,雖然清醒的時候一直都在互發消息,但樓阮還是有點想家。

  想家,想回家。

  家裡有人在等她。

  這對她來說都是非常奇妙的體驗。

  不過謝宴禮也很忙,不可能隨時隨地地和她互通信息。

  所以樓阮把旅行的強度提高了不少。

  白夜的畫展沒開始之前,她帶著謝宴禮派來的人一起去了聖母百花大教堂、烏菲茲美術館、學院美術館和碧提宮,並且充當了講解,給謝宴禮的人講解了美術館裡的名畫、聖母百花大教堂穹頂上的精美壁畫。

  跟著她的人不懂藝術,只能恍恍惚惚地聽著她講。

  因為似烏菲茲美術館、學院美術館和碧提宮均不可以拍照,所以謝宴禮派來的小秦只能尋找可以拍攝的區域,錄下視頻發給了謝宴禮。

  順便還附帶了一些彩虹屁:

  【夫人懂好多!好厲害!在美術館的時候她一直在講解,也不嫌我煩!】

  【夫人真的好厲害!】

  【天吶謝總,夫人太厲害了!】

  ……

  國內已是深夜。

  謝宴禮坐在臥室的辦公桌前點開了工作人員發來的信息。

  一條一條看過他發來的視頻後,才垂著眼睛看向了後面幾條消息。

  無一不是在誇她學識淵博,耐心溫柔。

  謝宴禮合了合眼,他坐在電腦前,唇角很輕很輕地彎了彎。

  兩天了。

  加上去時的飛機,已經接近六十個小時。

  她好像有些樂不思蜀了。

  謝宴禮把數位板和筆往前推了推,很輕地笑了一下。

  開心就好。

  被放在桌上的手機輕輕震了震。

  這一次,是樂不思蜀的人發來的消息。

  謝太太:【弗洛倫薩的夕陽[圖片]】

  謝太太:【[語音消息]】

  謝宴禮點開那條語音,她清軟的聲音裡帶著笑,夾雜了微風和周圍的隱約可聞的笑鬧聲:

  「晚安哦,謝宴禮。」

  謝宴禮彎起唇角回她:

  【晚安】

  樓阮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你怎麼還沒睡,國內都幾點了。」

  謝宴禮握著薄薄的手機,垂眼看向腕錶。

  腕錶錶盤上一上一下顯示著兩個時間。

  現在是京北時間十一點四十分,接近午夜。

  他垂著眼睛低低地笑,「夫人沒發消息給我,夜不能寐。」

  電話另一頭靜了一瞬。

  緊接著,她甜軟又有些嚴肅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那你現在收到了,可以睡覺了。」

  「好,」謝宴禮答應得乾脆,「那夫人呢?」

  樓阮認真想了一下,回道,「我們在廣場上走一走就去直接回酒店了,晚飯在酒店吃,吃完也不出來了,明天就是白夜的展了。」

  「嗯。」

  「你朋友的展,你怎麼這麼冷淡,不期待嗎?」電話另一頭,樓阮忍不住笑。

  謝宴禮沉默了兩秒,他垂下眼睫,「期待。」

  「哼,我就知道你們關係很好。」樓阮笑了聲,像撒嬌似地,低聲說道,「我問白夜你的微博是什麼他都不告訴我,表面上說我們都是美院人,其實還是你那邊的……」

  她頓了下,又覺得自己說太多了,京北現在已經很晚了,於是飛快地切斷話題:「好啦,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吧,我和小秦要回去了。」

  「嗯。」

  「晚安。」

  「晚安。」

  ……

  掛斷電話後,謝宴禮手指落在滑鼠上,打開了許久沒有更新的微博。

  最新一條微博下面已經催更遍地。

  【你小子,兄弟姐妹們陪你酸酸甜甜暗戀十年,你暗戀成真了你甜蜜蜜了就忘了兄弟姐妹們了嗎?】

  【速更!夜不能寐!】

  【?婚後小甜餅呢?】

  【我老公說他臨死前想看您更新】

  【婚後小漫畫呢!?】

  【什麼時候更新啊?】

  ……

  謝宴禮簡單看了了一眼,挑了一條問什麼時候更新的回覆:【明天】

  雖然京北現在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了,但熬夜修仙的不少。

  很快就有人發現,並且截圖發去了X人數不多的超話里。

  【喜大普奔,太太明天要更新了!!婚後小甜餅它要來了要來了家人們!![圖片]】

  超話里人雖然不多,但個個都是氣氛組,不管怎麼樣都先把氣氛搞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期待!】

  【期待子!】

  【啊啊啊啊啊我為什麼不是明天看到,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婚後小甜餅而已,他怎麼還開始吊起人胃口了,他在外面這樣他老婆知道嗎,能不能管管啊!】

  ……

  在異國他鄉玩得開心的樓阮還沒看到這些。

  她和隨行的小秦一起回了酒店。

  也沒有去酒店餐廳吃飯,而是直接回房間叫了餐。

  樓阮換好衣服、吃完飯,洗漱完畢,又美美欣賞了臨行前謝宴禮發給她的照片,然後才樂滋滋躺下了。

  有個好帥的人在家等她,嘿嘿,嘿嘿嘿!

  -

  國內,第二天。

  今天有個謝氏的會議要參加,謝宴禮打算參加完會議就直接去機場。

  他穿著一件改良中山裝出了門,領口風紀扣一絲不苟地繫著。

  因為覺得樓阮好像挺喜歡他戴眼鏡,所以出門前謝宴禮特意選了一副無框眼鏡。

  黑色的行李箱被放置後備箱,謝宴禮彎腰坐在了后座。

  他垂眼看著手機屏幕,那條已經定時了的微博還沒有發出。

  狹長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條定時微博,掌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一層薄汗。

  謝宴禮合上眼睛,熄滅了手機。

  他安靜靠在車上,喉結輕滾。

  -

  義大利,弗洛倫薩。

  白夜的展於早上十點鐘開始。

  樓阮是在酒店吃了早餐,準備好一切以後才和小張一起,坐著白夜的車出發了。

  她坐在后座,弗洛倫薩的建築的在車窗外一閃而過。

  樓阮坐在窗邊看了會兒,摸出了手機,想給謝宴禮發條消息。

  手機頂端有提示。

  【您關注的@X發微博了!】

  樓阮看了一眼,沒有直接點進去,而是先點開微信,就著車窗拍了張照,給謝宴禮發了過去:

  【去看展的路上![圖片]】

  給他發完消息後,樓阮才慢慢悠悠退了出來,點進了那條消息提示——

  第119章 你知道X是他了

  X新的微博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本以為自己會和往常一樣率先點開圖片看他的小漫畫的。

  但沒想到,她第一次盯著對方的文案看了很久。

  @X:【故事的主角是你@酸橘[圖片]】

  評論區徹底炸了:

  【臥槽!???嫂子,是嫂子!】

  【????震驚我全家,X暗戀的女孩就是酸橘太太,夢幻聯動了】

  【家人們快去看酸橘太太微博,太太畫X了,太絕了!】

  【從酸橘太太微博回來了,什麼神仙愛情嗚嗚嗚嗚嗚嗑死我了,酸橘太太畫的也太好了】

  【等等,這是什麼先婚後愛小故事?所以你小子今天是自揭?】

  ……

  有風從隨著車窗鑽進來,將樓阮的髮絲吹得凌亂。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那裡,仿佛渾身鮮血都在逆流。

  故事的主角,是你。

  這幾個字在她腦中反覆循環,一遍又一遍。

  十年,是十年。

  X這個帳號,畫暗戀小漫畫畫了十年。

  十年間,她無數次和他的畫共情。

  無數次為他,也為自己心酸。

  現在他說,故事的主角是她。

  樓阮握著手機,眼眶開始有些模糊。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滴一滴往下落,她覺得心口又酸又脹,難以呼吸。

  悲戚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這個人怎麼會是謝宴禮。

  他怎麼會站在角落裡悄悄看著她和其他人並肩而行。

  他怎麼會自卑、怎麼會怯懦,怎麼會悄悄拿自己和人比較,又怎麼會去參加一些無聊的活動。

  他該是閃閃發光,該是眾星捧月,該是被所有人看著的啊……

  樓阮點開他發的漫畫,那上方是【結婚1】

  【結婚1】里,他畫了自己聽說她要去,所以臨時去了那場酒會,但卻看到她站在門口聽裡面的嬉笑。

  緊接著,就是他站在走廊里,靜靜看著那晚沒有月亮的天空發呆。

  再下來,就都是她知道的了。

  【結婚1】畫到了她同意結婚。

  長圖的最後,有他漂亮的字:

  【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我的世界終於開始圍著我轉。】

  「馬上就到了,前面再拐個彎然後……」白燁坐在前面副駕駛上,一邊說話一邊抬起頭看後視鏡,視線落到後視鏡的那個瞬間,他的聲音立刻止住。

  「樓阮,你怎麼了?」他立馬轉過頭來,遞給她紙巾,「是哪不舒服嗎?胃疼?咱們馬上去醫院,我現在給謝宴禮打電話……」

  白燁完全沒有女性朋友,他還是頭一次見女孩子哭成這樣,嚇得半死,畫展的事立刻拋到九霄雲外了,樓阮要真在這兒出點什麼事,他還怎麼回去見謝宴禮。

  樓阮頭髮很亂,咸澀的眼淚好像沒有閥門,落得滿臉都是,她白皙的鼻尖哭得通紅,但還是停不下來。

  怎麼會這麼早。

  怎麼會這麼早。

  酸楚和心疼幾乎將她填滿。

  她想見謝宴禮,想現在就見到他。

  坐在她身旁的小秦也被嚇到了,手忙腳亂地接過前面白燁遞上來的紙巾,「夫人,您怎麼了?」

  「您哪裡難受?」

  「您別哭啊!」

  白燁當機立斷,扭頭對司機說,「去最近的醫院。」

  明明沒哭多久,但樓阮就是覺得頭疼,頭像要炸開似的疼。

  她握著手機,甚至有些耳鳴。

  白燁和小秦貫入她耳中的每個字,好像都變成了世上最難解的數學題,她抬眼看他們,思維混沌又艱澀。

  也不知道是怎麼開的口,她聽到自己斷斷續續的聲音:

  「不去、不去醫院。」

  「白夜,抱歉……下次再來看你的展,我想……我想回去,我要立刻回去。」

  「謝宴……禮,我想見謝宴禮。」

  光是喊出他的名字,都覺得艱澀無比。

  暗戀,十年。

  她忽然想起他們結婚那天和徐旭澤一起吃飯時,他半開玩笑地和徐旭澤說,他暗戀她十年。

  暗戀。

  偏偏是暗戀,最苦,她最明白有多苦的暗戀。

  十年間,他們沒有一點聯繫。

  他只能從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看她。

  她寧願是從大學開始,甚至寧願他以前沒有喜歡過她。

  坐在前面的白燁動作一頓,「怎麼了?」

  他目光掃向樓阮的手機屏幕,眯起眼睛,努力辨認上面的字。

  只看了個大概,白燁瞬間就明白了。

  「你知道X是他了。」

  樓阮眼淚掉得更凶。

  白燁頓了一下說道,「我也可以直接讓司機送你去機場,但是樓阮,我這裡還有很多關於他的故事,那個帳號里沒有的,你想不想聽?」

  樓阮抬起眼睛,睫毛已經濕了,她眼中還蓄著淚,正在一滴一滴下落。

  白燁笑了一下,「當然,如果你想下次再聽的話,也可以。」

  -

  樓阮沒有立刻離開。

  不過小秦已經打電話安排了私人飛機在機場等候,準備提前回國。

  巨大的展廳里,華麗的畫作一幅一幅被掛在牆上,右下方貼著創作者信息和創作時間及畫作的名稱。

  走進展廳,樓阮看到的第一幅作品就是白燁畫的謝宴禮。

  華麗的油畫中,色彩鮮明的教室,綠意濃郁的窗邊,白色襯衣的少年,他手邊的生物類書目……

  樓阮眼眶又紅了起來。

  白燁站在她身旁說道,「這是我第四次見阿宴,他在人群中就是焦點,很難不去注意。」

  「這節課是李教授的世界名畫二十講,我主動坐在他身邊,問他是不是很喜歡美術。」

  像是想到了什麼,白燁笑了一下,「他剛開始還不是很想理我的樣子,就是那種,禮貌又疏離,賊客氣。」

  「不過後來一聽我說我叫什麼,終於肯正眼看我了。」

  「我當時還以為是他聽了我大名,覺得我厲害才那樣,直到我聽到你的名字。」

  「你知道的吧,學校官網上有我們的專業排名公示表,油畫和水彩是並列的兩個表,你占一頭我占一頭,」白燁帶著她繼續往前走,說道,「現在想起來,什麼覺得我厲害啊,他估計就是那張表看多了,知道有我這麼個人,所以轉頭來看看我長什麼樣兒。」

  「這邊。」

  白燁抬了抬手。

  樓阮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幾乎都是謝宴禮。

  華清美術學院校園裡的、教室里的,謝宴禮。

  第120章 他求的,如你所見

  展廳里的油畫筆觸濃重,色彩鮮艷而豐富,光影運用自然。

  但這些畫裡,沒有一張正臉。

  都是側臉和背影。

  畫裡的主人公永遠偏頭看向畫外,目光又深又沉,像在找什麼人。

  白燁一張一張給她介紹,介紹每一幅畫的時間和地點,最後又說,「阿宴經常去我們學院,次數太多太多了,有課的時候去,沒課的時候也會去銀杏林那邊坐著看書發呆,所以銀杏那邊的比較多。」

  說多,其實也不多。

  只有四幅,都是同一個人,同一個地方,同一把長椅上,同一棵銀杏樹下。

  不同的是,那棵樹好像一直在變。

  春天淺綠滿枝時,他在樹下。

  夏日深綠蔥鬱時,他在樹下。

  秋日金黃炫目時,他在樹下。

  冬日碎雪綴枝時,他還在樹下。

  ……

  春夏秋冬,四季來而往復,他一直在。

  「他其實沒主動和我講過你,」白燁站在她身旁看著那組畫,「是我自己發現的。」

  「我有次去他們宿舍,看到他桌上擺了張照片,那照片真就是……烏泱泱的全是人,完全沒有重點,壓根分不清主角,」他回憶著說道,「我還挺好奇他怎麼會放這種照片在桌上,就拿起來看了一眼。」

  「挺神奇的,一眼就看到他在看你。」

  「回去以後,我就畫了《暗戀她》,那幅畫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就在你們家。」

  「微博上說是私人訂製,但其實是我自己要畫的。」白燁笑起來,金色的捲髮微微遮擋住眼睛,誠懇道,「故事感很強,宿命感也很強,真的很難不產生創作欲。」

  樓阮沒說話,她鼻子越發紅了,眼眶也越來越模糊,有些看不清那組圖。

  像嘗了口還沒熟透的橘子,不光是口腔,她的鼻尖,她的心,都快被酸瘋了。

  又難過又心疼。

  熱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手上的紙巾洇著淚,已經濕得不能再濕。

  她不斷擦拭,眼尾都被擦得泛紅。

  白燁轉頭看她,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帶她去看了最後幾幅。

  講起最後幾幅畫的時候,儘管他語氣已經平淡克制了不少,但樓阮還是止不住地哭。

  「這是在峨山。」白燁看著最後兩幅展出圖說道,「咱們美院傳統,峨山寫生。」

  最後兩幅展出圖上沒有人像,只有雨後寺廟被點燃的高香和寺院裡百年老樹上的紅綢。

  每一條紅綢上都寫著人們的心愿。

  其他的心愿都被模糊,只有一條,白燁在如實寫了出來。

  紅綢上寫的是:【願她平平安安,得償所願。】

  「峨山上的金華寺不知道你去過沒有,聽說求姻緣很靈,我要去寫生的時候就喊上了阿宴,爬山的時候我還開玩笑說要是來場大雨就更戲劇性了,沒想到半道真的下了雨,只能就著雨往上爬。」

  「爬上去的時候我還和他說,下大雨爬山,更苦情了,菩薩一定看到誠意了,這個時候求什麼都靈,」白燁看著那兩幅色調濃烈的畫,聲音微低了一下,說,「……我讓他快求個姻緣,但他沒有。」

  其實他當時的原話是,快求個她移情別戀,不喜歡那個人了,以後永永遠遠喜歡你。

  白燁微頓了一下,轉過頭看樓阮,輕聲說道,「他求的,如你所見。」

  -

  機場。

  樓阮眼眶紅得嚇人。

  飛機起飛前,她撥通了謝宴禮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很快接了。

  「餵。」

  「謝宴禮,」她聲音平靜,帶著些微不可聞的啞,「我在機場,要回家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一下,帶著淺淺的笑,「怎麼要回來了,不是還有展要看?」

  她握著手機,眼淚流下來,聲音很輕地說道,「我想你了,也想家。」

  電話另一頭徹底頓住,過了幾秒才很輕很輕地說,「好,我在家等你。」

  -

  私人飛機起飛,將於十幾個小時後在京北降落。

  樓阮垂著眼睛,低頭看手機屏幕。

  從展廳過來的路上,她一直在翻謝宴禮以前的微博。

  往前翻了很多很多,從最開始還沒人看的時候開始翻看,很多都是高中時候的。

  剛剛看過的圖片依舊可以點開。

  她點開已經看過的微博圖片,小漫畫裡的少年在人群中一眼發現她,看著她和身旁的人一起走進學校附近的早餐店。

  樓阮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手指滑動,繼續翻看。

  十六歲的他站在學校的優秀作品展示窗前看著她的畫,小心地拿出手機拍攝作品下方學生信息處她的證件照。

  競賽獲獎的他被媒體採訪,回頭看向樓上她的班級,見她趴在上面,主動和媒體提議在那裡拍照……

  看著看著就不能再看了,沒有網絡了。

  她只能又倒回去,一遍一遍翻看那些能看的東西。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頭疼地睡了過去。

  樓阮睡過去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眼淚,她混混沌沌地睡了很久,睡醒的時候飛機已經在中國境內了。

  樓阮披著毯子呆呆看著外面的雲,這一覺她睡了很久很久,顛三倒四地夢到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

  空姐詢問她需不需要吃晚飯。

  樓阮實在沒什麼胃口,只要了杯水。

  她拍了拍臉,心想不能再哭了,臉都哭腫了。

  他回去看到,會難受。

  想到這裡,她又喊了空姐,要了晚餐。

  囫圇吃了晚餐以後,樓阮有氣無力地靠了回去,她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打開手機繼續看那些漫畫。

  腦子裡事情很多,很亂,又剛睡了一覺,她有些睡不著了,索性從包里拿出了來時隨手放進去的《夜鶯與玫瑰》

  這本書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歲了。

  書封已經有些褪色,有了細微的毛邊。

  樓阮翻了一下,索性拿下了書本外圍的包封。

  一頁硬卡紙落了下來,落在了她裙子上。

  樓阮垂眼看下去,透著粉白光澤的手指落了下去,撿起了它。

  卡紙被翻過來,正面的素描人像和角落裡的小詩出現在眼前。

  她動作猛地頓住,目光落在角落裡那幾行字上,心臟像被一隻大手抓緊了——

  第121章 每個想你的瞬間,我都不是難捱的

  紙上是她的側臉。

  每一筆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角落裡的小詩矚目。

  【……我倚暖了石欄上的青苔\u002F青苔涼透了我的心\u002F但夜鶯不來\u002F夜鶯不來】

  春信不至,夜鶯不來。

  這首詩似乎是很早的時候抄寫的。

  已經有些褪色。

  在這首詩的最後,他又用黑色的筆補了句:

  【會來的,你要等。】

  這幾個字的筆跡,和前面那首詩的字跡比起來,成熟堅定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幾個字而已。

  只是字體的變化,就能看出時間跨度。

  明明已經決定不再哭了,但她看著那張卡紙,還是忍不住繼續哭了起來。

  那幾年,他在角落看著她和另一個人並肩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每一次踏足美院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在紙上寫「春信不至,夜鶯不來」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後來又寫「會來的,你要等」是什麼心情。

  在雨里爬上峨山,走進金華寺的時候,又是什麼心情……

  -

  國內。

  京北下起了雨。

  謝宴禮等在機場,抬頭看外面淅淅瀝瀝落下來的小雨。

  周圍滿是濕氣。

  他本可以等在專屬休息室,但謝宴禮沒有。

  貴賓廳太安靜了,安靜得他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安靜得他有些心慌。

  有人拎著傘路過,和同伴笑著調侃道,「這雨,又是哪個大情種在發誓啊。」

  「哈哈哈哈…」

  謝宴禮抬著眼睛,也跟著笑了一下,很輕很輕地一下,又頓住了。

  他看著雨水落在地面上驚起的漣漪,反覆回想她的語氣。

  好像沒什麼不一樣,但她說想他,這本來就很不一樣。

  不知道她看到微博了沒有。

  不知道他這一步走得對不對。

  不知道,十年愛意對她來說會不會太重,會不會,壓得她喘不過氣……

  他其實是很擅長等待的人,但在機場這幾個小時的等待,還是讓謝宴禮覺得難熬。

  頭一次覺得等待是這樣難熬。

  外面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直到凌晨才徹底安靜下來。

  這天晚上還是沒有月亮,天色黑得可怕,謝宴禮還在原地,抬眼看著黑漆漆的天幕,身形被頭頂的燈光勾勒得修長而優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宴禮才抬起手腕,看向腕錶錶盤。

  身後也正好有人上前,低聲說道,「先生,夫人落地了。」

  謝宴禮轉過身,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白燁。

  他發了條簡訊過來:【她都知道了,哭得有點慘】

  謝宴禮動作一頓,驀地抬起頭,大步走向專屬通道。

  幾分鐘後,樓阮奔出通道。

  儘管下飛機前已經停止哭泣了,儘管她已經在克制了,但跑出通道看到他的那一秒,熱淚還是涌了出來。

  她幾乎是衝進他懷裡的。

  謝宴禮懷中被填滿,過了好幾秒,他才抱住她,啞聲問,「怎麼哭成這樣。」

  她緊緊抱著他,眼淚洶湧,哭得失控,聲音斷斷續續,抽泣著說,「謝宴禮……你好笨。」

  他很適合戴眼鏡,少了慵懶,多了幾分清雋文雅。

  謝宴禮垂著眼睛,修瘦指骨落在她因為哭泣輕聳的肩上,輕輕安撫她。

  「好笨。」

  她又說。

  太笨了,都不會換個人喜歡嗎。

  她眼淚掛在眼睫上,心裡的窒澀感讓她眼淚止不住地掉,眼底的滾燙全都洇在他衣裳上。

  隔著衣料,謝宴禮好似感受到了她眼淚的溫度。

  她忽然想起他發在微博里的一幅小漫畫。

  那是是他們大學畢業時的漫畫。

  那幅小漫畫,畫的是他們畢業時,他站在人群之外看她穿著學士服拍班級合照的事。

  漫畫最下面寫:【京北這麼大,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到嗎。】

  大學畢業之前,他們都是華清學子,都在華清讀書。

  高中畢業之前,他們都是一中學子,都在一中讀書。

  他可以見到她,那畢業以後……

  畢業以後,他們在無數次商業酒會上遙遙相望。

  她以為是巧合,是同處於京北商界的必然。

  可都不是,不是巧合,也不是必然,那些都是謝宴禮在日復一日中等到的機會。

  察覺到她哭得更凶,謝宴禮終於鬆開手,捧著起她的臉,垂下眼睛輕吻她的唇角,溫熱的指腹也輕輕蹭過了她臉上的淚珠。

  「好了,」 他垂著黑睫,很輕地親吻她,帶著微啞的嗓音輕而緩慢,「十年聽起來很漫長,其實也沒有多長。」

  「我從不會反覆去想已經愛了你多少年,我只會在某些瞬間想到,今天天氣好,你會不會開心,今天天上有星星,希望你也能看到……」

  樓阮又開始流眼淚了,她身體開始輕顫,鼻尖也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聲。

  他垂著眼睛,看著她哭,眼尾也微紅了些,不過很快就又勾出一個笑來,「不要為我傷心。」

  「每一個想你的瞬間,我都不是難捱的。」

  樓阮驀地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唇瓣覆了上去。

  親吻來勢洶洶,但又格外輕柔,帶著滿腔珍重和愛意。

  凌晨的機場人流量沒那麼多,只有寥寥幾個人抬眼看了過來。

  而隨著樓阮回來的小秦和跟著謝宴禮一起來機場的則已經轉身迴避了。

  樓阮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捧著他的臉仰頭輕吻,直到沒了力氣,才抱著他將腦袋埋在了他懷裡。

  她臉上掛著淚,軟甜的嗓音染著濃重的鼻音和哭腔,「去金華寺的時候,怎麼寫那樣的願望,我當時要是真的得償所願了,你怎麼辦。」

  他替她拭去眼淚,垂著眼睛說,「那我就願望成真了啊。」

  眼看著她又要哭,他垂下眼睛親吻她的眉眼,親吻她的臉頰,「先回家好不好,餓不餓,回家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

  他牽住樓阮的手,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指尖,和她十指相扣,步履從容地帶著她往前走。

  樓阮被他牽著走,小聲說道,「笨死了,怎麼都不換個人喜歡……」

  他垂著眼睛笑。

  她不知道。

  他好像總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總是能聽到她的名字,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關注。

  驚覺心動,已經不可收拾,已經看不見其他人。

  這樣的情況,又要怎麼換個人喜歡呢…

  -

  【我倚暖了石欄上的青苔\u002F青苔涼透了我的心\u002F但夜鶯不來\u002F夜鶯不來

  春信不至,夜鶯不來。】——徐志摩《我是如此的孤獨而完整》

  第122章 以後也一直喜歡你

  夜晚的京北。

  邁巴赫后座,擋板慢慢升起。

  樓阮抬著纖細嫩白的手,夜晚的城市之光透過車窗折射進來,各色光影中,她抓住謝宴禮黑色的衣角,仰著頭親吻對方菲薄的唇瓣。

  一絲不苟的風紀扣上方,冷白飽滿的喉結輕輕滾動。

  謝宴禮垂著眼睛,冷白修瘦的手掌落在她腰間。

  那雙纖細手臂攀上他的肩膀,又去親吻他頸側的肌膚。

  她親得緩慢而輕柔,像在安撫。

  像是要把最喜愛的喉結留在最後似的,嫩白的指腹僅僅在那裡停留兩秒就掠過了它,仰頭親吻他光潔的下巴和唇角。

  她兩腿跪在他兩側,輕紗質地的白色裙擺微微捲起,她坐在他腿上,雙手緊緊圈著他的脖子。

  「謝宴禮。」

  淺櫻色的唇瓣若即若離。

  她眼睫濕著,掛在睫毛上的淚珠要墜不墜。

  「嗯。」 他垂著眼睫看她,輕聲應道。

  圈著他脖頸的雙臂落下來,小心地捧住他的臉,柔軟的唇輕觸他的唇瓣,「……我會不會,和你想的不太一樣,我會不會沒你想的那麼好。」

  「不會,」他掌心落在她腰間,克制地沒有深吻,只是垂著眼睛在她唇間碰了一下,嗓音低沉道,「酸橘老師和我想的一樣好。」

  樓阮眼睫顫了一下,酸橘那個微博帳號很早很早了,早到她甚至不記得是哪一年註冊的。

  沒有讀大學之前,那個帳號對她來說一直是樹洞一樣的存在,看了什麼書,吃了什麼東西,心情怎麼樣……

  他們之前雖然不認識,但他也並不是完全不了解她的。

  她吸了吸鼻子,把頭埋在他頸間,「什麼時候知道那個的啊……」

  明明和她的名字都沒什麼關聯。

  到底是怎麼找到的。

  「高一。」謝宴禮抬起手,手指扣住她柔軟的髮絲,很輕很輕地替她順了順。

  那時候她微博沒有粉絲,他也不敢關注,有時候一天會點進去看好幾次。

  有一次不小心點了個贊又很快取消了。

  很擔心被她看到,也想過不如就讓她看到。

  她伏在他肩頭,低低嗚咽起來,「好笨,笨死了…」

  謝宴禮轉過頭,嘴唇輕輕貼了貼她的髮絲:「不喜歡嗎。」

  樓阮這才紅著眼轉過頭來,她眼中泛著盈盈的水光長而密的眼睫閃了閃,掛在上面的淚珠落下去,她捧住他的臉,垂眸吻下去:

  「喜歡。」

  她吮吻他的唇瓣,呢喃似地重複道:

  「喜歡,喜歡你。」

  「特別喜歡你。」

  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樓阮隨著車子下坡的動作身子微微往後傾了傾,又被人驀地抱了回去。

  他雙手落在她腰間,忽然侵略感很強地吻下來,唇舌燙得嚇人。

  樓阮只能抬著頭,被迫接受他有些兇惡的親吻。

  車子在地下車庫中轉了圈,終於停在了合適的位置。

  后座的擋板依舊升著。

  前面駕駛座上的小秦很懂事地直接下了車,沒有打擾後面的人。

  樓阮坐在謝宴禮腿上,她就這樣被他抱在懷中,隨著車子轉動親吻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呼吸徹底被掠奪。

  她被軟軟放開,又被緊緊抱在了懷裡。

  謝宴禮滾燙的手掌落在她脊背和腰間,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

  因為缺氧,樓阮呆了兩秒,她下巴低在他肩上,呼了兩口氣才往前蹭了蹭:

  「最喜歡你。」

  「以後,也一直喜歡你。」

  因為剛接過吻,她氣息不勻,帶著點微妙的靡麗,卻又繾綣十分,讓人無法自抑。

  謝宴禮閉了閉眼,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今夜掉得每一滴眼淚,都讓他胸腔震盪。

  他拌過她的臉,黑眸中映著她的影子,嗓音被燒的沙啞,「再說一遍。」

  「軟軟,再說一遍。」

  樓阮眼睫閃了閃,唇瓣輕觸過去,染著啞的嗓音熱而甜,「謝宴禮,我愛你。」

  「以後,你可以隨時向我確認。」

  唇舌再次被封住,玉雕般的手指扣住的她的手,舌面交織,摩挲,勾顫。

  她被抱著,發出小動物似的嗚咽。

  堆在腿間的裙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卷了起來,露出她白皙的小腿。

  謝宴禮胸膛微微起伏,他垂眼拉好她的裙子,冷靜幾分,「回家吧。」

  樓阮抬起微紅的眼睛看他,因為哭過,她鼻尖紅紅的,腦袋蹭了過去。

  被親吻得靡紅的唇又貼過去,輕吻落在他下巴上,「謝宴禮。」

  他已經抬起手開了車門。

  懷裡的人是被他抱著下來的。

  她動作很小地湊過去,在無人的停車場裡輕咬他的耳尖。

  剛剛直起身子的人動作驀地一頓。

  不過只是很輕的一口,她又蹭了過來,雙臂乖乖環著他,鼻息落在他脖頸間,熱意順著那塊肌膚湧向四肢百骸,她在他耳邊低低說,「這次,可以得到你了嗎。」

  「……我不會不珍惜的。」

  她又湊過去,輕輕廝磨他脖頸的肌膚。

  謝宴禮抱著她,身子微僵地抬腳,嗓音啞燙,「……家裡沒有……」

  她掛在他身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肩上,聲音悶悶:

  「我們已經結婚了。」

  -

  身後的門被叩住。

  在即將天亮之際發出劇烈的響聲。

  樓阮被按在門上親吻,她胡亂伸出手,去解他喉結下方的風紀扣。

  但手指好像都是軟的,怎麼也解不開。

  被她手指蹭到的喉結微不可察地吞咽了一下。

  謝宴禮抬起手,單手解開了那顆風紀扣。

  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被拿了下來,隨手丟在鞋柜上,又很快被撞了下去,摔在了地板上。

  她被抱起來,一邊親吻一邊走向沙發。

  屋子裡沒有開燈,但就著即將亮了的天,她仍然可以看到他深邃的輪廓。

  呼吸逐漸稀薄。

  她白色的裙擺微微飄動,觸碰讓她感受到了對方動情的證據。

  他當然也可以感受到她的。

  樓阮被他抱在懷中,柔軟的白裙滑落。

  謝宴禮眸光徹底暗下來,指腹染上潮濕。

  她微微仰起頭,雪白纖細的脖頸如同天鵝。

  清澈的眸子中蘊著無措和失神。

  下方有暗啞的嗓音傳來,落在樓阮耳朵里,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聽到他說,「好軟。」

  謝宴禮抬著手,眸色晦暗。

  他的軟軟,哪裡都軟。

  ……

  第123章 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中午的太陽光照進客廳。

  謝宴禮垂眼看著那張沙發,輕輕合了合眼。

  雖然已經很克制了,但還是沒忍住,在她一聲聲我愛你中失控。

  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

  斷斷續續到十一點。

  直到她累得意識模糊。

  很荒唐。

  謝宴禮看著那張沙發,那幾個小時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

  她哭著說愛他。

  她太敏感,以至於……

  謝宴禮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天快亮的時候。

  天快亮的時候,他就是抱著她在這裡,給李姨發的信息,請她今天不要過來做早餐了。

  黑灰色的沙發上,有深深淺淺的潮濕洇在上面。

  幾乎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

  斑駁慘烈。

  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謝宴禮俯身,認命地掀開那張斑駁的沙發罩。

  黑灰色的沙發罩下方,情況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還是一樣,狼藉,不可收拾。

  他動作一頓,黑睫微垂。

  看樣子是要換張沙發了。

  謝宴禮雖然從小自立,並非毫無生活能力的少爺,但換沙發罩這種事還是頭一次。

  換沙發罩,扔掉舊的,開窗通風散,又換上了乾淨的沙發罩,掩去下面不可收拾的痕跡。

  最後,打電話讓人換掉沙發。

  一氣呵成。

  他在客廳看著人輕手輕腳把沙發換了以後才上了樓。

  樓阮還在睡。

  中午清理完又給她洗了澡後,他沒有進她房間,就在自己房間找了件黑色的真絲睡衣給她套上了。

  他的睡衣穿在她身上很大,真絲質地的袖子因為她抬手而滑落,胸口也顯得松松垮垮,露出印著指痕的雪白肩膀。

  謝宴禮眸色暗了暗,驀地轉身離開了房間,在樓下的藥箱裡找了藥,又準備了乾淨的熱毛巾。

  那個地方,好像腫了。

  他查了一下,需要熱敷。

  還要吃藥…

  他重新推門進去,樓阮又轉了個方向在睡,另一半雪白肩膀上也是觸目驚心的紅色指痕。

  被角只被掀了一點點,他還沒抱過去,躺在那裡的人就迷迷糊糊挪了過來。

  她眼睛都沒睜開,迷迷糊糊地喊,「謝宴禮…」

  謝宴禮掀開被子在她身側躺下,她已經蹭了過來,在他下巴上迷迷糊糊地親,「喜歡你。」

  嗓音都啞了。

  謝宴禮黑睫垂下去,他很輕地在她額間落下輕吻,聲音低下來,誘哄似地問道,「那裡有點腫了,敷一下好不好?」

  樓阮腦袋低下去,把頭埋在他懷中,很小聲很小聲地發出鼻音:

  「……嗯。」

  真絲睡衣落下來。

  露出肩頸上觸目驚心的紅色痕跡。

  謝宴禮垂著眼睛,掌上暈了藥,動作輕柔地在她腕骨的紅痕觸摩挲。

  她皮膚原本就又薄又嫩,容易留下痕跡,再加上他昨天失控,所以看起來格外…

  樓阮柔軟的髮絲攤開,落在枕頭上。

  她短暫清醒了幾秒,那雙手。

  又是那雙手。

  睡覺前第一次,就是他的手。

  她昨天顫得要哭,可他一直哄著她,說她很乖…

  卷翹濃密的眼睫抖了抖,沒多久又睡了過去。

  帶著溫意的手掌輕輕摩挲她手腕的時候,有點微痛,但又像在按摩。

  有微妙的舒適感。

  塗完藥後,謝宴禮才重新給她套上睡衣。

  準備好的熱毛巾已經沒那麼燙了,溫度正好。

  他垂著眼睛,小心放了下去。

  睡夢中的人驀地擰了眉。

  謝宴禮垂眸吻她,安撫道,「乖,一會兒,就敷一會兒。」

  樓阮擰著的眉逐漸舒展開,沉沉睡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謝宴禮才拿出熱毛巾,替她擦拭。

  最後,抱住她閉上眼睛。

  可他好像有些睡不著。

  謝宴禮又重新睜開眼睛,親親她的額頭,唇角,又退過去,一根一根地數她的眼睫……

  -

  天色徹底黑下來的時候,樓阮睡醒了。

  屋子裡一片漆黑。

  身旁有清淺的呼吸聲和清冽的香味。

  她整個人被環抱在懷裡,右手也被他的手指扣著。

  房間裡的窗簾遮光效果很好,她垂下眼,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但她還是能感受到那隻和她十指相扣的手。

  凌晨回來的時候,她就坐在他掌上哭…

  黑暗中,樓阮臉頰滾燙起來,耳尖也染上了看不見的薄紅。

  她勾著他的手指很輕很輕地動了一下,試圖從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剛抽出一半,就被人驀地抓住。

  他醒了。

  謝宴禮睡意惺忪,他從身後圍上來抱她,聲音低啞,「軟軟…」

  溫熱的氣息全都落在後頸。

  樓阮被喊得耳朵發麻。

  他凌晨的時候,就是這麼喊她的。

  喊她軟軟,喊她夫人,也喊她寶貝,說她厲害……

  一遍又一遍問她愛不愛他,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回答他。

  「嗯,」她微微回頭,小聲回他,索性鬆開他的手,回過頭鑽進他懷裡。

  抱著她的人低笑,微微低下來,嘴唇貼在她額間,「餓不餓。」

  頓了一下,又問,「要不要喝水。」

  睡覺之前,她斷斷續續地一直在哭,還……

  應該會缺水。

  謝宴禮伸出手,床頭暖黃色的燈亮了起來,他回過頭,一眼就看到她赤紅的臉。

  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似的,她抬著眼睛,臉頰輕鼓,「……餓。」

  他眼尾微挑,氣色看起來比昨天在機場見時好多了,「那水呢,要不要喝?」

  問到這裡,他還低了低,往她唇邊湊了湊,似有似無地吻了吻。

  「……」

  見她臉又鼓起來,他才笑著起身,把睡覺前放在床邊準備好的水拿來,擰開蓋子遞給她,「想吃什麼,我給夫人端上來。」

  樓阮慢吞吞喝著水,心想他是該餵給她,她抬胳膊都覺得痛。

  她垂下眼睛,雪白手腕上果然有紅痕。

  手腕和肩膀都疼。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

  兩條胳膊都快廢了。

  她抬起眼睛,手腕上的紅痕清晰明顯,帶著幾分凌虐美感。

  樓阮捏著水瓶,發出的聲音都是啞的,「胳膊抬不起來。」

  連埋怨都軟乎乎的,像在撒嬌。

  謝宴禮俯身親她,任勞任怨地輕哄,「下次不會了。」

  「我端上來餵給你吃,好不好。」

  「還想要什麼,都拿到你面前來?」

  樓阮舔了舔唇,看著面前好脾氣的人,發現他好像已經忘了他今天零點就要過生日。

  她想了想,「我的手機,還有娃娃機鑰匙。」

  第124章 以後你也是我故事的主角啦

  「好,」他又湊上來親她,「要吃什麼?」

  樓阮確實餓了,但卻不知道吃什麼,「什麼都行。」

  「要手機。」

  她又說。

  「好,」謝宴禮笑著轉身,「先給你把手機拿來。」

  「先玩我的,」他頓了一下,把床頭上他的手機遞給她,「你的在哪。」

  「……樓下,包里。」

  「好。」

  她從他手裡接過對方的手機,但卻沒有打開,而是靠在那裡繼續小口小口地喝水。

  按照原本的計劃,她是要在今早看完展再坐飛機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差不多就是晚上,剛好趕上謝宴禮的生日。

  她倒是買了襯衫給他,但那個作為生日禮物,好像多少有些簡單了。

  蛋糕也沒來得及準備。

  她輕抿唇瓣,頓了一會兒,又開始小口小口地喝水。

  按開謝宴禮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謝宴禮回來得很快,他不僅把手機給她帶了上來,還把娃娃機里盒子全都取了出來,都裝在袋子裡拎了上來。

  那隻冷白得如同瓷器般的手落下來,掌心躺著她的白色手機。

  樓阮目光落在他手上,默默抿唇,拿走了自己的手機。

  娃娃機里的漂亮盒子也被遞了上來。

  「先拆著玩。」謝宴禮輕笑。

  樓阮剛剛解鎖手機屏幕,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堆漂亮盒子。

  雖然不知道裡面具體是什麼,但根據之前那幾個稍微猜一下也知道了,應該都是大差不差的東西。

  她抬起眼睛,那人站在身邊,笑容炫目,容貌完美得無可挑剔。

  樓阮捏著手上薄薄的白色手機,嘴角輕輕扯了扯。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莫名的有一種,他在給她嫖資的感覺。

  「怎麼了?」謝宴禮垂著眼睛,菲薄的唇緩緩勾起,「下面的我可全拿來了。」

  「那娃娃機空了?」樓阮抬著眼睛問。

  「空了,」謝宴禮在她身邊坐下來,偏頭湊過來,薄唇蹭過她的唇瓣,「我明天讓人補滿。」

  「今天確實親夠了,不過明天……」

  樓阮偏過頭,抱著那隻喝了一大半的透明水瓶往後縮了縮,躲開他的吻,「明天不要補。」

  謝宴禮聲音頓住,他保持著那個動作偏著頭,「……你睡覺之前,還說喜歡我的。」

  「……」

  睡覺之前。

  睡覺之前那是以什麼精神狀態說的他自己心裡沒數嗎!

  光說喜歡他都不知道被說了多少遍。

  她抿了抿唇,抱著透明瓶子低聲說,「現在也喜歡你…」

  坐在她身邊的人一秒也裝不下去,又低低笑了起來。

  「不過,補娃娃機就不用了。」她抱著水瓶,粉白的小臉繃起來,蔥白柔軟的手指伸出來,戳了戳他的胳膊,「我來補。」

  「嗯?」謝宴禮順手拉住她的手,視線落在她臉上。

  雖然覺得危險,但樓阮還是輕輕往過蹭了蹭,抬起下巴貼了貼他的唇瓣,「我也有禮物要送你。」

  她微微拉開一點距離,溫熱的氣息落在他下巴上。

  那雙抬著看他的眼睛閃著狡黠的碎光,聲音還是啞的,但非但沒有影響音色的好聽,還為她原本甜軟的嗓音染上了絲不一樣的味道:

  「當然,我和你一樣,也有條件。」

  「條件還沒想好……明天再說,反正是要你自己抓。」

  -

  謝宴禮又下樓了。

  下樓拿吃的給她,順便,拿娃娃機的鑰匙。

  樓阮已經拿著手機躺下來了。

  她先是拿著外賣軟體給謝宴禮點了個蛋糕,然後才第一次聯繫唐叔,麻煩他讓人明天送一些稍大的娃娃機禮盒過來。

  謝宴禮還沒上來。

  她又摸上了微博。

  因為謝宴禮那條微博,她的消息欄里,轉贊評都到了99+。

  她重新找到了那條微博。

  看著文案上那行矚目的文案,認認真真地給他點讚。

  在義大利的時候只顧著哭了,都沒回應他。

  點了贊以後,她又點了評論,想了想,輕輕敲字:

  @酸橘:【以後你也是我故事的主角啦~親親\u002F親親\u002F】

  評論完以後,她盯著「酸橘」那兩個字看了幾秒,飛速退了出來,改了個。

  @甜橘:【以後是甜橘子啦!\u002F張開手臂\u002F開心】

  謝宴禮發了微博以後,很多人都來她這裡圍觀,她今天一天都沒什麼動靜,大家已經等了一天,好不容易見了她發了新微博,立刻評論:

  【酸橘老師……不是,甜橘老師終於發微博了!!】

  【嗚嗚嗚嗚甜橘老師畫的是x吧,以後還會畫x嗎,太吃老師的畫風了,老師畫的x太好看了。】

  樓阮翻了個身,原本帶笑的小臉忽然變得扭曲起來,好痛…

  她輕輕「嘶」了聲,緩了兩秒才回復最後看到的那條評論:

  【還會畫的。】

  頓了一下,她又補了一條:

  【他本人比我畫的好看\u002F笑】

  門外傳來腳步聲,好像是謝宴禮上樓了。

  樓阮回過頭,過了幾秒,他果然端著食物出現在了門口。

  霸道的食物香味瀰漫進來,樓阮的饞蟲瞬間被勾起來。

  她丟下手機就坐了起來。

  雖然有那麼一絲絲不適,疼痛。

  不過影響不大!

  要開始吃飯了!

  「是什麼,好香。」

  她抬著眼睛,雙眸亮亮地抬著,滿眼都是期待。

  謝宴禮端著湯盅和小砂鍋進來,「我睡前讓阿姨來做了飯,沒告訴她做什麼,她燉了玉米排骨湯,做了春筍香腸燜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樓阮原本就有些餓了,一聞這個味道,更是餓得七竅生煙,她種種點頭,「喜歡喜歡!」

  甚至還朝著謝宴禮伸出了手,想讓他把東西遞給她。

  謝宴禮在床邊站定,冷白的手指扣在梨花木托盤上,垂著眼睛看她。

  他好似是笑了笑,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掀開了小砂鍋的蓋子,「以前沒有在床上吃飯的習慣,家裡也沒有床上桌。」

  在樓阮的目光下,他慢條斯理地盛了勺飯,用小砂鍋的蓋子接著,送到樓阮唇邊,「明天我讓人送一個過來,下次……」

  樓阮剛張開嘴吃下那口飯,聽到這話差點嗆住,抬起眼睛看他,「下次?還有下次?」

  「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你那時候是不是說下次不會了?」

  第125章 我有個好主意

  「嗯,」謝宴禮垂下眼睫笑,又盛了第二勺給她,似乎是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我說了。」

  「那要什么小桌子,不要!」

  他低笑了聲,順著她的話說,「好,不要,夫人說不要就不要。」

  他仔細給她餵著飯,周到細膩。

  但樓阮中間還是覺得一口一口餵太麻煩,要自己吃。

  謝宴禮只好給她當了人型床上桌,把托盤端到她面前,讓她自己拿著勺子吃。

  樓阮好像真的餓壞了,吃飯的速度比是平時快了不少。

  謝宴禮抬著手,「慢點吃。」

  樓阮握著勺子,低著頭咀嚼口中的食物,她臉頰微微鼓了起來,「我不是怕你累嘛。」

  「我不累,你慢點吃。」

  「……」

  他殷紅菲薄的唇勾起淡弧,徐徐道,「吃慢點好消化。」

  樓阮拿著勺子,往嘴裡送了一大口,什麼呀,他一直舉著這個托盤,存在感這麼強,誰能好消化……

  她想了想,「我要去桌上吃。」

  謝宴禮挑起眉,又點了點頭,「行。」

  樓阮忍著痛爬起來。

  他的睡衣松松垮垮掛在她身上,只穿了上裝。

  細長的腿露出來,被深色的床品襯得極為雪白,樓阮低頭看下去,視線落在右腿的齒印上。

  她合了合眼,回頭去看人。

  小砂鍋和湯盅都已經被謝宴禮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他甚至還貼心地拿了個靠枕去那邊,又在柜子里找了條小毯子,折起來放在了椅子上。

  做完以後才閒庭信步過來,俯身抱她。

  溫熱的指尖勾過她的腿彎,輕輕鬆鬆就將人抱了起來。

  在抱起她的瞬間,黑色的真絲睡衣下滑,樓阮抬起手扯了扯。

  薄而白的肌膚瞬間染上淡粉。

  她抬了抬下巴,視線落在那枚紅色齒痕上,「看你給我咬的。」

  「嗯,」謝宴禮垂眸看去,黑睫輕閃,「我錯了。」

  回得又快又熟練。

  他把人抱到桌前放下,修長手指輕輕撫過那裡,「太漂亮了,沒忍住。」

  「這樣,」謝宴禮手指搭在椅子上,微垂著眼睛看她,「為表誠意,也算有來有回。」

  「我允許夫人咬我一下,咬哪裡好呢……」

  好像真的認真思量了一下似的,他似笑非笑地低下來,修長的手臂還橫在她身邊,搭在椅子上,另一隻手輕撫過自己的喉結,「不如就,夫人最喜歡的這裡?」

  樓阮:「……」

  她盯了他兩秒,抿唇抬起手推開,「我要吃飯了。」

  可惡,差點就被勾引到了!

  被推開的人低低笑了聲,他垂眼看著她的動作,「真的不要嗎,只限今天,過期不候哦。」

  樓阮握著勺子抬起眼睛看他,「還有時效?」

  謝宴禮點頭,「有。」

  樓阮:「不能寬限寬限?」

  謝宴禮像是很認真地想了一下,「也行,不過寬限時間的話,我會有什麼好處嗎?」

  樓阮吃了口飯,慢吞吞地咀嚼,像是在認真思考似的。

  明明剛開始,是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他指指點點,現在怎麼輪到她給他好處了?

  這就是生意人嗎?

  她又低下頭,打開了湯盅的蓋子,低頭輕嗅。

  他房間沒有多餘的椅子,只有辦公桌前這一把,只能往旁邊退了退,倚在牆邊看她。

  樓阮把湯盅的蓋子放在了一邊,她抬著手,手腕上還靡麗的紅痕。

  她看著莫名有些氣定神閒起來,低頭喝湯,「那算了吧。」

  謝宴禮:「?」

  他倚在那裡,忽然低低笑了兩聲,「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樓阮差點被嗆住。

  謝宴禮抬起手彈了彈袖子上並不存在的灰,「這才幾個小時。」

  「……」

  「夫人以前不是這樣的。」

  「……」

  「以前明明很喜歡的,現在……哎。」

  語氣幽幽,活像她是什麼負心漢似的。

  樓阮捏著勺子抬起眼睛,手腕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就這,這地方還只是被他舉高在頭頂按了一會。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不餓嗎?」

  「不累嗎?」

  「真的不吃點東西歇會嗎?」

  謝宴禮搖搖頭,慢條斯理地抱胸,「不餓,也不累,我傷心。」

  「……」

  樓阮實在沒話說。

  好在剛剛被她丟在床上的手機開始響了。

  她抬眼看了過去。

  倚在牆邊的人終於直起身子,請示道,「我可以去替夫人拿過來嗎?」

  樓阮:「?」

  謝宴禮終於笑了笑,起身往床邊走,「這麼晚了,誰的電話。」

  樓阮低頭喝湯,晚?

  她剛睡醒那會兒才八點半,現在能晚到哪去?

  謝宴禮俯身從床上撈起她的手機,甚至沒有低頭看,任由它在掌心響著,給樓阮拿了過來,遞到了她面前。

  樓阮接過手機,滑動接聽。

  是外賣的電話。

  「外賣到了,去拿。」她掛了電話抬眼。

  謝宴禮張了張唇,還沒說話,就見她很輕很輕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頭。

  他微微勾唇,原本要說的話也咽了回去,微微低了頭。

  好像是知道她要幹什麼似的,輕輕把臉湊了過去。

  樓阮抿唇,湊過去在他唇角親了一口,「去拿。」

  得到好處的謝宴禮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子,「好~」

  沒一會兒,謝宴禮帶著蛋糕上來了。

  他唇角勾著掩飾不住的淡弧,將蛋糕拎到了樓阮面前:

  「原來夫人還記得我的生日,忽然沒那麼傷心了。」

  樓阮拿起勺子吃下最後一口,抬起眼睛看他。

  他眼底的愉悅情緒都要溢出來了,修長的手指輕輕勾住透明蛋糕盒上的藍色絲帶,嗓音磁性悅耳,「不過就只有外賣點的蛋糕嗎?」

  「沒有別的了?」

  外賣點的蛋糕幾個字,咬得很重。

  樓阮忽然覺得,謝星沉說得對,男人確確實實是不能慣著的。

  他尾巴真的要翹到天上去啦!

  「你生日還沒到呢!」樓阮說,「禮物的時候明天再說。」

  謝宴禮手指輕輕卷著那根絲帶,「是明天才要去給我買嗎,都沒有提前準備?」

  樓阮:「準備了,有一件襯……」

  「沒提前準備也行,」謝宴禮手指輕輕一勾,扯下了那根天藍色的絲帶,「我有個好主意。」

  樓阮:「?」

  他這主意,怕不是什么正經主意吧?

  第126章 夫人就是我的生日禮物

  幾分鐘後,那根原本被綁在蛋糕盒上的藍色絲帶被系在了樓阮脖子上,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樓阮有些忍無可忍:「……謝宴禮。」

  他垂著眼睛,似乎是在欣賞那根被系好的絲帶,手指似有似無地蹭過她雪白的脖頸,慢條斯理地開口,「嗯?」

  她抬起手,拉住他的領口,把人拉下來,盯著他看了兩秒才敗下陣來,「……還疼呢。」

  「今天不可以了。」

  謝宴禮:「……」

  他頓了兩秒才笑,「夫人把我當什麼,我是人。」

  他指尖漫過藍色蝴蝶結尾端,伸手把人抱起來,一手扣住她的後頸,磁性低沉的嗓音落下來,「只是想體驗一下拆禮物的感覺。」

  「夫人就是我的生日禮物。」

  -

  因為實在太累,樓阮還是沒撐到十二點就睡了過去。

  快到午夜十二點的時候,謝宴禮垂著眼睛,在床頭昏暗的燈光下,按住打火機,點亮了蠟燭。

  他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她均勻的呼吸聲就在耳畔。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零點。

  蛋糕上的蠟燭映著謝宴禮的臉,他垂下眼睛輕輕吹滅蠟燭。

  ——今年貪婪一點,希望她永遠愛他。

  那個蛋糕謝宴禮沒吃,他輕手輕腳將它放回了房間的小冰箱裡。

  又回到了床邊。

  掀開被子躺進去的時候,樓阮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抱住了他,聲音斷斷續續,像睡夢中的囈語:

  「謝宴禮……生日……快樂。」

  她纖細雪白的脖子上還繫著那根漂亮的藍色絲帶。

  謝宴禮垂下眼睛,伸出手,輕輕拉開藍色蝴蝶結,在她額間落下輕吻,「嗯,謝謝夫人。」

  -

  第二天。

  謝宴禮驀地睜開眼睛,懷中還躺著溫軟的人。

  他轉頭去看身旁的人,幾秒後意識才逐漸恢復,神色清明起來。

  剛醒來的那個瞬間,還以為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樓阮早就醒了,她抬著眼睛看他,「醒了?」

  謝宴禮垂眸看她,終於有了實感,他啞聲道,「嗯,很早就醒了嗎?」

  樓阮抬著眼,「沒有多早。」

  她想了想才問,「昨天怎麼不叫醒我。」

  一覺醒來都天亮了,還想著十二點給他唱生日歌的。

  都沒唱成!

  下一次就要等明年了。

  謝宴禮垂眼親她,剛睡醒的嗓音沙啞惺忪,帶著幾分顆粒感,「看夫人睡得香,沒捨得。」

  「我自己吹了蠟燭,也拆過禮物了。」

  樓阮環著他的腰,抬著白淨的小臉,「沒許願?」

  「許了,」謝宴禮慢條斯理地掀開被子,「你再睡會兒?」

  樓阮鬆開手,心安理得地躺回去。

  那人起了身,站起來後還俯身給她掖好了被子。

  他走進洗手間,洗漱完畢以後才重新出來。

  樓阮躺在床上,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顆腦袋,她看著走去衣櫃那邊拿衣服的謝宴禮,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歪著頭問,「許的什麼願,不告訴我嗎?」

  謝宴禮打開衣櫃,從裡面拿出襯衫和套裝,回頭看她,「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樓阮見他拿著衣服走過來,又伸出手一顆一顆紐扣地解扣子,「哦,不是和我有關的願望啊。」

  她語氣平常,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解扣子的手指上。

  這種睡衣,真的需要一顆一顆解開扣子嗎?

  直接扒拉下來不就行了。

  不過,看著是挺賞心悅目的。

  他身上的黑色睡衣被脫下來,腹部肌理漂亮,線條流暢。

  謝宴禮看著她,見她好像沒有要迴避的意思,好心地提醒,「我要換衣服了。」

  「我知道啊。」

  「……」

  他拎著那件薄薄的真絲睡衣,漂亮的線條於腰間隱沒。

  樓阮眼睜睜看著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她唇角忍不住彎起來,「要我閉眼啊?」

  她點點頭,「行,那你告訴我你許了什麼願。」

  謝宴禮:「?」

  樓阮嫩白的手指抓著被子,眼睛亮亮地看他,「說出來的話,我可以勉強做你一天阿拉丁神燈,滿足你的小小心愿哦。」

  謝宴禮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轉過身,換了衣裳。

  他轉身的時候,樓阮正好看到他後背的指甲劃痕。

  看著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樓阮:「……」

  她緩緩伸出手,張開纖細柔白的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

  這也沒有很長啊,明明就只有一點點!

  等她抬頭,謝宴禮已經穿好了襯衫。

  他走到衣櫃邊,拉開配飾抽屜,找到了一塊腕錶,垂眼戴上。

  然後是袖扣。

  最後是領帶。

  他剛拿出一條領帶,身後的樓阮就伸出了手,「我給你系!」

  謝宴禮拿著領帶回頭看她。

  她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屈膝挪到了床邊,折腿坐在床尾朝著他伸手,「我來給你系領帶!」

  她甚至還伸手拍了拍床,「快來快來!」

  謝宴禮關上配飾抽屜,拿著領帶走了過去。

  他把那條格紋領帶遞給了她,正是上回他們一起去買的那條。

  樓阮接過領帶,先把領帶套在他脖子上,認真思索,「給你系溫莎結?」

  謝宴禮還沒說話,她又說,「交叉結、十字結,還是平結?」

  「……你都會?」

  「嗯?」樓阮看著他的領口,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個「過期不候」,趁著他不注意,湊上去,飛速啵唧一口,又嚴肅地退回來,小手拉著領帶點頭,「嗯,都會的。」

  謝宴禮黑睫垂著,「……什麼都行。」

  樓阮抬起頭看他,蔥白纖細的手指繞著復古的格紋領帶,一絲不苟地打結。

  打好了結以後,才拽著領帶輕輕拉了一下,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她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沒給別人系過。」

  被拉到面前的人眼瞳微微抬起來,慢慢翹起唇角,修長的指節拉住她落在領帶上的手,「我又沒問這個。」

  樓阮眯起眼睛,甜甜勾起唇角,湊上前親了一下,「嗯嗯,你沒問,不過我今天是你的神燈,就算你不說,也會滿足你一些小小心愿。」

  謝宴禮嘴角上揚,但卻仍然說,「這可不是我的心愿。」

  「我的心愿嘛……」

  樓阮抬著眼睛,盯著他的目光認真而專注,「是什麼?」

  他微微頓了一下,垂著瀲灩的瞳眸看她,嗓音平緩磁性,徐徐道,「比較貪心。」

  「希望神燈姐姐,永遠偏愛我。」

  第127章 下次還願意為夫人效勞

  謝宴禮穿戴整齊出門後,樓阮又躺下了。

  她拿起被放置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手機電量嚴重不足。

  她伸出手,揪出床頭那根白色充電線。

  是配適的。

  充電線插上以後,她才安了心。

  原本是想去某瓣寫小作文的,但最上方有微博消息提示。

  【您的好友@X點讚了您的評論】

  【您的好友@X點讚了您的微博】

  【您的好友@X評論並轉發了您的微博】

  ……

  樓阮翻了身,趴下來戳手機屏幕。

  @專心喜歡甜橘:【好的,甜橘老師\u002F張開手臂\u002F親親】\u002F\u002F@甜橘:【以後是甜橘子啦\u002F張開手臂\u002F開心】

  評論:

  【臥槽?】

  【?】

  【6】

  【666】

  【草,真有你的】

  ……

  樓阮默默捂住臉,給他點了個贊。

  專心喜歡甜橘。

  是她完全沒想過他有可能會改的,和謝宴禮的氣質……

  就挺不搭的。

  她又翻身躺下,把手機放在胸口,嘴角漫出笑意。

  過了會兒才打開了某瓣。

  她好久沒更新,軍師們都已經在催更了。

  樓阮舉著手機敲字,寫到暗戀十年的時候,鼻子還是忍不住酸了一下。

  她一段一段發上去,早起的軍師們已經在嗷嗷叫了。

  【臥槽,臥槽,十年?這哥們是真牛逼啊】

  【走向忽然變得不那麼現實起來】

  【do了嗎,幾次,什麼姿勢,感覺怎麼樣?】

  【戰袍用了沒?】

  【牛逼啊,這不三年抱倆說不過去了吧?】

  ……

  樓阮看了眼評論,發現上面那個問有沒有do的就是提供寶藏收藏夾的軍師,她想了想,還是回覆:

  【……就,挺契合的,然後現在有點想死……】

  雖然,她幾乎一直在哭,但身體的契合是騙不了人的。

  樓阮合了合眼,放下手機起了身。

  -

  早飯後,唐叔安排的人就上門了,他們帶來了不少漂亮盒子,上面都粘好了掛鉤。

  那些漂亮盒子被好好堆放在了茶几上。

  樓阮跑上樓把之前到貨的戰袍都抱了下來。

  她坐在沙發邊,把它們一件一件放進了那些漂亮盒子裡。

  全都裝進去後,她才發現好像有什麼不對。

  沙發換了。

  沙發不是昨天的沙發了。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的事,昨天沙發好像被弄濕了……

  樓阮轉過身,手忙腳亂地在身後找手機。

  沙發總不能是謝宴禮自己換的,他是怎麼和人說的啊……

  她很快就摸到了放過被她隨手丟在身後的手機,點開微信,試探性地發了條消息過去。

  【……沙發換了?】

  謝宴禮可能是在忙,並沒有立刻回復。

  樓阮抿住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等待著他的回覆。

  也不知道換沙發的哪個工作人員,是不是剛剛來送盒子的。

  她沒臉見人了……

  「嗡嗡——」

  手機在掌心震了一下。

  是謝宴禮的消息,一條十幾秒的語音。

  樓阮連忙點開。

  手機里傳來他的低笑聲:「嗯,換了,我親自換了沙發罩以後才讓人換的,別擔心,他們看不到。」

  樓阮合了合眼,驀地鬆了口氣。

  她纖細蔥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字:【辛苦你了】

  這一次,他是秒回。

  還是語音。

  樓阮伸手點開。

  謝宴禮的嗓音微低,攜著隱隱的笑意,讓人聽著耳尖發燙:

  「不辛苦,下次還樂意為夫人效勞。」

  樓阮驀地攥起手,下次,還有下次!?

  她恨恨地息屏,把手機丟到了一邊。

  他不知道,等他消息的那幾分鐘,她連以後去哪個星球生活都想好了。

  還下次,呵呵!

  她站起來,挪到娃娃機那邊,銀色的小鑰匙就掛在上面。

  她捏住小鑰匙輕輕一轉,透明的玻璃門被打開了。

  樓阮跑來跑去,把二十一個漂亮盒子都放了進去。

  盒子裡不僅有她之前買的戰袍,還有些隨著戰袍贈送的貓耳朵,小鈴鐺,小皮帶和眼罩什麼的,她也分開放了進去。

  樓阮回過頭,茶几上還有兩個漂亮盒子。

  沒東西放了。

  她又跑回了樓上,找了紙和筆。

  畫了兩張簡筆畫。

  一張是阿拉丁神燈,角落裡寫了字:【神燈永遠偏愛你。】

  另一張則是一顆橘子,也寫了字:【送你顆甜橘。】

  寫完以後,她把它們裝進漂亮盒子裡,一起放進了娃娃機。

  做完這些後,她還對著娃娃機里的漂亮盒子們拍了張照片。

  拎著手機回樓上時,她發了條朋友圈。

  【給謝先生的生日禮物~[圖片]】

  第一個評論的是謝星沉:【?今天竟然是哥哥生日,都忘了,生日快樂哦】

  緊接著是謝老爺子:【\u002F大拇指\u002F大拇指\u002F大拇指】

  再接下來是謝媽媽的:【啊,這麼多,他往常都不過生日的,阮阮太有心了】

  ……

  樓阮刷著屏幕上樓,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那些是格外贈送,需要抓取的。

  她還得給他準備個正式點的才行……

  -

  徐家。

  計程車停在門口,徐旭澤打開車門下車。

  他一抬手,隨手把衣服掛在肩上,剛下來就看到家門口靠著個人。

  「好傢夥,」徐旭澤一臉稀奇地看著他,「這誰啊,這不是周總嗎,怎麼貴步踏賤地了?」

  說實在的,這要不是大白天,徐旭澤還真以為自己見鬼了。

  周越添靠在他們家門口,一臉的鬍渣子,也不知道幾天沒刮鬍子了,一張臉看起來毫無血色,眼睛也微微陷了進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的絕症沒幾天活頭了。

  徐旭澤原本只想說兩句進門的,但卻在越過周越添的那一刻被一把抓住。

  周越添力氣很大,緊緊攥住了他的胳膊,「樓阮手機號是多少。」

  他嗓子啞得不像話,像一把鈍刀在鋸木頭,每一個字都聽得徐旭澤眉頭緊皺。

  「你沒事吧,」徐旭澤掙了一下,沒掙脫開,反而被抓得更緊,「她手機號你不知道?說什麼夢話呢。」

  「你要不還是去醫院找個大夫看看吧,也不差那點錢,我真擔心你的精神狀態……」

  徐旭澤絮絮叨叨,另一隻手也上來了,試圖掰開周越添的手。

  但他手指還沒碰到周越添的手,就聽到他語氣奇怪說了句:

  「她換號了。」

  徐旭澤動作頓了下,抬起眼睛看他。

  周越添抓著他的胳膊不放,定定看著他說,「我聯繫不上她了。」

  第128章 謝宴禮,你等到了

  徐旭澤盯了他兩秒,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6.」

  6啊,還有周越添聯繫不到樓阮這一天呢。

  真快樂啊。

  「把她新手機號給我。」周越添完全無視他的反應,固執說道。

  徐旭澤揚起下巴,「你找我要她手機號?你不知道我倆不熟的嗎?」

  這姓周的以前可沒少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整的他這個當弟弟的在樓阮面前跟著外人似的,明明他們才是住同一個屋檐下的。

  無語!

  「你知道,」周越添定定說,「她不會不告訴你。」

  「怎麼會呢,我倆關係這麼塑料,一年都說不了幾句話,告訴我幹什麼,」徐旭澤笑眯眯地落下手,硬生生把周越添落在他胳膊上的手掰開了,「我跟她的關係,怎麼比得上你跟她呢,你說是吧,周總~」

  「……以前的事是我不對,」周越添手指被掰開,目光閃了閃,低聲說道,「把她新手機給我。」

  「求你了…」

  徐旭澤驚了,他保持著那個姿勢,微頓了兩秒,詫異地看了周越添兩秒,自下而上地,沒有放過每一個細節。

  看完以後,他不禁有些懷疑人生,這是周越添?

  這是姓周的能說出來的話?

  很好,他很喜歡聽。

  徐旭澤「嘖」了聲,「求我也沒用,我沒有。」

  說完就要勾著衣裳轉身進門,但卻再次被周越添拉了一下,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徐旭澤卻沒給他繼續廢話的機會。

  偏著身子推了一把,「別說我真沒有,我就是有,也不會給你。」

  「狗東西,你也有今天。」

  罵完以後,他迅速轉過身,嘩一聲把鐵門拉上,對著裡面喊了一聲,「陳叔,給派出所打電話,說有人擾民,把外面那人轟走!」

  徐旭澤步子跨得很大,很快就穿過了院子,推門進去,「媽,給我打電話干什……」

  他目光掃向客廳,話音瞬間止住。

  他那明明是親爹,卻勝似陌生人的爹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還抱著個小孩坐在裡面。

  而半個小時前剛和他通過電話的親媽,則背對著他坐在另一邊沙發上,她面前還跪坐著個女人。

  這又唱的哪出?

  見他推門進來,徐父第一個開口,他像沒事人似的,拍了拍懷中的孩子,「小澤回來了,這是阿浩,你弟弟。」

  徐旭澤勾著手上的運動服外套,掃了一眼他懷裡那孩子,看起來都八九歲了,他往他媽那邊看了一眼,反手關上門,笑嘻嘻走進來,「我還有這麼大個弟弟,牛啊。」

  他走過去,徑直坐在了徐母身邊。

  女人今天穿著一件印花真絲長裙,面前擺著一杯已經冷了的咖啡,長發用一根銀簪挽著,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回來了。」

  徐旭澤點了頭,這才看到了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和徐母差不多年紀,長得很白。

  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脖子上的項鍊保守估計價值百萬。

  徐父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是,以前沒告訴你。」

  這心理素質,這臉皮。

  要不是徐母就坐在身邊,徐旭澤簡直都想拍手叫好了。

  頓了兩秒,他又笑著問,「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軟軟呢,她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怎麼打電話給她她都不接?」

  徐旭澤正要說話,他身旁的徐母就伸出了手。

  做了精緻美甲的手指輕輕戳碰復古的咖啡杯,發出細微的聲響,女人動作優雅,聲音平靜,「她結婚了。」

  徐父臉上的笑意一凝。

  「你給她準備的嫁妝呢 」

  ……

  徐旭澤低頭看了一眼樓下,他沉了口氣關上房門。

  落在耳邊最後一道聲音是母親平靜的聲音,她說,徐俊彥,離婚可以,但你要淨身出戶。

  徐旭澤把衣服丟在床上,拿出了手機。

  他點開微信,在新的朋友裡面一路下滑,也不知道滑了多久才翻到了一個水彩頭像。

  那個人的微信暱稱叫甜橘。

  徐旭澤點了通過。

  他趴在桌上看屏幕,什麼啊,連個備註都不打。

  也不怕他不給通過。

  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的驗證消息了,要不是姓周的過來他都不知道換號了。

  -

  樓阮放下筆,把畫好的畫掃描出來,傳上了微博。

  @甜橘:【春信至,夜鶯來\u002F心[圖片]】

  她垂眼看著手機屏幕,春信至,夜鶯來。

  謝宴禮,你等到了。

  樓阮看了眼評論就關了微博,絲毫沒有注意到,微博首頁的畫手太太們都在瘋轉一個某瓣情感貼。

  那條情感貼的名字是:【放棄追了十幾年的男生後,我喜歡上了閃婚老公】

  在第一個轉發這個營銷號的評論區里,甚至還有人在艾特各位畫手太太,其中,某位靠著畫暗戀小漫畫出名的畫手太太首當其衝。

  【@專心喜歡甜橘,好甜好甜好甜!太太快來看一眼!!!】

  【@專心喜歡甜橘,求產糧,求求!!!】

  【@花花花花了@一粒沙白@莉莉安@小甜梨@專心喜歡甜橘@甜橘@白夜!!!太太們來看!!!好甜好甜!!!能不能畫兩張,摩多摩多!】

  ……

  樓阮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

  她點開微信,先給謝宴禮發了條消息:

  【今天中午回家午休嗎?】

  發完以後才發現徐旭澤通過了她的好友請求。

  她給他打了備註。

  剛打完備註,對方就發了個句號過來。

  徐旭澤:【。】

  徐旭澤:【?你發好友申請的時候就不能給我打個驗證消息說是你嗎?】

  徐旭澤:【這麼金尊玉貴的嗎?給我多打幾個字都不行?】

  樓阮正要回復,對方就又發了消息過來。

  徐旭澤:【呦,你這新婚生活過得還挺好啊,還在朋友圈展示老公廚藝呢?】

  徐旭澤:【挺甜啊,還能想起來你有個弟弟啊?你就不能給我發個簡訊嗎,不能給我打個電話嗎?微信誰看得到啊?】

  樓阮抿了抿唇,默默打字解釋:【我那會換號換的突然,卡直接扔了,不記得你手機號,就直接加了微信。】

  徐旭澤的微信她還是記得的。

  xuxuze1999,名字後面跟著出生年份,還是好記的。

  徐旭澤:【…………?還記得我微信?6】

  第129章 我可以先看看禮物再吃飯嗎

  徐旭澤其實是比較少和她說這麼多話的,他通常都懶得搭理她,偶爾和她說話也是吵著要她離周越添遠一點。

  樓阮坐在桌邊想了想,回復他:

  【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過了幾分鐘,徐旭澤回復道:

  【徐俊彥回來了】

  樓阮趴在桌上,動作微微一頓。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見養父是什麼時候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總不回家。

  即使回了家,養母似乎也不太喜歡她和養父見面。

  她正要回復,徐旭澤就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徐旭澤:【他帶了個女的和小孩回來,媽在下面和他對峙,應該要快進到分家產了】

  徐旭澤:【分家產的時候我給你發消息】

  樓阮:【……我不要家產】

  徐旭澤:【你說了不算】

  徐旭澤:【對了,我回來的時候見周越添了,在家門口蹲著,還讓我把你手機號給他,到附近了給我打電話,我看人沒在你再回】

  樓阮:【……】

  她想了想,打字給他:【在家門口?】

  徐旭澤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回復道:【對,他看著跟個鬼一樣,好像是快進到追妻火葬場了,不過我看你這新婚生活蜜裡調油的,應該不會回頭吧?】

  樓阮:【不會】

  消息剛發出去,身後的門被推開。

  剛回到家的謝宴禮就在房門口,他沒進來,就站在那裡伸著冷白的手叩門,挑著眉說,「該吃午飯了,甜橘老師。」

  樓阮回頭看他,她熄滅手機屏幕,朝著門口張開了手,「走不了。」

  站在門口的人低笑了聲,走過來俯身將她抱起來,他菲薄的唇輕輕勾著,「今天給我準備禮物了?」

  樓阮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點頭,「準備了。」

  謝宴禮抱著她走出房門,恍若春風的嗓音中染著愉悅,「哦,是什麼?」

  樓阮已經換上了自己的睡裙,藕粉色的絲製睡裙滑落,她纖細的藕臂勾著他的脖子,抬了抬眼睫,又慢悠悠歪了歪腦袋,靠在他肩上,「你要自己抓,然後自己拆了看,我直接告訴你多沒意思啊……」

  謝宴禮唇角輕輕上翹,他垂下眼睛,「條件。」

  他這是在問抓取禮物的條件。

  樓阮落在他頸後的雙手交疊,藕粉色的裙擺盪呀盪,她抿起唇,「還沒想好。」

  謝宴禮:「?」

  在他開口之際,樓阮想了想,抬起眼睛看他,她眼睫又濃又密,像繾綣的蝴蝶羽翼,軟軟開口道,「不過今天是你生日,就先免費讓你抓兩次,怎麼樣?」

  謝宴禮垂著眼睛,抱著她下樓,他笑了聲,「兩次?」

  樓阮抬著眼睛,挪開來只手戳戳他的臉:「太多了嗎?那一次吧。」

  謝宴禮垂眼瞥她,「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樓阮抱著他的脖子,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那種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渣女,於是艱難地掙扎了一下,妥協了:「……三次,不能再多了,僅限今天,過期不候。」

  今天是他生日,就先讓著他點!

  謝宴禮抱著她踩下台階,端方道,「我就知道夫人不是那種得到了就不珍惜的人。」

  「就三次。」

  他踩下最後一級台階,抱著樓阮踩在了平地上。

  李阿姨剛收拾完東西準備走,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兩人這樣這樣親密,立刻咧開嘴,「夫人下來啦,飯已經好了。」

  以前謝宴禮中午不回家的時候,她都是做好了飯然後在樓下打電話上去的。

  今天少爺回來說要上去喊,她就沒打電話。

  沒想到收拾好了竟然能看到了兩人這麼親密!

  小夫妻感情好的嘞!

  這樣老宅那邊問她就好說了!

  樓阮平時接到電話後洗手再下樓,李阿姨通常都是已經走了的。

  今天……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白皙的臉上染上緋紅,伸手拍了拍謝宴禮,示意他把她放下。

  但謝宴禮就像沒懂似的,他大大方方地抱著她,對著已經在門口換鞋的李阿姨頷首,「嗯,辛苦您。」

  樓阮紅著臉往謝宴禮肩窩縮了縮,悶著聲重複謝宴禮的話,「辛苦李阿姨。」

  李阿姨看著他們,嘴角都快笑裂了,擺了擺手說,「不辛苦不辛苦,那我走啦,下午見。」

  話音未落,她就伸手打開了門,也不等樓阮和謝宴禮再說什麼,好像很怕打擾到他們似的,立馬出門走了,完全沒有給樓阮和謝宴禮再說什麼的機會。

  樓阮:「……」

  謝宴禮垂眼看她,有些好笑地抱著人往餐桌那邊走,「人走了。」

  樓阮臉埋在他肩窩,「……嗯。」

  頓了一下,她又說,「沒洗手,洗手間。」

  抱著她的人頓了下,又換了個方向走。

  ……

  好不容易在桌邊坐下來,樓阮筷子還沒拿起來,謝宴禮就看向了一旁的娃娃機。

  他站了起來,「我可以先看看禮物再吃午飯嗎?」

  樓阮手上的筷子差點掉下去,她抬起頭,臉上染著可疑的水紅,「不行。」

  謝宴禮站在餐桌邊,挑了挑眉。

  樓阮抿起唇,「先吃飯,等會兒要涼了。」

  站在餐桌邊上的人回過頭,幽幽看了一眼那邊的娃娃機,像有些不舍似的,在桌邊坐下了。

  「好,先吃飯。」

  那隻漂亮的手拿起了筷子,另一隻手慢條斯理端起了碗,肌膚冷白,好似泛著一層釉質的光,宛若上好的瓷器。

  第一筷子,先夾給了她。

  第二筷子才是他自己的,他動作看起來不緊不慢,但吃得比平時似乎要大口一些,樓阮第一口還沒吞下去,他碗裡原本微微凸起的米飯就已經陷下去了一些。

  樓阮:「……慢點吃。」

  謝宴禮眼尾微垂,因為飲食的緣故,菲薄殷紅的唇染上了一層濃稠的艷色。

  他慢條斯理地頷首,飽滿的喉結滾動,嗓音清雅平靜,不緊不慢地發出聲音,「好。」

  但一筷子下去,還是一大口。

  完全沒在聽的!

  樓阮:「……謝宴禮。」

  謝宴禮都已經快吃完了,他聞聲停了一下,抬起頭看她,右半邊臉頰還輕微地鼓著,「嗯?」

  第130章 好像在響

  她鮮少見到他這樣。

  有點,覺得,心口,被擊中了。

  樓阮捏著筷子,盯著他手上的碗抿了抿唇,「沒事,吃吧。」

  反正再說什麼慢點吃他也不會聽。

  算了。

  反正也就這一次。

  謝宴禮這才重新恢復動作,緩慢咀嚼了起來。

  他吃飯的動作慢下來不少,但碗裡已經沒多少了,所以哪怕吃得慢,還是很快吃完了。

  謝宴禮抬起眼睛,視線落在她身上,伸出戴著婚戒的手指,抽出乾淨的紙巾,慢條斯理擦了擦嘴角。

  紙巾被丟進腳下的垃圾桶。

  他又重新抬起那雙瀲灩的黑眸,看著她輕聲說道,「我吃完了。」

  樓阮其實是有些緊張的,家裡這個娃娃機她是知道的,和外面的不一樣,只要抓到基本是不會掉下去的。

  三次機會,謝宴禮百分之百可以抓到。

  裡面幾乎都不是什么正經東西……

  她捏緊筷子,面色平靜地夾菜給自己,點頭,「嗯!」

  坐在對面的人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微微曲起,支住臉頰看她,「……那我可以去看看禮物了嗎?」

  樓阮沒有抬頭,她低著頭平靜地小口吃飯,聲音含糊,「嗯。」

  坐在她對面的人盯著她看了幾秒,端起自己的碗和筷子起了身,先走進廚房把餐具放進了洗碗機,然後才走出來,越過餐桌,走向了那台粉色娃娃機。

  昨天晚上被掏空的娃娃機已經被重新裝滿了。

  謝宴禮修長的身影映在娃娃機機身里的鏡子上,他看了一眼裡面的自己,又回頭去看樓阮。

  樓阮還在吃飯,她和平時一樣,吃得小口,很像小動物進食。

  謝宴禮站在娃娃機跟前,歪著頭看她,「我抓了?」

  樓阮看似平靜地夾菜,她甚至都沒轉頭往謝宴禮這邊看一眼,「嗯,抓。」

  筷子下那隻蝦她夾了兩下,沒夾起來。

  謝宴禮歪頭看了兩秒,沒動手。

  他去而復返,重新回到樓阮身邊,還拉了個椅子在她身旁坐下來。

  那碟子蝦被拉近,他抽出透明的一次性手套給自己戴上,坐在她身邊剝了起來。

  他靠近的時候,身上淡淡的冷香味道也瀰漫了過來。

  樓阮一轉頭就能看到對方流暢的下顎線條和冷白漂亮的耳骨。

  還有昨天被她啃食的脖子。

  襯衫領口那裡,淡淡的昳麗紅痕若隱若現。

  她抿住唇,「怎麼又回來了。」

  謝宴禮垂著眼睛,雪白的襯衫袖口微微上翻,露出筋脈微浮的手臂,修長的雙手上套著一次性手套,熟蝦的紅油自他指尖慢慢滾下,他動作不緊不慢,就連剝蝦都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迷人感:

  「一個人拆禮物有什麼意思,還是夫人吃完了和我一起拆比較好玩。」

  樓阮:「要不你還是自己看吧,我這不就在你旁邊嗎……」

  「沒事,我不急。」

  剝好的蝦被放進了碗裡,他又拿起了第二隻,慢條斯理剝了起來,好像忽然之間真的一點不急了似的。

  樓阮雖然緊張,但都到這會兒了……

  她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放下碗後就立刻站了起來,「走吧。」

  一直坐在她身邊剝蝦的人這才摘下手套,抽出紙巾擦手,也一起站了起來。

  繞出來的時候,他扔下紙巾。

  那團紙巾無聲無息地落進垃圾桶里。

  樓阮回頭看了一下,快步走到了娃娃機跟前,朝著他比了個「三」,「三次哦。」

  「你自己設置。」

  謝宴禮走到她身邊,隨手在一旁的電子屏上點了三下,設置了三次抓取次數。

  設置好以後,他手指落上遙控杆,轉頭睨著樓阮,「這裡面是什麼?」

  樓阮手指微微背到身後,「你自己拆,我直接說告訴你沒意思。」

  謝宴禮視線落在她顏色越發濃郁的耳尖上,若有所思地挪開眼睛,看向了娃娃機里大大小小的漂亮盒子,修長的手指落在遙控杆上,嗓音悅耳,「一點也不能透露?」

  樓阮盯著他手上的動作,堅定地搖頭,「不能。」

  「不然我直接給你就好了,還包起來放進去幹什麼。」她說,「直接告訴你就沒樂趣了啊。」

  謝宴禮唇角一勾,抬起另一隻手,按下下抓按鈕,目光看向了娃娃機里的鉤子。

  那隻鉤子落下來,抓到了一隻不大不小的漂亮盒子。

  樓阮驀地抿住唇。

  雖然東西很多,她已經忘記每隻盒子裡面具體是什麼,是哪一件了。

  但可以確定的是,這隻盒子裡肯定不是她最後放進去的那兩隻,那兩隻裝著畫的。

  謝宴禮看著那隻被抓起來的盒子,視線落在它身上,漆黑的眸輕輕眯起來,「好像在響。」

  樓阮恍恍惚惚地抬起頭,「嗯?」

  她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那隻盒子就咣當一聲落了下來,發出了微妙的響聲。

  謝宴禮彎下腰把它拿了出來,他漂亮的手指落在盒子的邊緣,手指被那炫目的色調襯得極白。

  手上的盒子被輕輕晃了晃。

  有微妙的鈴鐺響聲從裡面傳來。

  樓阮瞬間知道這是哪一件了。

  是那隻鈴鐺脖鏈。

  是貓貓戰袍的配飾。

  除了鈴鐺脖鏈,不出意外的話,裡面應該還會有貓貓耳朵和尾巴……

  謝宴禮又晃了晃,還在猜裡面是什麼,「這是什麼,風鈴?」

  「還是掛墜?」

  掂起來不重,應該是帶鈴鐺的掛墜?

  「……你拆開看看就知道了。」樓阮覺得說話都開始變得困難了,她站在他身旁,甚至覺得有些缺氧。

  「嗯。」謝宴禮彎唇笑了一下,他還垂眼湊過來,很輕很輕地用額抵了抵她的前額,含笑說,「要是掛墜,我就掛在鑰匙上,以後隨身帶著。」

  「……」

  樓阮緩緩抬起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尖。

  那裡,已經變得滾燙。

  謝宴禮垂著眼睛,手指輕叩紙盒,打開了它。

  打開盒子的那個瞬間,他臉上的笑意還是剛剛那樣的,宛若春風,帶著淺淺的懶倦和散漫。

  直到看到盒子裡的東西後,他臉上的笑容才頓了一下,伸手拿出最上層的粉色尾巴,原本即將說出口的「這是什麼」因為下面的鈴鐺項圈生生止在了嘴邊——

  第131章 我喜歡

  那隻鈴鐺項圈白白粉粉地躺在盒子裡。

  粉色的扣帶,白色的鈴鐺。

  可以確定,剛剛發出聲音的就是這東西。

  謝宴禮理智都要燒沒,他轉頭看向身旁的人。

  樓阮有些心虛地轉頭,似乎是想跑。

  雪白的後頸被人一把抓住。

  謝宴禮微燙的嗓音落下來,「跑什麼。」

  樓阮抿著唇回頭,笑了一下,「一點小贈品,我怕你不喜歡……」

  她身子一轉,猛地被人拉到娃娃機邊,整個人都被圈住了。

  圈著她的人慢慢低下來,漆黑的瞳眸輕輕眯著,嗓音微沉,不緊不慢,「我、喜、歡。」

  樓阮手指落在他筋脈微浮的手臂上,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膚的溫度,她扒拉了一下謝宴禮的手臂,乾笑,「你喜歡就好,哈哈……」

  把拉不開。

  按在娃娃機上的手臂像鐵打的似的。

  怎麼都扒不開。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抬頭看他,小心地吞咽了一下,提醒道,「謝宴禮,你等會兒還要回去上班的哦。」

  「哦,」謝宴禮修瘦的手掌落在娃娃機上,鴉羽似的黑睫垂落,他的動作看起來鬆弛而優雅,但語氣卻不容置喙,「我也可以不去。」

  他另一隻手的手指還勾著那隻漂亮盒子的邊緣,裡面就是罪魁禍首。

  「那怎麼行,」樓阮睜大眼睛,抬著眼睛看他,頓了兩秒,她又驀地伸出手把人抱住,可憐巴巴說,「還疼。」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姿勢垂眼看她,他垂著眼睫,按在娃娃機上的雙手終於動了。

  那隻鈴鐺項圈被他拿了出來,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抱著他的樓阮:「……」

  脖子上的髮絲被撩開,後頸有些涼涼的。

  謝宴禮動作慢條斯理,他替她戴上那隻鈴鐺項圈,戴好以後甚至還伸出手撥弄了一下。

  指尖擦過她的鎖骨。

  那塊肌膚瞬間像著了火。

  雖然已經退無可退,但樓阮還是默默往後挪了挪,小聲喊道,「謝宴禮…」

  謝宴禮微微低下頭,目光與那顆白色鈴鐺平行。

  他慢慢湊上前,鈴鐺下方的細嫩皮膚。

  溫熱的觸感襲來的瞬間,樓阮頭皮都要炸開了。

  所幸只是一瞬,他就重新直起了身子,那雙黑色的眼瞳中染著濃郁的黑色。

  冷白手掌落在她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上。

  謝宴禮貼近她,嗓音自上方落下來,「電影院那次,夫人想怎麼幫我的來著?」

  十幾分鐘後,樓阮泛著瓷白光澤的手因為酸痛落了下去。

  謝宴禮播了秘書的電話,他垂眼親吻她的唇角,嗓音像被燒著了似的,帶著啞,「握好。」

  樓阮抬著眼睛看他亮起的手機屏幕,原本想擺爛的心又沉下去,她耳尖滾燙,一點也不敢懈怠,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謝宴禮的電話被接通,她聽到他語氣平靜地和電話另一頭說:

  「我有事,會議推遲兩小時。」

  兩小時……

  電話掛斷的那個瞬間,她立刻鬆了手,抬頭的瞬間脖子上的鈴鐺響了聲,「不行了,手酸。」

  謝宴禮眼尾泛著紅,垂著眼看她,似笑非笑,「這就是夫人上次說的,要幫我?」

  好像被嘲諷到了。

  但她真的不行了。

  樓阮:「……那要不還是……」

  她說著就要低頭,但卻被人雙手勾著胳膊抱起來。

  謝宴禮把人抱著到了那個娃娃機上,抬眼看著她脖子上的鈴鐺,又轉過頭看向另一邊的樓梯,「你好了以後,帶著這個,從這裡,到樓上。」

  樓阮坐在娃娃機上,裙擺輕輕飄動。

  她睜大眼睛,忍不住說,「變態。」

  從這裡到樓上,不是變態是什麼!

  謝宴禮湊過來,喉嚨溢出低笑,他短促地吻她,這才抬著眼問,「那夫人不喜歡我了嗎?」

  「……」

  他修長的手指抬起,輕輕撥弄那顆鈴鐺,聽著它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可都是夫人準備的,不是我。」

  語氣里,甚至還帶著點委屈。

  「……」

  謝宴禮抬著眼睛,眼尾還掛著昳麗的紅,「果然……」

  樓阮實在聽不下去了,下一秒就封住了他止不住的唇,同樣短促地親他:

  「行。」

  「就聽你的,從這裡,到樓上……」

  -

  一個多小時後,謝總穿戴整齊地去上班了。

  至於剩下的兩次抓娃娃的機會,他還沒用。

  雖然樓阮很想硬氣地說只限今天過期不候,但她實在手酸。

  要是剩下兩次還抓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她陷在沙發里合了合眼,先攢著也行。

  下次再抓也行……

  -

  誰都知道,今天是謝宴禮的生日。

  平時有事沒事就發朋友圈的人今天反而沒什麼動靜,一直蹲朋友圈的季嘉佑第一個忍不住了。

  作為謝宴禮的朋友,他第一個跑來,打探消息:

  【阿宴,生日快樂哦!】

  謝宴禮忙著開會,並沒功夫搭理他。

  季嘉佑又刷新了幾遍謝宴禮的朋友圈,發現還是什麼都沒有以後,他嚴肅地打開了瀏覽器,在搜索欄認認真真地打下了一行字:

  【好兄弟在生日這天失戀了要怎麼安慰】

  季嘉佑認真搜索了半天,最後還在備忘錄編輯了一篇小作文,他咬著指頭反覆修改了好幾遍以後,謝宴禮回消息了。

  謝宴禮:【?】

  他看了一眼季嘉佑的消息,只覺得莫名其妙。

  做了四年室友,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發這種東西給他。

  生日快樂……哦?

  謝宴禮眼皮子跳了一下。

  季嘉佑:【今天生日怎麼過呀!\u002F期待\u002F期待】

  謝宴禮:【已經過了】

  他手指落在手機屏幕上,想了想,還是又回:【她買了蛋糕,還準備了禮物】

  季嘉佑:【什麼禮物?\u002F好奇】

  謝宴禮蹙眉看著最後一條消息,最後還是打了個電話過去。

  對方很快接了,「阿宴阿宴~生日快快樂!」

  謝宴禮眉心跳了一下,「幹什麼?」

  電話另一頭的人頓了一下,過了幾秒才開口說道,「就是,那個……誒,生日真過了嗎,怎麼都沒發朋友圈啊?」

  謝宴禮握著手機合了合眼,他抬起手緩慢地揉了揉眉心,「過了。」

  「那怎麼沒發朋友圈。」

  第132章 二十六歲生日快樂

  謝宴禮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種問題。

  這是他以前從沒有被問到過的問題。

  想了半天,最後只能留下一句「是私藏禮物」,然後匆匆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謝宴禮看了眼時間,距離下班還有一小時。

  他看著時間,忍不住低低笑起來。

  以前上班的時候,從沒有覺得幾個小時是這麼漫長。

  尤其是今天。

  今天下午,他是遲了兩個小時才來的。

  但還是覺得漫長。

  現在已經很想回家了。

  進來和他講明日安排的小高很明顯地感受到了,謝總今天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小高語速很快,一氣呵成地念完行程表,嘴角掛上了職業的笑容,「謝總,明天的行程就是這樣了,您看這樣可以嗎?」

  謝宴禮:「可以。」

  小高:「好的。」

  他頓了頓,沒有離開。

  似乎是斟酌了一下,微微笑著說道,「明天和華清大學實驗室的合同簽署完畢以後,我們近期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公司很多人都要休假了,您是不是也……休個假?」

  他們公司每完成一個項目,每累死累活當牛做馬高強度工作一段時間後,大家都會按照慣例休假,然後再以最好的狀態回歸到工作中來。

  通常這種情況,謝宴禮本人是不會休假的。

  不過小高覺得,他現在和以前不太一樣,應該會比較需要休個假什麼的。

  畢竟悄咪咪結婚了,婚假都沒休。

  蜜月更是沒影。

  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敬業。

  辦工作前的謝宴禮抬起了頭。

  小高抱著文件,又補了一句,「您可以帶著夫人去度個蜜月什麼的。」

  謝宴禮抬著眼睛,似乎是認真想了兩秒似的,頷首,「嗯。」

  好像確實需要休個假,不管是不是度蜜月。

  -

  下午七點。

  客廳里已經被玫瑰擺滿了。

  外面的天還沒完全黑,但樓阮已經把蠟燭全都點亮了。

  她人都快累癱了。

  擺在茶几上的蛋糕是她今天新訂的,比昨天晚上那個精緻了很多。

  她垂眼看著那個蛋糕,又看擺在一旁的襯衫和禮盒。

  襯衫是她在義大利買的。

  一件手工剪裁的純黑色襯衫。

  她沒見謝宴禮穿過黑色襯衫,不確定他會不會喜歡。

  而且她也不知道謝宴禮的尺碼,襯衫是她自己預計著買的。

  她想了想,還是打開了手邊的禮盒。

  裡面是一台新的手機。

  和謝宴禮現在用的那台是一個牌子,但是新款,和她現在用的這個是同款不同色。

  樓阮伸手打開了手機盒。

  薄薄的黑色手機安靜地躺在裡面。

  她拿出它,坐在被玫瑰和蠟燭環繞的客廳里打開了它。

  手機屏幕上微弱的亮光映著她軟白的臉。

  樓阮打開備忘錄,第一條寫:

  【謝宴禮,二十六歲生日快樂】

  退出,又重新開一頁備忘錄:

  【神燈許你一個願望,憑此備忘錄兌換,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沒有限制條件】

  寫完這條後,她又繼續寫差不多的,直到寫到第二十六條,才退出備忘錄,把手機放了回去,好好蓋上了盒子。

  謝宴禮應該快回來了。

  樓阮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用自己的手機投屏。

  手機上是她今天畫好的水彩小漫畫。

  她實在不是很擅長畫小漫畫,和他比起來只能說馬馬虎虎。

  但是質量不夠數量來湊,漫畫小視頻、玫瑰、蛋糕、襯衫和手機……

  還有娃娃機里的禮物,加起來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樓阮伸手捧住臉,在義大利的時候要是能買一枚好看的袖扣給他就好了,但沒看到合適的……

  「滴滴~」

  門口的電子鎖聲音響起。

  樓阮坐在沙發邊,雙手捧著臉轉頭。

  那扇門被打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滿屋子馥郁的玫瑰香味瀰漫過來,謝宴禮被一地的蠟燭和玫瑰晃了眼。

  他微震了一下,抬起眼睛朝著沙發邊看去。

  樓阮坐在那裡,雙手捧著臉看他。

  像是為了正式點似的,她還換掉了睡衣,穿著一件白色的裙子坐在那裡,一張臉只有巴掌大一點,朝著他看過來的時候,滿屋子被點燃的光芒都好像鑽進了她眼裡,亮晶晶的。

  她驀地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笑,「回來啦!」

  謝宴禮懷中也抱著花,抱著一簇嬌嫩的粉色玫瑰。

  回家的時候,他選了一盒草莓布丁,要離開蛋糕店的時候看到掛在門口的奶糖包裝可愛,還順手拿了兩袋一起帶了回來。

  他慢慢關上門進來,動作遲緩。

  樓阮見他慢吞吞的,從沙發邊繞過來,接過了他手上的東西,低頭輕嗅那簇粉色玫瑰,「是粉玫瑰呀,好喜歡。」

  勾在他手指上的蛋糕店袋子也被拿了過去。

  她軟甜的笑聲很快在耳邊響起,「是草莓布丁嗎,這個是什麼。」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是她懷抱著那簇花,伸手把奶糖袋子拿了出來,又笑著說,「是奶糖啊,這個袋子好可愛。」

  東西又被重新裝了回去,被她放在了一旁。

  腰被環住。

  謝宴禮垂下眼睛看她。

  樓阮雙手環著他的腰抬眼看他,她雙眸澄澈乾淨,帶著清冽的黑,「不喜歡嗎?」

  她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花,所以就準備了玫瑰。

  但他反應好像淡淡的,是嫌花太多了嗎?

  樓阮覺得有這個可能,畢竟平時是那麼簡約的人……

  她還沒從思緒中抽離出來,他謝宴禮就已經低頭吻了下來。

  他手掌落在她腰間,這個吻綿長又繾綣。

  「喜歡。」

  十六歲的謝宴禮會站在學校無人的角落裡,站在櫥窗前偷偷看她的畫,會偷偷看畫作下方學生信息處她的照片和名字。

  但二十六歲的謝宴禮卻可以在回家後看到她準備的玫瑰、蛋糕、和蠟燭。

  可以擁抱她,可以親吻她,可以享受她用心準備的生日,又怎麼會不喜歡。

  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樓阮微微喘了口氣,又環著他的腰踮起腳親吻他的臉頰,「你喜歡就好,還以為你不喜歡太多玫瑰。」

  謝宴禮張了張口,正要再說什麼,她就湊過來,捧著他的臉親他的唇。

  她仰頭看著他,眼瞳晶亮:

  「二十六歲生日快樂,我愛你,老公。」

  第133章 謝宴禮,我明天能在你臉上畫只蝴蝶嗎

  謝宴禮被抱著,他微怔了一下才垂眼看她,遲疑道,「你剛剛喊我什麼?」

  被點燃的蠟燭光芒映著她的臉。

  她抬著眼睛,那雙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眼眸里映著他的影子,卷翹的眼睫眨了眨,像兩把小扇子。

  「……嗯?」她頓了一下,淡粉落在臉頰上,有些臉紅地小聲重複那兩個字,「老公。」

  「再說一次。」他垂著眼睛,鼻尖若有若無地觸著她的鼻尖,溫熱的氣息落在她臉上,嗓音低低道,「軟軟,再說一次。」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紅唇上的瞬間,還是沒忍住,垂眼輕啄了一下。

  謝宴禮嗓音微妙地啞下來,低低重複,「軟軟,再說一次。」

  甜而熱的氣息瀰漫在馥郁的玫瑰花香里。

  他很克制地沒有繼續吻下去,耐心等著她的話。

  樓阮被他抱在懷中,第一次說的時候還沒感覺有什麼。

  可他讓她重複。

  瑩白的耳尖染上淺櫻色澤。

  因為距離很近,她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老公」忽然頓住,她有些神遊似地看著他說,「心跳好快。」

  那張在燭火映照的東方面孔溫雅昳麗,他修瘦的手掌落在她腰肢上,語調波瀾不驚,和他的心跳聲重疊在一起,「嗯,我緊張。」

  「嗯?」樓阮仰著頭問,「緊張什麼。」

  她話音一落,整個人就騰了空。

  謝宴禮把她抱起來,她有些緊張地抱住他。

  距離的貼近,使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胸膛的起伏。

  他順著她留出的小道把人抱到沙發邊,聲音忽然有些悶,「像做夢。」

  謝宴禮坐了下來,樓阮整個人都坐在他懷中。

  她手臂抱著他的脖子,一雙腿搭在他腿上,微微怔了一下。

  他這悶聲悶氣的三個字,讓她心裡酸澀起來。

  她抬起手去捧他的臉,認真看著他重複:

  「老公,二十六歲生日快樂,我愛你。」

  「明年,後年,以後每一年的生日,我都陪你一起過,好不好?」

  -

  這天晚上,好幾天沒有刷到謝宴禮朋友圈的眾人終於在即將午夜的時候蹲到了他的朋友圈。

  謝宴禮:【\u002F生日蛋糕[圖片][圖片]】

  雖然這次沒什麼文案,但剩下的兩張圖已經夠了。

  第一張圖是家裡的玫瑰、蛋糕和電視屏幕上的水彩畫。

  第二張是他穿著一件黑色襯衫,手臂環繞一個女人的照片,看樣子是他站在後面圈著人家拍的。

  對方的手還搭在他手臂上。

  兩人都沒露臉,就只有脖子到腰間的圖,但圖片裡,兩人手上的婚戒格外矚目。

  當然,最矚目的還是謝宴禮脖子上的淡紅色痕跡。

  他抱著人微微偏了一點,很像是故意露出來的。

  朋友圈沒發幾分鐘,點讚就過了百。

  季嘉佑跳得最歡:

  【啊啊啊啊啊啊啊玫瑰好多玫瑰!!嫉妒得我牙都咬碎了,都沒人給我準備玫瑰的!!!好恨啊!】

  【你怎麼穿上黑襯衫了,以前都沒見你穿過黑色的】

  謝宴禮回了後面一條:【哦,老婆在義大利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她給我穿的】

  季嘉佑:【?】

  季嘉佑:【???】

  沒過多久,白夜也回了句:【?這照片拍的,你構圖真的有問題,出去別說在我們院上過課】

  謝宴禮回:【別太嫉妒】

  正準備出去過夜生活的謝星沉:【?你老婆什麼都沒發,你自己在這自嗨呢?】

  謝宴禮靠在音影室的沙發上,看了一眼謝星沉的回覆,低頭去親懷中已經快要睡著的人。

  「軟軟。」

  「……嗯。」

  樓阮迷迷糊糊地抬眼。

  謝宴禮垂著眼睛,越過她的鎖骨和脖頸,落在細細密密的輕吻,「好多人祝福我們。」

  「嗯。」樓阮半眯著眼睛回問他。

  「要看看嗎?」他輕聲問。

  前方的投影里光影斑駁。

  影片裡,男主人公在淡紫色的薰衣草莊園裡遙看奔跑的女孩。

  「……好。」樓阮聲音輕輕,和影片舒緩的音樂聲重疊,她伸出手,接過了他的手機。

  昏暗的光影中,她一條一條去看謝宴禮的朋友圈回復,直到看到謝星沉的。

  謝宴禮回復了很多人,但沒有回謝星沉。

  她靠在謝宴禮懷中,身體縮成了小小一團。

  看到這條她就沒有往下看了,抬著柔若無骨的小手,把手機塞回謝宴禮手中。

  她往他懷裡縮了縮,腦袋靠在他懷中低笑,軟甜的聲音帶著即將入睡的惺忪:

  「謝宴禮,好幼稚啊…」

  她聲音很輕很輕,尾音幾乎要聽不清楚。

  謝宴禮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空出一隻手去拿一旁的遙控器,準備關掉投影。

  但懷中的人卻又說,「那我也發一個吧。」

  雖然她朋友圈也沒幾個人。

  謝宴禮手指剛碰到遙控器,還沒拿起來,懷中的人便眯著眼睛抬起了頭。

  她像是已經困到睜不開眼了,小手忽然在他領口抓了一下,「但是要重新拍。」

  「白燁說的沒錯,構圖有問題。」

  謝宴禮落在黑色遙控器上的手指微微頓住,在變幻的光影中挑了眉。

  他雖然並不覺得自己構圖有什麼問題,但還是很謙虛地放下手上的遙控器,伸手去撫她的髮絲,謙虛道,「那怎麼拍,甜橘老師指導指導我。」

  -

  距離午夜一分鐘的時候。

  樓阮的朋友圈更新。

  樓阮:【謝先生二十六歲生日快樂~\u002F鮮花\u002F蛋糕\u002F禮炮\u002F開心[圖片]】

  點燃的一小塊蛋糕放在投影前,點了根小小的蠟燭。

  它身後的熒幕上是張她畫的水彩畫。

  畫得是朝露、蝴蝶、星球、月亮和雲。

  角落裡是手拉手的他們。

  而真正的他們,就在熒幕前,在流光溢彩的投影下親吻。

  蝴蝶落在他臉上,月牙落在她手臂上。

  修瘦的手捧著她的臉,視若珍寶。

  這張拍的是全身,兩人一高一矮,身高差和體型差完美體現。

  看起來格外般配甜蜜。

  音影室的門被關上,謝宴禮抱著人回房間。

  她很早就困了,一直迷迷糊糊,但這會兒卻一點也不困了,就被他公主抱在懷裡,握著自己的手機抬眼看他,「謝宴禮,我明天能在你臉上畫只蝴蝶嗎?」

  第134章 我可以不打領帶

  家裡走廊的夜燈下,她的面容被映得極柔和。

  抬著眼和他說話的時候像小鹿似的,眼睫濕漉漉的。

  要是以前,謝宴禮一定會一口答應。

  不過現在……

  他抱著她走進房門,垂眼瞥她,勾了勾唇,重複她的話,「謝宴禮?」

  樓阮:「?」

  她被放在了床上,自己卷著被子滾了進去,熟練的像是在這個房間睡了很多次似的。

  那張雪白的小臉被深色的被子裹著,襯得她肌膚雪白,乾淨又純真。

  她眼睫垂下,他這是要她拿出求人的態度嗎?

  身旁微微陷下去,那人躺了上來。

  她又往那邊滾了滾,整個人掛在了他身上,「老公,我明天可不可以在你臉上畫只蝴蝶?」

  腦袋往下一靠,就聽到了他堅實有力的心跳聲。

  她伏在他身上,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指腹就在他臉上描繪,「畫在這裡好不好?」

  蝴蝶好像和他很配。

  剛剛拍的那張圖……

  其實還是沒拍出她想要的效果,但家裡又沒有支架,也沒有人幫忙拍,只能把手機架在後面定時,所以拍出來的效果和想像中還是有差異。

  但是投影里的蝴蝶正好落在他臉上。

  真的太好看了。

  「好不好,」被子裡,她小腳踩了踩他的腿,又伸出手臂環住了他的腰,「好不好嘛?」

  謝宴禮難得聽她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抬著眼睛笑,「畫蝴蝶幹什麼?」

  「漂亮,」樓阮抱著他說,「蝴蝶在你臉上,好看。」

  「好不好,好不好嘛,老公,好不好?」她想了一下,覺得一定會很好看,忍不住又嬌聲喊了起來。

  謝宴禮終於答應她,把人抱住,側身躺下來,「好,夫人說畫就畫。」

  他伸出手臂,讓樓阮枕著他的手臂,睡得更舒服些。

  懷中的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把他抱得更緊。

  她軟白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聲音低低的,「那說話算數哦…」

  「嗯,說話算數。」

  -

  第二天。

  早上九點半。

  樓阮睡到了自然醒。

  身上重重的,有什麼壓著她。

  她睜開了眼睛,謝宴禮的手臂還搭在她身上。

  樓阮一抬眼就對上了他的眼睛,對方似乎已經醒了挺長時間了,他看著格外清醒。

  謝宴禮床頭有個簡約的黑白電子表,樓阮轉頭看了眼時間,又回頭看他,「幾點了,怎麼還沒去上班。」

  都九點半了,平常時間他已經在公司了。

  還沒走,幹什麼呢?

  謝宴禮笑著起身,「請假了。」

  樓阮瞪著眼睛看他,「有什麼事嗎?」

  他們昨天……他也沒請假啊。

  今天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有。」謝宴禮說,「夫人昨天晚上不是說要在我臉上畫蝴蝶?」

  樓阮見他即將走進洗手間,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噠噠噠跟上去,像個尾巴似的,站在洗手間門口看他洗漱,「畫蝴蝶和你請假有什麼關係,你下班了也可以畫啊?」

  流水順著謝宴禮指縫落下,鏡子裡映著他的臉。

  他抬起眼睛看鏡子,樓阮也正對上了鏡子裡謝宴禮的眼睛。

  謝宴禮紅唇輕勾,弧度完美,「我想了想,畫臉上也行,但我有條件。」

  樓阮站在洗手間跟前,險些氣笑了,滿臉都是,你又有條件了,你有什麼條件昨天晚上怎麼不說?

  似乎是看到了樓阮的表情,他唇角弧度微勾,低下頭洗臉。

  樓阮就站在那裡等著他洗漱。

  她反覆思索,究竟是誰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只是畫個蝴蝶而已,多可愛多浪漫的事,他怎麼就還有條件了?

  謝宴禮站在洗手台前,慢條斯理洗好了臉,這才懶洋洋道,「我今天下午有個重要的合同要簽,直接畫在臉上不太好。」

  「我沒說讓你帶著蝴蝶上班,我是想你下班以後……」

  謝宴禮抬了抬手,帶著水珠的指腹越過自己冷白的鎖骨,語調漫不經心,又仿佛很大度似的,「就先畫這兒吧,等我晚上回家,再畫臉上。」

  樓阮:「?」

  她,又,沒有,要他,帶著蝴蝶去上班!!

  -

  謝宴禮不緊不慢地洗漱完了以後,才去選了套衣服。

  襯衫沒選。

  樓阮昨天送他的那件黑色襯衫就擺在那裡。

  他等著樓阮洗漱完,又吃完早飯,才手指輕扣著沙發問,「夫人,現在可以給我畫蝴蝶了嗎?」

  樓阮盯著他笑得迷人的臉,唇瓣輕抿,像是有些忍無可忍了似的:「我沒想著讓你帶蝴蝶去上班。」

  謝宴禮抬起手,冷白的手指支住臉,微微歪頭,若有所思道,「這樣啊。」

  「不想畫的話就算了吧。」

  樓阮:「?」

  別太荒謬!

  她驀地站起來,走到了他面前,手指攥在一起,垂著眼睫看他,有些氣鼓鼓的,「你就是想帶著它上班是不是?」

  什麼癖好啊!

  謝宴禮收回支在臉上的手,轉過身來看她,他手指隨意撥了一下領口,「夫人不覺得在這裡畫一個,更漂亮嗎?」

  樓阮順著他的動作看了過去,可惡,那裡有個吻痕!

  順便,也順著他的意思想了一下,在鎖骨上畫似乎也很好看。

  謝宴禮循循善誘:「畫在這裡的話,別人也看不到啊。」

  「我還可以帶著夫人的愛一起上班…」

  樓阮遲疑了兩秒,「看不到?」

  「對啊。」

  她不信。

  她盯著謝宴禮的臉,覺得完全沒有可信度。

  他昨天晚上還哄騙她說讓她給他留個吻痕,那個地方隱秘,衣服一擋肯定不會有人看到。

  結果拍照的時候就偏過來,直接讓它入了鏡。

  然後就發到了朋友圈。

  那麼多長輩,還沒分組……

  她合了合眼,問道,「那你能保證不給別人看到嗎?」

  謝宴禮低低笑了聲,伸出手把人拉過來抱住,誠實道,「不能保證。」

  「夫人畫得好看,我會忍不住炫耀。」

  樓阮:「……」

  就知道。

  謝宴禮抱著她,抬起頭問,「所以,我其實就是想炫耀,真的不能給這裡畫一個嗎?」

  樓阮臉都紅了,她垂眼看他,「畫這兒給人炫耀,你不穿襯衫了嗎?」

  謝宴禮笑:「我可以不打領帶。」

  「……」

  「好不好,好不好嘛,夫人,好不好?」他學著她昨天晚上的語氣說道。

  第135章 下次還是畫臉上吧

  樓阮哪受得了這個。

  她當然還是答應他了。

  畫筆落在謝宴禮冷白鎖骨上的時候,他忽然低低笑了聲。

  樓阮一手拿著畫筆,一手拿著調色盤,動作頓了一下。

  「……笑什麼。」

  謝宴禮伸手攬住她的腰,讓她坐在他腿上,他笑聲很輕,溫熱的氣息氳在她額間,尾音微拖,「癢。」

  樓阮垂下眼,看著他鎖骨上那一筆黑色,「這才畫了一筆。」

  「你怕癢的話就……」

  「不,不許說算了,」他伸手捂住她的唇,鼻尖幾乎要觸上自己的手,「我不怕。」

  樓阮被捂著唇,又坐在他懷裡沒辦法,只能睜大眼睛瞪他。

  謝宴禮勾唇,鬆開了手。

  他微微仰頭,優越流暢的頸部線條露出來,飽滿的喉結和冷白精緻的鎖骨也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面前。

  樓阮是頭一次在人身上畫畫,又是這樣近的距離。

  她捏著畫筆的手一緊,掃了謝宴禮一眼,把調色盤放在了一邊。

  空出來的手大大方方地扯開他墨黑色的襯衫領口,白皙的手指捏著畫筆,垂眸專注了起來。

  謝宴禮閒適地靠在椅子上,懶洋洋伸手抱著她的腰,眯著眼睛看向了一旁的鏡子。

  鏡子裡,穿著藕粉色的長裙的少女坐在他懷中,雪白的小腿微微騰空,裙擺蕩漾。

  她垂著纖長濃密的眼睫,一隻手拉著他的襯衫領口,另一隻手提著畫筆,側臉精緻乖軟。

  那雙低垂的眼眸已經很久沒有抬起,她眼裡已經沒有他了,只有鎖骨上初顯雛形的蝴蝶圖案。

  黑色的水彩顏料落在鎖骨上,從柔軟的筆尖上落下來,觸感酥酥麻麻。

  她手上動作微重了一下,濃稠的顏色落在那塊薄而白的肌膚上,謝宴禮短暫地屏住了呼吸。

  這個感覺,實在說不上好受。

  但又有些微妙的,讓人不忍喊停。

  樓阮轉過頭,換了支筆。

  她粉白的手指捏著筆桿,垂眼蘸取調色盤上的顏料。

  謝宴禮依舊靠在那裡,他落在她腰間的手一松,轉頭拿起了放在手邊的手機。

  一直專注於創作的人終於分出眼神看了他一眼,見他拿了手機也沒說什麼,拿著畫筆轉過來,坐在他腿上微微低下頭,目光與他鎖骨平視。

  軟甜的呼吸氳在那裡。

  謝宴禮短暫地合了合眼,又重新睜開。

  他看向一旁的鏡子,修長手指所以在手機屏幕上滑動,打開了相機。

  拍照之前,謝宴禮垂眼看了一下趴在胸前的人。

  她泛著粉白色澤的手指按著他已經開了三顆扣子的領口,心無旁騖地看著他的鎖骨,用心勾勒著筆下的蝴蝶。

  真,一心一意搞創作。

  完全不像他這般,坐立難安。

  鼻尖順著他的鎖骨滑過,謝宴禮喉結滾了下,對著鏡子拍了張照。

  他指骨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泛起了粉。

  樓阮已經聽到了他拍照的聲音,她定定看著他鎖骨上的黑色蝴蝶,聲音輕而穩,「別晃,要畫另一半了。」

  這隻蝴蝶,只有一半是真正的蝴蝶羽翼。另一半她先開始用線條勾了一下,現在打算在這邊填上黑色玫瑰,用幾朵玫瑰來構成另一半羽翼。

  「……好。」謝宴禮捏著手機,垂眸問她,「可以發出去嘛?」

  語調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纖細的畫筆輕輕在他鎖骨上勾了個小圈,濃稠的黑色顏料落在白皙的鎖骨上,樓阮頭也不抬,語調依舊輕而穩,好像沒有什麼感情似的,「嗯。」

  「……」

  得到了她的肯定後,謝宴禮眼睫閃了閃,順手打開了朋友圈。

  他微微往後靠了靠,坐姿慵懶,眯著眼睛選中了剛才那張圖,隨手敲字:

  【配合夫人搞創作\u002F攤手[圖片]】

  發完後,謝宴禮就放下了手機,靠在那兒繼續享受那種痒痒的,酥酥麻麻的,微妙的難耐感。

  甜橘老師畫得很認真很慢。

  蝴蝶畫完以後,她又心血來潮,在蝴蝶周圍畫了一圈玫瑰花枝。

  一小朵一小朵的玫瑰花和細小的枝葉讓謝宴禮的眉擰了又擰。

  所幸她很快就放下了畫筆,停了下來。

  「好了,」樓阮放下畫筆,湊過去在那裡吹了吹,「你看看。」

  終於得到了赦免的人靠在那兒,懶洋洋掀起了眼睫。

  樓阮正對上他的眼睛,作勢就要從他身上起來,「看看呀。」

  她覺得她今天發揮還是蠻好的!

  畫得很不錯!

  謝宴禮點點頭,但卻沒讓她下去。

  他手一抬,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樓阮瞬間騰空,她驚呼了聲,「放我下來。」

  抱著她的人已經走到了鏡子跟前,他微微側了側身子,看著鏡子裡自己領口的方向,只能看到一半蝴蝶羽翼。

  另一半被襯衫擋住了。

  他勾著唇看她,「擋住了,夫人幫幫我。」

  樓阮:「……」

  她伸出手,輕輕拉開他的襯衫領口,讓那隻蝴蝶完全展露出來。

  「怎麼樣?」她問道。

  謝宴禮看著鏡子裡迤邐的黑色蝴蝶,輕挑眉梢,「確實好看,不枉甜橘老師專心致志幾十分鐘,一眼都沒挪給我。」

  樓阮:「?」

  謝宴禮:「下次還是畫臉上吧,至少這樣,你能多看看我。」

  樓阮簡直無言以對。

  明明是他讓她畫在這裡的!

  而且,誰沒看他了!

  不是一直在盯著鎖骨看嗎,看他的鎖骨難道不算看他嗎?

  呵,男人!

  -

  半小時後,謝宴禮坐上車出了門。

  他坐在車子後方,隨手拍了一下鎖骨的蝴蝶,慢條斯理打開了微信。

  之前發的那條已經有很多點讚了。

  謝宴禮草草看了一眼,目光掃過邵崢的點讚,又重新分享了圖片。

  這次沒有文案。

  大家都知道,這是誰畫的。

  -

  下午,和華清大學實驗室和合約簽署會議開始。

  謝宴禮按時出席。

  他在公司高層、員工和代表華清實驗室來簽約的安教授的目光下,漫不經心地坐下。

  在他俯身坐下的一瞬間,整個會議室安安靜靜,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微開了兩顆扣子的領口,窺見了那隻迤邐的黑色蝴蝶。

  第136章 我們都還沒見過嫂子呢

  謝宴禮斜斜靠在那兒,看著全場的目光,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提了提墨黑色的領口,勾唇,「見笑。」

  「……」

  「……」

  坐在他身邊的高層打破沉默,笑了聲說,「謝總和夫人感情真好。」

  謝宴禮菲薄的唇勾著愉悅的笑弧,「我們是新婚,婚禮的時候,請大家一定賞光。」

  高層們和華清實驗室的都笑起來,連忙道:

  「一定,一定。」

  「那是一定的,謝總的婚禮我們一定去。」

  坐在那邊正中央的安教授推了推眼鏡,表情嚴肅,「我和你師母會到場的。」

  謝宴禮含笑應了。

  合同順利簽署。

  謝宴禮出身華清,公司也有很多華清畢業的,華清實驗室又都是老熟人。

  所以簽完合同後,大家決定一起去聚聚,吃個飯聯絡聯絡感情。

  謝宴禮原本是要回家的,但卻被人叫住了。

  華清的師弟格外熱情,私底下也沒喊他謝總,「謝師兄,一塊去喝一杯啊,咱們上次一起吃飯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一旁有人拉他,「哎呀,你幹什麼,謝師兄得回家了,人家夫人在家等著呢。」

  「沒事啊,可以叫上嫂子一起來啊,我們都還沒見過嫂子呢。」

  安教授越過他們,目光落在謝宴禮身上,神色淡淡,「叫上一起來吧,他們都挺好奇。」

  謝宴禮想了想,點頭,「我問問她。」

  跟在安教授身後的一群人驀地抬頭,目光落在了他剛拿出來的手機上。

  一個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恨不得鑽進謝宴禮的手機里。

  謝宴禮看了他們一眼,轉了身,拿起手機撥了電話。

  安教授身後的幾個立刻往前挪了挪,豎起了耳朵。

  謝宴禮語氣平靜,簡明扼要地和樓阮說了情況,問她要不要來。

  隨後,他又在一群師弟妹的注視下側身,聲線平平:

  「好,我讓司機去接你。」

  縮在最後的小師弟忍不住拍了拍身旁的人的胳膊,就差把激動兩個字寫臉上了。

  他們是真的很想知道,謝師兄談起戀愛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們其中就有人是謝宴禮下面一級,有謝宴禮微信幾年了,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頻繁地發朋友圈。

  也是頭一次見他發那種朋友圈。

  簡直戀愛腦到一點不像謝宴禮。

  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他這個樣子!

  今天終於要見到了嗎!

  終於要見到廬山真面目了嗎!

  搓搓手,搓搓手…

  安教授算是其中最淡定的,他轉頭看向他們,「高興什麼?」

  一個個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對象要來一起吃飯!

  「哦哦哦!」

  「沒什麼,沒什麼!哈哈哈哈!」

  幾個人終於克制了一下,齊刷刷地往後退,乾笑了幾聲,逐漸壓住了激動的心情。

  他們默默看向謝宴禮。

  他已經走到了安教授身邊,神色慵懶疏淡,手指隨意插在口袋裡,黑色的襯衫領口微開,冷白鎖骨上的黑色蝴蝶若隱若現。

  看著好像……怎麼沒有很激動的樣子?

  看起來甚至沒有剛剛在會議室被大家看到蝴蝶的時候高興?

  很難想像他是用什麼表情發的那些戀愛腦朋友圈。

  -

  樓阮站在衣櫃跟前,認真選了半天衣服。

  謝宴禮說是教授和師弟師妹,還有華躍的一些員工和高層……

  她以前都沒有見過他的朋友和同事的。

  樓阮站在衣櫃跟前,翻了難。

  實在不知道穿哪件更好些。

  她手指落在一件紅裙子上,又緩緩收了回去。

  這件會不會不夠日常,太隆重?

  也不知道他們要去什麼地方吃飯……

  她抿起唇,最終還是選了一條綢面淺紫色長裙。

  她換上衣服,又認真選了不算特別隆重但又得體的首飾。

  最後,打開了許久沒用的化妝包,坐在鏡子前認真化了妝,卷了頭髮。

  眉毛已經很久沒修了,她還順手修了眉毛。

  野生眉被修好以後,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就變了幾分。

  原本的無辜感褪去了幾分,精緻感增加。

  最後,選口紅的時候,樓阮還選了平時比較少用的深色系口紅。

  正紅又偏橘。

  做好一切後,手邊的電話也響了。

  是來接她的人。

  「夫人,我們已經到地下停車場了。」

  樓阮點了點頭,「好。」

  她拎著一隻小包下了樓,出門前還特意在鏡子前多照了幾遍,確認比平時美了好幾個度,沒有任何問題才出了門。

  樓阮準備得很好。

  但出師不利。

  路上遇到前方車禍,前方車輛堵得一眼望不到頭。

  前面是車,後面也是車,他們被卡在中間動彈不得。

  司機給謝宴禮打了電話,但對方似乎在忙,沒接。

  他抬起眼睛看了眼後視鏡,低聲詢問道,「夫人,這個一時半會兒應該通不了,謝總電話打不通,您要不先在這裡下車,往右路口那邊的871公交車站台走,我讓其他人在那邊等您,帶著您從另一條路走?」

  樓阮抬起眼看了一下,看起來確實是一時半會兒通不了的樣子。

  她點點頭,「好。」

  「那我先聯繫好人,您稍等。」

  -

  謝宴禮這邊坐了一大桌,一群人敬來敬去,喝得安教授眼睛都有點紅了。

  老教授擺了擺手,「不喝了,我不喝了,去找你們謝師兄。」

  謝宴禮心情不錯,陪著他們喝了不少。

  他雖然酒量不錯,但喝得實在太多,還是有些上頭了。

  樓阮遲遲沒來,他轉頭往門口看了好幾次。

  時間越來越久,謝宴禮實在有些耐不住,擺了擺手推了師弟的酒,「她還沒來,我給她打個電話。」

  圍著他的師弟妹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群人就也不打算迴避,就圍在他跟前:

  「對對,嫂子還沒來,快問問怎麼了。」

  「對,快問問吧。」

  謝宴禮喝得眼尾微紅,掃了他們一眼,倒也沒有走,就那樣靠在那裡拿出了手機。

  他發現有好幾個未接,還以為樓阮出了什麼事,眉心跳了一下,連忙撥了過去。

  所幸樓阮的電話接的很快,她嗓音輕快甜軟,「餵。」

  第137章 你化妝了

  「等著急了嗎,」樓阮坐在后座看著外面,「快到啦。」

  電話另一頭,謝宴禮聲音有些悶,「怎麼這麼久…」

  聽著莫名有幾分可憐。

  樓阮動作頓了一下,腦袋微微歪了歪,靠在窗邊解釋,「路上遇到車禍了,我下車坐小秦的車繞了段路。」

  「……車禍?」

  謝宴禮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被酒意沾染的嗓音變得很低,很輕。

  輕到近乎聽不清楚,像在囈語。

  -

  京慶會館。

  銀色的車子停在門口。

  車門被打開,油畫似的裙擺落下來。

  小高就等在門口,一見車停下,立刻跑上前迎了上來。

  「夫人,我是謝總的秘書,您叫我小高就行,我帶您進去。」

  樓阮見他和小秦打了招呼,放心跟著走,「他呢?」

  謝宴禮怎麼沒出來。

  他剛在電話里還說她到了要出來接她呢。

  小高抿了下唇,表情凝了下,「謝總……呃,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本來是該謝總出來接人的。

  他是坐著聽謝總說等會兒要出來接人的。

  可誰知道……

  樓阮歪頭看了他一眼,跟著走。

  京慶會館不大,一共七層,沒有電梯。

  樓阮跟著小高一起,踩著台階上樓。

  三樓包廂不大,裡面坐滿了人,笑笑鬧鬧。

  樓阮跟在小高身後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裡面的謝宴禮。

  他脫了外套,黑色的襯衫開了兩顆扣子,冷白手指支著額,歪頭看著他們喝酒。

  小高往那邊看了一眼,微微回過頭低聲道,「謝總喝多了。」

  說著,那邊支著額的人就抬頭看了過來。

  他瞳孔很黑,穿過嬉嬉鬧鬧的人群看了過來。

  隔著人群,顯得越發濃黑。

  他支著額的手指落下,坐在那裡遙遙看著她,緩緩抿了唇。

  因為飲酒的緣故,那雙驚艷的狹長眉眼有些失焦,失去了原本的攻擊性。

  看起來有些…呆。

  也很乖。

  樓阮在門口的位置頓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繼續往裡面走,就有一群人忽然衝到了跟前:

  「嫂子來了!!」

  他們也沒少喝,勾肩搭背、相互攙扶著挪到樓阮面前,手上的酒杯搖搖欲墜。

  「師姐好漂亮,嗝~」有個長得小小萌萌的女孩子被架在中間,晃著腦袋抬起白嫩嫩的雙手,兩隻手指尖合在一起,朝著樓阮比了個心。

  「什麼師姐啊,」她身旁的人也喝多了,身子後仰,伸手拍了她兩下,「這是嫂子,叫嫂子!」

  「對,這是嫂子,什麼師姐,人家是美術學院的,誰是你師姐!」

  「嫂……師姐,學姐!」那女孩子喝得一張臉緋紅緋紅,朝著樓阮伸出了手,「漂亮姐姐!」

  「誒!嫂子,喝高了喝高了,她喝高了……」

  ……

  樓阮走到謝宴禮面前,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謝宴禮抿著唇,已經在那裡坐了半天。

  他抬起臉,朝著她張開了手臂,悶悶開口,「抱~」

  一旁剛剛安頓了酒鬼師妹的幾個人:「?」

  有人見了鬼似地歪著身子瞪了謝宴禮兩秒,忍不住伸手扶額,聲音低低,「臥槽…」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姿勢,微微仰著頭,臉上染著迤邐薄紅,靜默地等樓阮抱他。

  周圍人有點多,而且幾乎都在謝宴禮伸出手的瞬間看了過來。

  他抬著眼睛定定看她。

  見她不伸手抱他,他手指再次往前伸了伸,濃黑的眼睫閃了閃,菲薄的唇也抿成直線,似乎有些委屈。

  樓阮:「……」

  她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卻還是微微俯身,低頭去抱他。

  謝宴禮環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聲音依舊悶悶的,「我看到了。」

  「……什麼?」樓阮輕輕抱著他,輕聲問。

  謝宴禮默了默,聲音悶著,「她抱你。」

  「……噗。」身旁有人實在憋不住,又在一瞬間抬起了頭,「對不起,嫂子,你們繼續,我迴避哈!」

  那人立刻站了起來,還伸出手晃了晃,對著他們周圍的人說,「起來起來,迴避,都迴避!」

  樓阮更不好意思了,她腦袋埋下去,縮在謝宴禮頸窩。

  謝宴禮本人倒是沒什麼不好意思,他修長的指骨落在她腰間,抬著微紅的眼尾看著周圍的人避開。

  心裡那點微妙的煩躁感終於消散了些。

  他好好抱著她,手指重重環住她的腰,像是要把人揉進骨血。

  樓阮仔細想了想,有些啞然道,「她是女孩子…」

  怎么女生的醋也吃。

  「還是你師妹。」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抱著她的人沒說話,就那樣緊緊環著,好像失語了似的,一言不發。

  「謝宴禮?」她輕聲喊他。

  謝宴禮手指挪了個位置,落在她脊背上。

  雖然已經隔了一層布料,但樓阮還是感受到了他指骨的滾燙熱意。

  謝宴禮靠在她肩上,呼吸好像都是悶的。

  樓阮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這個樣子,好像不僅僅是因為喝多了。

  她被他圈著,伸出手輕輕拍他的後背,嗓音甜軟,像在哄他,「怎麼啦,今天怎麼不開心呀?」

  柔若無骨的白皙手指落在他黑色的襯衫上,一下一下拍著,嗓音很輕很輕,又問道,「今天出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嘛?」

  謝宴禮下巴抵在她肩上,黑睫微微垂落。

  樓阮又問,「合同不是順利簽了嘛,為什麼不開心?」

  環著她的人身上帶著酒氣,淡淡的酒香和他身上的冷香融合在一起,絲絲縷縷纏繞過來。

  環著她腰肢的修長手臂終於鬆開。

  他抬起漆黑的眼睫看她,那雙深邃瀲灩的瞳眸中掛著絲絲赤紅,輕抿的殷紅薄唇微微張開,聲音很悶,又有些委屈:

  「你化妝了…」

  「嗯?」樓阮看著那張臉,在勾魂攝魄的美色中淪陷了兩秒,有些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你說什麼?」

  謝宴禮眼睫閃了閃,堪堪掛在她腰間的手指微微蜷縮,語氣竟多了分小心,「你生氣了嗎?」

  樓阮睜大眼睛看他:「啊?生什麼氣啊?」

  她見過喝了酒呼呼大睡的,也見過喝了酒顛三倒四說胡話的。

  還沒見過謝宴禮這種,喝了酒以後……

  變成小可憐的。

  怎麼看起來委委屈屈的。

  第138章 謝宴禮超可愛的

  喝多了酒的人手指蜷縮,抬著眼睫安靜看了她兩秒,小聲說:

  「我小氣。」

  周圍說話的人多,聲音嘈雜。

  謝宴禮聲音又低,樓阮只聽到一個「我」字,他後面講的什麼根本沒聽清楚。

  她看著他可憐巴巴的臉蹙眉,微微偏過頭,把耳朵湊過去,「什麼?」

  謝宴禮看著她忽然轉過來的側臉,目光落在對方瑩白小巧的耳垂上,眸色晦暗地盯著兩秒,嗓音因為酒精的浸染而變得低啞:

  「……還戴了耳釘。」

  樓阮這下聽清楚了。

  可是戴耳釘又怎麼了。

  戴個耳釘而已,他委屈什麼。

  她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和他說什麼,就聽到他又小小聲補了一句:

  「還是珍珠的。」

  樓阮:「……?」

  珍珠的怎麼了?

  珍珠首飾很溫婉很大氣啊!

  她轉過頭來看他,盯著那張臉看了幾秒,有些好笑地問,「那怎麼了?」

  喝多了酒的謝宴禮行動變得十分遲緩。

  他臉上染著薄紅,手指落在她腰上,慢吞吞地舔了舔唇。

  殷紅的薄唇染上了惑人的色澤。

  他垂著眼睫,也不知道是在和樓阮說還是在和自己說:

  「還卷了頭髮…」

  樓阮:「謝宴禮?」

  他好像真的醉了,有些困怏怏地垂下眼睫,腦袋也一點一點地低下去,語氣悶吞:

  「來見他們,還特意打扮,見我都沒有…」

  -

  回家路上。

  小高雙手落在方向盤上,已經很努力不看後視鏡,也很努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看前方路了,但是!

  但是!

  但是後面……

  夫人怎麼是這個亞子的啊!

  謝宴禮靠在後面,伸手抱著身旁人的胳膊,腦袋微微歪著,靠在她肩上,眼睫無力地耷拉著,好像很困,但卻怎麼都沒合上。

  好像怕身旁的人會跑。

  而樓阮……

  她一會兒歪頭伸手戳戳他的臉,一會兒碰碰他的眼睫,一會兒……拿出手機開始誘哄。

  「謝宴禮。」

  「……嗯?」

  「今天為什麼不開心?」

  「……」

  「今天為什麼不開心啊?」

  「……別人抱你。」他抱著她的胳膊,抿了下唇,小聲回道。

  樓阮簡直快被可愛死了,她舉著手機對著他,繼續問道,「別人是誰?」

  「不認識。」謝宴禮黑睫閃了閃,慢吞吞說。

  「不認識?」樓阮舉著手機頓了頓,上一輪的回覆不是這個啊,她繃起小臉,表情嚴肅起來,重新問道,「今天誰抱我你不高興了?」

  醉酒小謝乖乖抱著她的胳膊,歪了歪頭,沉默了幾秒,落在她手臂上的手指縮緊,「……一個女,生。」

  前方的小高:「……」

  這個錢他是非賺不可嗎?

  不,不對,這個錢他以後還能賺嗎?

  他不小心看到了謝總的另一面,會不會被流放啊嗚嗚嗚……

  樓阮實在忍不住,看著他臉紅紅的樣子直笑。

  她湊過去吧唧親了口,又繼續問道,「可人家是女孩子,還是你師妹。」

  「……嫌我小氣嗎。」

  他像是根本沒看到樓阮在笑似的,輕輕勾著她的手,抬著眼睛認認真真。

  城市的光芒一閃而過。

  樓阮在那雙漆黑的眼瞳中看到了幾分小心翼翼。

  她忽然有些笑不出來了,錄著視頻的手機也放下了。

  她輕輕摸了摸那張臉,聲音又甜又輕,「沒有,不小氣。」

  「被你可愛到了,謝宴禮超可愛的。」

  -

  宿醉醒來後,懷裡是空的。

  謝宴禮猛地轉頭。

  床頭柜上,一塊白色的手機正安靜躺在那裡,插在那裡靜靜充電。

  那是樓阮的手機。

  不是夢。

  她的確嫁給了他,是他的妻子。

  謝宴禮心臟砰砰直跳,睡醒那刻周身逆流的鮮血逐漸恢復正常。

  他掀開被子下床,沒有和往常一樣先洗漱,而是微微加快步子,打開房門下了樓。

  巨大的粉色娃娃機豎立在客廳,存在感極強。

  謝宴禮走下來,一眼看到了廚房的樓阮。

  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家居服,圍著個白色的圍裙,正側身站在廚房裡,拿著勺子低嗅湯勺里的湯。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她轉頭看了過來,明媚的笑意跟著一起綻開,「醒啦?頭疼嗎,我煮了醒酒湯。」

  說著,她又轉頭看了眼正在冒著熱氣的鍋,放下了手中的湯勺,重新蓋上了蓋子,「應該還要再煮一會兒。」

  「你再等會兒吧。」

  她轉過身,在廚房裡忙來忙去。

  雖說是忙來忙去,但其實樓阮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廚房的桌面上被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碗碟和食材、調料。

  她做好的食物就一盤炒蛋和兩隻看起來還挺像樣的三明治。

  下了樓站在那邊看了半天的人終於走了過來。

  他看也沒看那一團亂的廚具和食材,伸手從後面抱住她。

  「什麼時候醒的。」

  嗓音惺忪低沉。

  樓阮驀地被抱住,她目光還落在那一片狼藉上,抿了抿唇,「早就醒啦,盯著你睡了一個小時才下來。」

  至於她在廚房忙活了多久,她沒看時間。

  反正是,查攻略,看做飯視頻,把手機耗到沒電才跑上去給它充了電,然後又跑下來繼續折騰。

  結果就是,折騰一通白折騰。

  沒折騰出什麼成果。

  她頓了一下,看著被擺得滿滿當當的廚房,低聲說,「是不是很亂?」

  「還好。」謝宴禮環著她沒放,終於空出目光掃了它們一眼,「沒有很亂。」

  「……折騰了好長時間,沒做出什麼東西。」

  「夫人的手是用來畫畫的,哪裡是用來做菜的。」他終於鬆開了她,走到洗手台前洗手,「你吃過了嗎,我來做點?」

  「吃了點廢棄材料。」樓阮想了想回答,「還餓,你做吧。」

  謝宴禮抽出一張廚房紙,擦乾淨手上的水珠,「下次廢棄材料留給我吃。」

  樓阮笑著抬眼,「謝宴禮。」

  謝宴禮轉了身,把她做好的炒蛋和三明治挪了個位置,然後開始收拾檯面上的東西,「嗯?」

  樓阮雙手撐在桌上,歪頭看著他笑,忍不住說,「你喝多了以後,和清醒的時候差別好大。」

  謝宴禮手上動作頓住,轉頭看向她——

  第139章 軟軟,你還要不要我

  樓阮微微歪頭,眉眼彎著,眼瞳中帶著狡黠的碎光。

  昨天晚上零星的記憶襲來。

  謝宴禮合了合眼,看起來雖然面不改色,但冷白的耳尖已經泛起了薄紅。

  他垂著眼睛收拾檯面上的東西,嗓音低低,「…嗯。」

  略微頓了一下,他輕聲說道,「以後,我……」

  他想說以後不喝酒了。

  但身旁的人卻磨磨蹭蹭湊了過來,伸手摟住他的腰,眯著眼睛笑,「喝多了以後好可愛哦。」

  她手臂落在他腰上,輕輕眨了眨眼睛,「以後能不能多喝點?」

  謝宴禮:「?」

  不等他說什麼,她就伸手環住他,踮起腳湊了上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不過…」

  「我特意打扮可不是為了他們哦。」

  她抬著眼睛,一字一句說:

  「是為了你呀。」

  是第一次以你的妻子的名義,出現在你的老師、朋友和同事面前。

  -

  吃完早餐後,樓阮接到了徐旭澤的電話。

  徐旭澤語氣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就是那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仿佛父母離婚分家產並不算什麼大事。

  他語氣吊兒郎當:

  「樓阮,媽讓我喊你回家。」

  「回來吧,要分家產了。」

  「這房子也要賣咯。」

  ……

  樓阮四歲被接到那個家,上大學那年搬出去,她在那裡住了十幾年。

  房子也要賣……

  樓阮輕輕合了合眼,放下了手機。

  謝宴禮原本就在休假,當然是跟著一起去。

  坐車回去的路上,樓阮一直沉默著。

  謝宴禮也沒說話,很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陪著。

  車子在徐家門口停下。

  那扇鐵門開著,院子裡花草豐茂,安安靜靜。

  謝宴禮坐在窗邊,轉頭往外看了一眼。

  他伸出手,修長冷白的指骨落在車門門扣上。

  「咔噠」一聲,車門被打開。

  沉默了一路的樓阮終於轉過頭來,抿起唇對著他笑了一下。

  謝宴禮下了車,他站在車外,朝著她伸出了手。

  樓阮手指落在他乾燥的掌心,被牽著下車。

  謝宴禮垂下眼睛,替她拂過臉頰的碎發,嗓音格外柔和繾綣,「我陪著你。」

  回這個壓抑的家也沒事,我陪著你。

  樓阮卻牽著他的手抬起眼睛笑,她淺櫻色的唇輕輕彎著,纖長濃密的眼睫下,黑眸水亮水亮,「嗯!」

  她重重點了頭。

  下車的那個瞬間,她是有些抗拒。

  但被他牽住以後,卻好像什麼都不怕了。

  有謝宴禮陪在她身邊,她什麼也不怕。

  養父很少回家,她和養父沒有什麼感情。

  養母性格冷淡,雖然很少讓她感受到母愛,但她對她和徐旭澤都是一樣的。

  吃穿、讀書學習,她想畫畫也讓阿姨找了老師,出錢讓她學了,物質上從沒有虧待過她。

  徐旭澤說,是養母開口讓他喊她回來的。

  是要回來的。

  樓阮抬著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睛烏黑乾淨,她正準備和謝宴禮一起進門,就猛地被人從身後一把抓住。

  手腕被重重攥住,猝不及防的疼痛感襲來。

  她下意識回頭看向身後,在看清抓著她的人的那個瞬間時,思維有片刻的凝視。

  許久不見的周越添隨便套著T恤,額前的髮絲已經長得幾乎要蓋住眼睛。

  髮絲下那雙隱約可見的眼睛微微凹陷,眼瞳有些發紅,眼下是顯而易見的淡黑。

  鬍渣掛在臉上,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刮。

  樓阮保持著那個姿勢,有些驚怔地看著面前的人,覺得恍如隔世。

  周越添目光露在他們緊緊扣在一起的雙手上,嫉妒和憤怒的情緒幾乎要衝出胸膛,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他紅著眼睛看向樓阮,一開口就是啞掉的哭腔,「軟軟,終於見到你了,我找了你好久。」

  謝宴禮也認出了他,他垂著眼睛,黑眸落在他手上,眸色晦暗濃郁了幾分。

  樓阮下意識往謝宴禮那邊靠了靠,被抓著的手腕輕輕後縮,想掙開他。

  「軟軟,你還要不要我……」周越添還是沒有鬆手,「我知道錯了,我已經知道錯了,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我才是你一直喜歡的人啊。」

  他定定看著她,好像真的要哭出來了。

  樓阮驚怔地情緒快速褪去,她還算冷靜,「你先鬆手。」

  周越添動作頓了下,他定定看著她,眼睫一動不動。

  明明還是同樣的人,同樣的臉,同樣的聲音,但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為什麼……

  她以前從不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的。

  從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哪怕只是一絲,但她希望他離她遠點。

  站在樓阮身邊的人終於看了過來,他斜睨著他,黑眸沉沉,殷紅的唇角輕勾,笑意懶散,但無形的壓迫感卻如排山倒海而來,「這位先生,如果你今天不想在警局過夜,就先鬆開我太太的手腕。」

  在周越添還沒開口的時候,他就慢條斯理地伸出手,扣著他的手,掰開了他落在樓阮手腕上的手指。

  樓阮全程沒有制止,甚至在周越添的手腕被掰開後,還往謝宴禮那邊靠了靠。

  他們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開。

  親疏立現,涇渭分明。

  周越添低頭看著他懸在空中的空蕩蕩的手指,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胃裡一陣翻攪。

  五臟六腑都好像因為那陣翻攪扭曲起來。

  「……軟軟。」周越添聽到了自己艱澀的聲音。

  她退後的動作一遍一遍在腦海中重現。

  好像一把利刃刺進心口,戳進骨頭裡,疼痛傳到四肢百骸,宛若凌遲。

  謝宴禮站在樓阮身後,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牽著她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緊了許多,原本乾燥的掌心已經冒了薄汗。

  他目光落在周越添身上,胸膛起伏。

  哪怕這個人現在看起來已經狼狽不堪,但周越添這三個字對他來說永遠是座壓在心頭的大山。

  永遠,是個噩夢。

  他又出現在她面前了。

  又一次,出現在她面前了。

  還是以這樣的姿態。

  狼狽的,憔悴的,和往常完全不同的姿態。

  謝宴禮菲薄的唇輕抿,他緩緩低下頭看她。

  這樣的周越添,她會心疼嗎?

  她已經放棄了,可看到他這樣,她是不是還會多看他兩眼,然後,有點心疼他?

  第140章 [微修]下車吧,周越添

  樓阮垂著眼睛,低頭甩了甩被他扯過的手腕。

  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周越添這樣。

  有點嚇到了。

  還以為是哪來的瘋子,忽然就上來了……

  難怪邵崢讓她換個號。

  她牽著謝宴禮的手,抬起眼睛看他,嗓音繾綣綿軟,低哄道,「老公,你先進去,我跟他說幾句話,好不好?」

  面前的周越添猛地抬起頭,凌亂額發下的眼睛通紅通紅。

  他完全沒想過有一天,樓阮會這樣喊另一個人。

  他腦子嗡了一下。

  明明站在晴空艷陽下,但卻覺得刺骨得冷。

  謝宴禮垂眸看她。

  樓阮就站在他身邊,她微微仰著頭,見他看她,還抿起唇對著他笑了一下,「就說幾句,很快的。」

  她抬著眼,又說,「我保證。」

  「你就先進去坐一會兒,喝兩口茶什麼的,我很快就進來。」

  謝宴禮緩緩掀起眼睫,視線落在了周越添身上。

  那雙通紅的眼睛抬著,幾乎是仇視著看他。

  只是兩秒,周越添就合上了眼睛。

  他真的一秒也看不下去,看她站在謝宴禮身邊,對他來說無異於自虐。

  看著她只看謝宴禮,看著她眼裡全是謝宴禮,聽著她輕聲細語地和謝宴禮說話……

  每一個畫面都足以殺死他。

  幾秒後,謝宴禮終於點了頭,「好。」

  樓阮鬆開了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手臂,重複道,「很快,我保證。」

  謝宴禮頷首,終於轉了身。

  樓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剛剛被他牽著的手有些泛紅。

  她抿唇笑了下,又看向已經下車隨時準備過來的小秦,「沒事,你進去吧。」

  小秦見謝宴禮已經進去了,又看了周越添一眼,默默打開車門,重新坐了進去。

  徐家的鐵門前,微風拂過,樹影婆娑。

  這個地方周越添不知道來過多少次。

  多少個早晨和黑夜,他在這裡看著她從這扇門裡出來進去。

  看著謝宴禮徹底進去,他才澀聲說,「軟軟。」

  「周越添。」樓阮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還是打斷了他,她聲音輕而平靜,「你還記得你以前想做什麼嗎?」

  周越添微微怔住。

  樓阮繼續說道,「你說你要接管周家。」

  周越添站在艷陽下,陽光映出凌亂髮絲的影子,因為睡眠不足,那張臉顯得越發憔悴狼狽,他眼睫閃了閃,「那是很久以前的夢想了,我現在的夢想不是那個了。」

  樓阮聲線平穩地提醒道:「幾個月之前還是這個。」

  「那是以前,我現在的夢想不是那個,我不想接管什麼周家,周清梨想要就給她,我現在只想要你!」他不想聽她說這個,不想聽她說周家。

  周越添驀地抬起頭,幾乎是在喊。

  同時,他還伸出了手,試圖去拉她。

  樓阮適時地後退,不動聲色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她站在樹蔭下,精緻的眉輕輕蹙起:

  「第一,周家不是她想要而你給她,是她憑本事自己接管的,第二,我已經結婚了。」

  「可以理解你因為不適應說出這樣的話,但請你務必想想你這麼多年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什麼。」

  「結婚又怎麼樣?」周越添抬起頭,忽然說道,他上前一步,看著她說,「結婚了還可以離婚啊。」

  樓阮也跟著後退,她看他的表情幾乎滿是不可思議。

  「你和他才認識多久,你和我認識多久,你喜歡我那麼多年,難道就這樣輕易放棄嗎?」周越添紅著眼,看著她說道,「你以前,你一直追著我的,你都忘了嗎?」

  「哦。」樓阮忽然打斷他,笑了,「原來你知道我以前喜歡你?」

  周越添忽然頓住,看著她的笑眼,說不出話來。

  他以前經常見她笑,愉悅的,燦爛的……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

  那笑意,說不上得刺眼,她好像離他很遠很遠。

  而且,越來越遠。

  樓阮站在那裡,身後就是徐家的院子。

  徐旭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遠遠靠在院子的盡頭看著他們,神色不善。

  他甚至還不知道從哪裡摸了根棍子,好像他們談得不妥,他就會隨時衝上來。

  樓阮視線落在他身上,一字一句,「既然我以前喜歡你這件事你知道,那我現在不喜歡你了,你也該知道吧?」

  周越添看著她,猛地開口,「不可能!」

  「人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收回就收回,你喜歡我那麼多年,怎麼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怎麼不可能,」樓阮站在那扇鐵門前,語氣平靜地說道,「我以前是很喜歡你沒錯,但現在不喜歡了,一點都不喜……」

  「不可能!」周越添猛地打斷她,他不想聽這個,他一個字也聽不下去。

  樓阮看了他兩秒,繼續把話說下去,「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你了。」

  樓阮沒有要繼續和他談下去的欲望,轉過身就要進去。

  周越添卻忽然在身後喊,語氣壓抑,夾雜著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樓阮,你不能這麼對我,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追著我跑的!你不能隨隨便便和一個只認識幾天的人結婚!你們怎麼結的婚?是他用了什麼卑劣手段……」

  卑劣手段?

  樓阮步子一頓。

  周越添見她停了下來,微微沉了口氣,定定看著她回頭。

  樓阮回過頭來,她站在綠意濃郁的院子裡看他,斑駁的金色光芒在她髮絲上游曳。

  她側身站在那裡,似乎是認真想了一下,然後抬眼看他,「對啊,是我先追著你跑的,但你不是挺樂在其中的嗎?」

  周越添臉色一變。

  「你樂在其中享受著一切的時候,既不敢正視我的眼睛,也不敢開口說讓我別跟著你。」她笑笑,看著他說道,「現在又來來指責我先招惹你。」

  「周越添,你不覺得有些好笑嗎?」

  微頓了一下,她又說,「坐錯車不可怕,可怕的是投了幣不捨得下車,然後越走越遠。」

  「別捨不得了,下車吧,周越添。」

  她看了他最後一眼,轉了身。

  見她又要走,周越添紅著眼睛,看著她的背影再次喊道,「你怎麼就確定這輛車是對的?」

  「你跟他才認識幾天,他是什麼人你清楚嗎,了解嗎?謝家人多,家庭複雜,他們家幾代從商,以後要是出了什麼事,他們想拿捏你很簡單,傷筋動骨都是輕的……」

  樓阮站再那兒看著地上的樹影,聽著他說完後才回頭,「我不能確定。」

  「但我現在就願意坐這輛車,哪怕以後死在這輛車上。」

  「無、所、謂。」

  周越添隔著那扇鐵門看著她,瞳孔驟縮。

  樓阮沒再說什麼,她甚至沒再多看外面的人一眼,抬腳就往裡面走。

  徐旭澤穿這件黑色T恤靠在那兒,見她走上台階,懶洋洋地笑,「牛逼啊。」

  「要不要我叫人把他轟走?」

  樓阮看他一眼,「你心情還挺好?」

  爸媽都要離婚了,他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謝宴禮現在是自己和養父養母他們坐在一起嗎?

  他一個人在裡面會尷尬嗎?

  徐旭澤怎麼出來了,謝宴禮一個人在裡面一定尷尬……

  -

  【坐錯車不可怕,可怕的是投了幣不捨得下車,然後越走越遠】——來源網絡

  第141章 該你的就是你的

  徐旭澤隨手丟了那根棍子,手插進口袋,「還行吧。」

  雖然多了個弟弟,但一年到頭又不用見面,還能分到一大筆錢,心情還算可以吧。

  樓阮順著他手上動作看了一眼,那棍子挺粗。

  她沉默了兩秒,走上台階,忍不住問,「……哪來的。」

  怎麼還整了根棍子。

  徐旭澤:「樹上掉的。」

  其實是折的,為了恐嚇那個忽如其來的、老大不小的弟弟。

  他還特意把前面削細了。

  樓阮看了一眼那根棍子前面被特意削過的地方,伸手推開了門。

  屋子裡安安靜靜,客廳里只坐著兩個人。

  養母和謝宴禮。

  養母背對著樓阮,長發披在肩上,正垂頭翻看著什麼,她右手微抬,拿著一隻精緻的中古咖啡杯。

  有氤氳的熱氣從杯子裡冒出來。

  謝宴禮坐在她對面,見她進來,緩緩抬了頭。

  他抬眼看著她,落在膝上的修長雙手交疊。

  樓阮安靜走進去,走到謝宴禮身邊,看著對面的人輕聲喊道,「媽。」

  她這才看到了養母在看什麼。

  攤在她腿上的冊子上面印著珠寶圖案和報價。

  那一面的項鍊和戒指報價都在百萬左右。

  樓阮目光掃過去,印象中,養母似乎從來不戴這種款式的首飾。

  「嗯。」女人放下咖啡杯,抬起眼睛看了樓阮一眼,又回頭對徐旭澤說,「打電話讓律師過來。」

  徐旭澤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小聲嘀嘀咕咕,「律師不是都已經說清楚了嗎,怎麼還讓他過來……」

  徐俊彥不願意淨身出戶,他媽直接打電話叫了保安,徐俊彥和他朋友還有那個不知道有沒有上戶口的兒子只能出門。

  再然後,律師就進了家門。

  徐俊彥的帳單被一份一份打出來放到了面前,包括他給女朋友買過的珠寶。

  也不知道他媽請的人用了什麼手段,珠寶能追回的追回,不能追回的讓徐俊彥折現打了錢。

  除了珠寶以外,徐俊彥名下的房產、股票、基金也都在接洽。

  徐俊彥昨天還帶著那小孩來了一趟,他躲在門後聽了個大概。

  他想要酒莊和公司,但他媽很強硬,酒莊不給,公司也不給。

  【要是不想被爆出醜聞影響股價,讓你那些好兄弟、好玩伴和整個徐家陪你,就老老實實把合同簽了,我可以放了其他人。】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你也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徐旭澤還是頭一次聽他媽用那種語氣說話。

  也不知道手上捏了徐俊彥什麼把柄。

  他想,一定是比出軌更嚴重的事情。

  不然他絕不可能就這樣淨身出戶。

  徐旭澤摸出了手機,默默往旁邊挪了挪,撥通了律師的電話。

  樓阮抿起唇,輕輕拉住了謝宴禮的手。

  雖然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該開口,但還是低聲問了句,「媽,爸爸……」

  「你不用見他。」坐在對面的女人伸手合上攤在腿上那本珠寶手冊,隨手把它放在桌上,聲線很平,「以後你沒爸了。」

  徐旭澤手上扣著手機,聽到這話後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這話說得,搞得好像以前有一樣……

  以前也八百年見不到一次啊。

  人家可是大忙人。

  樓阮:「……」

  謝宴禮扣著她的手指,很輕很輕地捏了一下。

  樓阮這才往後靠了靠,安靜了下來。

  看來是已經談妥了。

  她連養父的面也不用見了。

  徐旭澤播出的電話已經通了,他聲音很低,在這個家裡,他說話也是這樣,輕聲細語,生怕吵到誰:

  「張律師,您好,您現在方便嗎,我媽想讓您過來一趟。」

  「好,好的。」

  他放下手機,老老實實和身旁的人交代:「張律師說他馬上過來。」

  徐母點了頭,面無表情地往後靠了靠。

  安靜等了十分鐘後,律師來了。

  對方帶著公文包,見面便拿出了財產分割合同。

  他低頭講著現在情況,徐旭澤聽了幾句後不可思議地抬頭。

  「媽,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以為只是要分一下從徐俊彥那裡拿到的錢讓大家開心開心,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家所有的財產,都要分了?

  這是幹什麼,別人家分遺產才這樣分。

  他們家明明好好的,為什麼要這樣啊?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

  原本以為賣掉這個房子只是不想再和徐俊彥有什麼關聯,搞半天這是連他也不想要了?

  律師被打斷後,聲音微頓了一下,順著徐旭澤的目光看向了徐母。

  她靠在沙發里,面無表情,「你成年了,該獨立出去了。」

  「……我,我是成年了,但我沒結婚啊,我還上大學呢媽,我同學和我一樣大,人家也都沒獨立出去啊?」徐旭澤滿臉不可置信,他完全不懂為什麼這樣。

  又不是說他這麼多年一直跟著徐俊彥過,他不是一直在這裡陪著她的嗎?

  為什麼和徐俊彥離婚連他也不要?

  「繼續講。」徐母蹙了下眉,對律師說。

  律師只能低下頭,繼續講。

  徐旭澤是一點聽不進去了,他就一直盯著他身旁的女人,直到律師講完才問,「你的意思是,我以後就自己過,沒事兒別去煩你……是這個意思嗎?」

  「是。」徐母眼睛都沒眨一下。

  「……媽。」樓阮看了徐旭澤一眼,見他眼睛好像紅了,低聲喊了一句。

  徐母抬眼看她:「你也有異議?」

  樓阮沉默了幾秒,低聲說,「我不要這些錢。」

  「你是徐俊彥走正規程序抱回來在這個家長大的的,該你的就是你的。」

  她像是有些累了,說完就站了起來,「我累了,張律,看著他們把合同簽了。」

  張律師安靜低了低頭。

  徐旭澤抬著眼睛看著徐母,看著她站起來走上樓梯,直到她徹底消失在視野中,隨後才轉過頭看律師,「她這是什麼意思,和我斷絕關係,讓我拿錢滾蛋?」

  張律師:「……夫人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徐旭澤已經在克制了,但還是沒忍住,眼淚滾下來,他一把抹了,「不是,為什麼啊?因為我是徐俊彥的兒子?」

  「可我不也是她的兒子嗎?」

  第142章 錄下她對你的炙熱告白

  得了一大筆財產,但心裡卻沒多高興。

  徐旭澤在家裡的時候哭了一次,跟著樓阮他們坐車出來以後就恢復正常了。

  他坐在副駕駛上看了會兒手機,忽然說,「也正常。」

  樓阮和謝宴禮坐在後面,她抬起眼睛,只能看到徐旭澤的肩膀和側臉。

  她不知道他忽然說什麼也正常。

  徐旭澤頓了幾秒說,「我們這種家庭,有阿姨有司機,沒人去參加家長會,沒人給做飯,也正常。」

  樓阮抬著眼睛看他的側臉,看他靠在前面腦袋晃來晃去。

  也知道他說的這個「沒人」是誰。

  以前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別人的家長都會去。

  但他們家從來沒人去參加,不管是她的還是徐旭澤的。

  一般都是阿姨在家裡給老師打個電話就結束。

  徐旭澤自己坐在前面,又說,「沒有親情也行,至少還有錢,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謝宴禮坐在樓阮身旁,也跟著一起抬眼看前面。

  他伸出手,很輕很輕地拍了拍樓阮的手,像是在安慰她。

  樓阮眼睫閃了閃,往他身邊靠了靠。

  謝宴禮伸手攬住了她,讓人靠在了自己懷裡,沒說話。

  車子平穩地行駛。

  坐在前方副駕駛上的人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又低聲說,「但是她為什麼讓我沒事兒別去煩她啊?」

  「不至於吧,我有那麼煩嗎,我在家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吵到她,憑什麼啊?」

  樓阮也想不到為什麼。

  自她有記憶起,養母就是這樣的性格。

  她好像很不喜歡孩子,徐旭澤還是嬰兒的時候,她就不管。

  他們兩個一直是阿姨在管。

  她想了想,坐在後面輕聲說,「可能是,離婚了,想安靜安靜。」

  「她對徐俊彥又沒什麼感情,有什麼可安靜的啊!這麼多年他倆能見幾面啊,和他離婚有什麼需要安靜的……」徐旭澤坐在前面,腦袋耷拉下去,小聲說。

  這個,樓阮也不知道。

  徐旭澤的這些疑問,她也有。

  她以前經常會想,為什麼養母對親生兒子也那麼冷淡疏離。

  但這個問題她一直都沒想通。

  現在更想不通了。

  過了一會兒,坐在前面的人又抬了頭,他歪頭靠在窗戶上,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喃喃道,「算了,安靜就安靜吧,她想安靜就安靜……」

  -

  樓阮和徐旭澤興致都不高。

  所以他們就近找了家私房菜館吃飯。

  包廂里。

  謝宴禮垂著眼睛,慢條斯理地剝蝦。

  剝好的蝦全都落進了樓阮碗裡。

  徐旭澤坐那兒嘎嘎幹了兩碗,心情忽然好了不少,他抬起眼睛,掃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兩個人,忍不住開口,「嘖!」

  樓阮端著小碗,抬起眼睛看他。

  她和徐旭澤在外面一起吃飯的機會不多,以前都是在家一起吃。

  在家裡的時候,他們吃飯的時候基本是不說話的。

  但一起在外面吃飯這兩次,她發現他好像挺喜歡吃飯的時候叭叭說一堆。

  「怎麼。」她回了一句。

  徐旭澤給自己夾了菜,似有似無地嘆氣,「你這新婚生活不錯,真不錯,難怪願意死這輛車上。」

  樓阮:「?」

  謝宴禮手上戴著一次性透明手套,手套下是那雙修長如冷玉似的手,他抬眼看徐旭澤和樓阮,不明所以。

  徐旭澤甚至還抿起唇笑了一下,歪頭想了一下,抬起手拖住臉,掐著嗓子學樓阮說話:

  「但我現在就願意坐這輛車上,哪怕以後死在這輛車上,無所謂~」

  「無所謂誒~」

  樓阮:「……?」

  她看著坐在對面的人,慢慢放下手上的小碗,「你還吃不吃?」

  這人怎麼回事兒啊?

  剛在家裡的時候還在哭鼻子,下車的時候還靠著車窗emo鬧情緒。

  這才進飯館多久,這麼快就好了!?

  這情緒管理是正常人能有的嗎?

  「有點飽了。」徐旭澤手上還捏著筷子,沒放手,目光落在了謝宴禮身上。

  樓阮:「不吃了就回去吧。」

  徐旭澤:「我不。」

  謝宴禮垂眸看身旁的人,她捏著筷子,睜大眼睛看著對面的人,看起來有些氣鼓鼓的。

  徐旭澤看了她一眼,低頭扒了口飯:「你自己說的,還不讓人重複嗎。」

  「……重複它幹什麼啊。」

  樓阮合了合眼,她說的那會兒還不覺得,現在回想一下,好中二……

  徐旭澤給自己倒了杯果汁,就著玻璃杯噸噸噸喝了一點半下去,「稀奇唄。」

  她以前別說對周越添說這種話了,就連個哭喪臉都不會給。

  周越添以前在她那裡簡直比豌豆公主還金貴。

  人豌豆公主只是身體上的。

  周越添那是,你連個喪臉都不能給他。

  他對著周越添翻個白眼都能被她說兩句,什麼你能不能別那樣對人家呀,能不能別老針對他啦……

  無語,真的無語。

  他現在想起來,白眼都能從十八層地獄翻到九重天。

  「稀奇什麼……」樓阮生怕他再重複那句話,看著他快空了的杯子,「你吃好了嗎,好了我讓小秦送你回學校。」

  徐旭澤手指落在桌面上,指尖輕輕點了點,忽然看向謝宴禮,「我怎麼就沒拿個錄音機給你錄下來呢……」

  樓阮:「你知道錄音機長什麼樣子嗎?」

  他哪裡用過什麼錄音機。

  「哦,」徐旭澤往後靠了靠,糾正自己的發言,「我怎麼就沒打開手機給你錄下來呢。」

  謝宴禮把剝好的蝦放進樓阮碗裡,瀲灩黑眸掃過徐旭澤,視線又重新落回樓阮身上,如墨的眉目彎了彎,嗓音悅耳似春風,「說什麼呢?」

  「給你錄下什麼?」

  樓阮抬眼搖頭,「沒什麼。」

  並不是很想讓他聽到那個中二發言。

  徐旭澤原本還只是覺得稀奇,現在見她這麼不想讓謝宴禮知道,可來勁兒了。

  他唇角彎起來,笑容燦爛,「錄下她對你的炙熱告白。」

  樓阮:「?」

  告白。

  還炙熱告白……

  她盯著徐旭澤,嫩白手指都攥了起來。

  要是眼神能暗殺一個人,徐旭澤早就被暗殺八百次了。

  雖然感情不怎麼樣,但到底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那麼多年,就不能得饒人處且饒人嗎?

  一定要她社死才行嗎?

  第143章 甜橘老師,來顆糖嗎

  「炙熱,告白?」謝宴禮手上動作頓了一下,漆黑的瞳仁中漫出笑意,薄唇微勾,看向了身旁的樓阮。

  他嗓音低下來,似笑非笑。

  炙熱告白四個字被他念得格外繾綣。

  樓阮默默抬起頭,對上了對方瀲灩的雙眸。

  謝宴禮看她,眼尾微挑,他慢條斯理收回目光,視線落在對面的徐旭澤身上,「怎麼說。」

  「展開講講。」

  樓阮抿起唇,安靜看了徐旭澤一眼,低頭吃了口飯。

  「哎,其實也沒什麼。」徐旭澤往後一靠,雙手抱胸,仰著臉懶洋洋道,「當時的情況呢,是這樣的……」

  樓阮端著手中瓷白的小碗,抬起頭看他。

  徐旭澤和她視線對上,絲毫不怕,他抬了抬下巴,繪聲繪色學著樓阮當時的語氣:

  「坐錯車不可怕,可怕的是投了幣捨不得下車,然後越走越遠。」

  樓阮:「……」

  徐旭澤身子一歪,又換了副面孔,表情誇張地模仿,「你怎麼就確定這輛車是對的?」

  樓阮:「……」

  他身子又歪回去,掐著嗓子學,「我不能確定,但我現在就願意坐這輛車上,哪怕以後死在這輛車上,無所謂~」

  像是還嫌不夠似的,又微微提高音量,補了一句:「無所謂誒~」

  樓阮嘴角輕輕扯了扯,想死,真的。

  她完全可以感受到落在身上的那道滾燙目光。

  想扶額。

  幾秒後,上方落下來一聲輕笑。

  落在身上那道沉壓壓的視線消失了。

  徐旭澤往前湊了湊,胳膊肘撐在桌上,手指隨意撐著下巴,好奇道,「她在家裡是不是經常說這些?」

  他以前都沒見過樓阮發過什麼甜蜜朋友圈。

  加了新微信以後簡直亮瞎他的眼睛。

  謝宴禮垂著眼睛,給樓阮手邊的空杯子裡添了果汁,他語氣平常,「她在家不說這個。」

  徐旭澤完全不信,「真的假的,在家裡沒有炙熱告白?」

  謝宴禮垂下眼睛笑,他目光似有似無地掠過樓阮,氣定神閒道,「她在家裡的炙熱告白沒有這麼婉約,都是比較直接的。」

  樓阮驀地抬起了頭,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白皙的耳尖驀地染上了醉人的紅。

  「這還婉約?」徐旭澤有些茫然,蹙眉想了幾秒才抬起頭看謝宴禮問,「那她在家裡都怎麼直接,我愛你?說這種?」

  他覺得樓阮今天說的這個就很直接啊?

  樓阮抬眼盯著謝宴禮,嘴唇抿起。

  謝宴禮伸出手,笑意慵懶地摸摸她的後頸,不輕不緩說,「這個也不說。」

  「通常情況下,她會說些我喜歡聽的,比如喜歡我,說很多遍。」

  樓阮伸手掐了他一把。

  「就這嗎?這也沒什麼啊。」徐旭澤忽然有點傻眼。

  就這?他就喜歡聽這?

  他們是什么小學生嗎,還喜歡你喜歡我的……

  謝宴禮被掐了一把,沒覺得痛,反而像被小貓爪子撓了下似的,覺得觸感輕軟,他唇角笑意更甚,垂眼看她,「你聽,人家都覺得沒什麼,夫人怎麼還害羞。」

  樓阮又掐了他一把,氣鼓鼓低下頭繼續吃飯了。

  以後那種時候再也不說喜歡他了!

  明明是很純愛的三個字,怎麼從這人嘴裡說出來,就多了那麼幾分微妙的感覺……

  -

  吃完飯後,樓阮的臉還是紅紅的。

  她甚至都不跟謝宴禮走在一起了,自己跑上車坐了上去。

  徐旭澤跟在後面一臉茫然,「她這是怎麼了?」

  她以前脾氣不是挺好嗎?

  也沒見她在那個誰面前這樣子過。

  這就吃了個飯,吃飯的時候也沒說什麼啊?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

  謝宴禮眼眸彎著,唇角輕勾。

  他不是自來熟的人,卻伸出手拍了拍徐旭澤的肩膀,語氣格外平和,讓人聽了如沐春風:

  「在鬧脾氣,哄哄就好。」

  「上車吧。」

  徐旭澤:「……」

  謝宴禮這話說的,鬧脾氣,哄哄就好……

  實不相瞞,這個幾個字搞得他有點頭皮發麻。

  是有點子肉麻在的。

  他有些不適地點頭,扯了扯嘴角,走到那輛車跟前,打開了副駕駛那邊的車門,上了車。

  徐旭澤抬起眼睛看了眼後視鏡。

  樓阮坐在後面,見他看後視鏡,還抬起眼睛瞪了過來。

  她長這麼一張臉,瞪人的時候其實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甚至還會讓人覺得有點可愛……

  像巴掌大的小貓故作兇巴巴的樣子,朝著你亮爪子,然後亮出來的就只是粉萌粉萌的肉爪……

  實在沒什麼震懾力。

  徐旭澤抬著眼睛,盯著後視鏡看了兩秒,倒沒有和往常一樣繼續和她拌嘴冷嘲熱諷了。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樓阮這個樣子,好像比以前……生動了不少。

  這種表情,以前在她臉上很難看到的。

  他以前就算故意過去冷嘲熱諷,她也會擺出那張乖乖的臉,好脾氣地跟他說不要這樣……

  說實話,真的一點意思沒有。

  後面的車門被打開,謝宴禮坐了上來。

  他唇角勾著鬆弛迷人的笑弧,伸出如玉似的手掌,掌心裡有兩顆水果糖,包裝紙是漂亮的淡橘色。

  他嗓音帶笑,「甜橘老師,來顆橘子糖嗎?」

  樓阮看了一眼他掌心上那兩顆糖,白皙的小臉繃著,高冷婉拒,「不吃。」

  駕駛座上的小秦面無表情地啟動車子,對後面的情況視而不見。

  倒是副駕駛上的徐旭澤抬起了頭。

  眼看著謝宴禮收回手,如畫一般的精緻眉眼低下去,臉上沒有半分被拒絕的不滿。

  他垂著黑睫,認認真真地剝開水果糖的糖紙,把橘色的水果糖捧到樓阮嘴邊,「嘗一下嘛。」

  徐旭澤:「……」

  開始了,又是那熟悉的感覺。

  頭皮發麻。

  他轉頭看了小秦一眼,欲言又止。

  小秦默默伸出手,後面的擋板慢慢升起。

  徐旭澤回頭看了一眼,雖然不確定他們後面能不能聽到,還是有些精神恍惚地回過頭來,問道,「他們平時也這樣嗎?」

  小秦雙手落在方向盤上,認真看著前面的路,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平時比這個還……」

  凝滯了幾秒,他終於吐出了最後兩個字:

  「甜蜜。」

  謝總喝多了可是會抱著夫人胳膊不放的。

  那盛景,可不是現在這小打小鬧能比的。

  第144章 [微改]都是我對你的炙熱告白

  徐旭澤被送回了學校。

  下了車以後,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摸出手機,在角落裡打開了八百年沒有用過的微博。

  初始頭像,用戶就是初始的手機用戶xxxx。

  關注列表有一百來號人。

  這些人好像是他最開始註冊微博的時候的推送關注。

  他點進關注列表,熟練地搜索酸橘。

  倒是搜出了一個用戶。

  不過她的微博並不是酸橘,而是甜橘。

  「甜」字還被標了紅。

  頭像還是熟悉的畫風。

  是這個。

  樓阮的頭像一直都是她自己畫的,她這畫風雖然說不上獨特,但在他的關注列表里也算獨一份了,不算難認。

  難怪謝宴禮叫她甜橘老師……

  徐旭澤再次想起車上那句甜橘老師,還是會覺得頭皮發麻。

  他眉頭皺了一下,點進了樓阮的微博主頁。

  他一路刷下去,覺得三觀都受到了震懾。

  「我先生……好傢夥,好傢夥……」徐旭澤表情有些扭曲。

  還挺甜。

  簡單翻了一下樓阮最近的新微博,徐旭澤又退了出來。

  正準備把手機裝回去回宿舍的時候,電話來了。

  陌生號碼。

  徐旭澤接起電話,「喂,你好。」

  對方的聲音十分熟悉,是他前不久剛剛在車上聽到過的。

  隔著電流,謝宴禮的聲音依舊讓他頭皮發麻。

  每聽到一次,他都會想起那句「甜橘老師。」

  謝宴禮嗓音淡淡,隱約帶著笑意,「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徐旭澤:「……哦,行。」

  電話另一頭的人又說,「我加了你微信。」

  徐旭澤抬了抬眼,微信?

  謝宴禮還用微信?

  嗯,應該也是用的,畢竟是人嘛。

  不過他覺得這種人用微信應該就是那種霸總標配黑色頭像,或者白色頭像,或者什麼風景頭像,然後朋友圈乾乾淨淨一條沒有,僅用來聯繫。

  徐旭澤點點頭:「行,我等會通過。」

  謝宴禮「嗯」了聲,淡淡留下一句「有什麼事可以找我」,然後就掛了電話。

  徐旭澤存了下謝宴禮的電話,又一邊走一邊吊兒郎當打開了微信。

  好友申請那裡有個黑色頭像。

  哈,果然。

  霸總標配黑色頭像。

  徐旭澤點了通過,打了個備註完事。

  甚至沒有什麼興趣多看一眼。

  他隨手把手機丟進口袋,眯著眼睛晃晃悠悠往宿舍挪了。

  -

  車子停在了地下停車場。

  小秦早就下車了。

  車上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謝宴禮掛了電話,手指划過懷中人的臉頰。

  他垂下眼睛,指腹輕輕蹭過她柔軟的唇瓣。

  樓阮直接張開嘴一口咬住。

  手指上莫名多了個牙印,謝宴禮也沒生氣,反倒笑了笑,把人抱起來,讓她雙腿跨在他腿上坐下。

  「甜橘老師現在對我很兇。」

  樓阮坐在他腿上,瞪著他說,「誰讓你說那個!」

  剛剛車上有人她都沒好意思說!

  謝宴禮低低笑了聲,雙手環著她的腰,在逼仄的空間裡抬眼看她,「我說什麼了?」

  「……就那個,炙熱告白。」樓阮臉又悶紅起來。

  她在家裡,只有在那種時候的時候才一遍一遍說過喜歡他……

  雖然徐旭澤不懂,但是她是當事人啊!

  聽他在飯桌上說那個,會很莫名地、很猝不及防地,想到一些不該在飯桌上想到的事情。

  「我說得不對嗎?」謝宴禮看著她,眼睫垂下來,好像還挺委屈,「我是如實說的啊。」

  「那夫人在家,確實就是這樣直白地,炙熱告白的啊……」

  樓阮伸出小手推他,「那也不許往外說!」

  這人還要不要臉啊!

  「……好。」謝宴禮笑了笑,伸手把她按在懷裡,「我聽夫人話,但作為交換條件,夫人以後能不能多說一點我愛聽的?」

  樓阮腦袋被按了進去,耳尖就貼在他心口,靠在這裡,她可以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謝宴禮喉結輕輕滾動。

  他清潤的嗓音落下來:

  「像今天夫人說的,我就很喜歡聽。」

  樓阮在他懷中抿起唇。

  隨後小臉被扳起來,她被迫抬頭看他。

  那雙漆黑的眼眸中染著瀲灩的碎光,他眼眸含笑,聲音輕而認真,像在承諾:

  「不過我,不會讓夫人死在這樣車上的。」

  樓阮合了合眼,瞬間沒那麼氣了,她抬起下巴封住他的唇。

  逼仄的空間中,軟白的手指從黑色西裝外套上落下來,指腹蹭上他漂亮飽滿的喉結。

  她輕輕擦過對方黑色的衣領,又蹭到了冷白精緻的鎖骨。

  描繪蝴蝶的位置被她擦了過去。

  短促的吻暫停,她抬著眼睛看他,眼睫纖長,「謝宴禮。」

  「……嗯。」

  「這些,都是我對你的炙熱告白。」

  嫁給他以後,她畫的每一幅畫,都是對他的炙熱告白。

  她手指又輕輕落在了喜歡的喉結上,感受那裡輕滾的觸感。

  謝宴禮低低笑了聲,垂眼輕輕觸碰她嬌嫩的唇瓣,蜻蜓點水地問,「嗯。」

  「這些我喜歡。」

  他頓了頓,視線落在她唇瓣上,「但夫人親口說的,我也喜歡。」

  「能不能都,多來一點?」

  樓阮坐在他腿上,仰著頭輕咬他的唇瓣,「不能。」

  她手指落在門扣上,車門倏地被打開。

  在謝宴禮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翻身下了車。

  等到謝宴禮轉頭的時候,她人已經站了車下。

  「你想得美!」樓阮站在車下,賭氣似的,雙手叉腰道,「以後……那個時候,我再也不說喜歡你了!」

  坐在車上的人衣衫整齊,他保持著那個姿勢轉頭看著她,眉梢輕挑了一下。

  樓阮站在那裡沒走,見他不動,臉頰微鼓了一下。

  像是又心軟了。

  她頓了一下,「你先下來。」

  今天周越添忽然出現,她其實也是有些心虛的。

  謝宴禮盯了她兩秒,終於下了車。

  車門被他反手扣上。

  她抿了抿唇,過來牽著他的手,抬起眼睛看他,「謝宴禮。」

  「嗯。」謝宴禮牽著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前走,神色未變,他額前的碎發落下來,帶出一片陰影,髮絲下的黑眸被長睫遮住,看不清情緒。

  樓阮歪頭看他,看不出他生氣了沒有。

  她捏了捏他的手,「我今天說的那個……」

  頓了兩秒,她合了合眼說,「我覺得有點中二。」

  樓阮牽著謝宴禮的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也不抬頭看人了,小小聲說道,「我覺得有點社死,所以才不想你聽到。」

  第145章 這是你姐夫?

  車庫裡安安靜靜,牆上的冷藍色燈條亮著微弱的光。

  樓阮拉著他的手,抬眼盯著他看了幾秒。

  怎麼都不說話了,不會是生氣了吧?

  因為她剛剛說以後,那個時候不說喜歡他了?

  樓阮抿起唇。

  謝宴禮好像真的很喜歡聽她說喜歡他……

  「謝宴禮,」她聲音軟軟的,勾著他手指的手輕輕晃了晃,最後又說,「算了,你低頭。」

  被她拉著的人回神,步子停下來,緩緩低下了頭。

  光線微暗的地下車庫,謝宴禮微微低下了頭,那雙深邃的黑色瞳眸注視著面前的人,「嗯?」

  這樣的光線下,這張優越的臉多了幾分朦朧美感,平日裡極具攻擊性的美色被柔化了不少。

  謝宴禮稍微走了下神。

  那樣的話,她覺得中二,覺得社死,但還是說了。

  很難忍住不去想周越添聽了會是什麼表情。

  樓阮抬著眼睛看他,小手指勾著他的手,語氣軟得不像話:

  「我剛剛說的氣話,今天也超級喜歡你,以後還會說喜歡你。」

  「你不要生氣氣…」

  -

  徐旭澤挪回宿舍睡了一下午。

  睡醒的時候眼睛都睜不太開。

  他伸出手,在枕邊摸了半天,摸到手機後,半眯著眼睛點了個外賣。

  點完外賣後,徐旭澤總算清醒了些。

  他坐起來,從掛在床上的小掛籃里拿了瓶可樂。

  隨手擰開瓶蓋,一邊喝一邊拿起了手機。

  「咳——」

  「咋了?」同寢的室友茫然地回頭,「沒事吧。」

  徐旭澤可樂噴了一身,他伸手抽了紙巾,用力擺手,「……沒事兒。」

  話雖是這樣說的,但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卻都在顫。

  室友狐疑看了一眼,又轉了頭。

  徐旭澤擦了兩下,重新把手機拿起來,屏幕上赫然亮著謝宴禮最新的朋友圈。

  謝宴禮:【小貓咬的。

  小貓補償。

  [圖片]】

  那是一張兩張圖拼起來的圖片,上面一張是謝宴禮的指節,修長的指節上有個小小的牙印。

  ……一看就不是貓咬的,是人咬的那種牙印。

  被拼在下面的那張,還是他的手指,但牙印上被一隻蝴蝶遮住了。

  是徐旭澤再熟悉不過的樓阮的畫風。

  草……

  還小貓,真會玩。

  震驚他全家。

  可樂味兒在鼻腔瀰漫。

  徐旭澤拿著紙巾,擦得極度敷衍。

  他盯著手機屏幕,點進了謝宴禮的朋友圈,一條一條看了下去。

  徐旭澤看完以後,丟了手機伸手揉了下臉,剛剛擦過可樂汁的紙團還在身上,他也不丟,就那樣直挺挺躺下了。

  寢室的室友們:「?」

  徐旭澤平時雖然沒有潔癖,但也不是這麼不講究的的人啊。

  紙還在身上呢,這就睡了?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過去伸手拍了拍他,「阿澤,你這……不換個衣裳再睡嗎?」

  好心的室友甚至還替他扔了身上的紙團。

  徐旭澤閉著眼睛,「我可能,還沒睡醒。」

  謝宴禮那個朋友圈發的,簡直活躍得像個假號!

  他看著比樓阮還上頭……

  不是,他想不通。

  那可是謝宴禮誒!

  是畢業了好幾年還在學校一直被提起的謝宴禮,京北一中的傳奇。

  他之前倒也不是沒聽過謝宴禮暗戀十年的事,但他完全沒想到一中的傳奇會是這個樣子的性格!

  怎麼發這麼多朋友圈……

  他超愛……

  徐旭澤躺在那裡,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重新睜開了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室友往後退了一下。

  徐旭澤:「岑俊。」

  剛剛往後退了一步的岑俊:「……啊?」

  徐旭澤拿出手機,唰唰唰翻了翻謝宴禮的朋友圈,從裡面找出了張帶著戒指的圖遞給他看,「這戒指,怎麼樣?」

  岑俊家裡是做珠寶生意的,小舅舅是國內很有名的收藏家,叫霍莊,好像收藏了很多珠寶。

  岑俊伸手接過他遞上來的手機,低頭看了一眼,瞳孔地震。

  他猛地直起身子,伸手把圖片放大,仔仔細細地看,「冠冕,這是冠冕……」

  徐旭澤被他忽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啊?」

  岑俊拿著他的手機抬起頭看他,「這是冠冕。」

  徐旭澤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什麼冠冕,很有名嗎?」

  「何止有名……」岑俊表情複雜,「它被帶回國那年,還上了新聞。」

  徐旭澤:「哈?」

  岑俊看了一眼戒指後面的背景,「你和這人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徐旭澤扯了扯唇角,一副不太想承認的模樣,「發這個照片的人嗎?樓……我姐老公。」

  他幾乎不叫樓阮姐姐。

  「姐」這個字對他來說還真有點燙口。

  岑俊看了他一眼,瞳孔再次地震,「你姐夫?這是你姐夫?你姐夫是個大情種啊!」

  徐旭澤:「??」

  他倆動靜太大,寢室里其他人也轉了頭,「說啥呢?」

  岑俊這才坐下來,給他們講了一個小故事。

  他小舅舅霍莊有一年出國參加一個拍賣會,小舅舅有個朋友正在也在義大利,就跟著他一起去了拍賣會。

  拍賣會上,小舅舅的朋友一擲千金,花了六億買了枚名叫冠冕的古董戒指。

  冠冕的起拍價僅接近三億,最後以人民幣六億、接近七億的價格成交,小舅舅覺得價格略高。

  但他那位朋友卻毫不在意。

  他離場前告訴岑俊的小舅舅,他喜歡的女孩微博點讚了很多玫瑰元素的東西,她喜歡玫瑰,應該也會喜歡冠冕。

  「……所以,你舅舅那個朋友,是阿澤姐夫?」

  「好傢夥,應該也會喜歡……應該喜歡就花六億。」

  「給我看看……」有人搶過了了徐旭澤的手機,「這戒指,也就戒圈和玫瑰沾了點邊啊,為啥不買個玫瑰玉雕啥的?」

  岑俊攤開手:「那誰知道,可能人家玉雕也買了唄。」

  徐旭澤腦子嗡嗡嗡的,滿腦子都是六億,六億多……

  她媽從徐俊彥那裡都搞回來很多錢了,分到他手裡才幾個億啊。

  他以前還覺得他家裡挺有錢呢,謝宴禮買個戒指就花了好幾個億……

  「幾年前的六億多,那可比現在值錢多了啊,阿澤,你姐和你姐夫感情真好,他們在一起也好幾年了吧,最近才結婚的嗎?」

  第146章 老公,我餓了

  徐旭澤恍恍惚惚地抬頭,「也有這個可能吧。」

  他們也有可能,早就暗度陳倉,珠胎暗結……什麼啊!

  他們那個時候根本就不認識啊!

  樓阮那會兒還樂滋滋往周越添跟前跑呢!

  岑俊其實也不知道情況,還在一旁點了點頭,「終於修成正果了,真好啊。」

  徐旭澤抿了抿唇,忽然說,「但是也有可能,他倆那會兒,還不認識……」

  「實不相瞞,他倆應該沒認識多久。」

  其他人:「?」

  -

  家裡。

  樓阮抿唇看著謝宴禮的動作。

  他手指上的藍色蝴蝶泛著濃艷的顏色。

  落在娃娃機上的手指微動,最後按下下爪按鈕。

  樓阮眼睜睜看著一隻漂亮盒子落了出來,她嘴唇輕輕抿了抿,眼睜睜看著謝宴禮沒有彎腰去拿,又一次操縱娃娃機,繼續抓了起來。

  他今天要把兩次機會都用了……

  樓阮輕輕吸了吸鼻子,眼看著又一隻漂亮盒子落了下來。

  兩次機會都用完後,謝宴禮終於鬆開了落在操縱杆上的手,俯身去摸那兩隻漂亮盒子。

  兩隻盒子都是輕飄飄的,沒什麼分量。

  謝宴禮把它們撈上來,狹長的黑眸輕輕眯起,「不知道這次是什麼…」

  樓阮輕輕抿唇,盯著他手上那兩隻漂亮盒子乾笑了一聲,「是啊,是什麼呢。」

  謝宴禮勾起唇,「上次的,我很喜歡。」

  說著,他又轉了身,掂了掂手上的漂亮盒子,「這次的也會喜歡。」

  樓阮抬起頭,看著身形修長的人帶著那兩隻漂亮盒子走到沙發邊坐下,她走過去,「你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呢。」

  謝宴禮垂著長睫,已經開始拆盒子了,他動作慢條斯理,語調不緊不慢,「夫人送什麼我都喜歡。」

  「哪怕是一張破紙?」樓阮站在他身邊,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問道。

  「哪怕是一張破紙。」謝宴禮說著,手上的盒子已經被拆開了,他垂著眼睛看下去,動作忽地一頓,菲薄的唇緩緩抿起來。

  然後,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樓阮微微伸了伸脖子,往盒子裡看了一眼,看到了一片紅色。

  她想起來了,是聖誕元素的戰袍……

  樓阮抿住唇,緩慢地轉身,試圖不經意地離開,但人還沒徹底轉過去,謝宴禮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他低低笑了聲,抬起頭看她,「夫人。」

  「或許,我可以提前過聖誕嗎?」

  樓阮轉過身看他,眼睫下意識眨了眨,像受驚的小動物,她臉頰微微鼓了一瞬,軟聲說道,「……謝宴禮,現在才六月!」

  哪有提前這麼長時間的!

  謝宴禮輕輕點頭,他放下了手上那隻裝著聖誕戰袍的漂亮盒子,「好,那我們看看這隻裡面是什麼。」

  冷白明晰的指骨已經落在了另一隻盒子上。

  他拆盒子的速度明顯比剛才快了些,「除了聖誕和小貓,還有別的元素嗎?」

  樓阮是默默蜷起手指,臉頰可疑地紅了下。

  謝宴禮手上的那隻盒子很快就被拆開了。

  那個角度,樓阮有些看不到裡面是什麼。

  她有些緊張地看著謝宴禮。

  對方緩緩抬起頭,「看來我運氣不錯。」

  樓阮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漆黑雙眸,微微沉了口氣,看起來十分冷靜,「……怎麼個不錯法。」

  謝宴禮勾了勾唇,指骨明晰的手指伸進盒子裡。

  粉白色的貓貓戰袍被他勾在手指上。

  那雙纖長的黑睫再度抬起,眼睫下是帶著鉤子的眼:

  「集齊一套了。」

  ……

  深夜。

  洗完澡的謝宴禮躺下來,他伸出手,輕輕扣住樓阮的手,垂眼親吻她白皙的額:

  「小貓咪。」

  樓阮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推他。

  環著她的人在黑暗中輕笑,「晚安。」

  他好好把人卷進懷裡,呼吸間儘是她髮絲間淡淡的玫瑰花香。

  -

  第二天。

  樓阮還沒醒。

  謝宴禮任她躺在懷裡,他垂眼碰碰她前額的碎發,又垂著眼睛輕輕親吻,側躺著看夠了,玩夠了才伸手從一旁拿出了手機。

  在他打開微博的瞬間,樓阮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她嗓音有些啞,腦袋往前湊了湊,「在看什麼?」

  「嗯?」謝宴禮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湊過去親她,「微博。」

  他頓了一下又說,「好多人艾特我。」

  「……這不是正常的嗎。」樓阮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她靠在他懷裡,手指都沒什麼力氣。

  這都是昨天,謝宴禮太放肆的後果。

  上次明明說不會了的,最後還是……

  而且她昨天從下面被抱著上來的時候,真的很……

  樓阮呼吸清淺,還想再睡一覺。

  「不啊,」謝宴禮攬著她的肩,隨手滑動手機屏幕,「他們在艾特我看一個……感情帖?」

  樓阮還是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哦。」

  謝宴禮手指滑動了一下,「放棄追了十幾年的男生後,我喜歡上了閃婚老……」

  躺在他懷中的樓阮驀地睜開了眼睛。

  謝宴禮還沒有發現,他垂著眼睫,正在專心致志看著手機屏幕,看到最後,他蹙了下眉,「怎麼跟那種新媒體小說推送一樣。」

  「他們都讓我畫這個,我看看……」

  謝宴禮還沒點進去,一隻嫩白的手就從被子裡伸了出來,拿走了他的手機。

  他手指一空,垂下了眼睛。

  樓阮動作很快,已經把他的手機藏到了身後,她抬著眼睛,軟甜的嗓音摻了微啞,語氣可憐巴巴,「老公。」

  謝宴禮一瞬間有些恍惚,「……嗯?」

  樓阮抬著眼睛,語氣還是可憐巴巴的,「我餓啦……」

  「想喝粥,甜粥。」

  「可不可以?」

  她還是比較少和他提條件的。

  而且昨天,他確實還是過分。

  醒來以後不僅沒提一句昨天的事,還態度這麼好的嗎?

  謝宴禮幾乎沒有遲疑,他翻身起床,「好,我出去給你買。」

  出去?

  出去肯定要帶手機的……

  樓阮捏著他的手機,抬著眼睛,聲音越發嬌了,「我想吃你做的~」

  謝宴禮站在床前看她,盯著看了兩秒後才點了頭,「好。」

  頓了兩秒,他沒走,又看著她問,「我的手機?」

  樓阮裹著被子,只露出一張小臉,抬著眼睛,略微有些警惕地看著他,「要手機幹什麼?」

  謝宴禮漆黑的眼眸中染上墨色的碎光,語氣慵懶帶笑,「搜搜教程,學習一下甜粥怎麼做更好吃。」

  第147章 我這不是在請示夫人嗎

  樓阮裹著被子,把他的手機緊緊捂在懷裡。

  她抬著眼睛,聲音軟巴巴的,還帶著點啞,「不用搜什麼教程,你隨便煮點就好,我要求不高~」

  謝宴禮站在床前垂眼看她。

  她眼睫抬著,眼睛有些腫。

  是昨晚哭腫的。

  不等他有什麼動作,被子裡就伸出了一截纖白的手臂。

  樓阮粉白的手伸出來,很輕很輕地拉住他的睡衣袖口,輕輕晃動,「…真的餓啦。」

  謝宴禮黑睫閃了閃,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粉白的小手輕輕拉著他黑色的睡衣袖口,被修剪乾淨的指甲泛著瑩粉色的光,對比鮮明。

  見他不動,她又輕輕晃了晃。

  謝宴禮若有所思地點頭,「好。」

  隨後,他微微俯身,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掀開被子把她的手放了回去。

  「要甜的?」

  樓阮見他要走,眉梢不自覺地彎了彎,縮在被子裡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嗯嗯,甜的。」

  幾乎把做賊心虛寫在臉上。

  謝宴禮眉目彎了彎,轉了身。

  被子裡,樓阮手上還緊緊捏著他的手機。

  她眼睜睜看著謝宴禮走出房門,才伸手拿出了它。

  屏幕亮起。

  樓阮飛快地瀏覽謝宴禮的微博消息列表。

  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干,很不習慣。

  樓阮縮在被子裡,滿臉心虛地點進了那條都在艾特謝宴禮的微博。

  那條微博,轉發兩萬,評論一萬,點讚四萬。

  再一翻,前面很多都是艾特謝宴禮的,讓他搞點小漫畫的……

  樓阮:「……」

  她飛快起身,伸手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某瓣。

  那個帖子猛漲了很多回復。

  她的帳號上也多了很多私信,大多都是以前以前互動的軍師們發的。

  【姐妹,微博有營銷號轉了你的帖子,快去維權[圖片]】

  【好幾個營銷號轉了你的帖子[圖片][圖片]】

  ……

  看私信之前,樓阮還以為只有那一個營銷號轉了。

  看完才知道,現在轉了這個帖子的,少說十幾個。

  最火的微博已經有了三萬轉發。

  樓阮放下手機,短暫地捂住了臉。

  怎麼會這樣啊,它火了就火了,為什麼要火到謝宴禮面前啊……

  網絡大世界,它火它的,不在謝宴禮的視線範圍內火,很難嗎?

  樓阮已經不知道怎麼收場了,她註冊了一個微博小號,先帶著某瓣主頁的截圖去找了目前知道已經轉發帖子的營銷號,要求對方刪除微博。

  消息發出以後,她開始攥著謝宴禮的手機躺屍。

  照目前這個轉發速度和熱度,肯定是刪不完的。

  「啊……」

  樓阮在床上翻了個身,再次伸手捂住了臉。

  她隔一會兒看一次微博,看那些營銷號有沒有回覆她,然後又再次翻身,發出悔不當初的哀嚎。

  早知道有今天,她就該在帖子前多加一句謝絕轉載的。

  嗚嗚,嗚嗚嗚……

  那個帖子的內容,她橫看豎看都不適合給謝宴禮看。

  嗚嗚……

  太羞恥了。

  「咚咚——」

  門口傳來叩門的輕響聲。

  樓阮抬頭看過去,謝宴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

  修身挺拔的身形靠在門口,正在抬著手敲門。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只顧著悔不當初了,都沒注意看!

  謝宴禮見她抬了頭,慢步過來,在床邊坐了下來。

  樓阮:「……什麼時候上來的。」

  謝宴禮似乎是剛洗過手,指尖還帶著些許濕意,他垂著眼睛,伸手拂過樓阮額前的髮絲,慢條斯理道,「夫人在這兒滾來滾去的時候。」

  樓阮抬著眼睛,「……你那會兒怎麼不喊我。」

  謝宴禮有理有據道:「我看夫人好像很苦惱。」

  「沒有!」樓阮下意識開口,下一秒,又有些心虛地別過眼睛,「我有什麼可苦惱的。」

  悅耳的輕笑落下來。

  謝宴禮伸出手把人抱起來,「沒有嗎?」

  樓阮整個人都被抱了起來,雙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些底氣不足道,「沒有啊,又沒有什麼可苦惱的。」

  謝宴禮扣住她的後頸,低低笑了聲,「真的嗎?那個帖子不是夫人發的嗎?」

  幾乎是一瞬間,樓阮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她坐在床上看他,「你已經看過了?」

  謝宴禮手指落在她後背上,「沒有。」

  「你詐我?」

  「也不是。」謝宴禮落在她後背的指腹微微滑動,他垂眼親吻她的唇角,低笑道,「夫人一看就不是經常做這種事。」

  他的唇瓣又輕輕觸著她的唇角,低著嗓音道,「心虛都寫在臉上了。」

  樓阮伸手就要推他,卻被謝宴禮抓住了手。

  他眉眼彎彎,黑眸中帶著淺淺的愉悅,「而且那個帖子的名字,指向性很明顯。」

  樓阮恨不得立刻從他懷裡跳出來,跳出來去找找鏡子,看看她的表情究竟有多心虛!

  怎麼能一眼就看出來呢!

  謝宴禮微微往前湊了湊,眼尾微微挑著,那雙眼瞳流光溢彩,「夫人…」

  溫熱的氣息全都氳在她鼻尖了。

  他含笑說,「看夫人的樣子好像不想我看,所以我還沒看。」

  樓阮盯著面前那張勾魂攝魄的臉,嗓音軟甜,像在嬌嗔,「還沒看,意思就是還想看!」

  謝宴禮低笑著伸出手,他把人抱住,下巴抵在她肩上,聲音輕輕道,「是有點好奇的。」

  「不過我這不還在請示夫人嗎?」

  他微頓了一下,又說,「寫了很多我不能看的東西嗎?」

  樓阮整個人都在他懷裡,聽到那句「請示」,也跟著頓了一下。

  有些猶豫。

  可她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好羞恥……

  她無力地環著謝宴禮的脖子,聲音有些悶悶的,「嗯,有很多。」

  那裡面可有太多他不能看的東西了!

  不管是勾引大計,還是別的什麼……

  最要命的是,她第一次在這個家裡喝多的時候,還和姐妹們說他那個……那個地方有點驚人。

  那個時候,他們還沒什麼呢!

  好像個變態…

  要是給他看到,真的要沒臉見人了。

  抱著她的人輕笑一聲,手伸下去把人托住抱起來,「行。」

  「既然夫人不想讓我看,那我不看。」

  第148章 帖子也給我看啊?

  樓阮睜大眼睛看他,「真的?」

  謝宴禮點頭,「真的。」

  樓阮保持著那個姿勢看他,有點不可置信。

  她倒是一點不擔心謝宴禮答應了她不看然後去看,這一點她還是相信他的。

  但是,這是正常人類能擁有的忍耐力嗎?

  這也能忍住不看的嗎?

  「不過…」謝宴禮頓了頓,忽然笑,「夫人,我都這麼聽話了,夫人就不給我點獎勵嗎?」

  樓阮:「?」

  很好,她就知道。

  生意人絕不會吃虧。

  她靠在他懷裡,抱著他的脖子,雙手交疊,「你想要什麼獎勵。」

  謝宴禮薄唇輕勾,笑容炫目,「樓下的娃娃機,給次機會?」

  「夫人之前沒說要怎樣才能抓娃娃。」他又說,「我其實有點發愁。」

  「你準備的要是抓不完,那我讓人準備的那些禮物就不能放進去,這樣下去,夫人會很吃虧。」

  「會損失一大堆禮物。」

  他說得正義凜然,好像真的是在替她考慮似的。

  樓阮被他抱進了洗手間。

  她踩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謝宴禮甚至還伸手替她接了杯水,擠好了牙膏。

  「夫人請,」他把牙膏和杯子遞給了她,「洗漱完就可以吃飯了。」

  「給你煮了南瓜甜粥,洗好下去應該就好了。」

  樓阮站在洗漱台前看著鏡子裡的他,猶豫了一下問道,「要是不給你抓娃娃的機會,你就會看帖子嗎?」

  站在身旁的人輕輕挑眉,他垂頭輕咬了下菲薄殷紅的唇,唇瓣泛起誘人的色澤。

  謝宴禮伸出手,冷白的指骨隨意搭在洗手台上,「當然不會,這不是和夫人交易,也不是威脅,只是討賞。」

  「解釋權歸夫人所有。」

  「夫人願意我看,我就看,不願意我看,我就不看。」

  「娃娃機也是一樣,願意我抓,我就抓,不願意我抓,我就不抓。」

  -

  樓阮坐在了餐桌前。

  餐桌上,金燦燦的泛著香甜味道的南瓜甜粥擺在面前,旁邊還有油條和煎餅。

  他甚至還調了一小碟料汁給她,以防她覺得雞蛋煎餅味道太淡。

  樓阮被他這一通操作搞得心裡不是滋味起來。

  腦子裡一會兒是他在洗漱台前認真說「解釋權歸夫人所有」的樣子。

  一會兒是他在廚房裡忙來忙去給她把做好的食物端出來的樣子。

  她好像對他很差,帖子也不讓他看,娃娃機也不給次機會讓他抓一下……

  樓阮低頭喝了口南瓜粥,很甜,但又不至於太過甜膩。

  她捏著勺子,看了一眼對面正在慢條斯理進餐的人。

  他看起來好像完全不受那些事的影響,見她看他,還抬眼對她笑,詢問甜粥的味道如何。

  「怎麼樣,味道還行嗎?會不會太甜。」

  樓阮搖搖頭,「正好。」

  她看著他低下頭繼續吃東西,眼角眉梢都好像帶著笑。

  樓阮看了幾秒,也低下頭開始吃。

  快要吃完的時候,樓阮才不經意地喊了聲,「謝宴禮。」

  「嗯?」他手上捏著勺子,抬起眼睛看她。

  樓阮聲音低了些,「……給你一次機會。」

  謝宴禮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動,像是認真在想什麼機會。

  樓阮手指落在瓷碗邊緣,輕輕抿唇,轉頭看了一眼客廳里那隻巨大的粉色娃娃機,「抓娃娃。」

  謝宴禮順著她的過去看了過去,眉梢輕輕挑起來。

  他的夫人,果然是全天下最心軟的小女孩。

  「好,」他像不怎麼意外似的,低下頭繼續喝粥,「那我吃完飯就可以抓了?」

  「嗯,」樓阮定定看著他,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氣似的,她低下頭,湯勺微微戳了戳碗底,發出細微的響聲,她聲若蚊吶,「帖子,也可以看。」

  謝宴禮驀地抬起了頭。

  樓阮又小聲重複了一句,「帖子也可以看。」

  坐在對面的人這才笑起來,「帖子也給我看啊?」

  「……嗯。」

  「不是說有很多我不能看的東西嗎。」

  「……是有一些。」

  「那也給我看?」

  「嗯。」

  謝宴禮勾起唇角,身子微微向後靠去,懶洋洋道,「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吃完飯是先看帖子還是先抓禮物了。」

  樓阮捏著勺子的軟白手指緊了緊。

  不管是哪一個,都很折磨人。

  碗裡的南瓜甜粥已經見了底,她捏著勺子,輕輕剮蹭著碗壁,有些粘稠的金色甜粥匯聚在勺子裡,樓阮低下頭,喝掉了最後一口。

  甜味在口中瀰漫開來。

  謝宴禮身子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手肘落在了桌上,輕輕挑著眼尾看著她,問,「這兩樣,有指定順序嗎?」

  「誰先誰後,有順序嗎?」

  樓阮放下手中的小湯勺,她端著小碗站起來,瞪他一眼,「沒有!隨你,這個不需要請示!」

  謝宴禮抬眼看著她,眼底笑意更加燦爛,完全被她可愛到了。

  他看著她端起小碗走進廚房,垂下眼睛重新拿起了勺子,音量微微放大了些,讓廚房裡的樓阮聽到:

  「那我就先看帖子。」

  廚房裡,樓阮剛剛拉開洗碗機的門。

  她把那隻小碗放了進去,臉頰微紅了兩秒,又重新關上它,走了出去,重新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謝宴禮吃飯的速度明顯比剛剛快了些。

  那碗甜粥他是端著碗直接喝完的。

  全都解決完後,他又把碗碟拿進廚房,放進了洗碗機里,這才慢條斯理走出了廚房。

  樓阮正坐在那裡抬眼看著他。

  她微微抿著唇,看起來像是有些忐忑。

  「我忽然想起來,我好像要出門一趟……」她小聲說。

  說完後就站了起來,也不等謝宴禮說什麼,又抿了抿唇,跑過來抱住他的腰,「……你看完不許笑我。」

  被抱住的人忍不住低低笑了聲,伸手攬住她的腰,「夫人這麼緊張,看來確實有很多我不能看的。」

  他想了想,垂下眼睛說,「要不這樣,我只看我能看的部分,不能看的部分不看?」

  樓阮認真想了一下這件事的可行性,得到的結論就是沒什麼可行性。

  「……沒必要,直接看吧。」

  謝宴禮挑起眉梢,「行,那我看完,一定不笑。」

  第149章 她到底要換到哪個星球生活呢

  樓阮抬起手,把手機放在了他掌心。

  她抬著眼睛,清澈柔軟的眼眸閃了閃,淺櫻色的唇輕抿,「給你。」

  謝宴禮攏起手指,掌心的手機觸感冰涼,他黑眸上挑,最後問道,「真的給我看?」

  「……嗯。」樓阮聲音低低,一邊點頭一邊轉身,試圖離開。

  謝宴禮伸出手臂,把人攬住,「夫人不陪我一起看嗎?」

  他眼尾微微下垂,目光落在她小小的發旋兒上,環著她輕輕開口,「要夫人陪我一起看。」

  嗓音微低,沾了綿軟,聽起來竟有幾分撒嬌意味。

  樓阮哪裡受得了這個,她被他圈在懷裡,睜著眼被抱走了。

  謝宴禮單手環著她的腰,單手把人抱了起來,慢條斯理在沙發邊坐了下來,垂下了眼睛。

  樓阮坐在他懷中,低頭看著他如同藝術品似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滑動。

  他點開了微博,很快就找到了艾特他的微博。

  樓阮定定看著那方屏幕,掌心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謝宴禮下巴蹭過她的髮絲,視線掠過她,又重新落在屏幕上。

  看了一眼後,謝宴禮又退出來,下載了豆瓣。

  樓阮看著他的動作,聲若蚊吶,「怎麼還下個豆瓣啊。」

  環著她的人低笑,伸手把她往懷裡攏了攏,「當然要看現場了,怎麼能看轉播。」

  軟體很快下好了。

  謝宴禮點開它,在上方的搜索框中輸入了那行字。

  樓阮看著搜索框裡一個一個閃出來的字,嘴唇逐漸抿起,繃緊。

  直到那個熟悉的頁面出現在面前。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還挺正常的。

  但樓阮還是止不住地緊張。

  頁面一出現在面前,謝宴禮就笑了。

  他下巴微微往下貼了貼,落在她柔軟的髮絲上,「原來夫人這麼早就喜歡我了…」

  嗓音從上方落下來,捲入耳蝸,好像輕軟的羽毛划過心底。

  樓阮微微低了頭,這個倒是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她抿唇看著那方屏幕,聲音很輕,「……嗯。」

  謝宴禮手指滑動,繼續往下看,嗓音中仍然夾雜著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動作忽然一頓,傾身親吻她的耳骨,「夫人,能不能稍微寬限一下條件,我少笑幾聲?」

  「對不起,一想到你這麼早就喜歡我,想著怎麼追我……」

  「真的很難忍住不笑。」

  樓阮:「……不行。」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尖,身後的人笑意更甚,「那怎麼辦,我實在忍不住。」

  他好好抱著她,四周都是他的氣息。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跟著一起變得愉悅了起來。

  「我還能繼續看嗎?」他低笑著問。

  樓阮坐在他懷中,只有小小一團,她合了合眼,纖薄好看的唇抿起,「……能。」

  早就知道會這樣。

  第一次說讓他看的時候,她就想到了。

  「真的?」謝宴禮傾著身在她耳邊說話,輕吻落在她耳骨上,「謝謝夫人。」

  「……」

  那方屏幕又重新亮了起來,謝宴禮繼續往下翻看。

  他目光落在前排那些評論上,笑意再次溢出來。

  他保持著那個姿勢笑了好一陣兒,直到樓阮有些受不了。

  她扭頭問他,「這有什麼好笑的啊?」

  屏幕上現在也沒什麼東西啊,他在笑什麼啊?

  看了日期知道她很早就喜歡他了,不是已經笑過了,高興過了嗎?

  怎麼還笑啊?

  謝宴禮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漆黑的瞳眸彎著,眼中閃著細碎的流光,眼波流轉,瀲灩至極。

  他冷白飽滿的喉結輕滾,上翹的殷紅薄唇勾著,緩緩吐出兩個字,「勾引。」

  樓阮:「……」

  謝宴禮緩緩湊過來,鼻尖輕蹭她的臉,「所以,是她們說要勾引,夫人才那樣的嗎?」

  樓阮默默扭頭,手成在沙發上就想走,但卻被身後的人一拉,又坐回了他懷裡。

  她瞪了瞪眼。

  「還沒看完。」身後的謝宴禮聲線平穩,隱約帶笑,「夫人去哪?」

  樓阮覺得有些熱,前額都冒了細密的薄汗,她聲音輕軟,努力保持平靜,「你先看,我去喝杯水。」

  謝宴禮「哦」了聲,鬆了手,「那我等夫人回來一起看。」

  樓阮起身,從他懷裡站了起來,她垂眸看他。

  謝宴禮坐在沙發上,隨手把手機扣在了一邊,正抬著一雙鴉羽似的黑睫看著她。

  高高大大的人,這個時候看著竟有幾分乖巧。

  樓阮:「……」

  救命啊。

  她到底該換到哪個星球生活呢?

  這輩子怎麼會這麼漫長。

  她認命地往廚房走,一邊回頭看他一邊問,「你要喝嗎?」

  坐在沙發上的乖巧小謝輕輕頷首,抬著黑眸點頭,「要喝!」

  樓阮抿了抿唇,有些生無可戀地走進了廚房。

  她從冰箱裡拿出了兩盒草莓牛奶,帶著它們一起走了出去。

  謝宴禮朝著她抬起了手。

  淡粉色的草莓牛奶盒被遞到了他手上。

  他低下頭,安靜拆了站在上面的吸管,撕開吸管包裝紙,把吸管插好了遞給她。

  樓阮接過它,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也沒和他推來推去你先喝我先喝,這盒給你這盒給我的。

  她低頭咬住吸管,白軟臉頰鼓起來,猛吸了一大口。

  微涼的草莓牛奶味道在口中瀰漫開來。

  涼意順著喉嚨進入腹部,整個人都好像重新活過來了似的。

  謝宴禮重新掀起剛剛隨手扣在沙發上的手機,像個大型狗狗一樣湊過來,歪頭靠在她肩上,修長手指舉起了手機。

  「其實也沒什麼,夫人怎麼這麼容易害羞。」

  「我之前畫的那些心事,夫人不也全都看了。」

  「這是禮尚往來。」

  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但……

  樓阮咬著吸管,又吸了一大口冰涼的草莓牛奶。

  但他那個全都是純愛心事啊!

  她這個前面還稍微正常點,後面就越來越不正常人,一天說人家那裡驚人,一天又說人家屁股翹的……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啊!

  樓阮看著他翻頁的動作,看的心驚肉跳。

  終於,謝宴禮翻看的速度慢了些,他看著手機屏幕挑眉,「所以第一次喝多了,是試探?」

  他靠在她肩上,看著手機屏幕笑了聲,「怎麼那麼可愛,想試探我結果真的喝多了?」

  樓阮咬著吸管,無言以對。

  如果他再往下多看兩行,應該就能看到了。

  她不僅沒有像他想的一樣把自己喝醉,還很認真地替他辯證,說他那裡,驚人。

  第150章 保證以後不瞎猜了

  樓阮咬著吸管,定定看著手機屏幕,眼睜睜看著謝宴禮懸在手機屏幕上方的手機微頓了一瞬。

  而她一直擔心的那幾行字,也終於出現在了眼前。

  【?他不行?要不還是離婚吧】

  【……不行的話,長得再帥也不行,要不還是換一個吧】

  緊接著,就是她那句矚目的回覆了。

  【雖然沒有……但是我感受到了……有點,驚人】

  樓阮捏著牛奶盒,手指沁著涼意,她甚至不敢轉頭去看謝宴禮的表情。

  她整張臉都是紅的。

  大片的嫣紅暈染開來,脖頸和耳尖也染上了顏色。

  小巧的耳垂紅得好似要滴血。

  靠在她肩上的人沒有動作。

  他的視線好像已經在這方屏幕前停留許久了。

  樓阮捏著手中的奶盒,任由奶盒外面沁出的水珠在指尖滑落。

  她看著那行字,微微屏住了呼吸。

  討論這個,好像確實不是很合適,嗚嗚……

  他會不會覺得被冒犯,會不會覺得有點像……性.騷擾。

  漫長的幾十秒過去,謝宴禮靠在樓阮肩頭,看著屏幕上的樓主回復扣動手機邊緣按鍵。

  「咔——」

  樓阮定定看著那方屏幕,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在幹什麼?

  怎麼還截了個圖?

  截這個幹什麼?

  樓阮還沒想明白,也還沒反應過來,靠在肩頭的人散漫地開了口,「這群人真是壞心眼,還好有夫人替我正名。」

  她捏著奶盒,緩緩轉了頭。

  靠在她肩上的人同樣抬頭看了過來,那雙漆黑的狹長眼眸微微眯著,攜著勾魂攝魄的美感,「就當是夫人誇我了。」

  她紅著臉看他,見這人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樣,瞬間怔愣。

  怎麼做到的,看到這個都面不紅心不跳!

  謝宴禮菲薄的唇輕勾,又慢悠悠轉了頭,繼續看。

  他聲線悅耳,宛若夏日裡傍晚的微風,懶洋洋道,「喜歡我的身體,也是喜歡我。」

  話音剛落,謝宴禮就看著亮著的手機屏幕輕輕抿了唇。

  在樓阮看不到的地方,他冷白的耳垂默默染上了一絲薄紅,但面上卻十分氣定神閒,聲線也是平穩的,「早知道夫人喜歡,我就該……」

  說到這裡,謝宴禮話音忽然頓了一下。

  樓阮終於鬆開了已經被咬癟了的白色吸管,她臉頰微紅,「該什麼!」

  歪著腦袋的人不疾不徐地抬眸,似笑非笑道,「野點。」

  樓阮低頭看著那張臉,話沒過腦子,「怎麼野?」

  謝宴禮抬著眼,沒忍住彎了彎唇。

  怎麼野。

  他其實也不知道。

  換上季嘉佑送的那條灰色運動褲,每天在她面前晃兩圈?

  謝宴禮彎著眼眸轉頭,繼續往下翻看,目光掃到了一個樓阮十分熟悉的,隨手點了進去,找到了對方的收藏夾。

  樓阮想伸手已經來不及了。

  謝宴禮成功地看到了那個內容頗為豐富的收藏夾里的內容。

  而他剛見過的貓貓戰袍,赫然就在收藏夾前列的一側,標題醒目:【doi戰袍安利,速來!】

  謝宴禮看了一眼,沒有點擊妻奴,也沒有繼續往下翻,直接退了出去,回到了原帖。

  他聲線漫不經心:「不知道。」

  「原本是打算看完這個去學習一下的,現在看來,夫人好像學了很多。」

  「夫人教我就好。」

  樓阮耳尖更紅了。

  謝宴禮沒再說什麼,繼續往下翻。

  他平時看東西很快,看這個帖子的速度已經比平時慢了很多很多,但在看到《第一次一起逛商場復盤》的時候,又降低了閱讀速度。

  足足兩大頁,一眼望去全是字。

  看完第一段後,他忽然直起了身子,從她身上起來了。

  樓阮飛快瞟了一眼手機屏幕,好像快到了……

  快到那個「他屁股有點翹」了……

  救命,這輩子應該很短的是不是?

  「夫人。」他忽然轉頭看她,語氣好像比剛才認真嚴肅了不少。

  樓阮還在想以後要去哪個星球生活,她的思路被打斷,有些茫然地轉過頭來看他。

  軟白的臉上還掛著紅,纖軟的眼睫垂落了下來:

  「……嗯?」

  謝宴禮伸手把她按在懷裡,聲音低低地解釋,「去商場之前,我其實是有好好做功課的。」

  「搜了位置,提前了解了商場的店面,看了那時候影院熱映的電影。」

  「但好像還是讓你不開心了…」

  他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悶悶的。

  「嗯?」樓阮被他按在懷裡,思緒逐漸回籠,「他屁股有點翹」幾個字像彈幕一樣在她腦中不斷滾動,離家出走的記憶終於回到腦海中,這才想到她當時都寫了什麼。

  【領帶只試了幾條他就不試了,說剩下的全要了,是不是覺得麻煩啊?】

  謝宴禮手指輕輕扣著她的後頸,低聲說道,「試領帶的時候,我沒有覺得很麻煩。」

  「我覺得很開心。」

  「真的很開心,特別開心。」

  「又開心又嫉妒,還有點怕。」

  他微頓了一下,又笑起來,「你給我系領帶,我特別開心,但看你領帶打的那麼熟練,還以為……」

  「這個你後來說了。」

  他垂下眼睛看她,定定看著她的眼眸道,「我那時候之所以說不試了全都要了,是因為我很怕。」

  「一條一條試,我怕你會累,怕你……會嫌我煩。」

  ——怕你會嫌我煩。

  樓阮抬著眼睛,鼻子驀地酸了。

  試個領帶而已,他搞得這麼卑微幹什麼。

  「我才不會煩。」她抬著眼睛,眼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紅了,「之前不是說喜歡你的喉結了嘛,給你系領帶的時候一直可以看到它,怎麼會覺得煩。」

  「自己瞎猜什麼……」

  謝宴禮低低笑起來,他捧住她的臉,垂眼親她,「對,我瞎猜。」

  「我不對。」

  他的吻落在她唇角,蜻蜓點水。

  冷白的手指落在她下顎上,很輕很輕地觸碰。

  那雙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迷戀,他聲音輕輕道,「那我給夫人寫個保證書好不好?」

  「保證以後絕不瞎猜了。」

  「有什麼就問夫人。」

  「夫人大人大量,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第151章 模特是我先生

  樓阮聽著他的低喃,原本的窘迫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她低聲說,「我沒生氣…」

  她沒生氣,可他怕她生氣。

  那人抱她抱得越發緊,嗓音低低道,「……可你帖子裡寫了的。」

  「領帶全都要的時候,你不太高興。」

  「電影也沒選到你想看的。」

  他埋在她頸窩小聲道,「最後面還問她們是不是感覺錯了,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

  謝宴禮眼睫黑睫垂著,微低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小心:

  「是我沒做好。」

  「以後不會了,不要懷疑我了……」

  ——以後我再也不會那樣,不要再懷疑我的愛。

  樓阮鼻子酸起來,心軟成一片。

  這怎麼能是他沒做好啊。

  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從來不去商場的人,為了和她一起去商場還特意查了商場門店和那段時間上映的電影,每一部電影都查了……

  是她沒有做好,沒有做好的是她。

  不該彆扭,不該覺得羞恥和窘迫就不想給他看這個。

  樓阮伸出手輕輕抱他,半張臉都埋在他懷裡:

  「嗯。」

  「以後不懷疑了。」

  她臉頰貼了貼他心口的位置,可以很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我也,寫個保證書給你。」

  -

  半夜,最近豆瓣很火的高樓情感貼貼主回顧了一條評論。

  XXX:【牛逼啊,這不三年抱倆說不過去了吧?】

  樓主回復XXX:【好的,我會努力的。】

  暖色調的燈光下,少女形狀漂亮的蝴蝶骨被映得朦朧。

  謝宴禮放下手機,俯身落下一個吻。

  她輕顫。

  他覆上去,低聲說,「他們很期待我們生孩子。」

  「……」

  「我會努力的。」

  樓阮泛著微紅的臉半埋在枕頭裡,抓著床單的手指蜷縮。

  他努力什麼啊。

  ……都聽到撕塑料紙的聲音了。

  -

  這天夜裡,很多人都刷到了謝宴禮最新的朋友圈,他們點開看到內容,都不約而同地吐出國粹。

  謝宴禮:【第二條被夫人劃了\u002F嘆氣[圖片]】

  拍的是兩張不同字體的保證書。

  上面那一頁是謝宴禮的。

  【保證書

  甲方:樓阮 乙方:謝宴禮

  乙方保證永遠相信甲方,保證永遠對甲方坦誠,保證有問題及時提出,及時解決,決不自己胡思亂想。

  保證永遠愛甲方,以甲方為第一位。(此條被劃)

  謝宴禮 2023年6月7日】

  至於下面那頁,只能看到不同筆記的三個字:保證書。

  內容被上面那頁遮得嚴嚴實實。

  眾人吐出國粹之餘,紛紛表示好奇,強烈要求大家放出樓阮的那份。

  第二天,在大家的強烈要求下,謝宴禮靠在車上懶洋洋發了條朋友圈,放出了樓阮那份保證書。

  謝宴禮:【夫人寫的\u002F得意[圖片]】

  樓阮的這份保證書相對來說就簡單多了。

  【保證書

  保證永遠相信謝宴禮的愛。

  樓阮 2023.6.7】

  看到朋友圈的人:……?你究竟在得意什麼啊,有什麼好得意的請問?

  -

  短暫的假期後,謝宴禮回到了公司。

  和華清生物實驗室的合作、還有公司上市的事情使他變得比假期前更忙。

  雖然比以前忙了不少,但仍然沒有耽誤他每天回家給樓阮帶花和小零食。

  家裡的花越來越多,但永遠有新鮮的。

  幹了的花樓阮也都沒有扔掉。

  客廳里的各色花瓶隨處可見,裡面插著品種顏色不一的花朵。

  第一次來時只有灰黑白三種顏色的家早就變得色彩繽紛。

  樓阮放下畫筆,把剛畫好的畫擺在了一旁。

  家裡二樓最後一間,謝宴禮專門讓人整理乾淨給她做了畫室。

  現在這裡到處都被擺滿了畫。

  謝宴禮忙碌的這段時間,除了偶爾和謝星沉還有謝媽媽她們吃飯逛街,她就一直在這間畫室畫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賦予了情感,樓阮覺得她最近畫得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她站起身來,掃描了最新的幾幅作品,把它們傳上了微博。

  微博一發出去,就收穫了很多評論。

  【啊!甜橘老師真的太會畫了!】

  【好絕!!誰看了不說一聲絕!】

  【又畫X.太太了,嗑死我了!】

  【等一個X.老師的評論和點讚……】

  ……

  樓阮手指滑動,刷新了一下,謝宴禮的點讚這就來了。

  您的特別關心【@專心喜歡甜橘】點讚了您的微博。

  您的特別關心【@專心喜歡甜橘】評論了您的微博:【太好看了,請問甜橘老師是怎麼想出這樣的人物的,是有模特參考嗎?】

  樓阮坐在畫室里,看著那條評論低笑了一聲,手指落在手機屏幕上,慢慢地敲字:

  【你好,有模特參考的,模特是我先生,他的微博是@專心喜歡甜橘】

  沒幾秒,謝宴禮這條評論里就多了不少回復。

  以經常出現在他們評論區的白夜老師帶頭衝鋒。

  @白夜:【?差不多得了\u002F咬牙切齒】

  網友們緊隨其後:

  【?本來上課就煩,誰懂啊家人們】

  【呦呦呦你們開始了】

  ……

  樓阮看著評論,嘴角漫出淺淺的笑。

  看著看著,她手機震了起來。

  是謝老爺子的電話。

  「阮阮呀,我之前跟你說的人回來啦,我讓小秦去接你,和爺爺去吃飯吧?」

  樓阮抬起眼睛,「好。」

  謝老爺子說的人是一位很有名的中式禮服設計師。

  為了他們的婚禮,老爺子費了不少心,一直在尋找合適的設計師。

  中式禮服這兒他在忙。

  而婚紗,則是謝媽媽一直在忙。

  前天謝媽媽就飛去國外,去親自和設計師談了。

  樓阮離開畫室,去洗了手換了衣裳。

  小秦已經等在了門口,見樓阮下來,他打開了車門。

  回到車上後,他又和樓阮說,「夫人,老爺子和人在清影園,咱們現在過去應該可以差不多時間到。」

  樓阮點了點頭,順便給謝宴禮發了消息:

  【晚飯我不在家吃了,爺爺找的設計師回來了,我去清影園和爺爺他們一起吃。】

  謝宴禮很快回覆:【好,我結束直接去那邊。】

  樓阮垂著眼睛回:【好。】

  第152章 夫人,我可以有意見嗎?

  清影園是家中式私人餐館,裡面亭台水榭,清幽雅致。

  樓阮跟著小秦穿過長廊,走到了老爺子訂好的包廂門前。

  他們似乎已經到了。

  老爺子的笑聲從裡面傳來:「是嗎,也是華清美院的?我孫媳婦也是!」

  「她畫得可好啦。」

  小秦站在門前叩了門。

  老爺子的聲音再次傳來,「應該是我孫媳婦到了。」

  「進來吧!」

  另一道聲音也在小秦開門的瞬間傳來,應該是設計師:

  「誒呦,小謝夫人來了,小林,快去開門。」

  那扇門被徹底打開的瞬間,樓阮看清了來人。

  對方穿著色調略淡的藍色裙子,不長不短,大方合適。

  但卻在看到她的瞬間,臉上的笑容略微凝固。

  樓阮一瞬間也有些怔然,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到這個人。

  林語,她的大學室友。

  她們之間倒也沒有過什麼激烈的爭執,就只是,鬧過一些微妙的不愉快。

  比如比如她太早出門吵醒林語她們睡覺,她不小心聽到林語和其他室友說,咱們去吃火鍋吧,不叫樓阮了吧,和她吃不太到一起……

  下一秒,她就很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她們面前。

  沒有什麼激烈的爭吵,就只有過幾秒微妙的尷尬。

  隨後以她搬出宿舍為終。

  大學畢業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她們。

  這是第一次。

  謝老爺子坐在圓窗邊,外面是影影綽綽的竹影,他笑呵呵地朝著樓阮招手,「阮阮,快來,爺爺點了你喜歡的松鼠魚!」

  下一秒,他又對坐在對面的設計師介紹:

  「我孫媳婦!」

  語氣里甚至還帶著點驕傲,好像在說,看,是不是聰明又漂亮,既是華清美院畢業的,又長這麼漂亮。

  短暫凝滯一下的林語伸出手,似乎是想接樓阮的包,她聲音有些不太自然,「……小謝夫人。」

  而此時,她身後的設計師也站了起來,看著門口的樓阮道,「謝董說得真的一點不誇張,小謝夫人長得又漂亮又有氣質,都能去當明星了!」

  林語低下頭,眼中閃過幾分微妙的難堪。

  樓阮反應不大,她聲音輕軟平靜,「沒事,我自己來吧。」

  她越過林語走進去,先對設計師點了頭,「您好。」

  然後才把包和外套掛好,在老爺子身旁坐了下來。

  「爺爺。」

  老爺子看起來很高興,「我點了松鼠魚,西湖牛肉羹,椒麻雞片,金絲面……全都是你愛吃的!」

  說著,他又推了推手邊的果汁,「喏,這個也是特意給你點的。」

  末了,他又笑著對對面的設計師解釋,「年輕人愛喝飲料,不喝茶。」

  語氣裡帶著幾分對小輩的寵溺。

  設計師是個穿著旗袍的中年女人,她長相溫婉,和林語有些像,一邊坐下來一邊笑,「謝董可真疼孫媳婦,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都知道。」

  「那可不,」謝老爺子道,「我孫媳婦可比我那孫子貼心多了。」

  「跟我孫女似的。」

  林語終於慢慢走了回來,在設計師身旁坐了下來。

  樓阮來後,很快就上了菜,他們一邊吃一邊聊。

  設計師最後還給了樓阮幾張照片,這是她提前設計好做出來的幾款。

  她語氣誠懇,「您看看喜歡哪一套,或者有什麼想法……」

  話音未落,包廂外就有人叩了門。

  包廂里的人一起抬了頭,那扇門被一隻玉白修長的手打開。

  主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面容清貴昳麗,一雙烏黑狹長的眼眸淡漠疏離。

  他目光一轉,在看到屋子裡某個身影后,忽然頓下來,形狀好看的薄唇一勾,視線落在她身上,對這包廂里最有話語權的人說道,「爺爺,讓人添雙筷子吧。」

  說完,他就含笑走了進來,在樓阮身旁坐下,還伸手牽著了她的手,「怎麼把人拐到這兒來了,讓我好找。」

  謝老爺子瞪他一眼,「又來蹭飯了。」

  樓阮另一隻手上還拿著設計師遞過來的平板,她輕聲說道,「不是告訴你要來清影園嘛。」

  謝宴禮垂下眼睛,掃了過她手上的平板,伸手接過來,「只說了清影園,沒告訴我哪個包廂。」

  「這園子太大了,不好找。」

  謝老爺子「嘖」了聲,又朝著門外喊,「小秦,讓人添份飯。」

  坐在對面的設計師有些驚訝地看著謝宴禮,「這是謝總吧,真是一表人才。」

  何止一表人才。

  長得簡直可以去當明星,和樓阮一樣。

  一個濃顏,長得勾魂攝魄,昳麗漂亮,但又不會讓人覺得過分漂亮。

  另一個是淡顏,清純乾淨,五官看起來沒有那麼深邃,但坐在謝宴禮身邊卻完全沒有被壓住。

  反而相得益彰,看起來極其相配。

  謝宴禮抬起眼睛,嘴角彎著禮貌客氣的弧度,「您好。」

  設計師笑了一下,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沒說話的人,介紹道,「這是我女兒,現在是我的助手,是華清美院畢業的,禮服上一些花樣就是她畫。」

  聽到「華清美院」四個字後,謝宴禮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依舊是那副禮貌客氣的語氣,點頭,「你好。」

  林語目光落在樓阮身上,擠出笑來,「你好…」

  謝宴禮滑動平板上的禮服,垂著眼睛問樓阮,「看中了哪一套?」

  樓阮聲音輕輕:「還在看。」

  坐在他們對面的設計師笑:「那正好一起看吧,謝總有什麼意見和想法也可以直接跟我說。」

  謝宴禮笑了一下,「主要是我夫人看,我們家我夫人做主。」

  設計師又笑了起來,誇他們感情好。

  謝老爺子在一旁哼了聲,「得虧是軟軟做主,照你那審美,你家那樣子能住人?沒點子顏色!」

  謝宴禮端起茶杯,指尖的銀色婚戒泛著微光,他笑了聲,「嗯,確實,還得是夫人。」

  樓阮:「……」

  她伸手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別說了。

  只輕輕一下,謝宴禮果然安靜了。

  見他停了,她又低頭繼續看禮服了。

  哪知道身旁的人放下了茶杯,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開口道,「關於禮服,我還真有個想法。」

  穿著旗袍的女人抬起眼睛,又從一旁的中式手袋中拿出了本子和筆,認真道,「您請講。」

  謝宴禮彎了彎唇,「得先請示我夫人。」

  他垂下眼睛問道,「夫人,我可以有意見嗎?」

  第153章 你果然跟他在一起了

  老爺子端起茶杯,嘴角撇了一下,但眉梢卻是彎著的。

  包廂里這麼多人,樓阮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推了他一眼,「你說。」

  「有什麼想法你說就好了……」

  對面的兩人神色不一。

  穿著旗袍的中年設計師握著筆,詫愣了兩秒。

  而她身旁的林語的目光仍然落在樓阮身上,看了兩秒又低了頭。

  謝宴禮被推了一下,才緩緩轉了頭,視線離開了樓阮,薄唇輕啟,「加個刺繡吧。」

  「2013.4.12.」

  坐在他身旁的樓阮驀地抬起了頭。

  握著筆的設計師在本子上記下了這個時間,她笑了一下,像是隨口一問似的,「十年前,是兩位認識的時間嗎?」

  謝宴禮眼尾輕揚,「是我第一次見我太太的那天。」

  -

  清影園西側的洗手間。

  樓阮推開門,一眼就看到洗手台前站著的人。

  林語背對著她,她伸手擰上雅致的銅製竹節開關,洗手台前的水流聲戛然而止。

  那面鏡子映出了她的臉。

  她抬著眼睛,正在看她。

  洗手間裡安安靜靜,好像只有她們兩個人在。

  樓阮想也不想就抬腳出門。

  身後的人卻忽然叫住了她:

  「樓阮。」

  樓阮只停了兩秒就繼續往外走。

  自從她搬出去後,她們就沒再說過話,上課也是一前一後,隔著一個班的人,偶爾才會隔著人群瞥一眼。

  她們不熟。

  沒什麼可說的。

  「樓阮!」身後的人追了上來,又喊了一聲。

  她已經追了上來,樓阮避無可避,她終於轉頭看她,「什麼事。」

  林語站在她身側,在她轉過頭的一秒,目光不自然地避開。

  她聲音有些干,每個字都透著不自在的擰巴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樓阮看了她兩秒,沉默著低頭,不知道和她說什麼。

  「那個周越添呢?」

  樓阮完全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她微微蹙起眉。

  她在宿舍沒住多久就搬出去了,她記得,她好像沒有和她們說過周越添。

  「很驚訝嗎?沒想到我會知道這個人?」林語的語氣忽然變得古怪起來,「誰不知道啊。」

  「大一軍訓的時候,學校表白牆就有人發了。」林語說,「軍訓的時候就有人發你的照片,問你叫什麼名字,要追你。」

  「你高中就在京北上學,華清不知道有多少你們高種校友。」

  「你的信息很快就被人發出來了。」

  「京北一中,美術學院水彩二班,樓阮,高中的時候一直在追一個人,那人叫周越添,大名鼎鼎的周氏就是他家的。」

  樓阮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她垂著眼睛,不想繼續聽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語抬著眼睛,定定看著她說,「那時候經常有人找我們要你的聯繫方式,托我們送東西給你。」

  「……」

  「我晚上睡得晚,你睡得早,而且睡眠淺,我真的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會吵醒你。」

  「然後你每天早起吵醒我。」

  「然後是吃飯。」

  「我不愛吃羊肉,我聞那個味道都聞不了,劉蕊也是,但你喜歡吃,那我們就是跟你吃不到一起啊!」

  「真的吃不到一起我有什麼辦法啊!」

  她說著說著音量就大了起來,還把自己眼圈說紅了,「我是不太喜歡你,我確實不太喜歡你,但我絕對沒有拉著她們孤立你的意思。」

  林語抿住唇,微微低了頭,表白牆上的東西她看了不少,上面說了挺多樓阮和周越添以前高中的事,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

  可她絕對沒有要拉著其他人孤立樓阮的意思。

  那天說完後看到樓阮在門外人都傻了。

  那時候心裡心裡七上八下一整天想和她解釋,但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她都親耳聽到了,還能怎麼解釋。

  說了她會信嗎?

  糾結了一天,晚上回去給她帶了個小布丁,結果回去的時候人都走了。

  林語咬了咬牙,「就這。」

  像是說完了,她抬腳越過樓阮,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了一下,沉了口氣說,「你果然跟他在一起了。」

  「我媽十幾歲就開始做喜服,手藝還行,她會好好做。」

  「當然,你要是介意,也可以換掉我們。」

  樓阮站在那裡抬起眼睛,烏黑圓澄的雙眸像是籠了一層水霧,濃密纖長的眼睫閃了閃,聲音很輕問,「……什麼叫,果然跟他在一起。」

  林語驀地回了頭,表情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謝宴禮很有名。」

  在華清很有名,在京北一中也很有名。

  當然,和有名比起來,更重要的是……

  林語再次開口道,「我以前選修課總見到他。」

  「……」

  「學校表白牆你不看嗎?有個萬贊分析帖。」

  -

  林語離開後,樓阮站在清影園一面花窗前找到了林語提到的萬贊分析貼。

  學校的表白牆她是看的。

  華清的看,一中的也會看。

  但都是偶爾看,看大群里發的截圖,不會特意去加好友看。

  這個萬贊分析貼現在的點讚數已經是一萬七了。

  @華清大學表白牆:【投稿:好像發現了個驚天大秘密![圖片]X18 [視頻]】

  樓阮點開了第一張圖。

  第一行就是投稿人的分析。

  【嚴重懷疑生物系有名的謝宴禮暗戀美術學院的樓阮!!】

  下面還覆了很多長圖,樓阮一一翻看下去。

  基本都是學校里公共活動的照片,應該都是學校里的學生隨手拍的,投稿人特意在每一張圖中圈出了照片中她和謝宴禮的位置。

  有時候他們會幸運點在照片的中央位置,有時候會只露出一個腦袋,半張臉,甚至一截手臂……

  十幾場活動圖排列下來。

  投稿人語氣激動,感嘆號都多打了不少。

  【看完了嗎,看到了嗎!有沒有發現每一張照片,xyl都在看lr!![圖片]這張最離譜,已知同場活動lr學妹戴著這個發圈,下午三點,發圈套手上了[圖片]】

  【再看這張!!!xyl的視線方向,在右下角的發圈上!!發圈的主人是誰不用說了吧!!![圖片]】

  ……

  第154章 沒事,我來抱你

  花窗另一側,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樓阮站在這一側,垂眼滑動手機屏幕,滑到了第二張長圖。

  【如果大家覺得剛剛那些還只是巧合的話,那麼我們來看這裡——】

  【已知二位都是京北一中的優秀畢業生,以下圖片皆來源於京北一中學校官網、學校表白牆、貼吧及部分一中熱心人友情提供。】

  還是和上一張長圖一樣,發的是一些一中的老照片。

  運動會、升旗、謝宴禮獲獎照片和一些雜七雜八的同學們隨便拍的照片。

  還和上一張長圖一樣,投稿人圈出了圖片中的兩個人。

  每一張照片裡,他都看向她。

  樓阮站在花窗這一側,輕輕吸了吸鼻子。

  她垂著眼睫,繼續看下去。

  第三張長圖,入目就是被投稿人標紅的字。

  【以下是生物學院謝宴禮的選修課程,家人們,怎麼說?[圖片][圖片]】

  第四張圖。

  【謝宴禮的微信頭像[圖片]

  這好像不是簡單的純黑色吧,黑的好像不太均勻啊:)

  來看這張,被京北一中掛在官網的優秀作品,樓阮的《雪》

  [圖片]

  角落裡這點樹幹的顏色,是不是和謝宴禮的頭像很相似?

  ok,我們來疊個圖。

  [圖片]

  哇哦,對上了呢:)】

  第五張圖。

  【樓阮微博點讚機車美男圖[圖片]

  咱也不知道謝宴禮關注她微博了沒有,反正機車是騎到學校來了:)】

  第六張圖。

  【在圖書館看到了幾本書,很不巧,發現了些什麼[圖片][圖片]

  謝宴禮,為什麼你每次都和人借一本書,還總在人後頭,人家換了你就借,不會吧,不會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吧?

  既然這麼巧,那一定是天賜良緣:)】

  其實也沒有很多書,這張圖上只有三張借書卡。

  【《一天》大衛.尼克斯

  2018年3月1日-2018年3月29日 樓阮

  2018年3月29日-2018年4月3日 謝宴禮】

  【《中國建築常識》林徽因

  2018年10月7日-2018年10月19日 樓阮

  2018年10月19日-2018年10月23日 謝宴禮】

  【《沈從文講文物》沈從文

  2018年11月2日-2018年11月9日 樓阮

  2018年11月9日-2018年11月14日 謝宴禮】

  樓阮看著屏幕上被拍下來的幾張圖書借閱卡,緩緩蹲下來,單手抱住腿,低頭看著手機屏幕。

  她讀大學的時候其實不怎麼愛去圖書館,但每次去的時候都會看到坐在最醒目位置的謝宴禮。

  她那個時候還常常想,都這麼優秀了還天天鑽在圖書館,她自愧不如。

  現在想起來……

  華清有好幾個圖書館,而她去的通常都是距離她們學院最近的。

  但每次都可以看到他……

  每次都可以。

  樓阮抱著腿,鼻子酸起來。

  好笨,這人好笨。

  都不會上來說句話的嗎。

  她手指滑動手機屏幕,看到了第七張圖。

  【這張圖由投稿人親自拍攝,戰地記者了屬於是……苦笑jpg.

  三食堂好像很得lr學妹青睞,也很得xyl學弟青睞,附上兩人在豌雜麵窗口一前一後排隊的偶遇照片,這一定是巧合,嗯……

  [圖片]】

  第九張圖。

  【樓阮學妹的期末作品展,生物學院的謝宴禮師弟來這裡應該只是欣賞她的才華吧?

  嗯……才華使人相遇

  [圖片]】

  期末作品展……

  其實也不是她的期末作品展,是很多同學的作品展,他們的作品被放在了同一個展覽館裡。

  而這張照片拍的是,謝宴禮站在她那三幅畫跟前,微微抬眼看著它們的樣子。

  展覽館很大,作品很多,周圍人來人往,但他只為她的作品駐足。

  樓阮手落下去,腦袋埋了下去,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隻手垂著,要墜不墜。

  手上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樓阮輕輕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睛看手機屏幕。

  是謝宴禮的電話。

  可能是看她出來太久沒有回去。

  她抬起手抹去眼淚,吸了吸鼻子,接了電話。

  散漫悅耳的嗓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

  「夫人迷路了?怎麼還沒回來。」

  樓阮抿了抿唇,又聽到那邊低笑一聲問:

  「需要人形導航嗎?」

  她蹲在花窗下,天好像要黑了。

  長廊上古樸的燈自動亮起來,漫出暖黃的光。

  樓阮慢慢站起來,低低地點頭,「嗯。」

  雖然已經極力忍耐,但嗓音里還是掛了哭腔,「需要。」

  謝宴禮幾乎一瞬間就聽出了不對,語氣也變了,嗓音里的散漫在一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電話那一頭傳來細微的響動,好像是什麼東西被他撞到了。

  「你在哪?」

  「周圍有什麼?」

  「這麼大的院子怎麼也沒個人。」

  老爺子的聲音有些模糊,好像在問怎麼了。

  謝宴禮沒有掛電話,和他解釋了兩句就出門了。

  「還在洗手間附近嗎,出來以後走了多久還記得嗎?」

  「你周圍現在是什麼樣子的?」

  謝宴禮語氣微微壓著,但卻還是能聽出來,他有些急。

  樓阮蹲得腿有些麻,她扶著牆站著,忽然紅著眼睛忽然笑了聲,「沒走遠,就在洗手間外面的走廊。」

  「人家地上有地標的。」

  「我現在過去。」他仍然沒有掛斷電話,步子很快,來得路上一直在和她說話。

  「很快了,地標顯示穿過這個走廊再拐彎就到。」

  「……嗯。」樓阮扶著牆,一直看著前方,忽然說道,「謝宴禮。」

  「嗯?」那一頭的步子還是很快,但他聲音卻不緊不慢,「怎麼了。」

  樓阮看著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長廊另一頭,她視線落在他身上,「我剛在這兒蹲了會兒,腿麻了。」

  那一頭的人看到了她,幾乎是跑過來的。

  通話終於被終止。

  他隨手把手機丟進口袋,上前來抱她,語氣平靜說道,「沒事,我抱你回去。」

  樓阮被他抱住,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不要,爺爺他們還在包廂里。」

  她想到包廂里的人,不好意思起來。

  謝宴禮垂著眼睛,手指拂過她的髮絲,語氣平靜說,「我們不回去了。」

  樓阮抬起頭,眼眶微有些紅,「為什麼?」

  第155章 我賄賂她了

  謝宴禮黑睫微垂,真的把她抱起來,頓了一下才說,「包廂里的那個……設計師助理,也是我們學校的。」

  「認識?」

  樓阮在被抱起來的瞬間看他。

  長廊暖黃色的燈光下,他深邃的輪廓溫柔下來。

  精緻的眉眼微蹙,正垂眼專注地看她。

  那雙精緻的眉目被籠上朦朧的光,他語氣變得緩慢,「以前,有過矛盾?」

  公主抱的姿勢,在這種地方……

  雖然沒人,但隨時有可能來人。

  樓阮有些擔心被人看到,她伸手拍了拍他,示意他把她放下來,仔細想了一下才說,「小矛盾。」

  「就是生活習慣不同。」她想了想說。

  一個習慣早睡,一個習慣晚睡。

  晚睡的會不小心吵到早睡的。

  早睡的早醒以後又會吵到晚睡的。

  大一住宿是她第一次住宿,在那以前都是住在家裡。

  徐家很大,不會因為她早睡晚睡這種情況吵醒誰。

  但宿舍只有十幾平方,有時候她們晚上打電話打遊戲發出聲音她會覺得心煩,而她早上早起也會吵到她們。

  她在忍耐她們的時候,她們同樣也在忍耐她。

  她是比較敏感的人,有時候別人關門動作大了也會反覆去想別人是不是討厭自己了。

  所以生活中的不便她沒有說,沒有嘗試過溝通,怕她們因此討厭她。

  但她們也一樣,也會因此猶豫不決。

  林語她們不吃羊肉,聞不了那個味道。

  她以前也帶羊肉味道的食物回去吃過。

  現在想起來,很多很小的,很雜冗瑣碎的事情,都因為她們的緊張、不安和猶豫被放大。

  其實,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就只是,生活習慣不同,沒有及時溝通。

  她輕輕抓住他的衣角,低聲說,「生活習慣不同的人住在一起相互磨合,很難。」

  「我和她們,就是沒有磨合得太好…」樓阮想了想,最後得出結論。

  謝宴禮頓了下,「有被嚇到。」

  樓阮:「嗯?」

  謝宴禮垂眼睨她,抱著她穿過長廊,「還以為夫人在點我。」

  樓阮睜了睜眼:「……誰點你了。」

  「還以為你說和我生活習慣不同,跟我住在一起很難。」

  「……誰說你了,我說我大學室友。」

  「嗯。」謝宴禮唇角彎了彎說,「生活習慣不同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很難,還好我和夫人生活習慣比較一致。」

  「不過是人就會有不同,所以以後生活中,夫人有什麼一定及時告訴我。」

  「和她們已經是過去的是了,我們要有以後的,我們一定要磨合好。」

  「……嗯。」

  -

  他們還是回了包廂。

  兩人一起挑選了禮服,又和設計師溝通了細節。

  最後,林語給樓阮做了測量,她們還是沒什麼交流。

  謝宴禮的測量則是樓阮來做的,林語很少說話,只是偶爾她測得不標準的時候才會插兩句話。

  -

  坐上車後,樓阮就重新拿出了手機。

  那個萬贊分析帖她還沒看完。

  萬贊分析帖……

  她以前看到的別人發的學校表白牆的截圖最多就三百個贊。

  贊到一萬也太厲害了。

  身旁的人不知道她在看什麼,照常往她身旁湊了湊,低聲說道,「夫人,華躍要上市了……」

  還沒完全湊過去,一隻柔白的手就抬了起來,擋在了他面前,終止了他的貼貼行動。

  謝宴禮:「?」

  他看著那隻攔住他的手,微頓了一下,「什麼意思?」

  樓阮保持著那個姿勢,視線終於從手機屏幕上挪開,看向了他,「上市?」

  「嗯,結婚那會兒就說要上市了。」

  謝宴禮低低笑了聲,伸手牽住她抬起的手,「那會兒是,現在也是,我可沒騙你。」

  「公司上市需要證劵監管部門審批,是需要挺長時間的。」

  他低頭扣住她的手,沒再往她那邊湊,「這次,是真的要上市了。」

  樓阮的注意力從那個萬贊分析帖短暫抽離了出來,「謝宴禮。」

  「嗯?」

  樓阮彎了彎唇,「我有個問題。」

  謝宴禮抬了抬眼,輕輕點頭,「問吧。」

  他已經做好她要問當初說公司上市是不是騙她結婚的託詞了。

  樓阮看著他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加的我微信,怎麼加的?」

  她剛剛看到第十張圖了。

  那張圖是投稿人和一位校友的微信聊天記錄。

  對方是華清大學剪紙社團的成員,對方說謝宴禮進了他們社團,還加了他的好友。

  那位校友最後說,據他所知,他加了剪紙社每個人。

  剪紙社團。

  她大一剛開學的時候看到的,他們擺了很漂亮的剪紙。

  所以當時就交錢加入了社團,進了剪紙社團的群。

  但這個社團在他們學校好像並不是那麼受歡迎,群里人很少,就十來個。

  因為人少,大家又都好像很忙,所以四年一次活動也沒組織過。

  剛進群的時候還有人在群里說話,最後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謝宴禮扣著她的手,黑睫有些茫然地閃了下,似乎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幾乎沒有回憶,只頓了兩秒,他就語氣坦蕩說,「大二的時候,剪紙社。」

  「為了不引起你懷疑,我把剪紙社所有人都加了。」

  樓阮眉眼彎了下,「剪紙社是我大一進的。」

  謝宴禮抿唇:「我知道。」

  他知道她加入剪紙社的時候已經過了社團招新的時間,只能等到他們大二的時候,大一學弟學妹們入學開啟新一輪的社團招新活動。

  「……我知道的時候,社團納新已經結束了?」他聲音輕輕。

  微頓了下,他又垂著眼睛說,「剪紙社的社長去表白牆投稿,用你軍訓時候的照片,去宣傳……」

  「嗯?」樓阮聽著聽著,忽然覺得不對,「還有這回事?」

  「你在表白牆看到的嗎?」她忍不住問,「那我這人氣好像不太行,剪紙社最後都沒幾個人的。」

  謝宴禮垂下眼睛,緩緩抿起唇,「學校表白牆的運營,在我們開學後沒多久,換成了一個我認識的人……」

  「我賄賂她了,所以那個宣傳沒能被發出去。」

  第156章 她一眼就看到了謝宴禮

  樓阮有些傻眼,「賄賂?」

  她完全沒想到,謝宴禮還能和這兩個沾上邊兒。

  「……嗯。」謝宴禮抿起唇,纖長的眼睫垂落下去,他頓了頓,開始坦白,「表白牆剛開始有很多關於你的帖子,從軍訓的時候開始。」

  「後面越來越多,甚至有人發了高中……高中時候的事情。」

  樓阮捏了捏他的手。

  這個她知道,林語說了。

  發了高中的時候,她和周越添的事。

  「後來我認識的人開始運營,」他聲音低下去,「因為私心和……賄賂,關於你的就比較少了。」

  樓阮丟開手機湊了過去,「怎麼還賄賂啊,怎麼賄賂的?」

  「是你的朋友在運營嗎?運營到什麼時候了啊?」

  謝宴禮輕聲說道,「應該是到我們畢業。」

  至於賄賂……

  【表白牆的事情你不用管,每天下課幫我多拖你們安老師四十分鐘就行,辛苦你了哈小謝。】

  謝宴禮合了合眼,斟酌了一下措辭,回答道,「賄賂,就是,幫忙爭取時間。」

  給師母爭取打遊戲的時間。

  剛上大一的那會,師母沉迷某競技遊戲,一把大概三四十分鐘。

  安教授每天下了課就回去,她想多玩會兒,有次看到他在外面看學校表白牆,一下子就看出來了,當下就和他做了交易。

  從那以後,他每天下課都會去找安教授問些問題,進行學術探討,日復一日地幫助師母拖延時間。

  直到她在他們大一第一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對那個遊戲失去興趣。

  他也沒想到,師母那麼三分鐘熱度一個人,竟然真能一直運營著那個表白牆到他們畢業。

  「嗯?」樓阮不解。

  謝宴禮抬起手按了按額心,耐心講道,「那天吃飯時的安教授你還記得嗎?」

  樓阮頓了一下,去見他們那天謝宴禮喝多了,場面有些混亂,但安教授古板的臉和嚴肅的表情還是頓時就出現在了腦海中。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頭,「安教授?你說的那個認識的人就是安教授?安教授運營表白牆?」

  那樣一張嚴肅認真的臉,運營學校表白牆嗎?

  還從他們大一到大四?

  那那個萬贊分析帖,也是經過他審核以後放上去的?

  「不是……」謝宴禮沒忍住笑了出來,他伸手抱住她的手臂,手指也和她十指相扣,「是安教授的夫人,姓顧,中文系的教授。」

  顧教授的父母就是華清人,她從小就住在華清的教工宿舍,長大了以後上華清附中,再大一點上華清的本科,認識安教授,結婚後讀華清的研究生和博士,最後再進入華清任教。

  一輩子都在華清了。

  所以性格也和孩子似的。

  比安教授活潑很多……

  樓阮:「……?」

  安教授的夫人,華清中文系的教授,運營他們學校表白牆……

  「是不是很不可思議?」

  「……嗯。」

  「你以後會見到她的,見到就知道了。」

  樓阮被他抱著手臂,安靜了會兒才說,「謝宴禮。」

  「你多和我講講大學時候的事吧。」

  小漫畫裡雖然也畫了很多,比如故意去她經常去的地方,遠遠看到她抱著書去上課什麼的……

  但表白牆的視角和那個完全不一樣。

  還有很多他沒畫出來的。

  他垂下眼睛笑,「怎麼忽然對大學時候的事情感興趣了。」

  「因為今天見了同學嗎?」

  樓阮抿起唇,「就是忽然想聽嘛,你講講。」

  抱著她手臂的人低低笑,「行,你想聽什麼。」

  「隨便講講,什麼都行。」

  「嗯,好,我想想……」

  -

  回家的路上,謝宴禮和她講了不少大學時候的事。

  講師母好幾次看到他在表白牆看關於她的內容,最後和他談條件,接手錶白牆。

  講距離他們美術學院的三食堂菜好吃,人多。

  講他們美術學院附近的第七圖書館去的人少,所以每次都能占到最好的位置。

  講她不住校,不能經常在學校看到,從來不會在圖書館學習,都是借書還書,完了就走,多一秒都不停留,有時候借了書以後要一個月才能再去一次圖書館。

  講他發現她每次去圖書館都是傍晚七點左右去。

  ……

  趁著謝宴禮去換衣服的功夫,樓阮進了畫室。

  她坐在畫室的窗邊翻看完了最後幾張圖。

  後面八張圖沒有前面幾張那麼詳細,但也都做了註解。

  第十一張圖:【這是誰啊,大早上來我們美術學院湖邊看書,不會是距離我們美術學院超遠的生物學院的謝宴禮吧?

  好像是,不確定,再看看,也有可能是謝宴禮的雙胞胎兄弟:)

  [圖片]】

  第十二張圖:【熱烈歡迎生物學院大才子謝宴禮光臨美術學院水果店[圖片]】

  第十三張圖:【校運動會,謝宴禮同學,你在看誰?[圖片]】

  第十四張圖:【咱就是說,生物學院的人為什麼總出現在我們美術學院啊,得獎了大可不必來我們美院拍照哈[圖片]】

  第十五張圖:【大冬天的,又來我們美院拍照了哈![圖片]】

  第十六張圖:【美院的貓都認識謝宴禮了,謝宴禮你真的不給貓買根火腿腸嗎,人家都臥你腳下了[圖片]】

  第十七張圖是一張聊天記錄截圖,是投稿人和生物學院與謝宴禮同專業同學的聊天記錄:【謝宴禮應該是放棄出國了,他其實高二就可以出過去海外高校的,以前沒出現在也不會出的】

  一旁還附加了投稿人的備註:【大二放棄交換,一定是因為國外高校美術學院的風景不如我們華清吧\u002F嘻嘻】

  第十八張圖:【下大雪了,謝宴禮又又又又來美術學院了!!在湖邊堆了個雪人!!朋友們看,角落裡的字母矚目[圖片]】

  樓阮垂眼看最後一張照片,那個雪人被堆得很圓潤認真,脖子上甚至還圍了條粉色圍巾。

  雪人脖子下方,用樹枝輕輕寫了兩個字母:【LR。】

  樓阮眼睫閃了閃,手指滑動,看到了最後。

  最後是一個視頻。

  裡面的人烏泱泱一片,她一眼就看到了謝宴禮。

  他穿著白色的無袖背心,下面是條深藍色牛仔褲。

  他被很多人圍在美院附近的露天舞台上,在綠茵下唱歌:

  「分分鐘都盼望跟她見面,

  默默地佇候亦從來沒怨,

  分分鐘都渴望與她相見,

  在路上碰著亦樂上幾天。

  ……」

  視頻里,她從抱著書從另一頭路過,台上的人彈著吉他,歌聲慵懶似晚風,他一邊輕唱,視線一邊隨著她而動。

  初戀

  那首歌,是初戀。

  第157章 多人共享聽過了,現在要聽專場

  樓阮目光垂落下去,視線定定落在屏幕上。

  美院附近的木頭舞台上,被美術學院的學生畫了很多塗鴉。

  頭頂樹葉被傍晚的夏風吹得沙沙作響。

  他抱著吉他站在那裡,微分的碎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帶著幾分蓬鬆的凌亂感。

  那雙漆黑狹長的眸子隨著人群外路過她移動,如墨如潭,瀲灩無雙。

  樓阮扣住手機。

  那年夏天路過的時候,她其實是有停下來看他的。

  他存在感實在太強,就算不能每天見到,但卻能時常聽到他的名字。

  謝宴禮這個名字,好像無處不在。

  那天下課後,她抱著書準備回家,遠遠就聽到了那邊的歡呼聲。

  她並不是很喜歡湊熱鬧的人,但那天還是停下來踱步看了兩眼。

  那時候,她站在人群外遠遠看著他在台上唱歌,看著他被所有的目光注視,還感嘆他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都一如既往地受歡迎,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樓阮抿起唇笑了下,站在角落裡聽完那首歌后,她去旁邊的飲品店買了杯橘子汽水。

  現在回憶起來,那天的晚風都好像是橘子味的。

  酸酸甜甜,爭先恐後地在冒著泡泡。

  謝宴禮好像換好衣裳了,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在樓上樓下地找她:

  「夫人?」

  樓阮站起來的瞬間,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她垂眸看了一眼,目光微頓了兩秒,又抬起眼對外面的人喊,「在這兒。」

  纖細的手機滑動手機屏幕,飛速地回復了消息,隨後才快步往外走。

  謝宴禮已經換上了一件黑色真絲睡衣,領口微微開著,他前額的碎發垂著,站在門口說,「吃飯了。」

  「好。」樓阮見他出現在門口,手機屏幕瞬間熄滅,面不改色走到了他面前。

  她的手機屏幕一閃而過,謝宴禮掃到了一方聊天框。

  至於聊了什麼,沒看清。

  鑑於上次已經簽了保證書,於是謝宴禮本著保證書里「不自己瞎猜」的條款,大大方方問道,「和誰聊天,還神神秘秘的。」

  樓阮握著自己的手機抬起眼睛,雙眸微微彎著,明媚而澄澈,「過幾天你就知道了!有個禮物要送你!」

  謝宴禮拉住她的手,眉梢輕挑,「什麼禮物,現在不能說?」

  樓阮搖頭:「不能,過幾天。」

  謝宴禮牽著他,彎唇淺笑,「不過年不過節的,忽然送我禮物啊?」

  她抬起眼睛,雪膚紅唇,那雙烏黑的瞳仁中清晰地映著他的面頰,眼裡滿滿都是他,嗓音軟軟糯糯,「結婚禮物呀!」

  「你不想要嗎,那……」

  謝宴禮伸出手,一手將人摟住,一手捂著她的唇,語氣慢條斯理,「行,什麼時候送我,具體要等幾天。」

  送個禮物還神神秘秘的。

  挺會拉期待感。

  樓阮被他捂著唇,她抬著眼睛,長睫輕輕眨了眨,一雙眼睛裡漾著細碎的光。

  好像眨一下就會有一把小星星嘩啦啦落下來。

  謝宴禮垂眼看著她,手指有些發癢。

  他指腹輕輕滑動,掃過她絲滑如綢的面頰,嗓音散漫,「幾天。」

  樓阮抬著眼睛,想跑,「我也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

  謝宴禮當然沒讓她跑掉,他好好把人摟在懷裡,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那就先看我的禮物。」

  樓阮已經踩在台階上了,她回頭,抬眼看他,「嗯?」

  「不過年不過節的,送我禮物呀?」她抬著眼睛重複他的話,又湊近問道,「是什麼禮物?」

  謝宴禮垂眸睨她,懶懶散散,「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樓阮:「?」

  他變了,不珍惜了。

  「過幾天,具體幾天。」

  「我也不知道。」

  「怎麼這麼記仇啊?是故意的嗎,還是真的有禮物?」

  「真有。」

  「那是什麼?」

  「過幾天就知道了。」

  「……」

  -

  晚上,樓阮已經不那麼糾結於禮物是什麼了。

  她慢吞吞湊過去,伸出小手環住他。

  還沒來得及開口,被環住的人就出了聲:

  「過幾天就知道了。」

  樓阮:「……」

  她抿起唇,伸手在他身上戳了戳,「我不是要問禮物!」

  謝宴禮看她一眼,伸手關了床頭的燈。

  他躺下來,好好抱住她,「那是什麼?」

  樓阮抿起唇,頓了好一會兒才湊過去,小聲說,「……想聽歌。」

  黑暗中,謝宴禮唇角一勾,不緊不慢道,「哦?是想我哄睡?」

  「嗯!」樓阮點了點頭,還湊上前在他面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報酬哦。」

  耳畔傳來低低的笑聲,軟白的面頰被鉗住,深吻準確無誤地落下來,綿長繾綣。

  這個吻結束後,他才好好躺下來,嗓音低啞,帶著饜足的愉悅,「這個才叫報酬。」

  「……」

  「想聽什麼。」

  樓阮枕在他手臂上,細長的手臂掛在他身上,在黑暗中小聲說:

  「初戀。」

  完全漆黑的環境好像能放大人的五感。

  他呼吸的微滯顯得格外明顯。

  樓阮翻身上去,直接壓在了他身上,她手臂交疊,腦袋枕下去,嗓音軟軟甜甜,「以前你在學校里唱過。」

  「就在我們學院附近那邊的小舞台,好多人圍著你。」

  「我那天,也有停下來聽哦。」

  「好多好多人,我就抱著書站在外面聽。」

  她就趴在他身上,說到這裡,伸手輕輕拍了拍他,「多人共享聽多了,現在要聽專場~」

  被她壓著的人頓了一會兒,低笑了聲,修長手指拂過她的臉,「行,專場。」

  -

  兩人說好的過幾天,最終是謝宴禮的先到。

  車子停在了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樓阮打開車門下來,跟著小秦一起上了酒店頂層餐廳。

  謝宴禮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她朝著他伸出了手。

  等在門口的謝宴禮薄唇一勾,伸手牽著她,「餓嗎?」

  「還行,等很久了嗎?」樓阮抬起眼睛看過去,酒店頂層的露天餐廳中,有位白髮老人坐在角落,聞聲轉了頭。

  她還沒來得及問謝宴禮準備好的禮物是什麼,就看著那張面孔頓住了。

  對方倒是很高興,一眼認出了她,驀地起身上前,「阮阮,是你!」

  第158章 大結局

  對方年紀大了,中文發音也不是那麼標準。

  還是和幾年前一樣。

  還是和幾年前一樣……

  謝宴禮有些短暫的怔然,「你們認識?」

  「是,是……是認識的!」老先生伸出手,和樓阮擁抱了一下,轉過頭對謝宴禮說,「我之前說的那位小姐,就是阮阮!」

  「我還給她留了你的電話,你們是因為這個認識的嗎?」

  老先生看著他們,頓時激動起來。

  腕錶。

  在酒店的時候,和徐旭澤吃完飯後,她都看了那枚腕錶,那枚被命名為怦然心動的腕錶。

  她看了挺久,他覺得她喜歡,所以回去後就聯繫了喬治先生,請他打造了一枚女士腕錶。

  前不久老先生告訴他腕錶已經完工,會親自帶著它來中國。

  她真的喜歡。

  但喬治先生說,那位同樣喜歡怦然心動的年輕女士,想把它買下來送給心上人做禮物。

  他站在她身旁,很輕地垂下了眼睫。

  送給心上人做禮物啊……

  怦然心動。

  還挺浪漫。

  纖長的黑睫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站在他身旁的樓阮搖了搖頭, 解釋道,「不是因為那個。」

  喬治先生似乎也想到了什麼,他若有所思地「哦」了聲,又笑起來,「見到彩虹了呀!」

  樓阮不太明白,輕輕「啊」了聲,「什麼?」

  印象中,喬治先生中文很好。

  但他忽然說彩虹,好像和她上一句也沒什麼關係,樓阮以為老先生用錯了詞。

  身著復古西裝的白髮老先生笑眯眯來,「來,阮阮,這枚腕錶就是為你量身打造。」

  老先生和他們一起落座,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隨著他一起漂洋過海的女士腕錶。

  精緻的銀色腕錶躺在綠色的絲絨盒中,錶盤有玫瑰綻放,中間位置用顏色的花體英文寫了串時間。

  2013.4.12.

  他第一次見她的日子。

  樓阮垂眼看著它,頓時有些挪不開目光。

  老先生坐在她對面,用帶著口音的中文說道,「幾個月前,謝先生讓我打造它,為了你。」

  「我擅自為它取了名字,irescent。」

  irescent,彩虹光芒,彩虹般絢麗。

  「原本是想說,你們都是彼此生命中彩虹一樣絢麗的人,現在似乎又有了新的解釋。」

  「你們中國好像有句話叫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

  「現在,你們都看到了自己的彩虹了。」

  -

  和喬治先生吃完飯後,謝宴禮好像還是有些不太高興。

  倒也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就是,有些低氣壓。

  樓阮已經戴上了那枚腕錶,錶盤上的玫瑰開得濃烈,上面的碎鑽在夕陽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她伸手去捏他的手,「不高興嗎?」

  謝宴禮抬著頭,沒看她,聲線平靜,毫無情緒,「沒有。」

  樓阮拉著他的手抬眼看他,笑眯眯說道,「我補償你。」

  謝宴禮垂眼看她,他抿了抿唇,「怎麼補償。」

  樓阮想了想,「陪你去玩?」

  也不等他同意,她就拉著他的手往前走,「我們去看畫展吧。」

  「畫展…」謝宴禮被帶著走,他笑了下,「那能是陪我玩?」

  樓阮步子一頓,「那……」

  謝宴禮斂了斂眸,「去哪看。」

  樓阮抬起眼睛看他,好像是在確認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去。

  謝宴禮垂著眼睛,伸手理了理衣角,慢條斯理道,「我可是選修全都在美術學院上的人,倒也不至於一點藝術細胞沒有。」

  「沒有你的時候,我自己也去看畫展的……」

  樓阮重重點頭,牽著他走上前,打開了車門,「嗯嗯,好。」

  知道了知道了,他以前自己也會去看畫展的,沒有不樂意去。

  車門已經被打開了,謝宴禮站在門前看她。

  樓阮微微頓了頓,輕聲說道,「去京北藝術博物館。」

  謝宴禮這才俯身上了車。

  坐上車後,車裡的擋板慢慢上升,小秦安靜地把車開出了酒店地下停車場。

  后座,樓阮全程都是笑眯眯的,她不斷抬起手翻看手上的漂亮腕錶,「好漂亮,我好喜歡!」

  謝宴禮靠在她身旁,轉頭看著她的動作,語氣平靜, 「嗯,畢竟你一直喜歡喬治先生的作品。」

  樓阮轉了轉手腕,轉頭看向了他,她湊了過去,在謝宴禮的注視下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老公~」

  謝宴禮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動,他菲薄的唇輕抿了下,「我可沒說什麼。」

  「我知道你沒說什麼呀,」樓阮抱著他的手臂靠上來,湊過來親親,「但是我想說。」

  謝宴禮斂眸看她,他伸出手,輕輕扣住了她軟白的小手,聲音有些悶,「想說什麼。」

  樓阮抬著眼睛,笑吟吟的,「喬治先生說得對。」

  「你就是我生命中彩虹一樣絢麗的人。」

  「……」

  謝宴禮眼睫閃了下,他剛剛在餐廳里聽老先生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不是沒有波動,但波動卻沒有多大。

  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好像忽然變得動聽了很多。

  也不知道為什麼。

  樓阮抬著笑眼,又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愛你。」

  「這個禮物,我特別喜歡。」

  上車五分鐘不到,謝宴禮被徹底哄好了。

  他終於有心裡想看展的事了,「我們直接去就可以嗎,需不需要提前訂票?」

  樓阮扣著他的手搖頭,雙眸彎彎的,「不用,我已經訂好了。」

  -

  京北藝術博物館。

  樓阮牽著謝宴禮的手走進去,展館門口貼了介紹。

  謝宴禮還沒來得及停下來多看一眼,就被牽著往裡面走。

  掛在牆上的畫作他都沒仔細看,就被人拉著往裡面走,他看著拉著他一個勁兒往裡面沖的謝夫人,忍不住說,「不是要看展嗎,你都不看就往裡面走……」

  他話音落下之際,樓阮停了下來。

  一副昳麗的水彩畫呈現在面前。

  正是他的臉。

  畫作角落裡貼著簡要信息。

  【畫作名稱:love of life

  中文名稱:一生摯愛

  畫家:樓阮

  作品年份:2023年

  原作材質:紙本水彩

  畫作尺寸:781X1086mm

  館藏:中國京北藝術博物館】

  身旁的人踮起腳輕輕說,「謝宴禮,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謝謝你像彩虹一樣出現。

  謝謝你堅定地朝我走來。

  謝謝你愛我,我的,一生摯愛。

  <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