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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看來效果還不錯。」

  我後知後覺,我竟然能說話了,儘管這聲音陌生又粗獷,儘管身體各處都疼的不行,儘管我什麼都看不見,而我卻分明看見了我活著的希望。

  我還想說什麼,他走過來從我肩頸處取走一根針,說:「別急,再等等。」

  接著我就又啞了。

  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只知道嘗過糖的滋味就會覺得苦的時候格外苦,也格外難熬。

  他還是每天出去,有時候會跟我說一些不著調的話,帶一些東西給我。

  那個鸚鵡還嘰嘰喳喳老喜歡叫,我卻沒有那麼煩躁了。

  不知道多少天以後,他折了一根樹枝回來。粗糙濕潤,還有嫩芽。他好像很開心,話也變多了。

  「你猜這是什麼?」

  你猜我猜不猜。

  我是後天瞎的,又不是傻子,抽芽的樹枝我認不出來?

  他不跟我計較,把樹枝拿去找了個瓶子裝水養起來。

  他說:「這是果樹。」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提及他種的橘樹,我卻沒有心思細問,他也沒講。

  有時候我會好奇,他為什麼一個人住在這裡,他是做什麼的,他要治好我嗎?是的吧,那他為什麼治我?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有時候會出去很長時間,我也開始漸漸等的不耐煩。

  這天他應該去了很久,回來後腳步很輕,好像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進來,他問我:「你願意跟我說說話嗎?」

  呸,誰願意……

  他沒得到我的回答,接著笑了一下,說:「那你聽我說話吧。」

  我不聽。

  他在我旁邊拉把椅子坐下,沉默良久。可能是在想怎麼開口,也可能是別的。當時我不懂,我只覺得他今天不對勁,格外的磨嘰。

  就像、就像一直在天空飛翔的風箏忽然被樹枝掛住了。

  他應該,也有煩惱吧。

  他不說話,我也沒辦法催他,我只是個任人擺布的階下囚罷了。

  「跟你講個故事吧,以前有個小孩,官宦之家錦衣玉食,長成個紈絝也很正常。將來門當戶對娶妻,這輩子一眼便能看到頭。」

  他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後面的結果顯而易見。這個孩子肯定沒有老老實實按規矩走完這一生,否則平平無奇的人生還叫什麼故事。

  他接著說:「他長到十四歲,書讀的一塌糊塗。沒有學堂肯收,夫子也氣走好幾個。被父親打罵逼急了,說就算沒人教也能出息。」

  這一聽就是吹牛,後面肯定走了歪路。

  他說到這裡停了,又沉默好一會兒,然後嘆了一口氣。「這故事太長了,改天接著講。」

  我心想你也不用掩飾,這孩子多半說的就是他自己。可他這會兒說話已經不像剛剛帶著情緒,不過兩句話的功夫,又恢復到之前的狀態,冷冰冰無所謂,總是帶著玩笑的語氣。

  如果我能看見,我覺得下次他講到這個故事的中間,可能會淚流滿面,畢竟重溫不堪的過去相當於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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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他和他種的橘樹

  翌日,我沒睡醒就被他拽起來,說要帶我出去。

  可能是這些天睡太多養成習慣了,沒睡夠怎麼也不想睜眼,提不起精神,滿腦子都是對他的怨氣。

  心說你最好有要緊事,不然老子……

  好像也不能怎麼樣啊。

  我思來想去,忽然覺得自己最近脾氣有點大。

  我是和衣睡的,被他提起來就撂在不知名的東西上,說椅子也不像,說是馬背上又聽不見別的聲音。趴在木頭一樣的東西上,硌的有點疼,可能我面部表情不是特別自然,又說不出話。

  所以他問了一句:「肚子疼?」

  我憋著一口氣說不出話,他低低笑了一下:「行吧。」

  我聽著他語氣勉強,又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東西行不行。我只是被他拎著衣領一提,腿被他踢了一下,屁股跟後背同時貼上一冷一溫兩個東西。

  冷的還是木頭一樣,溫的好像一起一伏、會呼吸。

  他的胳膊從我左右兩側伸過來在我前面交握的時候,我人傻了。

  這就是他說的行吧?

  行嗎?

  行個屁。

  老子打會走路就沒被抱過,老子自己有腿,你幹什麼東西放老子下來!

  實在不行、還是趴著吧……

  我實在是抗拒,感覺渾身長刺兒一樣每快皮膚都疼,我覺得我現在比屁股底下這個冷東西還是僵。

  他又笑了。

  笑你大爺!

  他說:「這是你自己選的。」

  我選什麼了?你不說人話就算了,幹的事也跟人沒一點關係!

  他不理我,拉著什麼東西「駕」了一聲,接著我耳邊就吹起了呼呼的風聲。這感覺來回顛簸,還有奇奇怪怪的馬蹄聲,難道我真的坐在馬背上?

  他說:「這確實是木馬,臨時做的,如果有下次我再改改,讓你坐的舒服點。」

  我信你個鬼,木馬為什麼能跑?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風越來越大,我越來越冷,我甚至聞到一股很久遠的陌生的味道。像小時候父親帶著我出去春遊,他掐著我小小的咯吱窩帶我在草地上飛。我手上有風車,母親編的草環都掉到地上,我仍然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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