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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明白了別人對她說的“哥哥回來了,快去外面接哥哥”的意思,也明白了在“哥哥回來”的時候,就趕緊往村口跑。到後來,林延家或者林奶奶他們提前接到容凌的電話,表示第二天就會過來,那麼第二天上午的時候,就會掐著時間告訴妞妞“哥哥要回來”的好消息,妞妞就會雙眼一亮,樂顛顛地往村口跑。她知道,在那裡,會出現“車車”,然後哥哥會從車車裡下來。

  一等載著容凌的車子遠遠出現在小丫頭的眼帘,她就會興奮地大喊大叫,然後甩著小腿兒,興奮地跑著迎過去。因為她的過分興奮和熱qíng,往往車距離村口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就被小丫頭給堵在了路上。小丫頭綻放著最甜美、最燦爛的笑容,衝著車內的人一陣地叫喚,水汪汪的眼睛,熱切地往車裡掃。那小模樣,真是可愛地讓人的心都能蘇掉。那時候,容凌就會先下車,讓車子繼續帶著其他乘客往村口去,自己則將那像小狗兒般沖他跑過來的小丫頭給高高抱起,就著她“咯咯咯”的銀鈴般的笑聲,面上帶笑地一路抱著她往村子裡去。

  日益挺拔俊美、不怒自威,卻偏在小人兒面前柔軟下來的少年,還有那日益嬌軟,軟糯學語,心心念念就想著他,只等著他來,一見他就絢麗地綻放的小人兒,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這兩人呆在一起,無聲勝有聲的和諧融洽,鬧到極致偏能顯出靜來的平和溫暖,都宛如一道道靚麗的風景線,烙印在大家的心裡,讓人每每想起,就不由自主地笑,又然後,在再想起的時候,就嗟嘆連連,甚至忍不住鼻酸,更甚至落下淚來!

  那麼的突如其來,一個小小的生命,就那麼突如其來地消失在了這個世間!

  事qíng發生在化雪之後的早chūn。小丫頭穿得厚厚的,如往常一般,和小夥伴們一起玩著。在屋裡貓了一個冬季,chūn天到來的時候,這些孩子們都像是野孩子似的,上山下海地四處撒野著。今日,他們玩的地點,是在靠著小河的小林子裡。

  日軍和小八路的對戰遊戲,孩子們玩了很多次了,這次上手,很快就各自進入角色,找好自己的方位。誰也沒想到,在大家玩得正開心的時候,一頭野láng就那麼出現了。野láng兇狠的模樣,嚇得十來個孩子哇哇哭,驚慌失措地四下逃竄。

  野láng嘶吼了一陣之後,盯上了小丫頭。小丫頭也被嚇壞了,被野lángbī著,一路往河邊退,到最後,退無可退,只能站在河岸邊撲簌簌地掉眼淚,嘴裡連聲叫“哥哥”的時候,被兇殘的野láng一個躍起撲倒,掉入了早chūn尚且冷冽的河水裡,然後隨著野láng一起沉沉浮浮。

  尖叫聲、哭吼聲、呼救聲,亂成了一片!

  等大人趕到的時候,河面已經平靜,小丫頭和那頭兇殘的野láng都消失了蹤影,唯有淡淡的血跡,在河面上一點點暈開,殘忍地訴說著某種事實!

  “嗚嗚,野láng把妞妞給叼走了……”

  “它把她給吃了……”

  “哇,太可怕了,媽媽,媽媽……”

  “妞妞是死了嗎,嗚嗚,媽媽我怕,我怕……”

  “láng把妞妞給吃啦,嗚嗚,妞妞,妞妞……”

  ……

  孩子們七零八落的哭聲、叫聲,讓大人們一陣心焦。林奶奶在得知這個噩耗的時候,直接就暈了過去。林延媽他們則是慘白著臉,哆哆嗦嗦跑來。等看到河面上還來不及散去的血跡,眼淚就洶湧而出,當場就哭了出來。

  之後,孩子們被大人們給保護起來,一部分人開始去做防備野láng再次突襲的準備,一部分人則開始去尋找妞妞。儘管,在妞妞落入了láng口的qíng況下,生存的可能xing不大,又儘管河面上的血跡已經在那暗示著了,但是,大家仍然抱有希望,希望妞妞福大命大,能逃出láng口!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總得……總得要有個明確的結果的!

  yīn沉沉的天空下,冷冽的寒風中,悲憤的村民,開始一處處地找,即便是入了夜,也並沒有停止搜尋。儘管,有láng嚎聲時不時地響起,一再威脅著眾人的生命,但是大家還是沒有停止搜尋,而是幾人成隊,聚在一起,就著火把手電筒等,在黑暗的夜,在隨手都可能爆發危險的河邊樹林地帶,不斷地找!

  終於找到,是在接近凌晨的時候。當時天有點蒙蒙亮,讓整片大地不再漆黑地像是被潑了墨一般。饒是抹黑找人的都是一向膽大的,但還是有人受不了找到之後所看到的那驚悚的場面,驚叫了起來。

  那孩子,已經被那畜生給吃得只剩下些骨頭和碎血ròu了。孩子出事之前穿的漂亮的淡紅色小皮襖,小灰褲都被撕扯開來,帶著暗紅的血跡以及扎眼的ròu末,四下散亂著。那紮成了漂亮的小辮子的頭髮,鬆鬆地散開著,連著些微腦殼上的皮ròu,訴說著一種jīng疲力盡之後的無奈和蒼涼。

  不少人垂下了臉,不忍直視。不少人流下了眼淚,然後在感覺到冷風一chuī,熱淚瞬間就冰寒刺骨的時候,淚落得就更洶了。有村民默默地將在河裡找到的一隻小鞋給放到了那堆血ròu的旁邊。這是妞妞生前穿的鞋子,應該是她落水的時候在水裡掙扎,又或者是和野láng搏鬥的時候,脫落掉的。

  趕來的村民越來越多,見到這一幕,崩潰的人越來越多。哭泣聲,和成了一片。天空yīn沉沉的,有一種難過得也像是快要落淚的感覺!

  然後,遠在J市的容凌趕來了!

  其他人對他說的什麼狗屁的“你一定要忍住”、“節哀順變”、“你別太傷心”的話,統統是狗屁,狗屁,都是狗屁!

  他不信!

  不信!

  他的小丫頭幾天前還好好的,還窩在他懷裡,奶生奶氣地叫“哥哥”,還追在他屁股後頭,像小狗兒般地圍著他轉,還拽著他的大掌,嬌滴滴地說要聽他講故事,還淘氣地在他拿著筆在那算帳寫計劃書的時候,過來搶他的筆,鬧著也要寫,還有些小害羞地微微紅著臉,把別人給她的“糕糕”遞給他,說給哥哥,說讓哥哥吃,還……還……

  真是去他媽的!

  面前的這堆東西,根本就不是她!

  “那不是她,我不信!”

  他惡狠狠地瞪著那團血ròu骨的殘留物,整個人卻控制不住地發抖!一路趕來,連水都沒喝一口,爬滿血絲的眼,都快要噴出血來!

  那小紅皮襖,他買的!

  那小灰褲子,他買的!

  那小棉鞋,也是他買的!

  那扎頭髮用的小髮帶,雖然不是他買的,但卻是許秉晶買了之後,經由他的手,遞給小丫頭的!

  一切是他的,也是她的,可是,不是,不是!

  這不是他的小丫頭!

  他的小丫頭,是軟綿綿的,是柔柔的,是圓圓的一團,是會甩著兩條小辮子沖他笑的,是會睜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依戀地看著他的,是會咧著那張嬌嫩的紅唇奶糯地叫他哥哥的,甚至是會鼓著腮幫子,沖他生氣的,還是會扭著小腰舞著小手跳亂七八糟的舞給他看的,是會甩著小腿,一見到他就撲過來的!

  她是鮮活的,是會說話的,是會動的,是溫溫熱熱的,她不是一灘死物,更不是現在這副殘缺的模樣,冷冰冰的,只是一灘血ròu。

  不是!

  這不是她,不是她!

  “不是她,不是她,再去找,再去找……”

  他嘶聲低吼,但那一雙血紅的眼,卻離不開那灘血ròu!

  因為,這就是她啊,就是她啊!

  努力地自欺欺人,可為何就是騙不了自己,讓自己邁開腿走人?!

  可,怎麼就是她,就是她了呢!

  這可以是任何一個人,可就不能是她啊!

  怎麼就能是她?!

  他安排得好好的,從沒出過差錯,但怎麼就讓她,從他手裡丟失了!

  這一次,不是錯過,而是永別。就用這麼一灘雜亂的血ròu,殘忍地告訴他,沒戲了,一點戲都沒了,你別奢望了,她沒了,走了,永遠消失了,永遠不會再出現了!人生,再沒有一個兩年,可以讓他在人海茫茫中,那麼巧合地再次遇見她!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兩年,四年,八年,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就是過完這輩子,都統統都沒戲了,統統都沒戲了!

  太殘忍,太無qíng!

  用這麼一灘血ròu,斷了他所有的念想,斷了他所有的路,不給他任何機會,不給他任何機會!

  殘忍,真殘忍!

  好手段,這可真是好手段!

  他恨,好恨,恨她,恨這造化!

  恨她,就那麼硬生生地闖入他的生命,可每次都那麼不負責任地離開。她倒是揮一揮衣袖,別帶走半片雲彩啊。可是,她先是擾亂他的心湖,勾起他的念想,這次,卻是要bī他愧疚,bī他痛苦,bī他一輩子被她所折磨!

  沒門!

  沒門!

  一點門都沒有!

  她走就走吧,他不會想她,一點也不會!

  她就這麼走吧,不負責任地走吧。一個脆弱的生命,一個小傻瓜,連自保都不知道,連珍惜自己的生命都不懂,還指望別人去想著她,追悼她!

  沒門!

  沒門!

  一個這麼弱的人,弱到就這麼被野láng給吃掉的人,有什麼資格讓他去想著她,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格!

  這個小王八蛋,小王八蛋!

  容凌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撿起這些骨血,也學那畜生將她給生吞了!讓她這麼不負責任,讓她這麼不自愛,讓她隨隨便便就在外面玩,讓她就這麼……就這麼被野láng給吃了!

  她活該,她活該!

  混亂的思緒,宛如火山爆發,燒得他全身忽而熱,忽而冷,燒得他整個腦袋都似要爆炸,全身的血ròu都開始沸騰,喧囂著要爆發!

  他恨不能親手弄死她,可如果,她能活過來,他會抱緊她,不把她放開,在淚水中感謝上蒼!

  只要,他能活過來,那他就原諒她,原諒一切!感激她,感激一切!

  活過來,活過來……

  求你,活過來……

  求你,再看看我,再叫我哥哥,求你,求你……

  求你,別這樣,別躺在那裡,別那個樣子,求你,求你……

  他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整個人悲哀地就像是在一下秒就會分崩離析了似的。眼淚,一下衝出他的眼眶,驚醒了他,讓他化作了野shòu!

  “滿子媽呢?”他惡狠狠地問,一雙血紅的堪比野shòu的眼,瞪得大大的,láng一般地搜尋著周圍圍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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