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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攻錦曦的人越來越多,朱高熾記得錦曦躍下城樓前說的話,急得跳腳,卻不敢出聲喝喊。若是被敵方識破她是燕王妃,擒了她,這北平城將不攻自破。

  他也不敢放箭,生怕誤傷了錦曦。似熱鍋上的螞蟻圍圍轉不知如何是好。

  錦曦只有一個念頭,殺了李景隆為十七報仇。她眼中只有十七的笑容和他中箭倒下的痛楚,別的她聽不到也看不到,悶聲不響瞧准李景隆所在的方向殺去。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錦曦身邊的屍首越來越多。可人卻怎麼也殺不完,隔了人牆,她望著李景隆,一口血便噴出來。

  李景隆瞧得膽戰心寒,不顧銀蝶的阻攔,想也不想躍過去,揮劍砍翻圍在錦曦身邊的士兵,大吼道:“都給我退回去!”

  錦曦力氣已經用盡,眼前漾動著李景隆焦慮的臉,喉中一甜又嘔出一口鮮血,正噴在裁雲劍上,劍光突然bào漲她用盡全身力氣削向李景隆。

  李景隆早有防備,知她手中是柄寶劍,騰身躍起,身體一扭,已避開劍鋒握住了錦曦的手腕。“別打了,錦曦!”

  淚水瘋了一般噴出來,還是殺不了他,用了裁雲劍也殺不了他嗎?錦曦心力一散,裁雲劍驀然軟了,迴繞在她手腕間。“我殺不了你,你,你便殺了我吧!”

  李景隆心悸地看著鮮血從她口中湧出,染紅了銀甲。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看到她,難道就是看著她死嗎?他拼盡真氣注入她的經脈,用力抱起她大呼道:“銀蝶!”

  銀蝶迅速牽過馬來,他抱著錦曦跳上馬,飛馬回營。

  “不,不要。我要回……北平!”錦曦軟弱無力的倚在他懷中,喃喃道。

  “傳令下去,退軍十里,休戰!”李景隆大聲喊著,生怕錦曦因為心急戰事而死,聽到他傳令,錦曦想起朱棣必在趕回的路上,心一松暈了過去。

  大軍營帳內,燈火通明。李景隆護住了錦曦的心脈,知她無礙才鬆了口氣。銀蝶小心地替他裹傷,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chuáng上的燕王妃,不禁暗暗嘆息。

  錦曦的面具已經取下,露出蒼白美麗的臉。

  李景隆痴痴的瞧著。多少年了,這張臉與夢中的一模一樣,沒有改變。錦曦,過了這麼多年,你為何還是這樣美麗?他輕輕地伸手,在她如玉般嫩滑的肌膚上流連。她的眉如羽毛一般舒展,唇只有淡淡的一抹粉色。長發像扇子一樣在chuáng上鋪開,帶著綢緞般的光感。

  多少年,一直希望能與她安靜的這樣呆著。自己隨心所yù吐露心中的秘密,只與她分享。她是他身體的一部份,從來都是。

  他娶了陽成,卻從來沒有碰她一下。李景隆想,太祖真是毒辣,陽成不也是他的妹妹麼?同母異父的妹妹,他怎麼就能把他推向這個深淵?

  這是太祖的最後一步棋吧,不管他幫誰,知道與妹妹成親的自己不瘋也會心神大亂。這就是太祖為他安排的結局?太祖皇帝是一個有功之臣都不想放過,一個能在將來威脅到他兒子的人都要埋下殺機,不惜毀掉一個女兒也要保住江山。

  “錦曦,只有你,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人,我沒有別的妻子。不管你嫁沒嫁人,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妻。”李景隆輕嘆出聲。

  想起今日錦曦手中奇異的劍芒,他小心抬起她的右手腕,細細觀察縮成銀鐲般的裁雲劍。“用一分便傷一分,用十分便傷十分。錦曦,我絕不要你再使這劍!”李景隆想起裁雲劍認主也噬主的傳言,想起錦曦今日嘔血的樣子,心猛的收縮。

  他用力去拔那隻鐲子,無論如何也取不下。

  李景隆煩躁地在營帳內踱步,她為了燕十七便輕動此劍,若是為了朱棣呢?他不敢想下去。難道,她為因為這場戰爭,因為用這劍而喪命?這個念頭一起,李景隆恨聲道:“我就算砍了你的手,也不會再讓你用這勞什子劍!”

  但真的砍了她的手嗎?李景隆無計可施,喪氣地坐下。

  自己領二十萬大軍攻北平,眼下機會這麼好,就這樣放棄嗎?李景隆委實難決。朝中老臣都被太祖皇帝殺得差不多了。建文帝書生一個,成不了大氣。自己從小與他親近,將來,這朝中攝政的便是自己。

  多年獨攬朝政的心愿眼看就要達成,難道,就為了她,為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放棄?然後叫朱棣揮軍南下,登基為帝?

  李景隆目中透出仇恨。他是他的弟弟,難道就因為這個就可以搶了他的女人還搶他的權力嗎?

  錦曦慢慢醒來,身上無力,想起師傅說過用一次裁雲劍就會大病一場,會折壽。折壽又如何,十七的死還抵不過幾年壽命?她動了動,勉qiáng撐起身體。

  “躺下!”李景隆回過頭,手輕輕用力,制止了錦曦的舉動。

  “你,你放我走!”

  “......”

  “你殺了我吧!”

  李景隆默默地看著她,長嘆一聲:“是,我很多時候都想殺了你,除了我的心魔。可是錦曦,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你死在我面前。我,下不了手!”

  “可是你卻下得了手去殺我的孩子!你的箭是she向高熾,他若死了,你和殺我有什麼不同!”錦曦大喊道。

  “那是朱棣的兒子,我為什麼不能殺他?!”李景隆怒意上涌。

  “他也是我的兒子!你,你還殺了,十七!”錦曦痛哭失聲,恨自己武功不濟還落在李景隆手上,想起李景隆會以自己要脅高熾攻破北平城,想起朱棣,錦曦咬破舌尖含了口血便想噴在裁雲劍上橫劍自盡。

  嘴瞬間被堵上,李景隆瘋狂的吮吸著她嘴裡的血腥。“我不准,我不會准你自盡!你恨我一世我也不會再讓你動用裁雲劍!”

  錦曦拼命的掙扎也抵不過李景隆的力氣。眼睜睜瞧著他用繩子將她反綁起來。

  李景隆小心用布將她手腕上的裁雲劍纏裹好。

  “你休想用我去攻破北平城,也休想用我去威脅朱棣,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

  “你再敢咬舌我就把你的嘴堵上。”李景隆狠狠地說道,見錦曦怒目圓瞪,想起多年前送蘭與她,隔了窗戶見她露著如夢般的迷離眼神,帶著天真與羞澀恍如仙子。怒氣一絲絲從心裡抽掉,隨即泛起無奈。

  “為什麼,錦曦,為什麼我們之間會這樣?”他無力地坐在錦曦身旁,喃喃說道。

  “因為你心術不正,你權yù太qiáng!你沒有事非觀念,只憑一己喜好做事!你幫著朱允炆削藩何嘗不是為了自己將來獨攬大權?你做的哪一件事沒有目的?”錦曦不屑道,手悄悄的掙扎著,她希望緊縛的繩索能磨破手腕的皮膚,讓裁雲劍喝到她的血。

  “你若再掙扎,我就把你吊在戰車上威脅你兒子開城門。”李景隆目光冷冷地看著錦曦。看她微喘著氣蒼白著臉,還想用裁雲劍的模樣就難受。

  他霍然站起身道:“朱棣大軍已到城東二十里的鄭家壩。戰爭,不需要女人。我送你回去。”

  錦曦一呆心裡狂喜,她qiáng忍著生怕李景隆發現端倪。垂眸安靜不再說話。李景隆抖開披風裹好她,抱了她走出營帳,躍上馬直奔北平城。

  馬蹄得得踏在結著薄冰的路上。錦曦身體發軟,手被反綁著無力靠在他懷中。

  “錦曦,你肯定不知道,我在玉棠chūn船上抱起你時,你就這麼溫馴。”

  “哼!”錦曦正要開口大罵,李景隆輕笑道:“你若不怕所有人知道燕王妃如此模樣,你就最好閉嘴!”

  錦曦氣結,轉頭望向夜色蒼茫的大地。

  “你瞧,有月亮呢。”李景隆放慢了馬緩慢的往北平城走,他知道這是他能擁著錦曦在懷中的最後一段路。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四周黑黢黢的,安靜的像走在huáng泉路上。如果能huáng泉是這般yīn郁,所有的鬼魅都在如荒原的路上行走,錦曦,能與你一起,這條路就是飛往仙境的天路了。

  月亮在大地上灑下清輝,將雲朵的暗影映在雪地上,遠方地平線上的北平城牆隱隱現出一道暗影。

  “以前,每次找你的時候總是找有月亮的時候,點燈會讓人看見房間內的qíng況,而月夜卻讓我能清楚的看著你……每次我進來,你都似乎在等著我,瞪著明亮的眼睛,像夜裡最亮的星子。你又是氣惱又是無奈的模樣,我沒有一天能夠忘記……錦曦,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殺了你。在松坡崗,我對自己說,若是不能殺了你,我必定除不掉心裡的影子,會因為你放棄我的野心和報負。那一箭我親手she出的。然後瞧著你被燕七拽著跳下了山崖。”李景隆攏了攏裹住錦曦的披風,緊摟住她,怕她虛弱中又受涼。

  錦曦沒有作聲。往事隨著李景隆的話泛濫,她有點茫然,初時的心動,爾後的畏懼,如今的仇恨,他的qíng感如此怪異。

  “……我從水裡撈起你的時候,你都沒什麼氣息了。我很怕,心裡就空了。我恨自己為何要親手she出那一箭,為何要用最毒的附骨箭……我一直都想殺你的,在韭山也是,真的想要殺了你……過了這麼多年,我只有你一個女人。我都想重新見著你,會不會不再想你,不再思念你,不再對你心動心軟……你瞧,我堂堂征虜大元帥,還是不忍擒了你用你去贏這場戰爭。”李景隆看著北平城牆的yīn影越來越大,終於停了下來。

  他雙手一緊,將錦曦嵌入了懷裡。多年前第一次摟她入懷後,就忘不了她溫軟的身軀。李景隆低頭看去,錦曦目光淡然的看向遠方,似乎一句話也沒有聽他說。他自嘲地笑了笑。

  “錦曦,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會傾力與朱棣一戰,他兵少,從大寧急奔到北平又是疲乏之師。我想你也不願意他為你分心。所以,你最好回到王府好好養病。”李景隆貪戀地伸手撫摸著她的長髮,聲音突然轉冷,“以後,莫要再讓我瞧見你用裁雲劍。否則,我不會明槍明劍地與朱棣斗,我會下了蘭花令,讓他防不甚防,晝夜不得安寧!”

  錦曦一抖,緊咬著嘴唇不答。

  李景隆翻過她的身體解開了綁繩,躍下馬望著她:“你,多保重!”

  “今日你放過我,他日我會殺了你為十七報仇!”

  “隨你。”

  李景隆頭也不回施展輕功離開。錦曦回頭,看他的身影如一抹青煙越去越遠,心裡不知是何滋味。想起與朱棣定下的計謀,城中眾人此時必定急得上火,趕緊催馬走近叫開城門。

  朱高熾一夜不敢闔眼,親迎至城下,扶錦曦下了馬便抹眼淚:“娘,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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