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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出診室的章澤美滋滋地原地伸個懶腰:「哇塞,是哪個黑皮大帥哥今天一八六啦!」

  江開正巧要進門,聞言在經過的時候把他一腳踹出去好遠:「真正的帥哥身高都是單數啊傻逼。」

  章澤吱哇亂叫:「你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

  比他早一步出來的張勝聽著,在一邊張張嘴,保持了沉默:「?」

  「哦,」章澤反應過來,矜持地抬手遮住嘴巴,「說錯了。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呢。」

  張勝拔腿就跑,生怕被傻子沾上邊。

  陳里抽完血,林崢已經在邊上等夠五分鐘,扔掉自己的棉球,幫陳里按住出血點。兩人坐在血檢處的長椅上,林崢幫他整理捲起的衛衣袖子,又滿意地摸摸他的左手腕上戴著的手錶:「你戴這個真好看。」

  他又輕易地因為和陳里有關的小事感到非常快樂了:「我有沒有說過?就是之前寒假去滑雪,在酒店裡你去洗手間的時候我在玻璃櫃裡看到它的,感覺它就該在你手腕上才最好看。」

  少年的手腕骨節分明,突起骨節下的腕骨被墨綠與純白配色的錶帶圈住,手背浮著不誇張的青色血管,陳里手心向上動動手指,抬頭打了一個呵欠:「嗯,我……也很喜歡。」

  他聲音平淡,含著很淺的笑意。林崢看著他的側臉,長睫毛遮著的眼下泛著大片青色,陽光打在他臉頰,他白皙得幾乎有種透明感。

  他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和他這樣坐在一起了。錄取後,林崢不能常在學校待著,高三年級又有晚自習,只能見縫插針地每天夜裡接他放學,變著法地準備宵夜,被陳里很壞地評價做東西非常不好吃,也假裝沒看出他的意思,日復一日地樂此不疲。

  陳里的周末也很短,要上一整天的課,然後做作業,林崢經常去找他學習,也只能偷偷隔著書看幾眼他認真垂眸的側顏。只有一起運動的時候,晴天工作日的晨練、每周日晚上的散步,才是他們可以用來戀愛的時間,能放肆地注視對方,分享心事,相對著大笑,牽著手亂跑。

  艱難的、珍貴的戀愛,他們一起堅持了一年。愛情一開始是看見他就會心動過速,半天不見就會想念,後來是整天也看不見他,但是到處都是他。

  林崢學到愛情是一棵樹,一隻飛鳥,它會被兩個人一起灌溉得高大茂密,可以隨時把一方帶到另一方身邊。

  短暫的互相陪伴的時光如果能被摺疊起來放在口袋裡就好了,他想,隨身攜帶,思念時就咬一口解渴。

  好在,夏天又快要來了。

  林崢拿著陳里的校服外套,幼稚地把它團起來,在它充氣嘭起的時候把它按扁,這樣裹著陳里味道的風就能撲了滿臉。

  陳里在為了他們彼此相伴的未來而努力,他也要好好忍耐。

  高考報名後,日子照常朝七晚十地過。後來的這一天,陳里是在晚飯後坐在操場邊發呆的時候聞到了槐花香。

  樟樹也在這個時節開出許多細小的花朵,但槐花的氣味在時強時弱的晚風中突然出現時,即使在春日黃昏的一片清香里也十分突出。

  陳里抬起頭,向四周的高處看,槐樹很好分辨,像掛滿了風鈴,懸掛的花朵在風中窸窸窣窣地相撞。

  他想起去年提交那張申請書的時候也是槐花盛放的季節。後來怎樣了?他漫無邊際地回憶,後來就是按部就班地學習,學習,沒有盡頭的學習。

  到了一定時候,學習已經沒有苦,沒有甜,做什麼都是順著慣性。很少想以後會怎樣或者別的什麼,去年這時候擔心恐懼的,到這一天時已經很久沒在他腦海里浮現過了。

  槐花開的時候香得無法忽視,消失的時候卻悄無聲息。大多數東西都是消失得悄無聲息。

  到教室太早,被鎖在門外曬著清晨的太陽背單詞的時候,困得眼皮又酸又痛,先不要停下來。市模考得稀爛,跌出了全校前五十,夜裡輾轉難眠,胸口有如火燒的時候,先不要想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今晚睡個好覺。

  作文一遍一遍地改,這是最不能心急的時刻。數學模考突然跌出全班前五,也沒關係,錯得越多越好,下次再不會錯了。

  學如逆水行舟,所做的只能是向前,向前,絕不要回頭。因為此刻的心緒一定會無聲無息地消失,只有走過的路才算數。

  想到這裡,他覺得又有力氣去老師辦公室對著張惠復盤他下午考得一塌糊塗的語文試卷了。

  陳里從草地上起身,準備和章澤打個招呼就走。章澤在老地方,滿頭的汗,回頭扔給他一瓶鹽汽水:「開的時候小心點啊。」

  陳里湊過去和他肩膀靠肩膀,迅速打開汽水澆了他一腿。

  章澤追著他滿操場亂跑,追得他手裡的汽水都灑了小半瓶:「我把你殺了啊啊啊啊啊啊。」

  陳里回頭,眼睛晶亮,蹭掉額角的薄汗,笑得氣喘吁吁地問章澤:「你們還有多久校考?」

  「周末。」章澤攬著他脖子,用他T恤衣擺擦手,「賤死了你,我手黑的,你等著被你爹罵吧。」

  「考完請你吃火鍋。」陳里被他扯得晃來晃去,一膝蓋頂在他大腿。

  章澤聞言激動起來:「真的假的?說好了?靠,給我都憋死了,天天白肉蔬菜檸檬水,饞死辣鍋了!」

  「再不吃一頓天就熱了,天熱了就要吃烤肉。」陳里說,「勝哥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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