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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珩伸手抹了一把他粘了灰的小臉,右手提劍,從容走到瑞和帝面前。

  「父皇不必驚慌,稍安勿躁,禁軍只是一時措手不及……此處有樹林作掩護,最多再撐兩個時辰,最近的縣衙府兵就能趕到……若是有人突圍成功,天亮前少羽便可整裝前來救駕。」

  瑞和帝搖搖頭,指了指以雲珩身後:「撐不了兩個時辰。這個逆子自然知道,在此處造反需得速戰速決。」

  雲珩起身回頭,發覺雲璿在高處箭雨的掩護下,帶著那隊擅馬戰的逃兵衝下了山,似要一鼓作氣,殲滅護駕禁軍。

  眼見禁軍被步步壓制,瑞和帝臉色發黑,額上青筋跳動,沖雲珩攤開手,咬牙切齒:「把劍給朕。」

  「不,父皇龍體貴重,不得有絲毫損傷!」雲珩一驚,向後退了一步,單膝跪地,「莫要衝動,兒臣想辦法護您突圍!」

  幾個太監反應過來,連貴妃在內撲通撲通跪了一地,拼命阻攔:「皇上息怒!萬萬不可以身犯險!」

  「等等!陛下,殿下,有……有馬蹄聲!」四喜道,「不對啊,這,報信人才走了一炷香……即使是最近的縣衙也來不及……怎麼會這麼快……」

  所有人都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眾人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場面漸漸安靜,才顯出這聲音愈發震耳欲聾,竟是一隻幾百人的騎兵隊伍。

  看到雲璋的一刻,雲璿腦子一懵,有如一道雷光劈下。

  而後他醍醐灌頂。

  什麼父皇病重,什麼隻身南下……這分明就是雲珩聯合雲璋的陰謀!以身為餌,誘他入圈套!

  雲璿苦笑,可就算知道這是圈套又如何,主動權早已盡失,從他失去了安國公這個靠山,牆倒眾人推開始,他便註定一敗塗地,不過是等雲珩挑個日子給他個痛快罷了。

  自己早該警覺的,可雲珩自幼便帶著一身破綻,幾次險些叫他得手,以至於所有人都對這個搖搖欲墜的太子掉以輕心。

  這些日子他細細想過,每次交鋒看似兇險,雲珩最終卻總是能化險為夷,甚至因禍得福,這分明就是個心機深沉,狡猾又狠辣之人,就像他的生母先皇后一般,未達目的不計後果,甚至不惜連自己的命都搭上……

  火光中,他默默看著半邊衣袍被血染透的太子殿下,雲珩此舉稍有不慎,不僅會死無葬身之地,更會留下身後百年罵名,但他好似並不在乎,性命也好,權勢、天下也罷。

  雲璿苦笑,他輸了,輸給這個命都不想要,只要他死的瘋子。

  和雲璿養尊處優慣了的府兵相比,襄王親兵多是隨他親赴殺場歷練過的驍勇善戰之士,精銳在手,叛軍迅速被鎮壓,雲璋將丟盔棄甲的雲璿提到瑞和帝跟前:「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

  「你怎麼會過來?」瑞和帝接過一旁遞來的帕子,擦了把臉,扶起雲璋。

  「回稟父皇,刑部蘭少羽蘭大人,正奉太子命在徹查鎮北軍逃兵一事,今日一早,蘭大人發覺那股逃兵蹤跡不見,兒臣聯想到前幾日城門守備禁軍的幾次上報,說皇長子的府兵陸陸續續混出城外,覺得事有蹊蹺。再加上太子殿下走得急,兒臣實在擔心父皇和皇兄出什麼閃失,便一早帶了三百精銳提前出城,想在半路接駕……也幸好兒臣來了……沒想到皇長兄他真的……」雲璋回過頭,心痛萬分地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雲璿。

  「多虧有你。」瑞和帝拍拍他的肩膀,甚是欣慰,「不枉送你去了一次戰場。」

  瑞和帝嘆了口氣,屏退左右,獨自走到雲璿面前,張了張嘴,半晌沒能說出一個字。

  雲珩隔著一丈遠,看著父皇蒼老的側臉,那是滿臉遮不住的悵然與灰心失望。

  也對。畢竟雲璿是他第一個兒子,出生時,瑞和帝還不是瑞和帝,只是初為人父的太子。那時候,他親手教授長子騎馬射箭,舞文弄墨。雲璿做了十年獨子,也是他們一眾兄弟中唯一一個盡享父愛的皇子。

  「罷了。是朕,縱容了你。呵呵……」瑞和帝將痛心疾首藏進了一聲嘆息中。

  雲璿猛一抬頭,用膝蓋向前蹭了幾寸:「父皇!」

  「你別叫我父皇!」瑞和帝抬起一腳,踢在他胸前,咚得一聲,雲璿失去平衡,因為雙手還綁縛在身後,只能狼狽倒地。再奮力爬起時,滿臉是混了泥土的血污與涕淚。

  雲珩趕忙上前,蹲到地上扶住雲璿,替他理了理又髒又亂的頭髮:「皇兄你……糊塗啊……」

  他嗓音沙啞,語氣沉痛不已,可嘴角卻展露出笑意。而後,他對著雲璿無聲動了動嘴唇,緩緩起身,退向父皇身旁。

  他方才說了什麼別人不知道,但云璿卻面對面看清了。

  雲珩的口型動得很慢,他說:恭喜,一家團聚。

  雲璿腦子嗡的一聲,死死盯住雲珩腰間那柄劍。疼愛他的母妃,夭折的親弟,榮耀滿門的外公與舅舅……親人的音容笑貌一股腦擠滿他的腦海,與雲珩那幸災樂禍,極盡嘲諷的笑容一同爆裂開來,這場長達二十年的復仇竟輸的如此一敗塗地,他怒火中燒,雙手用力一掙,繩結便莫名脫開。

  這難道是天意嗎?他一愣,再一笑,定是老天看不過,讓他在臨死之際有機會手刃仇人,帶他作惡多端的兄弟一起下地獄。

  他暴起衝上前,一把抓住了雲珩腰間那明晃晃的劍柄,錚一聲抽劍出鞘,向前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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