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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身為太子,漠視朝中議論,不顧皇室臉面,執意不與他劃清界限,讓朕為難。」瑞和帝冷笑一聲,指了指書架,隨口吩咐阿綾,「你去把朕的寶璽取來。」

  「不要!」雲珩衝上前,奪過桌上墨跡還未乾的密詔,徒勞地往身後藏起,「求父皇開恩!」

  「哼,」瑞和帝冷笑:「你這副樣子,也算是在求朕麼?」

  硬骨頭服軟,高傲者拋棄自尊,從來都令人唏噓心痛。

  「兒臣……知罪。」雲珩知道他想看什麼,於是重新跪倒在地,示弱,認輸,一步一步爬到自己父親的腳邊,卑躬屈膝頭點地,狼狽又窘迫,「求父皇開恩……寬恕阿綾……」

  第92章

  阿綾不聲不響低下頭,捏住墨錠繼續研磨,幾滴眼淚悄聲落入研開的黑墨中,他不忍抬頭。

  雲珩的額頭緊緊貼在地上,低聲下氣,委曲求全:「求父皇開恩,兒臣日後,一切憑父皇做主……」

  阿綾心如刀絞,眼睜睜看著那片清淨孤高的雲落進泥壤中,生生被人踐踏在腳下。

  「好。君子一言,希望太子說到做到。」仿佛一切成竹在胸,瑞和帝隨意地挑了挑下巴,「那密令,打開看看吧。」

  雲珩一愣,展開背後那已被揉皺的紙張。

  光透紙背,阿綾倒著看清了上頭的字。然而那根本就不是要秘密處死他的詔令,而是一封加官赦書。

  「玉寧織造局,正六品織造都事?」顯然,這職是新增的。

  雲珩眼中略過一瞬間的茫然。

  阿綾也同樣驚詫,他原以為自己要死,不想皇上不但不追究他逃逸多年的罪責饒他一命,竟還升他的職。

  「葉書綾。」瑞和帝沉聲道,「寶璽。」

  「是。」阿綾帶著一肚子劫後餘生的疑惑走到博古架前,紫翡寶璽擱在正當中的格子裡。他小心翼翼,將寶璽雙手捧下。瑞和帝又重新書寫下一份赦書,抓著寶璽上頭那條遨遊雲間的神龍,在赦書末重重一壓,這赦書算是生效。

  「你是太子的救命恩人,朕曾說過要賞,年後事忙一再耽擱。今日,朕便把這樁舊事徹底了結。賞你金百兩,破格晉你從六品,怎麼也不算怠慢。所以,太子與你,從此恩怨兩清,無瓜無葛。」

  阿綾怔怔看著那墨跡尚未乾透的字跡,時隔多年,他總算是擺脫了身份隱患,以後再不必擔驚受怕,能堂堂正正,體體面面地活著了。

  明明是天大的恩典,可此時此刻他心中既沒有死裡逃生的慶幸,也沒有升職加官的喜悅,反而隱隱作痛起來,他低著頭猛吸了幾口氣,可疼痛並未緩解,每一口氣都像一把冰涼的小刀,割進他胸口裡去。

  瑞和帝那句「恩怨兩清,無瓜無葛」擲地有聲,砸的他眼冒金星。

  也是,世間哪有平白無故的好運,這恩澤要用他與雲珩一刀兩斷來換。

  他緩緩轉過頭,太子殿下脫力地跪在地上,凝眉望他,眼中是道不盡的苦楚。

  阿綾走到他身側也跪了下去,重重在地上一叩首,咚的一聲:「謝……主隆恩。」

  瑞和帝轉身回到懸著鳥籠的窗前站定,光被遮住,他拉長的影子落在阿綾與雲珩之間:「來人。」

  「奴才在。」鄭公公應聲而入。

  「即刻送他出去吧。」瑞和帝若無其事逗弄鸚哥,御書房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太子留下。」

  言下之意,是連好好告別的機會都不給他們了。

  「葉都事。」鄭公公彎腰伸出手臂替他引路,「這邊請吧。」

  阿綾點點頭,輕聲道:「公公稍後。」

  他起身,又將呆在原地的雲珩扶起,躬身替他撫平跪出淺褶的衣袍下擺。

  雲珩抓住他的手腕,惶惶不知所措:「阿綾……」

  「殿下保重,我……」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沖他笑了笑,「要回玉寧去了。」

  雲珩終於泄了氣,他閉上了眼睛,眉頭緊蹙,那隻手攥得阿綾骨頭都在隱隱作痛。他嘴唇微微顫抖著,一合又一張,沒有發出聲響,可阿綾看出他是在說:不要走。

  「咳。」瑞和帝不耐煩地咳了一聲。

  鄭公公一哆嗦,趕忙推了推阿綾:「葉都事,快走吧……」

  阿綾一狠心,舉手從太子殿下銀冠中抽出那根橫穿的蛟龍玉簪收進懷中,而後在雲珩絕望不甘的目光中,掰開了那隻捨不得鬆開的手,毅然轉身。

  驟起一陣秋風,枝椏顫動嘩嘩作響,今秋第一片落葉隨之飄零。

  阿綾停在御書房外的廊橋,目光追著那片被風裹挾的葉子,看它孤單單落在水面,那份量甚至激不起顯眼的漣漪。

  他暗自覺得人本性都是貪心不足的,明明能全身而退已是萬幸,換別人定是歡歡喜喜去廟裡燒香還願,他居然心痛得難以喘息……定是被雲珩寵慣壞了。

  一片葉子飛得再高,哪怕一瞬間碰到雲端,也終究是要落下來的。

  造辦處的差事立竿見影少了大半,赦書第二日下到眾人面前,瑞和帝安排阿綾八月十八雲珩大婚當日啟程,早一日,晚一日,都算抗旨不尊。

  眾人恭喜他升遷之餘,也有孔甯之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那些流言盡數都是假的?

  阿綾提前兩日休了假,趙主事對他與太子間的風波糾葛一知半解,卻也好心讓阿櫟每日提早下值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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