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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描淡寫,似乎此事就要這麼算了。

  活了十六年,阿綾還是頭一次這樣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心中驚懼又不甘。尤其是看他這與世無爭的樣子更是多了一重惱怒。

  善良的讓步不會讓惡人大徹大悟,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將你逼到無路可退,臨了還要補上一腳,親眼看著你毀滅,最好要屍骨無存才痛快。

  他不希望雲珩最後落得個與阿娘一樣的下場,所以即使這話不該說,他也要說出口:「可那人清楚殿下行蹤,且熟知殿下您謹慎的習慣,所以毒不下在湯里,卻要單獨下在您碗中……昨日您出皇城是臨時起意的吧,有誰能第一時間得知,還能立刻做出這樣的安排?難道殿下真的沒有頭緒,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雲珩抬起頭,甚是驚詫:「……你……」

  「殿下是不是心中有數?」阿綾越說越著急,第一次罷了,難不成永遠要依靠天降鴻運活下去?誰會有這樣的好運氣,次次化險為夷?

  「阿綾……」雲珩定定看著他,思慮許久終於開口,「你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

  哪裡需要風言風語,天下誰人不知儲位因何不穩,他還遠在玉寧之時便知道了。

  如今社稷穩固,國泰民安,雲珩乃是先皇后嫡出,名正言順。若說有什麼人會三番五次想治他於死地,舍皇長子云璿其誰。

  哦對了,早就不該叫皇長子了。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們,會在弱冠之年封王離宮,另立府院。如今的雲璿是睦王。可他卻配不上這個「睦」字。

  「好多年前就聽過傳言了。說,太子自小體弱,並不是天命之人。」阿綾有些難以啟齒,「還有傳言,說……說……」

  「說我父皇母后早年離心,我根本不是皇室血脈?」雲珩隨手拿起一本摺子把玩著,「你信了?」

  阿綾搖頭,注視著雲珩頸間那一道傷疤:「他幾次痛下殺手,還放出這些謠言動搖人心,殿下又何必顧念手足之情?」

  雲珩一愣,繼而輕聲答道:「事情哪裡會這麼簡單。他下手從來乾淨利落,用的也都是死士,這麼些年未留過一個活口。茲事體大,除非證據確鑿,否則我冒然跟父皇開了口,便是無端猜忌,甚至是陷害兄長,也於前朝不利。」

  「那……殿下就這麼任人宰割?」看他這副慢條斯理,習以為常的平靜,阿綾忍不住擰緊了眉,「既不願爭鬥,又何必坐在這靶心上,日日不得安寧……反正殿下也不是貪圖富貴權利之人……」

  「你以為,我不要這位子,他便會放過我麼……」雲珩苦笑,扔下摺子,轉而踱到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我活著一天,他就一天名不正言不順……可父皇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動他,他巴不得我們兄弟互相掣肘,以免誰獨大,提早覬覦他的皇位……」

  眼見著是個死局,怎么正就壓不住邪呢?阿綾愈發惱急:「所以為了所謂大局,皇上就不顧殿下安危,縱容睦!!呃?!」

  他愈發口不擇言,雲珩慌忙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唇。

  阿綾的義憤填膺沒剎住車,牙齒輕輕擦過柔軟指腹,他兩片嘴唇就這麼銜住了一根手指。

  兩人皆怔住,阿綾半天才想起張嘴放開他。

  雲珩卻沒撤手,轉而敲了敲他的牙齒:「是我小瞧你了,看著乖巧,竟這樣伶牙俐齒……」

  原本嚴肅過了頭的氣氛須臾間化為烏有,那手指沿著他的下唇輕輕揉按過去,雲珩靠上前一步,眼神落在他唇齒間,悄聲提醒他:「再胡說……我便要掌你的嘴了……」

  湊得太近,聲音太輕,沒有一絲一毫要降罪的氣勢……倒有幾分輕薄的意思,阿綾的喉嚨像被貓尾草掃過,有些發癢,不自覺咳了咳。這讓他想起泡藥浴之時那個意味不明,卻過分纏綿的親吻,不自覺也望向雲珩豐翹的唇。

  又是這般莫名其妙的心悸,猛烈到有一絲疼痛,雲珩的呼吸似乎越來越近。

  對方側臉的剎那,阿綾的余光中一道人影咻的退到門後。

  他倏而清醒:「殿下別鬧我了……該喝藥了。」他指一指門外。

  木棉端來了藥壺和桂花蜜,低垂著頭,可阿綾還是看到了她壓不住的嘴角。

  清湯寡水外加幾劑湯藥,挨到第三天午膳,阿綾終於吃上了一口葷。

  忍冬進門,他隔著老遠便聞到了陳年花雕的餘味。

  餐盤端上桌,果不其然,食盒裡是一碗湯汁清澈的陽春麵,以及一隻半大的花雕蒸雞。

  雲珩先動了筷子,童子雞細嫩,他手腕一動,筷子一戳一挑,輕易就卸下一隻雞腿,夾到他面前的小盤中:「你夢話里什麼都說不清,就這花雕蒸雞反反覆覆的……生怕人家聽不明白似的。」

  太久沒能嘗到,阿綾驚喜到沒有餘暇理會他的揶揄,迫不及待將雞腿肉撕下一塊,塞進口中。

  這手藝,的確有兩下子。他讚許地看了忍冬一眼,這才多久,怎麼嘗都是有功夫在裡頭的,堪比玉寧館子裡的大廚了,這皇宮果然臥虎藏龍。

  「姑姑費心了……這手藝比玉寧那些蒸了十幾年的一點不遜色。」他由衷稱讚道,「謝謝。」

  雲珩手腕一頓,漫不經心放下筷子。

  忍冬大驚,慌忙作了個揖:「阿綾公子,這可不是奴婢做的。近日御膳房來了個新御廚,據說之前在春風樓掌勺。這雞是他蒸的,奴婢只是送過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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