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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他們說的難養活,意思並不是沒有飯吃,沒錢治病。」宋映柔嘆了口氣,將阿綾抱到腿上,「就因為皇帝是最厲害的,所以他的兒子,孫子們,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變成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但那最厲害的人只能有一個,他們就只能手足相殘……」

  「手足相殘?」阿綾眨眨眼,「意思是……是他的兄弟要害他?可,可他們是親兄弟啊……」

  「這個,權利的事,阿娘也說不清,阿綾想知道的話,要要去請教先生了。」宋映柔摸摸他的頭,「不說這個,阿綾餓了吧,小壽星吃長壽麵好不好?」

  「好!」

  不到申時,那個一路護送阿綾來的小廝輕聲叩門:「小少爺,時候差不多了,老夫人讓您早些回去。」

  宋映柔正抱著阿綾在榻上小憩。

  她已經盯著阿綾白嫩的睡臉許久,久到眼睛都有些酸疼。眼前時不時就像蒙了一層霧,看什麼都模糊,卻模糊不了阿綾生來好看的一張臉。她順著輪廓,刮一刮他精巧的小鼻頭,捏一捏尚且圓潤的臉頰,心裡篤定兒子長大一定是個風流俊逸的美男子。

  她心中萬般不舍,卻怕阿綾耽擱久了會惹葉府的人不快,狠心推醒了他:「阿綾,醒醒。」

  「嗯?」阿綾揉一揉眼睛坐起身,發現阿娘的眼睛紅紅的,「阿娘沒睡?大夫不是叫多閉眼嗎……」

  「阿綾該回去了。回去之後阿娘就睡。」宋映柔將兒子抱下床榻,一跛一跛送他到門外,蹲在地上輕輕揉了揉他的屁股,「快回去吧。聽祖母的話,好好讀書。」

  「嗯,那我回去了,阿娘。你快睡吧!」阿綾脖子一探,啵一聲親在阿娘額頭,「下個月我再來看你!」

  說完,他轉過身,帶著那個規規矩矩的小廝向小巷外走去。

  宋映柔心裡一酸,拼命揉一揉眼睛,希望能再好好看看那條小小的背影。眼見著越來越遠,她忍不住叫到:「阿綾!」

  阿綾轉過身,赫然發覺阿娘孤零零站在門邊,已是淚流滿面。

  他慌忙跑回去:「阿娘!阿娘怎麼了!」

  「沒怎麼,被風吹到了。」宋映柔擦了擦滿臉的淚,笑著比了比他的身高,又摸摸他的頭,「阿綾,做個好人是應當的。可也要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阿綾詫異地點點頭:「阿綾記得了,會很小心的。」

  「……雖說阿娘希望你做個讀書人,今後能出人頭地。可是……事事不會盡如人意,阿娘最希望的還是我的阿綾能平安順遂一世……還有,沈嬢嬢對我們有恩,阿綾不可以忘記。」

  「阿娘,你到底怎麼了?」阿綾被她哭得一陣心慌,踮起腳,試圖替阿娘擦擦那不斷滑落的淚,「阿娘……你別哭了,我怕……」

  他攔腰抱住阿娘,埋頭在那股淡淡幽香里,鼻子裡也跟著發酸。

  「阿娘沒事。阿綾不怕,男孩子,要勇敢一些。」宋映柔仰起頭,深深吸氣,重新換上笑容,「阿綾乖,阿娘也會聽大夫的話,好好休息,好好睡覺。」

  他抬起頭,發現阿娘果真不哭了,難道真是被風吹的?

  「那,我真的走了,阿娘。下次我帶些白菊給你,聽說每日熏一熏菊花茶可以明目!」

  「好。去吧……」宋映柔揮揮手,徹底看不見人影了才重新回到屋子裡。

  她倒掉了吃剩的飯菜,打掃乾淨屋子,對鏡梳妝整齊,沒有戴首飾,只披上那件許久未穿過的長比甲。

  比甲下擺繡了一隻盤旋於蓮葉之上鷺鷥,白羽根根分明,出自沈如之手。

  十八歲那年,她終於成了織造局史上最年輕的一等繡匠,老師特地送了她這賀禮,水芙蓉,白鷺鷥,寓意「一路榮華」。

  她回到久違的沈氏繡莊,在門口等了小半個時辰,總算等來個臉生的繡娘。

  「請問,沈老闆在嗎?」

  「她去桑田看蠶絲了,要明日才能回來。」小姑娘看著十三四歲,與當年她拜沈如為師時差不多大。

  不在就好。

  「那,阿櫟在嗎?」

  「在啊,在裡頭織布呢。您是?」對方才來沒多久,不認得她。

  「勞煩替我叫他吧……我姓宋……」

  許久未見,阿櫟個子躥得正猛,如今已然平齊她下巴。抬頭看到她,男孩興奮地蹦起來:「宋姨!您怎麼過來了!我阿娘不在啊!阿綾呢?今日是他生辰吧!」

  「虧你還記得。阿綾回葉府了。」她拍了拍阿櫟的肩,「阿櫟啊,這個包袱,替我拿給老師吧。」

  「哦,好呀。進來坐嘛,我正織七寶妝花呢,阿娘總嫌我粗苯,織得慢,一日走不了半寸……」

  「慢工出細活,一寸妝花一寸金嘛。阿櫟,你快去忙吧,我,我還有事,今日不進去了。東西一定記得交給你阿娘。」宋映柔叮囑道,「阿櫟,以後好好孝敬你阿娘,也叫她別那麼拼命,好好保重身子。」

  「嗯?哦……」阿櫟不明所以,接過包袱,「這裡頭是什麼啊?」

  「……等你阿娘回來再打開吧。她會明白的。」

  八月十五,阿綾刻意等到午後,廚房的酥皮月餅新鮮出爐,他包好了幾個,才拜別了祖母,匆匆趕往阿娘的住處。臨走前他跟祖母保證一定早去早回,不耽誤晚上的家宴。

  小廝替他拎著兩個紙包,大的裡頭是幾顆酥香陣陣的月餅,小的是幾兩杭白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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