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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杜大人,你放開我。我這把老骨頭緊不起你的大力鷹爪手。老爺等你很多天了。」

  聽到老管家這句話,杜昕言的心鬆了一口氣。跟著老管家進了書房。

  成斂頭也不抬說道:「不用進宮了,沒用。還來得及見你爹最後一面。」

  杜昕言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眼睛血紅:「事有蹊蹺,能否延期賜死,讓下官查清此案!」

  成斂嘆了口氣扶起杜昕言,搖了搖頭道:「老杜就是性子太直,被人一落套就想一個人頂了。他要有你小子這般靈滑,就不會弄成今天這局面了。」

  杜昕言心中一緊,仿佛有隻手緊抓著他的心臟,痛得他一抖。他一字字說:「是三皇子高睿的陷井!是沈相定的計!我爹憑什麼扛下這個罪名?!」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爹自己親口在金殿之上當百官之面認罪。皇上氣得走下龍椅當胸就踹了他一腳。若不是一班老臣保著,當時就被推出午門問斬了。」

  才離開十來日,京城就發生這樣的變化,杜昕言實在難以相信。父親戎馬一生,忠直一生,怎麼可能貪圖這點米糧。他沙啞著嗓子說:「就算是偷換了軍糧也罪不至死!」

  見老管家已端了盆熱湯麵進來,成斂示意杜昕言邊吃邊說。

  「契丹在邊境駐軍十五萬,虎視眈眈,隨時可越境南攻。這時河北東西路軍突然出現小股譁變,軍心不穩。丁奉年見事態緊急,上奏摺請徹查軍糧以安軍心。當日金殿之上有三位將軍出列指認是你爹授意。其中你爹當年一手提拔的老部下,驃騎將軍黃野當場撞死在金殿之上。你爹抱屍痛哭,當場就去冠認罪。皇上,震怒。」成斂目中精光一閃。

  杜昕言大口吃著湯麵,喉間腫塊越來越大,終化做淚水滴下。天衣無縫的局,他明白一切了。

  北方突厥二十年來每年春天為渡糧荒都會進犯邊關,去冬更是連奪三城後被三皇子領兵擊退。朝廷曾大軍圍圍剿四次,卻始終不能滅掉突厥。四次出兵造成國庫一直緊張,軍費同樣被壓縮。

  歷年來從糧倉中領出來的新米,運往軍中都會被換上一批陳霉米。軍中將領長年用這種辦法賺來銀兩補充軍餉。新陳米混雜,只要不滲雜得太過分,士兵也同樣的吃。而賺來的銀兩除了將領們私分一些,大半都會拿出來撫恤戰死的士兵家屬。做為兵馬指揮使的杜成峰當然清楚這樣的情況。包括軍中吃士兵空額,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不知情。

  杜昕言想起沈笑菲的話。局是在一年前江南貢米案後就布下了。去年的調換貢米案,到了今年演變成軍心不穩。丁奉年理直氣壯的將軍中換糧一事捅到了明帝面前。契丹狼子野心,與之長年對抗的河北東西路二十萬大軍譁變。這一切,皇上必須找個人頂罪。就這節骨眼上,三位將軍出列指認父親。膘騎將軍黃野當場自盡,杜成峰百口莫辨之下,心痛黃野的死,為了不牽連到軍中更多的人,一人擔了責任。

  這一切最終目的就是要除掉支持大皇子的父親,奪走大皇子在軍中的最大倚靠。

  這是多麼毒辣的連環計,讓人明知道冤屈卻伸張不得。皇上心裡一定是有數的。只是金殿之上勢成騎虎,他也沒有選擇。

  難怪沈笑菲可以搶在自己之前讓陳之善了結江南案子。杜昕言腦中的點連成了線。他仿佛親眼看到沈笑菲放走耶律從飛。他猛然驚出一身汗來,高睿並沒有打退契丹人,而是與契丹有了勾結。先敗再由他高睿出馬獲勝。捉丁奉年再救他,最後完勝。高睿贏得了軍心,贏得了天下人的敬仰,讓丁奉年明白他能讓他死還能讓他生,丁奉年對高睿從此死心塌地誓死效忠!

  不僅如此,她還把丁淺荷送去高睿身邊,丁奉年是砧板上的肉,不聽令都不行。沒有丁奉年,河北東西路大軍不可能出現譁變的跡象。沒有與耶律從飛勾結合謀,契丹不會在邊境擺出十五萬人馬。

  杜昕言笑了,笑得淒涼。他明白了又如何?明白了還是救不得父親。

  「睡一覺,明天,去天牢見見你父親。」成斂拍拍杜昕言的肩,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杜昕言一口血噴出,眼睛一閉,仰面倒下。

  天牢幽暗潮濕。

  腳走進去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柔軟的心上。杜昕言睡足了十二個時辰,洗了澡,涕了鬍子,換上白色素服,又恢復了清俊的模樣。除了他的眼神,冰涼如冬夜的星辰。

  他沉著臉跟在獄卒身後,嘴唇緊緊抿成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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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排石牆上點著昏暗的油燈,刑訊室長年沾血變得黑污的刑具。他情不自禁想起洛陽明媚的天空,嬌艷的牡丹。丁淺荷嬌羞下的美麗面容。

  所有的美麗仿佛是另一個天地里的,不再屬於他了。

  杜昕言每走一步,心裡就一痛。他想起與高熙從小玩到大的種種趣事。他們是堂兄弟,他幫他,義無反顧。高熙溫和,大度,為人公正。他喜歡他。因為和高熙要好,他對三皇子高睿一直離著距離。

  印象中高睿很聰明,行事果決,心機深重。

  記得有一次太傅叫背書,說皇上第二天要查課業。背得好,會有賞。那天高熙卻偷溜出宮急急來府中找他,見他無事才放下心來。他在宮中見高睿望著一棵大樹出神,便問高睿在看什麼,高睿答:「這麼高的樹,以小杜的輕功摔下來能摔斷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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