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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取出洞簫自娛。一曲《古剎幽境》閒淡清雅,繞林飄緲。正吹得心思恍惚,院牆外竹林中卻飛出一絲琴音相和。

  琴音恬靜,於高處飛旋不絕,低音闊然空靈。杜昕言精神一振,大有遇到知音之感。簫琴合鳴,嚴絲扣縫,和諧無比。

  他仿佛飛翔在千山萬林之中,仰頭看天地之寬,俯首觀山河綿綿,眼中世間萬物如同芥子,心境為之一寬。蕭聲停止,琴音滑落,他已迫不及待的掠出楓林,想要會一會與他合曲之人。

  竹林中不知何時搭起一圍白紗帳,隱約可見一白衫女人居中而坐。衣衫與白紗混在一起,她像籠在霧中的仙子,看不真切面目,只感覺飄逸出塵。

  杜昕言走到帳外一拱手笑道:「姑娘琴藝高絕,杜昕言有禮了。」

  帳中傳出一個清泠泠的聲音,像破冰時節的山溪一般冷洌,令人不敢接語:「冒昧和曲,還請公子見諒。小女子不見陌生男子,公子請回。」

  說罷自顧自的烹茶。

  杜昕言一愣,臉上浮起饒有興味的笑容。

  他是德妃親侄,大皇子的親表弟,父親杜成峰官至兵馬指揮使。十七歲中榜眼,深受皇上器重,二十歲就成了監察院裡最年輕的六品知事。且相貌清俊,風流多金。

  杜昕言對女子最是溫柔。哪怕是最低等的丫頭他也不忘展示風度。

  所以京城小杜走在哪兒都大受閨中名媛歡迎,為刺探他的行蹤與他偶遇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今日卻被人驅趕,杜昕言腦中忍不住就跳出來欲擒故縱和欲拒還迎這兩招。然而剛才的琴聲又的確讓他中了招,只想瞧瞧這位姑娘的真面目,於是厚著臉皮不走了。

  「嗅茶香清淺,應是蜀中青山綠水茶。又隱有竹香,是現摘了清晨新抽的嫩竹尖煮水,七分時撈出丟棄,再以水烹茶。青山綠水翠竹香,姑娘好雅趣!」

  聽到他一番點評,紗帳中的女子手勢一緩,卻是不理。

  杜昕言也不惱,輕笑道又說:「聞香識美人,此美如空谷幽蘭見之忘俗。氣華孤傲拒人於千里,冷洌芬芳另有一番滋味。」

  那女子哼得一聲轉身拂開身後紗帳就走,隔了重重紗帳回首高傲的說:「聽說京城小杜風雅,待女人更是溫柔有禮,何必糾纏失了風度?我的茶苦得很,你消受不起!」

  杜昕言一聽止住了腳步,眼中卻有著幾分好奇。此女真不是衝著他來的,一副見了他避之不及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居然入不了她的眼?然而,佳人既無意,他自然也不會強追上去自討沒趣。

  隔了紗帳,那條纖細的白影越行越遠,消失在翠竹深處。杜昕言莞爾,喃喃道:「真的是苦的麼?」

  他大步上前掀開白紗。中間置有一幾,放著一張琴。只瞟了一眼,他就知道只是張很普通的琴。能用這樣的琴彈出高明之聲,這位姑娘琴藝可見一斑。

  帳中火爐上一壺水滾沸,几上幾隻薄胎白瓷茶碗,畫有竹葉幾片,雅致精巧。

  這位姑娘所用之物都不俗。杜昕言悠然坐下。提水沖茶,再倒入茶碗,清香撲鼻。他端起一杯放到鼻間一嗅,竹之清華,青山綠水之略苦盈繞鼻端。觀湯色黃澄透亮可喜。

  杜昕言想起琴聲,再也按耐不住,就著茶碗飲盡。茶水方才入口,他「卟」的吐出來,想找水漱口,爐上只有一壺滾水。

  「黃連?!」杜昕言一張臉苦得快要哭出來,張著嘴跑回別院。一手八步趕蟬的輕功施展到了極至,端的是身如急電,一閃而失,果真消受不起。

  竹林中爆出清脆笑聲,如鳥出林。

  等他塞了滿嘴庶糖,甜得牙痛時,腦子裡便想起采荷女的巴豆粥來。

  六月下巴豆,十月下黃連。她們究竟是誰?

  杜昕言毫不吝嗇地動用了監察院的暗探。得到的消息讓他大吃一驚。

  「十月二十六,沈相千金攜仆往落楓山賞楓,十一月一日歸。」

  捉弄他的人是沈相千金?

  撫琴和簫是沈小姐離開當天。那麼在此之前她應該不止一次在竹林中聽他吹簫。等到歸期那天撫琴,是捉弄了他就跑路的意思嗎?可是,他並不認識沈相千金,為什麼她要捉弄他呢?

  杜昕言左思右想,終於想起一樁事來。

  京城詩會,三月踏春時節召開。京郊莫愁湖才子佳人云集。

  詩會上他於酒後題了一詩:「芳菲春墜淚,淺荷夏笑妍。」便有少好事者傳開,道京城小杜評定,武威將軍之女丁淺荷勝過當朝宰相之女沈笑菲。

  丁家淺荷小姐常騎一匹胭脂馬,英姿颯爽,容貌嬌美,見之者無不傾倒。沈笑菲卻養在深閨,路人不識。因嫻靜溫柔,甚得皇后與皇貴妃喜愛。一句:「大家閨秀當沈家小姐如是!」就把丁淺荷的風頭蓋住。

  丁淺荷連沈笑菲什麼樣子都沒見著就被比了下去自然不服氣。她性子爽直,最看不來這種扭捏閨秀。外出騎馬,拋頭露面常被父親訓斥,話里不時要她學學沈笑菲。丁淺荷氣惱之餘便向青梅竹馬長大的杜昕言訴苦。

  杜昕言自然好言好語相勸,酒後題詩也是半帶討丁淺荷高興之舉。無意中卻得罪了沈笑菲。

  回想起這事,錯在自己。杜昕言最終也只能苦笑了之。

  又兩月,冬雪覆蓋京城。正溫酒賞雪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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