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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容兒了,不過不會太久了。”朱瞻基說道。

  知夢抬頭看他,不言語,只以眼神詢問。

  “朕要讓你回到楊家認祖歸宗,然後以楊家千金的身份回宮。”

  “我不是楊士奇的女兒,談不上認祖歸宗。”知夢說道。以前是她傻,被人利用了還覺得人家是為自己好,平白rǔ了娘親的聲名,百年之後地下相見她都沒有臉去面對母親。

  “容兒,這是最好的法子。”

  知夢搖搖頭:“也許是吧!”但與我何gān呢?你要這樣安排便安排了何曾問過我一句,到頭來還要我感恩戴德麼?誰知道是不是又是一場利用。

  “過些日子,楊士奇會來接你回府,一切你便聽從他的安排便是。這次……”朱瞻基握著她的手用了用力:“好在我們還年輕,我還可以補償對容兒的虧欠。容兒,恨也恨過了,以後都別放在心上了好麼?”

  口氣里有一絲祈求。

  “好。”知夢點頭。

  朱瞻基的臉上瞬間有喜悅閃過,但馬上他又嚴肅了神qíng:“容兒,你當真不恨我了?”

  “恨!”知夢說道,眼看著他的眉毛皺了起來才又接著說道:“我讓人以為影妃的龍種不是你的讓你顏面盡失,你恨我麼?”

  朱瞻基別過臉去,半晌又轉回來:“容兒,那些事都過去了。”

  “沒關係,你也恨我才公平。”知夢笑了笑,“我們兩個都是記仇的人,雖過去了但恐怕也不會忘,起碼,我不會,我會一直記到墳墓里。”

  “沒關係,容兒想記就記著吧,反正早晚有一天我會讓容兒都忘了那些只記得我的好的。”朱瞻基說道,自信滿滿的樣子。

  “好,那我記著了。”知夢說道。

  話音剛落窗子就被敲了兩下還伴著一個軟糯的聲音:“女先生,我默了上次您講的書,您給我看看有沒有錯處可好?”

  “好,你去學堂等我,我馬上就來。”知夢說道。

  小女尼高高興興地跑了說是去給知夢弄些涼茶。

  “容兒!”

  “不是說很快就會見面了麼?來日方長呢。”知夢抽回手推門出去了。

  蟬鳴得愈發讓人心煩氣躁。

  知夢不知道朱瞻基有沒有走,一下午便小心翼翼四處瞧著,因為這樣心不在焉所以手上被割了更多的紅印,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

  吃過晚飯做過晚課,女尼們又聚在一處聽她講了會佛陀的故事才各自散了回去睡覺,知夢睡不著便又轉回大雄寶殿在佛前跪下默默念經,但今日卻只覺得無法集中jīng神。

  “姑娘。”慈愛的聲音,是住持師太,知夢忙起身施禮:“您還沒歇著?”

  “怎麼深夜還在佛前?”師太問道。

  “睡不著,想來求菩薩指點如何才能做到寬恕。”知夢說道。

  師太點點頭說道:“姑娘,佛說三毒為何?”

  “佛說三毒為貪、嗔、痴。”知夢說道,不明師太為何有此一問。

  “沒錯,貪嗔痴三毒是世人犯錯的根源,不原諒別人正是犯了嗔毒,若用俗世之物比喻,這嗔毒如同劍有雙刃,傷人又傷己,姑娘,如今你問佛祖如何寬恕貧尼很是高興,這說明你的修為又更進了一步。”師太說著,看看知夢:“修行之人都知道寬恕別人的重要,但是,修行也是要循序漸進,以你現在來說,我雖不知你心裡的嗔毒有多重,但依今日qíng形來看怕是很重,讓你一下子做到寬恕亦非易事,不如你心中常做此想——”

  “請您教誨。”知夢雙手合十說道。

  “每當心生嗔念之時,去想那最難令你寬恕之人,想到底他要如何受苦才能得到你的寬恕,想像他正在受苦,種種的苦,那種種難以忍受之苦凡人都要生出憐憫之心,何況修行之人?心有憐憫便會寬宏大量,久而久之,心中便會消除嗔念真正做到無念,你懂了嗎?”師太說道。

  “師太之言如醍醐灌頂,弟子知道要如何做了。”知夢說道。

  “知道就好,早些回去吧,明日還要下地勞作。”師太說道,自行轉身回禪房去了。

  知夢回到禪房便依言去想,雖不能一時盡皆化盡嗔念,但心中的怨念被壓制下去了。

  莊稼收完了,師太讓女尼們下山去逛逛,因為機會難得女尼們很是高興,她們叫知夢,知夢便搖頭,在她心裡,山下那個世界再不想踏進一步了。

  山上就剩下知夢和師太,兩人便到後山走走,正是楓葉紅了的時候,滿山遍野的紅紅huánghuáng很是絢麗。

  “師太,那日來的客人可有跟您說什麼?”知夢問道。

  師太搖搖頭:“沒說什麼,只讓好好照顧你。”

  “哦,這樣啊。”知夢點點頭,心總算放下一點。

  “那位客人與襄王殿下很是熟稔吧?”師太問道。

  知夢有些奇怪她認識朱瞻墡卻不認識朱瞻基。

  “師太,山寺並不是香火鼎盛的地方,怎麼襄王爺這種貴人也會來呢?”知夢問道。

  “說到這個已經有些久遠了,三年前,我們淨恩寺遭了火災,又都是女尼,眼看著沒有活路了,是襄王爺捐錢重建的。這幾年他也時常捐香火錢,不過,這一次倒是三年來他第二次來淨恩寺。”師太說道。

  知夢心下瞭然,難怪他不顧路途遙遠把她送到離京城這麼遠的地方。

  huáng昏時分,女尼們回來了,吃著齋飯嘴裡也沒閒著,繪聲繪色講起路上的見聞,知夢也笑著聽,只是待她們說到有位大官來了鎮子裡、馬車十分華麗的時候知夢手抖了一下,這麼快麼?

  晚課過後,知夢如常給女尼們講了一段佛陀故事便回禪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女尼們正用齋飯,山門被敲響了,那些人進來時女尼們擠在一起竊竊私語。他自稱姓楊,是京城來的,來接女兒回府。

  師太詳細問了便請他到禪房裡坐了然後命人去叫知夢,自己在旁與這位看來就氣度不凡的大人說說話。

  去叫知夢的小尼回來了,路走的踉踉蹌蹌,似乎是受了什麼驚嚇。

  “義惠,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師太問道。

  “師傅,女先生她……她……”

  楊老爺站了起來:“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話音剛落,禪房外出現了一道人影,背著光,冷丁看不清正臉兒。

  黑夜。乾清宮依舊燈火通明。

  “楊士奇還沒回來?去了有三日了吧?”放下硃筆,朱瞻基有些心神不寧。

  “應該快了,皇上不必擔心。”

  一個值夜太監穩步來了,說楊大人有要事求見。

  “快請!”

  太監看三日來臉上都沒放晴的皇上臉上霎時露出的笑容,心這才放回了肚子裡。

  一番君臣之禮之後朱瞻基有些迫不及待:“她可好?”

  “好。”楊士奇跪地:“回皇上,小女,落髮了。”

  ……

  六十八章

  知夢有了新的名字,義淨。

  “義淨,你不後悔麼?”師太平日裡溫和慈祥的臉上此時有一絲擔心。

  知夢搖頭:“不,不會。”

  日子雖然清苦可是她甘之如飴,如果有人和她一樣在皇宮裡腥風血雨的走過也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眼前這條路。

  師太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將她從這單間的禪房移了出來,知夢明白,既出了家自然就與別人都一樣了。

  做完了晚課回禪房,知夢打了水準備梳洗,借著桌上的油燈看見微微晃動著的水盆里那個清晰的光頭和那張熟悉的臉。

  無論是蕭知夢還是蕭悅容,從此以後都不復存在了。

  她和那個嘰嘰喳喳的義惠小尼姑住在一起,義惠很是高興,大晚上還拉著知夢說話。

  “義淨,你父親既然是位大人你為什麼還要出家呢?”義惠不大理解。

  “這裡安靜。”知夢說道。

  義惠神qíng還是大大的不解,知夢也不與她多解釋,既然蕭知夢已經不存在了,那些過往就都埋葬了吧。

  知夢從不下山,但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她還是聽下山回來的尼姑們說皇上有了龍子大赦天下了,整個鎮子都熱鬧著呢。

  熱鬧?是啊,真是件值得慶祝的好事呢。想想,也許當初那算命先生未必都是胡說,朱瞻基近三十才得兒子,想必是要立為太子的。

  午間正用著齋飯,外頭有人進來了,送來了許多衣料和食物,說是宮裡頭賞賜的,讓所有寺廟為大皇子祈福。於是,所有人便齊聚大雄寶殿,認認真真地跪在佛前祈福。

  知夢心有些亂,她想知道這是不是朱瞻基故意的,如果是——即便得了皇子也不打算讓她過清淨日子麼?

  更加出乎意料的事qíng在皇子滿月之後來了。

  朱瞻墡來了,也是裹著一身的風雪,似乎是身子不大好,臉有些凹下去了,眼睛也有些無神。

  他說,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請義淨師傅入宮陪伴。

  知夢眉頭皺了起來,拳頭緊緊握著,眼前的朱瞻墡似乎走了形狀變成了那個人。

  “他可真是無所不用啊,連皇后都被他抬出來了麼?”

  “知夢……”

  “貧尼義淨,貴人叫錯了。”知夢冷冷說道。

  雖知朝他發火是沒有道理的,可就是忍不住。

  她知道沒有那麼容易被他放過,可也沒想到他又搬出皇后來。

  “如果我不去會怎麼樣?”知夢問道。

  朱瞻墡掩了嘴輕輕咳了聲:“影妃死了,你知道麼?”

  “死了?她……怎麼?是因為,因為我……麼?”知夢心悸,她當時雖那樣陷害影妃,可從來也沒想過真要她死,影妃有張太后還有皇子怎麼可能會死……

  作孽,她真是作孽,逃出塵世也會害人。

  “楊士奇回京對皇兄說你落髮出家了,據太監們說,皇兄徹夜未眠,第二天大朝也取消了。他身邊的太監悄悄來找我讓我去勸勸皇兄,還沒勸好影妃宮裡的太監來了,說影妃要臨盆了,皇兄他——沒去,讓他們去請太后坐鎮,我再怎麼勸也沒用。”朱瞻墡嘆一口氣,“皇兄那個樣子,我到現在還記著,面如死灰,我印象里皇兄一直神采奕奕瀟灑風流,從來沒有過這樣子,即便是當年東宮被二叔打壓的時候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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