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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力氣了,閉上眼睛,安息了。

  奚琲湛那不安分的又湊過來在她耳邊chuī氣:“說啊,從還是不從……”

  安息。

  78、

  這年冬天的初雪來勢兇猛,只一個晚上已有要將山川淹埋的架勢,太監宮女們大汗淋漓清理著殿前厚厚的積雪,玉息盛錦看著勢頭沒有稍減的雪花,心想著大概回程要耽誤了,別鬧雪災才好。

  時辰尚早,玉息盛錦站了會兒奚琲湛才懶懶從殿中晃出,看這大雪一聲讚嘆:天降瑞雪,必是豐年,好極!

  因明日才冬至祭祖,今日尚還悠閒,行在人少,倒也清淨,奚琲湛開開心心讓元寶去後園亭中準備小銅爐煮酒,遣退宮人遠遠伺候著,只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

  奚琲湛不知怎麼就想起了以前玉息盛錦在宮中陪伴沁陽公主的日子,開啟了話匣子:“你可還記得第一次見朕?”

  玉息盛錦想了想:“陪沁陽去給皇后請安,遠遠見過。”

  時光久遠,眼前依稀一個清瘦少年的影子,看不大真切,只記得一團貴氣bī人的明huáng還有永遠昂起的驕傲的頭,那會的太子殿下好像永遠都是目中無人的樣子啊。

  “見過幾次?”奚琲湛追問。

  玉息盛錦又想了想:“哪裡會記得這些?”

  奚琲湛從鼻孔里哼一聲:“白白費了朕每天晃到你面前的心思,一定是當時心思都被老六那麵皮給吸引走了,根本就沒瞧見朕。”

  玉息盛錦狐疑的看著奚琲湛,每天晃到她面前?她自知不是傾國傾城的貌,也沒有柳絮才,在京城除了是蘇太傅家的小姐這個身份外沒什麼特殊之處,在宮裡就更普通尋常了,同時進宮的幾位才人贊善哪個不比她有聲名,他憑什麼每天晃到她面前?

  “敢問陛下,為何每每要晃到臣妾面前不算,還要用這拈酸吃醋的語氣來陳述?可是臣妾孤陋寡聞錯過了什麼?”玉息盛錦文縐縐問道。

  “朕只是,嗯,算了,不跟你說,就不告訴你。”

  “那正好,臣妾害怕陛下說起來又是一番長長的陳年舊事聽起來費神呢。”玉息盛錦才不好奇!既然那位話頭已經起了,以他的xing格不說會憋死的,她暫且等著。

  奚琲湛細飲了兩杯青梅酒,果然按捺不住:“你初到京城那年去牡丹花節了是不是?穿了上青下huáng的裙子,冷丁一看像官窯燒的秘色瓷似的,衣服差qiáng人意,眼光太差!朕就站在蘇瑜後頭不遠,你就活生生沒看見朕?就算沒看見朕,難道沒看見那胖子?”

  牡丹花節玉息盛錦是有印象的,衣服也是有記憶的,從蘇瑜那兒搶了錢也是深刻的,只是活生生這位和那胖子……著實沒印象!

  看她一副“茫然思索”狀,奚琲湛又鼻孔出了口氣:“總這樣呆頭呆腦的!”

  “我樂意。”揚揚眉。

  往昔還沒憶完,元寶恭恭敬敬出現在亭外,說京中有摺子來,說得和暗語似的,奚琲湛便又急飲一杯起身去了,開了頭的走了,玉息盛錦一個人坐著,感慨時光飛逝,奚琲湛說的那些都像上輩子發生過的,總有不太真實的感覺。坐了半天身上開始冷了,玉息盛錦往回走,想起剛剛那主僕倆對暗語似的一來一往,琢磨著,難道又是南都那位貴妃哪裡不舒坦?這麼一想,玉息盛錦心裡也不大舒坦起來,若之前還能對寧琥珀視而不見,經過這許多事,寧琥珀就像一顆頑qiáng的仙人掌,慢慢的在她心裡紮下了根,竟稍微有些扎手的感覺了。

  到了下午,奚琲湛說給她聽,不是南都的寧琥珀,是宮裡頭的奚麟和招娣,兩個有些發熱,大概是溫度驟降給鬧的,說起奚麟,玉息盛錦更覺刺手,她不由得想到了更為長遠的事qíng:如果將來自己生了兒子,這帝位將來該由誰來繼承?

  “想什麼那麼入神?”奚琲湛在她面前揮揮手。

  “明日祭祖之後還是早早趕回去吧。”玉息盛錦說道。

  有些問題一旦冒出了念頭便會默默的生根發芽,尤其對玉息盛錦這樣固執的人來說。

  因雪勢未收,這祖也祭得有些潦糙,待儀式完畢,那擺好的太牢祭品已被白雪蓋了個白白的帽頭,玉息盛錦隨著奚琲湛回身,趁機打量那仍舊面無表qíng挺立的人,奚景恆!

  她為奚景恆想了幾種下場,萬萬沒料到的便是這一種,守陵!

  因不知來龍去脈,她不好猜度奚琲湛是為了羞rǔ他還是網開一面,也不知奚景恆倒是是什麼樣的心態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小心地上滑。”聽到這輕語的同時,手被奚琲湛熱熱的手攥住。奚琲湛的聲音里少了往時在奚景恆面前的表演和刻意,只是自然的,卻讓人心安。

  玉息盛錦“嗯”一聲,低下頭專註腳下的路,看見奚景恆的一段袍角和靴子擦身而過。

  祭祖之後奚琲湛便安排了回程,此人裝模作樣在龍輦里端坐了會兒又趁著傳膳的機會蹭過來攆也攆不走,捧著小小茶壺飲得逍遙自在。

  “其實,朕算不得太壞,是吧?”

  “嗯?”此話怎講?

  “霍王帶兵叛變,朕最後不還是念在老霍王的份上對他網開一面了!朕真是仁德之君啊!”

  “……”

  “你的表qíng是什麼意思?”

  “臣妾的意思是,陛下真會開玩笑。”

  奚琲湛從歪著的狀態坐直,不滿的看著玉息盛錦:“朕哪裡開玩笑?朕心狠一點,把老霍王的墳刨了骨頭掛在陣前羞rǔ他,待擒了他再把他綁縛遊街,讓史官把他寫到jian臣列傳里,可是朕可什麼都沒gān,還給老霍王褒獎一番上了柱香呢,你這個人,就不能誇誇朕?”

  “是,陛下宅心仁厚,實乃千古以來第一仁德之君,乃我偃朝百姓萬年修來的福分,臣妾等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才能遇上您這樣的明君,幸甚!”玉息盛錦從善如流。

  聽完,奚琲湛嚴肅的點點頭繼續歪倒了,沒一會兒又坐起,表qíng有些疑慮:“朕這麼愛聽好話,難道是有做昏君的潛質?”

  玉息盛錦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奚琲湛做捋須思索狀,一會兒又自語:“臣子們說這樣的話朕只覺得他們是放屁,你一講,朕就受用無窮通體舒泰,嗯,朕懂了,朕是好色,唉,好色歷來誤國……”

  剛剛祭祖完畢,就不怕祖宗的魂靈聽見了會寢食難安麼!

  風大雪大,走了兩天終於回宮,剛在崇徽宮坐穩,奚琲湛就宣太醫來問話,太醫說太子和小郡主的燒已退了,或是天氣變化引起,應該無礙。換季的時候常有頭疼腦熱,聽太醫這樣說也沒人多想,沒想到,才過了兩個晚上,奚麟和招娣不僅高燒復發,臉上也長了許多小豆子,太醫幾乎嚇死回稟說太子和郡主出了天花。

  這消息無啻於驚天霹靂,天花有多兇險,誰人都知道,若只落在招娣一個收養的小郡主身上倒也罷了,添上個奚麟qíng形便大不一樣,玉息盛錦心裡也惴惴,雖對奚麟喜歡不起來,但那樣小的孩子遇上這樣“災難”但凡心沒有硬如石頭都會有些憐憫之qíng的。

  此qíng此理,奚琲湛下旨令寧琥珀回京,一來是為了安她們母子的心,二來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像往常宮中出了天花的qíng況一樣,奚麟和招娣被隔離起來,除了太醫和指定的伺候的宮人旁人皆不可接近,只是每天有些消息傳來,似乎狀況並不大好。就這樣持續了五六天,有位大人進獻了一個民間的秘方,說是極管用,但奚麟乃是千金萬貴的身份,太醫們猶疑不敢用藥來請奚琲湛的決斷。

  當時已是huáng昏,崇徽宮的燭光剛剛燃起,奚琲湛聽太醫說完,沒有半絲猶豫下了旨意:先用在招娣身上。

  玉息盛錦在旁,驀地便覺後背一涼。

  太醫們退下去準備用藥了,奚琲湛和玉息盛錦一時靜默,一直跟在身旁的普蘭幽幽問道:“招娣會死掉嗎?”

  “你覺得招娣會死嗎?”玉息盛錦問她。

  普蘭的臉上仍舊是波瀾不興的表qíng,普蘭輕輕搖了搖頭,輕咬著唇不肯做聲,玉息盛錦當她是又升起面臨死亡的恐懼於是輕輕將她抱進懷裡柔聲安慰她:“亂軍之中招娣都沒死掉,她福大命大,會活下來的。”

  不知是那方子有效還是奚麟和招娣兩人福大命大,在第十日上,兩人燒退了,醒了,太醫老淚縱橫來回話的同時,太監也跑著回稟:貴妃娘娘進宮門了。

  寧琥珀不顧奚琲湛和太醫的勸阻執意去看仍舊隔離中的兒子,並且執意要守在兒子身邊,守了兩天,奚麟和招娣恢復了許多,從關了半月的暖房中搬出來了,玉息盛錦和奚琲湛去看望他,和許多有幸逃過天花一劫的人一樣,奚麟的臉上留下了許多芝麻樣的白點點。

  79、

  奚麟雖有幸躲過這一劫,但畢竟小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小孩子,在病後第一次在鏡中見到自己臉上多了的白點點時大哭不止,堅持鬧了許多天的脾氣,宮中鏡子砸了不少,招娣還好,畢竟還小,於美醜還不在意,寧琥珀更是跟奚琲湛請旨要把招娣抱到她宮中去養,是憐惜招娣的意思,奚琲湛說招娣是記在皇后名下的郡主,不好換到別宮養大,罷了。

  說到郡主名分,奚琲湛想起了普蘭,按他的意思,普蘭比招娣可更親近,應當封個公主,玉息盛錦還沒回絕,普蘭很有力度的一句“我不要,我長大要回玉寧的。”給拒絕了,看奚琲湛那不可思議的表qíng玉息盛錦有了笑意,唯我獨尊的奚琲湛沒想到他的公主也有人不稀罕吧?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奚琲湛感慨。於是此事暫時作罷,反正待普蘭長大知曉公主的好處改了主意也不遲。

  天花一事,玉息盛錦已做好了寧琥珀會留下來的準備,果然寧琥珀也沒提再回南都養傷之事,就這麼住了下來,每日按時來崇徽宮請安問好,規矩一點不差,一月中有個四五次能碰見下朝回來的奚琲湛,出於女人天生的敏感,玉息盛錦察覺到寧琥珀對奚琲湛態度的改變,寧琥珀在克制著自己的目光去追隨奚琲湛,以前那毫不掩飾的熱烈似乎也被什麼給掩蓋了。

  玉息盛錦並不對這種改變有太大的興趣,寧琥珀和奚琲湛的恩怨是他們自己的事,她不想摻和給自己找麻煩,至於奚琲湛要怎樣安撫這一對身心俱受創的母子……玉息盛錦想,就算奚琲湛由此違背了與自己的“散了後宮”的約定真做出些什麼舊qíng難忘、qíng不自禁之類的事,她還有玉寧可回。

  冷眼瞧了幾個月,奚琲湛雖時常親問太醫寧琥珀的病症,但不避玉息盛錦,一副坦然模樣,偶爾被奚麟小孩子手段纏著去南薰殿用膳也定是飯畢即歸,算算,那時間也不夠做什麼的,時間一久,宮中便暗地裡傳了些話,皇后悍妒,把皇上看得嚴嚴的,連多年的貴妃都不許親近,進而又把玉寧的女人都給算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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