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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年他能見到陸鈺生的次數十個指頭都能數得完。

  他是不接多寶堂的鏢的,但是早幾年他還不是總鏢頭時並沒有禁止定遠鏢局的其他人接,別人問起時他總是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姓陸的錢那麼多,不要白不要。」

  其他人也並不知道鄭鷹曾經偷偷混到鏢局的隊伍里當個沉默寡言的新鏢師,跟著那趟鏢一路到了多寶堂。鏢被送進去的時候,他看見師兄急沖沖地趕了出來,然後又看見了師兄失望的神情。

  師兄重重地拍著為首的鏢師的肩膀:「兄弟辛苦了,你們……鄭鏢頭最近可好?」

  江湖誰人不知道兩人的瓜葛,鏢師只能支支吾吾地說著臨行前鄭鷹交代的話:「鄭鏢頭最近挺好,江南最近又蓋了幾個琴樓,鏢頭總上那裡聽琴去。」

  然後躲在人群中的鄭鷹就看見了師兄失魂落魄的表情,還沒等他心中暗喜,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身量到他腰間的小姑娘跑了出來:「爹爹爹爹,是不是娘親要的蘇緞到了?」

  原來……

  原來花這麼大的價錢保一趟鏢只是為了妻子想要的錦緞。

  鄭鷹撇了撇嘴,別過了腦袋,他之前想好攛掇其他人多留一晚的藉口也用不上了,低著頭跟著其他人一起卸貨。

  陸鈺生倒很熱情,對著那個為首的鏢師說道:「你先等一等,我有東西要給你,你幫我轉交給你們鄭鏢頭。」

  說罷便轉身進了屋內。

  鄭鷹趕緊喊了一嗓子:「都快點幹活了,早點幹完早點啟程。」然後又溜到那打頭的鏢師身邊,「你要是幫了他,到時候鄭鏢頭打折你的腿。」

  鏢師是個膽子小的,當即打了個哆嗦,連連點頭:「卸完了就趕緊走。」

  於是等到陸鈺生趕到門口的時候,定遠鏢局的人已經走了,陸鈺生在門口就這樣站著。鄭鷹沒走,他躲在一旁的大樹冠上,他看見了陸鈺生手中拿著一封信還有一個小包袱。

  不要心軟。

  師兄只是內疚而已。

  鄭鷹比誰都明白陸鈺生的責任感,就因為師父的一句話,在他還沒和師兄鬧掰前,師兄對自己便是視若珍寶。

  也就是師兄這該死的責任心給了他不該有的綺念。

  陸鈺生站在門口站了很久,鄭鷹也看了很久,終於,陸鈺生轉身回到了多寶堂,他伸手將那封信件捏成了一團。那一天風很大,陸鈺生手一松,信件就被捲走了,卷到了旁邊的一條小溪之上。

  鄭鷹連忙去追,不過等他趕到的時候信已經被水浸濕了,他將信撈起卻又不敢打開,生怕手一抖就把那軟趴趴的信紙撕毀了。他是等到幾天之後將信徹底曬乾後,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信紙變得很脆,裡面的墨也因為遇水而洇開了。

  鄭鷹只能一個字

  一個字小心地辨認著——

  「昨夜為兄做了一夢,夢中子喻站在為兄面前,穿著大紅的衣裳衝著為兄笑著。為兄知道是夢,因為最後一次子喻身著大紅時,眼中下著雨。」

  哦對,那一日師兄大婚的時候他剛巧就穿著紅色。

  鄭鷹醉了三天,大醉,酒醒後仿佛換了個人。他蓄起了鬍子,擋住了尖尖的下巴和兩枚淺淺的梨渦,變得心狠手辣,他知道江湖人都叫他「禿鷲」,但他不在乎。

  從此之後他就真的踐行了那句誓言,再不入雲中。就算是思念成疾,他也不願意見到那個女人見到那個女孩。

  師兄既然讀懂了他的悲傷,那就是早已知道他的心意。從前他仍抱著也許師兄只是遲鈍的念頭,那封信斷絕了這個念想。師兄不遲鈍,只是師兄回應不了他的愛而已。

  既然師兄已有家室,他也應該當個合格的師弟,當個不給師兄添麻煩的師弟,哪怕江湖中根本沒有什麼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有一次和人喝酒,鄭鷹第一次從別人那裡聽到了他們的故事。原來……

  原來江湖上就只剩下他們水火不容的故事了,從那之後鄭鷹樂得時不時給陸鈺生找些麻煩,也時不時對人說說狠話。

  反正大不了師兄來找他算帳唄。

  鄭鷹就這樣抱著這個想法皮了好幾年,可陸鈺生就仿佛像是個老好人,鄭鷹怎麼折騰他都不生氣,並且還給多寶堂弟子下了命令見到鄭鷹都要行禮問好有禮貌。

  於是鄭鷹又聽到了最新的江湖傳言——鄭鷹對陸鈺生有奪妻之恨,當年陸鈺生娶了鄭鷹的心上人,後來心上人去世了,鄭鷹恨瘋了陸鈺生,陸鈺生自知理虧百般退讓。

  鄭鷹對這個傳言的豐富程度簡直是嘆為觀止,不過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幾年前就去世了。

  那之後他本來想去找一次師兄的,但是臨行前他瑟縮了,他害怕看見師兄眼中的疏離。之前他還能說不管師兄喜不喜歡他,他和師兄註定不可能在一起,因為師兄已經成親,但現在他連一個藉口都找不到了。

  晃晃悠悠又是兩年,直到這一次多寶堂有難,他才終於逼迫自己踏入雲中,去見一見師兄。然後鄭鷹就後悔了,在他發現師兄始終給他留了一個院子後他就後悔了,是不是其實他還有機會?

  但將藏了二十幾年的心意說出口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在他早就催眠自己已經死心的情況下。而且人到了這個年紀,他更願意享受片刻足以蠱惑自己的曖昧,也不願意挑明後接受從此又是陌路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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