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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父母就這樣帶著他與弟弟初雪在大漠裡流làng,躲避樓蘭王的兵馬和仇家的追殺,日復一日,直到——

  他們一家四口在大漠深處,遇到了大漠中黑城最可怕難纏的馬賊!

  黑城馬賊的大頭目冷夜梟自見到他母親那絕世傾城的容顏之後,竟生覬覦染指之心,率領近萬馬賊傾巢出動,附骨之蛆般如影隨形地跟隨他們,用盡詭計,終於將他們一家四口困在了大漠最寒冷的天山腳下。

  龍游淺水,虎落平陽!

  任憑他父親武功再怎麼高qiáng,也無法靠一己之力帶著他的妻兒衝出重重包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妻兒陷入饑寒jiāo迫的困境。

  那一夜。

  十歲的葉初寒看到他的父親抱劍立於風雪中,面容沉重。

  他亦看到一襲白衣的母親默默地站立在暗處,將一把匕首偷偷地籠在了袖子裡,華美的容顏卻依舊堅定從容。

  瘦弱的弟弟初雪被大漠的寒氣凍得瑟瑟發抖,他縮在大氅里,抬頭看堅韌的哥哥,很小聲地說道:“哥,我餓了……”

  初寒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孿生弟弟,“初雪,你害怕死嗎?”

  初雪看了看哥哥初寒,長長的眼睫毛下,那雙眼睛清澈如星光,他略有些稚氣,卻很堅定地一字字地答道:

  “只要哥哥一直都在我身邊陪著我,我就不怕死!”

  初寒抬起頭,卻看到獨自站在遠處的父親同時朝著他們的方向看過來,他的父親,大漠中最驕傲的蒼鷹,眼底深處,居然也有著隱隱的悲哀與傷痛。

  第二日清晨。

  父親手持蒼玉劍,帶著母親,他和弟弟突圍,那一場廝殺,血染大漠,數不清的馬賊縱馬而來,煙塵四起,huáng沙瀰漫。

  他和弟弟被馬賊衝散,轉眼之間,弟弟瘦小的身影就不在他的眼前,只剩下他和父親,揮舞著刀劍的馬賊嘍羅,乘著高大的馬匹,在他和父親的周圍呼喝,他父親雙眸血紅,蒼玉劍橫天而起,斬落馬賊無數!

  “爹,哥——”

  遠遠地,傳來初雪膽怯的哭喊,“快點救救娘,娘……娘被抓了——”

  十歲的葉初寒恐懼地回頭。

  娘——

  他美麗溫婉的娘,還是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孤身一人抱著七弦琴,被馬賊重重包圍,卻只是安靜地站立著,一動也不動,猶如玉雕!

  “葉征!”

  馬賊冷夜梟的狂笑之聲傳來,“你的妻子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你若想要你兒子活命,就給我乖乖地束手就擒!”

  蒼玉劍顫抖著垂下。

  初寒第一次看到父親的面容,如死灰般暗淡。

  然而就在此時,被馬賊包圍的娘卻趁馬賊不備,忽地從雪白的衣袖裡探出鋒利的匕首,嘶聲喊道:

  “葉哥,帶孩子走!”

  她一匕首朝著自己的胸口刺落!

  “娘——”

  葉初寒剛要叫喊,只覺得手腕一緊,竟是他的父親重新持起蒼玉,拽著他衝出重圍,無數把刀劍劈下,葉初寒居然一腳踩空,跌倒在沙地里。

  他的手從父親的手中落下,兩人剛剛分開,馬賊就已經橫切進來,將他與父親隔開,葉初寒自沙地里抬起頭,驚懼地看到了他的父親已經離他很遠。

  “爹——”

  他伸出手絕望地叫喊!

  他的父親卻只是……

  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陷入重重包圍之中,父親的身形微微一頓,卻霍然轉身,直奔同樣被馬賊包圍的葉初雪!

  眨眼之間。

  揮動天下蒼玉名劍的父親已將初雪自重圍中救出,緊緊地抱在懷裡,縱身乘上了一匹無人乘騎的馬,頭也不回絕塵而去。

  大漠沉寂!

  無數把刀劍圍繞在他的周圍,他趴在沙地里,狹長的眼眸里,那一抹驚愕的眸光卻是一瞬不瞬,呆呆地看著父親離開的方向。

  父親帶著初雪……棄他和母親去了……

  “畜牲!放開我——”

  母親備受屈rǔ的驚呼讓他乍然醒悟,他踉蹌著從沙地里爬起去,驚恐地抬眸望去,七弦琴落入塵埃,母親手中緊握的匕首被冷夜梟奪到手裡,冷夜梟已經抱住他的母親,迫不及待一親香澤,大聲地狂笑。

  “在我的手裡,我若不想讓你死,你以為你死得了嗎?!!”

  冷夜梟的手一揮!

  圍在葉初寒面前的馬賊立刻會意,無數把雪亮的刀刃瞬間bī近了葉初寒,只待冷夜梟一聲令下,就可以將這個十歲的孩子剁為ròu泥!

  美麗的白衣女子望著自己十歲的孩子,木頭人一般怔怔地僵在那裡。

  “若你死了,他也活不成。”

  殘酷的冷夜梟在白衣女子的耳邊輕聲說著,yín邪地笑起來,“或者你死了,我還捨不得他死呢,你看他……長得還真是少有的清秀,在我們這些兄弟面前,他跟一個女孩子又有什麼兩樣呢?!”

  白衣女子渾身戰慄,淚落兩行,“不……”

  被雪亮刀光包圍的葉初寒看著他的母親被冷夜梟抱在懷裡,他眼瞳縮緊,忽地狠狠咬緊嘴唇,徑直朝著眼前最近的一把長劍上撞去!

  他可以死!

  卻絕不可以拖累自己的母親,讓母親受這賊子半點侮rǔ!

  一隻粗糙的大手卻揪住了他的後衣領!

  冷笑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小子,落在我們手裡,會讓你這麼便宜地死麼?!!”

  那隻大手將他拎起,拎至半空中,再狠狠地朝前一摔,十歲的孩子被重重地摜在了沙地里,全身劇痛,手骨折斷,口吐鮮血,當場動彈不得。

  “看到了麼?如果你不從我,你的孩子會死得很慘的!”

  冷夜梟得意地笑著,沾滿鮮血的骯髒手指緩慢地探進了僵硬的白衣女子衣襟里,貼近白衣女子的耳朵,緩慢說道:

  “你這身衣服,還是你自己親手脫下來吧,也讓我這些兄弟看看,大漠最美麗女子的身體,是什麼樣兒……”

  那白衣女子,怔怔地看著匍匐在沙地里的葉初寒。

  十歲的孩子,滿口鮮血,捂著斷裂的胳膊,在沙地里痙攣顫抖著。

  眾目睽睽之下!

  樓蘭公主,溫婉嫻靜的女子,慢慢地伸手解開自己雪白的衣裳,兩行滾燙的眼淚卻緩緩地順著絕美的面容流下來……

  大漠風沙,蒼茫渾厚。

  那一襲純白的衣裳自悲慘女子的手中無聲落下,剎那間便隨著大漠裡的狂風而去,遠遠地……

  消失在天邊……

  自那一日後,十歲的初寒被帶到了黑城,關在了馬賊的馬棚里。

  他的母親,為了給他換取一點食物,每日每夜遭受著馬賊的蹂躪,美麗的母親慢慢地改變了,變得形如枯槁,她再也沒有穿那一身雪白的衣裳,只是整日披著骯髒的毯子,毯子下,是一絲不掛的身體。

  他的父親,卻一直都沒有來救他們!

  自那一日將他與母親扔下,父親從此絕跡大漠,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被綁在馬棚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他的母親被殘忍的馬賊凌rǔ,糟蹋,他痛苦的喊破喉嚨,絕望地咬破嘴唇,滿口鮮血,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開始恨——

  發瘋一般地恨!!

  這個世上,如果連至親之人都已經不值得相信,那麼,他還能指望誰!還有誰,值得他相信?!!

  半年後。

  他終於尋得機會,從馬棚里偷得一匹馬,帶著母親連夜逃出黑城。

  只是——

  他的母親已經被折磨得瘋癲了,她只會搖頭傻傻地看人,高興時把一根木頭當成寶貝,緊緊地抱在懷裡說那是自己的兒子,不高興的時候驚叫連連,抓住不滿十一歲的葉初寒又打又罵又咬!

  葉初寒獨自帶著瘋癲的母親,在寒冷的大漠裡,相依為命地活下去。

  他被好心的牧民收留,靠著為牧民放養牛羊換取食物和衣服,他求牧民大夫救救自己的母親,卻無一人能治好母親的瘋病。

  漫長痛苦的兩年。

  母親終於不再像從前那麼瘋癲狂躁,她安靜下來了,甚至有時會整日整日痴呆地仰看著大漠的天空,曾經清澈的瞳仁如今一片死灰,她一遍遍地喃喃自語。

  “寒兒,雪兒……葉哥……”

  他哭著喊她娘,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從未回應過,在她封閉的心裡,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寒兒!

  曾經尊貴的樓蘭公主,如今,不過是個瘋子!

  十三歲的葉初寒在背風處搭建了小小的茅糙屋。

  他用自己攢下的一點錢從牧民的手裡買到了一隻母羊,讓滿身凍瘡的母親在寒冷的夜裡抱著羊兒入眠,他自己,則蜷縮在茅糙屋的門口,為母親抵擋寒風。

  白天,他擠出羊奶,一口口地餵到母親的嘴裡去。

  葉初寒無微不至地照顧痴傻母親,母親卻整日如木頭般僵坐,不知道他在受罪,他在吃苦,他在流淚……

  終於——

  一場bào雪席捲大漠,天地蒼茫。

  他卻病倒了,身體高熱,燒到滿嘴胡話,太冷太冷了,他蜷縮在茅糙屋裡,動也動不得,吃力地睜開眼睛,卻看到痴傻的母親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娘……”

  葉初寒用力地睜開眼睛,眼前卻越來越黑,他掙扎著朝前爬了幾下,渾身卻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娘……不能出去……”

  gān裂的嘴唇沁出滴滴血珠,高燒虛軟的他再也無力,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知過了多久。

  一片恍惚中,卻覺得嘴邊有著微微的濕潤,似乎有人在餵他什麼,那一點溫熱讓他稍微清醒過來,他吃力地睜開了眼睛。

  母親就在他的身側,一面抱著他,一面一口口地餵他羊奶喝。

  “……羊……羊跑了……”

  憔悴的娘看著他醒來,竟有著小女孩般的忐忑不安,“我去找羊……就有羊奶了……羊奶可以給寒兒喝……”

  他倏地崩潰,潸然淚下,哽咽凝噎,“娘……”

  她叫他寒兒!

  漫長的兩年,他的母親終於認得他了。

  “寒兒不哭,不哭……”

  母親的臉上還是痴痴呆呆的笑容,卻將高燒的他緊緊地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胸懷去溫暖他,如疼惜一個嬰兒般小心翼翼地哄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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