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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里。

  湛羽的黑衣隨風獵獵作響,青冥刀錚鳴出鞘,一片森寒的殺意自刀身上散發出來,一點點地,凌遲著慕容慈驚恐的心。

  湛羽持劍對準她的身體,冷冷地看她,“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來劫地牢,活得不耐煩了麼?!”

  青冥劍發出陣陣寒光,森冷無比。

  慕容慈雙手握緊了匕首,面對青冥劍,她的匕首看起來簡直就是孩童的玩具,但她卻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

  “是!我要劫地牢!!我要救慕容世家的人!!!”

  言落!

  她已經搶身上前,不要命地將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黑衣的湛羽。

  她又怎可能是湛羽的對手!

  湛羽的身形一晃,與疾奔過來的慕容慈一錯而過,青冥劍在夜色中划過一道森冷的銀線,毫不手軟地斜斜地在慕容慈的手臂上划過,挑斷她的筋脈——

  嘶!

  血光飛濺!

  鮮血從慕容慈被挑斷筋脈的左手臂上湧出來,頓時間,血同大雨般紛落……

  湛羽冷漠地轉過身,他知道,那個女孩絕對不可能是這一劍的對手,只這一劍,就已經廢了她一隻胳膊。

  然而。

  就在他轉過身的剎那,他忽然怔住,眼瞳中閃過一抹驚愕的顏色。

  慕容慈還站在他的面前。

  她只是一個踉蹌,卻未跌到,左手血流如注,她只能用一隻右手拿著匕首,因為剛剛奮力的一擊,她心臟激烈地跳動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而慘白的面孔上,那一抹鮮血,猶如血紅的胭脂……有著一種神聖的美……

  握著青冥劍的手指無聲地一顫。

  湛羽望著她,他擋住了地牢的入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冽,“你到底要做什麼?!為何一定要劫地牢?!”

  慕容慈冷冷一笑,血順著她左手的指尖滴落,“湛堂主,你要麼殺了我,要麼讓我過去——最好不要奢望我會退下去一步!”

  她居然再度揮舞匕首上前。

  湛羽橫過青冥劍,望著衝過來的那個渾身是血的女子,漆黑冷漠的眼瞳縮成死死的一條線!

  青冥劍帶著恐怖的殺意,刺嚮慕容慈。

  湛羽的幾劍,已經將慕容慈bī入死角,他還沒有想殺她,只是想要bī退她,但是今日的媚姬卻仿佛瘋了一般,死都不肯退下。

  她的一招一式,都恨不得要了他的命,因為只要殺了他,她才能衝進地牢里去,釋放那些慕容世家的人。

  一分一秒,都是生死劇變!

  已經不願意再拖下去了!

  湛羽的眼中,森寒的殺意忽地湧現!

  嘩——

  幾乎力竭的慕容慈只覺得肩頭一陣撕裂般地疼痛,青冥劍刺穿她的肩頭再用力地抽回,慕容慈一聲悽厲地呼喊,身形陡震,烏髮在夜風中散亂地飛揚,她重重地跌到在地,血流殷紅……淌了滿地……

  湛羽一步上前,劍指她的眉心,眼神冷硬如鐵,“說!你到底是慕容家的什麼人?!”她定跟慕容家的人有著極為親密的關係,否則不會如此拼命!

  慕容慈趴在地上,她抬起頭來,看著近在眼前的青冥劍,她的口中,不斷有著鮮紅的血噴湧出來,她沒有回答湛羽的話,卻顫抖著想要再度站起來,只可惜,血流如注的身體沒有半絲力氣,她似乎需要拉住什麼才能撐起自己……

  她的眼神有些許的茫然……

  用力地咬住嘴唇,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嘴唇咬到血ròu模糊,她的手顫抖地伸出,抓住的竟是湛羽鋒利的青冥劍……

  湛羽的身體一震!瞳孔陡然收縮!!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曾經自感下賤的媚姬,緊握著他的劍刃,作為自己身體的支撐,一點點地爬起來,終于震驚地發現,她眼中那如水的妖媚早已經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是一片執著的堅定……

  這是……媚姬嗎?

  血,順著青冥劍一滴滴地滑落……

  慕容慈用力地握緊青冥劍,以青冥劍為支撐讓自己一點點站起來,雙手被劍刃割到鮮血淋漓,長長的烏髮散亂在她雪白的面頰旁……

  她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滿身是血,站在了湛羽的面前,只是手中那一把小小的匕首,卻是至死不放!

  湛羽驚愕地看著她,“媚姬……”

  “我不是媚姬——!!”

  在血即將流盡的那一刻,慕容慈突然用盡最後的力氣足下加勁,bī向湛羽,鮮血淋漓的口中,吐出的卻是那句讓她如此勇敢的話語。

  “我是慕容山莊的——慕容慈!!”

  她用出了自己最後的,奮力一擊!

  黑衣湛羽本能反應,足下一點,伸出一手按住慕容慈的匕首,青冥劍如電光一般,迅疾無比地朝著慕容慈的眉心處劈落……

  那一劍,力道之大,可以將她整顆頭顱劈開……

  勁風迎面襲來,全身骨骼都在那勁猛的力道下咯咯作響……

  生死瞬間,已經再無轉寰的餘地!

  慕容慈卻忽地站直了身體,因為在最後一刻,她瘋狂的目光卻投注在充滿殺意的青冥劍後面,瘋狂散去,竟是一片清明的寧靜……

  那裡,有一棵梅樹,一樹的梅花隨風揚起……

  雪一般的梅花在夜空中飄浮……就像是那些散亂紛飛的……小小的……用絹布認真fèng起的花朵……

  小小的絹花啊!

  那曾是一個十五歲的倔qiáng女孩子,在渴望美麗的年紀里,最想要得到卻一直得不到的一樣東西……有一張含淚的如花容顏在那一刻出現在了她的腦海里,那樣溫暖哀傷,那樣清晰熟悉……

  心底一片炙熱的疼痛……

  終於見到了……

  她終於再度見到了那個曾讓她夢回落淚無數次的容顏,那個註定要讓她抱憾終生,卻永遠都沒有機會彌補傷痛的容顏……

  眼前刀光無qíng劈落……

  生死一線!

  在與絕望的死亡相接的一刻,如置身一個夢中,慕容慈眼角,那滴冰冷的眼淚緩緩地滑下,她輕輕地喚道:

  “娘……”

  Vol.6

  [緋.夢魘.絹淚]

  慕容慈從記事起,就知道,整個慕容山莊身份最低賤的人,是她的娘。

  她的娘,曾是紅袖招的頭牌名jì,那個時候,整個揚州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千嬌百媚的柳蘇蘇顧盼一笑間,是何等的嫵媚妖嬈,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即便柳蘇蘇最終從良,由於慕容莊主的一念之差,成為慕容山莊的柳姨娘,可是這一段風塵往事,又豈是隨意便抹煞得掉!

  不過是個賣笑的jì女!

  慕容山莊的老夫人從未承認過柳蘇蘇是慕容家的人!也從未承認過慕容慈是慕容山莊的血脈。

  所以,慕容慈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份,不是高高在上的慕容山莊大小姐,而是一個——低賤jì女生下來的低賤孩子。

  她從出生起,就在慕容山莊最偏僻的後院裡一個人長大。

  而一直陪伴她的,也只有她的娘親,這個世上最讓她不齒和痛恨的女人。

  她從未正眼看過那個女人一眼,她跟慕容山莊的人一樣看不起這個女人,她跟慕容山莊的人一樣厭惡那個女人,唾棄那個女人。

  即便這個女人是她的娘親。

  她以為這樣做,就可以證明她與這個低賤的女人是不同的,慕容山莊的那些人,就會喜歡她,善待她。

  她叫慕容慈,她也姓慕容啊!

  整個山莊裡,只有兩個人對她好。

  一個是她的親哥哥,莊主正室夫人所生的孩子,她的哥哥,慕容胤,慕容莊主為求多子多福,所以她這個唯一的哥哥,又被稱為十三公子。

  另一個就是……慕容胤的表弟華辰。

  那一年,華辰五歲,她八歲,他就喜歡跟著她到處玩,她不願理他,隨便把他扔在什麼地方,他就蹲在那裡傻傻地等著,等他的小慈姐姐玩夠了回來找他。

  在她的記憶里,華辰總是很乖,那個略有些肥嘟嘟的小男孩,總是拉著她的衣角跟在她的身後,眨巴著明亮的眼睛,可憐兮兮地喊著小慈姐姐。

  她卻很喜歡耍弄他。

  比如在他睡覺的時候在他的臉上畫一個大烏guī,比如用花剪把他剛寫好的大字剪成碎片,比如抓一隻青蛙扔到他的衣領里,嚇得他哇哇大哭。

  華辰卻還是跟著她,口口聲聲地叫著她小慈姐姐。

  她卻總是做一些讓別人討厭的事qíng。

  因為她受不了被人無視的感覺,因為沒有人看得起她,她的童年,jiāo織著的都是——輕蔑,嘲笑,冷漠的眼神。

  九歲的時候,她站在廊柱的後面,聽到那些自以為很高貴的女人冷冷吐出那句她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字眼。

  ——那個賤丫頭,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轉頭就走。

  那一夜,山莊的布庫忽然起了一場大火,那些最喜歡披金戴銀的女人最心愛的錦緞一夜被燒光。

  放火的她被罰跪,在灰燼前跪了一天一夜。

  她的母親一臉眼淚地守在她的身側,給她帶來她最愛吃的點心,她卻冷冰冰地對那個一臉悲傷的可憐女人說:

  ——你離我遠點,別人會看見我和你在一起。

  十歲的時候,慕容山莊的老夫人壽辰,她根本沒有資格走進大廳拜一次壽,她的十三哥和華辰偷偷地把壽糕帶出來給她吃,她卻隨手一扔,狠狠地說了一句。

  ——我才不吃死老太婆的東西!

  她的這句話恰恰被她的父親,慕容山莊的莊主聽到了,慕容莊主只一巴掌就把她從台階上打下去,九十多級台階,她一路滾到底,頭破血流。

  父親卻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一臉憤怒地走入大廳。

  血流滿面的她聽到周圍的人冷漠的譏笑聲。

  她還記得,當時的她倒在血泊中時,上前來扶她的只有十三哥和華辰,十三哥緊張地抱著她,華辰卻一直在哭。

  血流到她的眼睛裡,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躺在十三哥的懷裡,聽著華辰的哭泣,無聲地看著頭頂上那一片血色的天空。

  她一滴淚都沒有流。

  當她被人抬回只有她和母親的偏僻後院時,她柔弱的母親驚慌失措地撲到她的身前,捂著她頭上的傷口,同樣失聲痛哭,心痛如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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