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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怎麼了?

  傳達了什麼,似乎一個字也沒有經過大腦,全都從靠近他的右耳溜過,繞著後腦勺從左耳沿下迅速跑開了。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笑什麼,阮萌的心qíng也莫名跟著好了起來。

  由於活動策劃需要jiāo列印版本,中午午休時阮萌借用了有電腦的學生會辦公室寫策劃。

  辦公室起初只有她一個人,過了十來分鐘,薛嵩進來了,只打了個招呼便在另一台電腦前坐下,背對著阮萌。兩人各做各的事,房間裡只有敲擊鍵盤的聲音,敲出的文字仿佛從電腦中飄了出來,在半空中懸浮著。很快,所有空間都被撐滿了,空氣是密實的,但又不至於使人覺得壓抑。

  男生列印完自己的東西,過來放阮萌桌上:“這裡有前幾年學長學姐做活動時寫的策劃,我整理了一下,你可以參考。”

  阮萌只點頭說“好的,謝謝”,對方就離開了。

  又過了一會兒,隔壁班的女班長推門進來,也是來借用辦公室的,因為和阮萌關係較好,一進門就熱qíng地打招呼:“嗨,你也在啊!辦公室好香!你喝咖啡了嗎?”

  “誒?哦,對,剛過來的時候有點困,泡了杯咖啡。”

  “好香呀。”對方還在感嘆。

  她那麼誇張,好像帶點沒話找話的意味,讓阮萌不好意思,有那麼香嗎?

  彼此互不gān擾地繼續工作,其間,阮萌出門去了趟洗手間,回來一推門,天啊!真的有特別濃的咖啡香!

  時間過去這麼久,依然沒有散去。可見當時薛嵩在這兒的時候,也是感覺到咖啡味的。阮萌回到自己工作的電腦前,回想剛才兩人在辦公室各自做事的qíng形——

  互相幾乎沒有說話,也完全沒有對視,浸泡在同樣的咖啡氣息中,空氣流動得緩慢。

  男生是在更專注更高效地做事,所以他可能不知道,女生心裡那點奇怪的盤算。兩個人是同班班委,這個時候肯定是在為同一項活動努力,理論上徹底是文藝委員做前期準備,而班長需要扮演的角色只是必要時代表班級對外打打jiāo道,像這些書面材料只待完成後他瞄上那麼一眼,了解個大概,提供點建議,也就夠了。所以他現在只能是在幫阮萌完成本應她獨自完成的工作。但這樂於助人什麼的,還不太重要。

  女生期冀的,是更加感xing和淺層的東西,比如一個眼神,或者一句話。

  她知道他在幫自己,所以走之前無論如何他也會過來打個招呼,也就僅此而已。阮萌在等他幫自己一個小忙,其實沒有他表現得那麼輕鬆,但他把其中辛苦都藏起來,最終來到自己面前,裝作輕描淡寫地囑咐幾句,那語氣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走著走著順手在路邊拔了根糙那麼隨意,隨意中帶著他小小的自負。而阮萌回給他一個心知肚明的微笑和更加輕描淡寫的“好的,謝謝”,再沒有別的什麼。

  等待的一切,想回報的一切,也就是這麼輕飄飄的,卻讓人整個中午內心都沉甸甸的。

  再沒有比這更能給人溫柔妥帖感的qíng境了。

  [三]

  連著三天,阮萌每天早晨五點就醒了,離七點的起chuáng鈴還有很長時間,起來也沒有事做,只好在chuáng上來回翻,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要知道往日總是只覺得覺不夠睡。

  晚上晚自習是沒有規定穿校服的,阮萌一般不穿,但自從十一長假以來,她就不再費腦筋挑選衣服,每天拿到什麼就是什麼。最近三天卻又不同了。熱褲是首先被排除的,除此之外,要涼快,又要顯得腿部修長,著實讓人費心。傍晚洗完澡,阮萌就只剩一件事,在穿衣鏡前來回試衣服,直到晚自習的預備鈴響起。

  這樣一來,倒覺得生活充實多了,畢竟已經有挺長一段時間,六個室友中有四個都對她白眼相向,剩下那個也不敢在寢室和她公開說話。但就算是對立的那四個,她們自己之間也沒有形成戰略同盟,王瓊和戚可馨互相也是不理不睬。室友們各自為陣,寢室生活挺乏味的,阮萌絕大多數時間更願意待在教室里。喜歡在教室還有另一個原因。

  這個月換了座位,阮萌在教室中間偏後,薛嵩平移到阮萌的右後方位置,距離教室後門很近的地方。因此,每當阮萌在自己座位落座,就有種君臨天下的感覺,她默認坐在自己身後的人(含薛嵩)無時無刻不在盯著自己看,所以得無時無刻挺直腰杆,半點也不能鬆懈。一天下來,也挺累,但總覺得每個白天都是金燦燦的,每個夜晚也是明晃晃的。

  課間出cao時,阮萌在過道上換運動鞋,薛嵩被堵了去路,略微俯身說一句“借過”,女生也莫名其妙高興了一整天。

  至於九班門口,阮萌是很久沒有經過了。

  從那條走廊下樓的時候,總會想起曾經和誰在這裡鬧過彆扭,最終分別走了兩條路。不是愉快的回憶,所以寧願不去觸發想起。

  在cao場上有時會遇見九班的男生,趙元宇經常和另兩個走在一起,其中比較帥的那個阮萌也知道,是校棒球隊的主力,年級里幾個能稱得上校糙級別的男生他算一個。趙元宇和他同行,顯得不那麼起眼,但阮萌也總能在很遠的地方就認出他來,多半會招手打個招呼。他們在九班的存在感大概等同於薛嵩和陳嶧城在四班。阮萌注意到,從周四開始,四班的那兩位就行色匆匆,整日不見蹤影,有時上課也不在座位。

  周五上午阮萌終於忍不住問前桌:“陳嶧城哪兒去了?怎麼不上課?”

  “他不是和薛嵩一起參加理化競賽集訓嗎?”

  這樣便知道了行蹤。

  教室里沒有薛嵩的時候,阮萌的神經終於放鬆一點,腰背不再像釘在虛無的板上,寫作業的過程也變得清晰明朗了,一個個數字單詞又重新獲得了意義。

  臨近中午下了一場大雨,結束了一連幾天汗流浹背的悶熱天氣。天色yīn沉下來。踩著預備鈴的旋律,薛嵩跟著陳嶧城往教室外面去,邊走邊問:“你帶傘了嗎?”

  “沒帶!跑過去就行了!”樓梯通道里傳來帶著點回聲的陳嶧城的聲音。

  阮萌抓著課桌下自己的傘柄,猶豫了兩秒,追出去喊道:“薛嵩。”

  男生在樓梯轉彎處停住了向上看。

  阮萌背著光站在亮處,把雨傘遞向自己。

  “雨傘借給你。”她說話的時候根本不和人對視,目光的落點總在人的手上、腳面、身後的背景牆,連樓梯扶手也能多掃兩眼。

  薛嵩仔細看著腳下的樓梯,一步兩三個台階跨回去接了雨傘:“謝謝。”

  回教室的路,阮萌放慢了點步伐,剛好能夠完整地看完那把深藍色的雨傘在視野里切出一個對角線,從自己這幢樓,快速移動向理化實驗樓。傘下的那個人有著大長腿,他的校服衣袖挽到手肘,小臂略微顯得蒼白。雨水把整個世界柔光化了,沿著他走過的每一步濺起反she著零碎光芒的水花。從樓上往下望,看不見他藏在傘下的臉是怎樣的表qíng。

  多半是沒有表qíng。

  阮萌兀自笑了笑,站在教室門口喊“報告”。

  上午最後一節課後,阮萌和其他女同學結伴共傘去了食堂,對方想吃麵食,阮萌想吃蓋澆飯,於是在窗口排隊時分開。自從和戚可馨鬧翻之後,阮萌就沒有固定一起吃飯的同伴了,今天遇見這個打個招呼坐一起,明天遇見那個,大多數時候是自己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並沒有什麼不方便,至少不需要提防著別人不講禮貌直接伸筷子過來夾菜。但今天有點麻煩。阮萌一邊吃一邊苦惱待會兒該怎麼回寢室,冒雨,還是臨時找熟人共傘?

  正想著,湯碗裡投下嚴嚴實實的一片yīn影。薛嵩悄無聲息地在對面坐下,陳嶧城挨著他坐下,對阮萌說:“多謝你的傘。”

  “你們這競賽集訓到幾號?”

  “要兩個星期。”

  女生自己計算了一下:“考完也快期末考試了。”

  “是,挺煩的。語文課少幾節沒問題,可英語缺課多了只能自己找時間補回來。英語老師對集訓特不滿意,剛才還派人來叫我中午去辦公室背課文。”

  “哦對,我們剛才課上抽背了。”

  “你們是抽背,我這算什麼?指定一對一!”

  “那你昨晚背了麼?”

  “哪有時間背,你去看看我們做多少練習卷。”

  “薛嵩也要背嗎?”

  雖然是第三人稱的發問,但阮萌原是想他自己主動過來回答,可惜薛嵩領悟不了,只顧著埋頭吃飯。還是陳嶧城接上來說:“他不用。反正他是老師的得意門生,沒有拖後腿的科目,老師才不會盯著他。”

  薛嵩還是沒附和,也沒否認。

  話題進行到這兒,走向就有點奇怪了。被議論的那個人明明在場,另兩個人卻一直“他他他”地說下去,總感覺不自在,阮萌也就不好再問什麼了。陳嶧城另開話題,八卦文藝活動的計劃,阮萌順著他一問一答,直到薛嵩最後吃完問:“走吧。阮萌你去教室還是寢室?”

  “寢室。”女生擱下筷子端起餐盤。

  心裡有點忐忑,三個人怎麼撐一把傘?

  事態發展在泔腳桶邊急轉直下,陳嶧城扔下餐盤後突然一路高喊著“韓一一”“韓一一”衝進雨里,等阮萌反應過來,循聲望去,他已經在食堂階梯下順利追上各撐了一把傘的兩位九班女生。雖然嘴上喊的是韓一一,可他分明是鑽到麥芒身邊去qiáng行蹭傘了。看見這一幕,阮萌不禁笑了一聲。愣在門口的這一刻,胳膊突然被拖出去,身體也被帶了出去。回過神,才發現是薛嵩拽了自己一下。

  回寢室的一路,傘是薛嵩撐的。

  也並沒有值得推敲或回味的對話,可是chūn末夏初的雨下得有些煙霧繚繞,即使什麼也不說,傘下的氣氛也很曖昧。阮萌注意到了,雖然彼此約定過繼續恢復到見面吵架的關係,但卻再沒能吵一次架。為了找回從前的相處方式,阮萌有點jīng疲力竭。

  從前和薛嵩面對面在走廊里錯身而過時可以慡朗地打聲招呼,現在他遠遠走過來也能給人壓力,阮萌的目光不敢往下落,只好隨處飄著,聚不了焦。從薛嵩的角度看也許像目中無人,不打招呼是因為沒看見,沒看見也是可能的。總這樣自欺欺人。

  除去見面冷場或尷尬的qíng況,其餘大多一個在教室另一個在寢室、或是一個在教學樓另一個在實驗樓的時間,基本都是靠手機聯繫的,僅僅局限於每天一兩條和班級事務有關的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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