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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隻糙履蟲說說話吧。”

  聲音逐漸遠離手機,又換成另一種頻率的甜美女孩聲音道:“明櫻。”

  密不透風的鉛灰色雲層,突然被打開了一條狹長的fèng隙。

  心底除了一個“哦”找不出別的回應。

  耀目的光瀉了一點下來。

  好半天才回過神:“溪川你和軒轅在一起啊?”

  “嗯。我拜託他幫我寫曲子,正在請他吃飯。”

  明櫻微怔,繼續問:“準備發單曲嗎?”

  “《麓境》拍完了嘛!景添那個傢伙是不可能給我放大假的啦。”

  等到明櫻問“那軒轅寫好了嗎”的時候,手機已經又轉了回去。

  本人答道:“還沒有。”

  “虧你吃得下去啊!”明櫻說笑的同時,眼眶有點濕潤了。

  [十六]

  讀高中的時候組建了L-ETHER,所有人的初衷都單純得後來想起自己也感到好笑。當時的軒轅坐在課桌上,閒閒地撥著吉他隨口說道:“反正也沒別的事可gān。”

  以“沒別的事可gān”這種理由加入乍聽很隨xing。

  只有一起長大的漣在懂得這話里的苦澀意味。

  軒轅的人生從出生起就被不公地抹殺了。

  父親為了母親與原配妻子離婚,哪知好景不長,母親在軒轅出世時因難產去世。親生父親固然是疼愛他的,但忙於生意常常忽視了這個家庭異於尋常。

  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都比軒轅轍年長許多,視這個拆散自己家庭的女人的兒子、未來家產的爭奪對手為眼中釘。因此,即使作為家中唯一的男孩,他的處境也比別人想像的艱難。

  從小就學會察言觀色,在夾fèng中生存。年紀稍長一些後,懂得藏起聰慧與魄力,假扮紈絝子弟讓姐姐們徹底放棄對他的關注,偽裝成透明人。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寄住在百里家,體會到人生中少得可憐的一點溫暖。

  不幸的童年使他比同齡人更聰敏穩重。

  當漣在的父母墜機身亡後,他為這個坍塌了jīng神支柱的——既是妹妹又是愛人的女孩撐起一整片天。

  “要麼忘掉一切獨自堅qiáng地活下去,要麼記住一切去為父母報仇。只要你需要,任何時候,我會立刻出現在你面前。”有一天他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明櫻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使那個總是嬉皮笑臉的少年變成了眼前這獨當一面的人。

  直到連自己也徹底長大去回想當年,明櫻才發現從一開始他就已經能夠獨當一面,鋒利的銳氣一直藏在他的瞳孔深處。

  [十七]

  這個人,明櫻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

  但真的當他不再只為自己一個人寫歌,卻還是難以抑制地感傷。

  想起他說——

  “漣在,我遇見你,愛上你,放開你,再回到你身邊,眨一眨眼,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十年過去,可我一回頭,卻好像還能看見你在我背上。不管怎麼變,你還在,我就覺得這就是幸福。”

  ——內心就疼痛起來。

  [十八]

  一切跡象都顯示著某個進程臨到尾聲。

  清晰的過去越來越少,不是因為記憶力變差,而是回頭的勇氣殆盡。

  已經無暇顧及復仇之外的所有人和事。

  [十九]

  明櫻又給岑時去了幾個電話,安撫他,寬慰他,把他對岑宛的那麼一丁點兒歉疚心又收了回來。

  倒是百里玲很反常,一點動靜也沒有,讓明櫻隱隱有些放心不下。

  平靜地又過了一周,百里玲終於通過助理聯繫了明櫻,約她在家裡見面。

  不僅時限超出了明櫻的預想,事qíng的發展也和她預期的不一樣了。

  如果說岑宛基因中誘發jīng神病的部分來自父親一方,那麼她剛烈要qiáng的個xing則來自母親一方百里家的遺傳。以百里玲有仇必報的xing格,應該立刻就會找上門質問明櫻,哪怕自己在她女兒jīng神失常這件事上沒有任何過錯,也至少會被她遷怒。

  眼下她這種穩如泰山的態度,讓人無法安心。如果不是從岑時哪裡親自得到求證,明櫻甚至會懷疑岑宛沒有真的瘋掉。

  二十]

  即使以季明櫻的身份,也不是第一次和她見面,省去了一些客套。

  “很久沒有見到你了,自從你來到公司,幫了不少忙,我也常聽岑時說起。最近給你安排了一個調整期,減少了通告,生活很悠閒可以做些喜歡做的事了吧?你這次看起來比上次氣色好多了。”百里玲說。

  “您也是。”

  特地喊來家裡不可能是為了談工作,明櫻正襟危坐,等她切入主題。

  “哦,我可就差多了。你知道,一個人老了,就會有很多小病小災,成天這裡疼那裡疼的,但是,最近主要還是心疼。一個人心得了病,就會像被撕裂一樣疼痛。你能體會嗎?”

  “您心臟不好嗎?”

  “我指的不是心臟病。我有一個女兒,我想你也見過。她受到一些刺激,所以……”百里玲點點自己的太陽xué,“jīng神上出了點問題。我想你也聽說了吧。”

  “是的,我聽說了。”

  “你聽誰說的呢?”百里玲側過頭望向明櫻的眼睛。

  明櫻心裡一緊,沒有太多時間斟酌,編瞎話反而會露出破綻,只有如實地回答:“其實,當時我也在公司。”

  “可是……”百里玲莫名其妙地嘆了口氣,“我不在啊。”還真的用手捂住了胸口,讓人看不出真假。

  明櫻不禁微微皺起眉,猜不透她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也接不上嘴,只能等她的下文。

  約莫過了三分鐘,百里玲才再次抬眼看向明櫻,“你跟我說說當時是怎麼回事吧。”

  公司里肯定早有人向百里玲詳盡匯報過事件的每個細節,甚至還可能添油加醋。明櫻知道她絕不是要再次了解qíng況這麼簡單,但又沒法拒絕,只好從自己的角度簡單給她說明了一遍。

  聽過之後百里玲又沉默了好一陣,最後嘆了口氣,“哦,謝謝你,我總算大致明白了整件事。你可能無法理解,向我轉述的人很多,每個人說的版本不一樣,我理不出頭緒來。可是我相信你,你不會對我說謊的,對嗎?”

  百里玲的語氣聽起來很誠懇,可是明櫻緊盯著她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些與她所表現出的不一樣的端倪。

  而她突然話鋒一轉,像是自言自語地繼續道:“看來是我女兒總是對不起你。”

  明櫻還是沒答話,緊抿著嘴冷冷地看著她,估計這是開戰的前兆。

  “我女兒的疑心病害人害己,可在我眼裡,她還是個好孩子。你也失去過自己的孩子,我想你大概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哦……對不起,我忘了使你失去自己孩子的正是我女兒,現在她變成這樣,也許是因為上天在看著我們,我們所有人。對不起,我提了對我們來說都傷心的事,你不介意的話……”百里玲似乎真的過度悲傷,有些語無倫次,“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

  雖然這場面完全在明櫻的意料之外,但她的qíng緒反而因此緩和下來了。走出門的時候,他甚至回頭又看了百里玲一眼。

  百里玲突然又想起什麼,侷促地坐直了,面露猶豫之色,留她再坐一會兒喝杯茶。似乎並沒有什麼yīn謀,只是覺得這麼招待客人顯得不妥。

  明櫻推辭了,果斷地離開。

  原以為對於百里玲來說最重要的是金錢,但如此看來仿佛又是親qíng。明明才剛剛開始,卻已經像到了高cháo,明櫻懷疑自己是否弄錯了步驟。如此一來,那種“好戲在後頭”的期待落空了,讓人感到有點遺憾。

  還可能讓她更加悲痛yù絕嗎?

  明櫻長吁了一口氣,不管怎樣也不該動搖了決心。

  已經走到現在,無論出現什麼意外都必須義無反顧地前行而非後退。

  視界突然又毫無徵兆地熄滅。

  明櫻站在風裡閉上眼睛,安靜地傾聽內心深處的聲息。

  ——為了你,打造一個世界都可以。

  百里玲的一句話也種進了明櫻的心裡:上天在看著我們,我們所有人。“

  ——可是為了你,我發誓一定要討還血債,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眼疾的發作果然像醫生預言的那樣越來越頻繁,不知哪一次世界暗匣去就再也亮不起來。

  預留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二十一]

  比起百里玲,岑時反而沒有太多的時間jīng力沉溺於悲傷。

  林慧和CICI天天鬧得不可開jiāo,家裡公司都jī飛狗跳的。

  偶爾實在疲於招架,岑時會到明櫻家找回片刻安寧,全不知這一切鬧劇的導演者正是明櫻。

  不過這位出眾的導演已經不再滿足“高收視率“,怕來不及親眼看見結局,明櫻把一切計劃都提前了。

  知道上次的讒言沒有引起岑時的足夠重視,明櫻再次佯裝隨口提起:“為什麼林慧多年都沒有懷孕,而CICI卻一下子就懷上了呢?“

  岑時說:“大概不是我的孩子,不過人總是把事qíng往好處想吧。寄託希望也就這幾個月的事,能給她提供的條件都提供了,對她比林慧還好,所以即使希望破滅了我也沒什麼遺憾。”

  “CICI跟我的時間也不算短,我自認為還是比較了解她的。她很有眼識,不像是會冒大險貪圖幾個月享受的人。”

  岑時點點頭,看向明櫻,等待她的見解。

  “不僅是林慧沒有身孕,哥其他女人也沒有,我看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蹊蹺。林慧是學醫的……”明櫻觀察著岑時細微的表qíng變化,知道他已經按自己引導的方向去想了,於是面露難色沒把話說得太瞭然,“我總覺得,學醫的人要做點什麼手腳,還挺可怕的,一般人覺察不了。”

  “你是說……林慧在這件事上耍了什麼手段?”

  “我也是瞎猜,如果是林慧自己有生育障礙,肯定擔心自己社長夫人的地位有朝一日會受到威脅。這可是怎麼人為努力也無法改變的致命傷。從女人的角度來考慮,她要是做點什麼手腳把責任栽在你頭上,也不是很出人意料的行為。”

  岑時蹩著眉凝神思考,過了半晌,“噌”地站起身,表qíng異常嚴肅地和明櫻道別,匆匆離開。

  明櫻知道,岑時智商不低,稍加提醒就能領悟,只要他想調查,過不了多久就會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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