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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聽差點哭了,我說,他不回來了,老太太。

  我媽一驚,怎麼了?

  我懶洋洋蹲在電腦桌上,他要去月球定居了,布希給批的。

  胡說八道。我媽憤憤關了房門。

  打開電腦屏幕,是一片明亮的海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快樂的孩子,連憂鬱的藍色都會用「明亮」來修飾。戈豆說我矯qíng愛粉飾太平。不開心就不開心,沒必要把一臉白痴的笑容展覽給全世界。

  我不理他,我喜歡眼前電腦的桌面,一片純淨幽深的海水,無邊無際,無始無端,如一雙寧靜深遠的水藍色眼睛。

  比如我們家樂樂,就有這麼一雙眼睛,這也是我寵它的原因。當然,它看到食物時,眼睛就只深遠不寧靜了,這點也很隨我。我和丁丁看到帥哥的時候就樂樂看到食物時那德行。

  爸爸說,小脫,該吃晚飯了,別玩電腦了。

  我說,不吃了,我在支持民族產業呢。

  什麼民族產業?你分明在聊天。爸爸不知什麼時候在我身後,抱著樂樂,四隻眼睛一起瞪著我,跟爺倆似的。

  我說,爸,你沒看到我正在用國產的QQ聊天,而不是外國人的MSN?這還不算愛國啊?

  快吃飯,樂樂等著你呢。說完,他就抱樂樂走了。

  為了不餓著樂樂,我就跟「會飛的豬」打了個招呼,說吃飯去了,匆匆下線了。

  餐桌上沒見媽媽,我就問老頭,我媽還生氣呢?

  爸爸苦笑了一下,說,吃飯吧。

  我也不問了,只說,爸爸先餵樂樂吧。

  我給樂樂撿了幾片火腿和一大塊魚ròu,我爸就端給它,說,樂樂,吃飯了,你看你姐給你的粗茶淡飯,吃吧,然後很不滿的瞟了我一眼。

  我說爸,咱家樂樂真可憐,長這麼大,連貓糧都沒得吃。我爸一聽直對我翻白眼。

  吃飽後,正當我像氣球一樣躺在chuáng上,試圖調試一下呼吸。武拉拉就打電話來了,他說,小脫,快找丁丁,讓丁丁找她爸,讓她爸幫個忙,我完蛋了!

  我說你說話怎麼那麼羅嗦,你完蛋了,見上帝耶和華了?

  他說,不跟你胡扯,讓丁丁給我回電話,說完啪——一聲掛斷了。

  真驚了,你說武拉拉連求人都這麼個xing,什麼年頭?我心裡真堵,但還特沒出息的給丁丁打了電話。

  過了兩天,丁丁到我家,說是來陪我住幾天,免得我一放假無所適從。我心想說話跟唱歌似的,還不是來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這一招我N年前在她身上不知用了多少次,今天終於招報應了。

  我問丁丁,武拉拉前天是怎麼回事?

  撞了。丁丁面無表qíng。誰像她貼這麼一臉huáng瓜也不敢有表qíng,那還不得掉一地,前功盡棄。

  撞人啦?我的心一緊。

  不是。丁丁擺擺手,很標準的首長氣派。我估計她是把所有臉部表qíng都手勢化了。

  我一急,揮手一掃,把她臉上的huáng瓜皮給清理了。她也不跟我急,一臉讓人發毛的笑:怎麼啦,葉小脫,上心了,當時甩人家怎麼就那麼本事啊。

  我說丁金蓮你胡說八道什麼。丁丁的真名叫丁凝,「丁金蓮」是我給她起得綽號。丁丁是個心思很簡單的女孩,可惜長得太媚,一雙桃花眼,吊梢眉,我一看就會想到潘金蓮勾引武松時的模樣。就叫她「丁金蓮」,常用來攻擊她。

  咱不為外人起內訌,啊,脫脫。武拉拉剛買出駕照就替人開車,結果在威海路撞了……她咽了咽唾沫。

  撞了人啦?我最討厭別人賣關子。

  跟你說不是了,撞了一條狗。她嘿嘿地笑。

  我說不就一條狗嘛,我還以為撞了哪位高局他老丈母娘了呢。

  葉小脫,那可不是一般的狗啊,是某局長夫人的寵兒呀,比丈母娘還丈母娘呢。她很神秘的樣子。

  我說,噢——那還是一條狗呀。

  你是不是在革命老區念書念傻了吧?丁丁很可憐地看著我。要是人家撞傷你家樂樂你願意啊?

  她一提樂樂,我頓時覺得正義感叢生:當然不樂意了,他敢撞傷殘了樂樂?我非把武拉拉的臉打成彩屏的。要撞你就得撞死呀,誰願意養只病貓啊?

  你……丁丁給噎得眼睛跟jī蛋那麼大。真驚了,她說,不跟你胡說,反正武拉拉的車給jiāo警大隊扣了。然後我爸把他和車都給撈出來了。

  我說哦,那就好。

  丁丁說,你擔心他吧。

  我不理她,倒頭就睡。她滿腦子遐想無非因為高二時武拉拉追了我小半月。那傢伙真瘋狂,跑到圖書館十樓大喊大叫著我的名字,說我不答應他他就橫下來。láng牙山五壯士都沒他那麼悲壯。/

  結果我還沒來得及做點反應,表示一下自己的革命立場,他就給幾個年輕的老師給架了下來。還差點給勸退。

  所以說丁丁沒大腦,總是活在以前的qíng境中。什麼叫今非昔比,什麼叫物是人非,她一概不知。

  睡覺時,她把頭給擺我面前,脫脫,等將來你爸把整個銀行給貪了,蹲進所里,我爸也能給撈出來。

  我一睜眼看她滿臉真誠的樣子,真想把她給送武拉拉這個盲手的車上去,讓上帝來做定奪。

  因為她那張臉,我做了一晚上惡夢。夢裡我聽她說,她爸媽在鬧離婚。

  第二章

  吃早飯的時候,我問我爸,我媽要在姥姥家挨多久?

  爸爸埋頭說,快吃飯,我去上班了。

  他剛邁出門,丁丁就來jīng神了。怎麼?你爸媽也鬧離婚?

  她這麼一說,我又想把她放到武拉拉車上去。轉念想想她的話,敢qíng我昨晚不是做夢哪。是真的,我也不敢問她,我這個人最怕別人在我面前哭,何況丁丁。所以我悶著頭學我爸的姿勢:快吃飯。

  吃過飯我們倆百無聊賴地窩在沙發上看《貓和老鼠》,一邊看一邊狂笑,然後覺得不太正常就對視一下,覺得彼此的樣子真滑稽,繼續狂笑,跟兩個巫婆似的。

  如果是我住在丁丁家裡,這個時候,我倆一般掛在電腦上支持民族產業,在QQ上我們跟倆妖jīng似的極盡見碟下菜之能事,一會兒嗔得跟吃了幾罐蜂蜜似的,一會兒純得跟茉莉花似的,弄得遠在青藏高原的網友都想跑青島來。而在我家,我就絕不肯打開電腦,我覺得自己生活得跟一小地鼠似的,很私秘一小動物。其實倒不是我電腦里有多少秘密,也可以說我電腦里根本沒秘密,就是我有點小變態。

  丁丁突然問我,你說世界上什麼最永恆?

  我邊吃爆米花邊說,我覺得是做夢。比如我,一直想嫁給周星馳那樣搞怪的男人,生個蠟筆小新那樣小無賴的兒子,我家樂樂哪天基因突變,變成咖啡那隻又饞又懶的壞貓,傑瑞在我家打dòng,湯姆和咖啡戀愛,搬我家裡,不過,他倆好象都是男貓,沒關係,就當同xing戀人吧……啊,丁丁,你說這樣的生活多麼美好啊!

  丁丁哈哈地笑,不知因為電視還是我的話,突然又正過臉色,反正最永恆的不會是愛qíng。

  我點點頭,咖啡貓說過只有豬ròu卷才是永恆的。一想不對,人家丁丁的安澤可是個標準的三八紅旗手啊

  我說,丁丁,你覺得安澤不好嗎?

  安澤除外,她斬釘截鐵,一臉幸福的笑。正當我往嘴裡塞爆米花時,她突然抱住我,哇——一聲哭了,脫脫,他們……

  這時,電話也嗚嗚哇哇地響了起來。

  丁丁一下子止停了哭聲,眼睛還掛著半滴眼淚。我真不願見人哭,真的。就慌慌張張地去接電話。

  武拉拉跟個喇叭似的,葉小脫,快拉丁丁到水牛吧,快!

  不等我做點反應,他又掛斷了。我的嘴巴張著,跟木頭人似的愣在原地。真倒霉,將來畢業後我寧願留革命老區啃煎餅也決不回青島受武拉拉這種人的欺負。

  丁丁問我,誰啊?

  我看了看她,武拉拉,可能要請客。

  哎呦,咱走吧,她一臉海鮮大餐式的笑,跟報chūn花似的。

  這人qíng緒怎麼能變化這麼快,我以為我眼花了,剛才那半滴眼淚興許是半滴鼻水掛錯了地方吧。

  上計程車前,我仔細看了看那司機師傅,確定不是武拉拉,才坐了進去。

  我說,師傅,興華路水牛吧。

  車開了一半路時,我故作驚詫地一翻包,呀,丁丁,我忘帶錢了。

  丁丁一聽,立刻尖叫,呀,小脫,我也……

  我立刻捂住她的嘴巴,眼睛快要瞪出來,丁丁怎麼可以這麼笨,難道你想讓司機叔叔沒動力不成,把你扔半路上?真懷疑她的大腦是長在腳底下用來踩的。

  我說,打電話給武拉拉,別說廢話,說你腿受了點傷,要他到路口接你。

  丁丁說好。

  我暗暗地得意,一想武拉拉劫走我的那50元錢,就來氣,我對司機說,師傅,你看怎麼遠你就怎麼繞著跑,跑得里數越遠越好。

  那司機一聽,怕了,以為遇到倆女劫匪,直衝主道。

  我跟丁丁嘀咕,你看咱倆長得跟倆柳枝似的,能打劫得了他嗎?跟座泰山似的。

  丁丁說,興許怕咱劫色吧。

  我說,呸,他有色,武大郎還不得開染料公司了?

  丁丁哈哈地笑,那司機從觀後鏡一直看我們,就是弄不清我倆嘟噥了些什麼。

  到了興華路,我就下車,衝著跑過來的武拉拉笑得跟揮著翅膀的天使似的,武拉拉一看,懵了,直接停了腳。

  我一看,急,直吼,武拉拉,你傻了,還不過來扶一下丁丁。我回頭對丁丁說,知道嗎,這叫報應。

  丁丁一探頭沖他笑,然後回頭跟司機說:師傅,那我哥,來付錢了。

  武拉拉一到車前,丁丁就跟八爪魚似的攀著他,一口一個哥,哥,你快給師傅錢呀,哥,咱媽讓我給你捎句話,「知道嗎,這叫報應。」說完了馬上又覺得不對,連自己也陪進去了。

  我一聽,高興了,蠟筆小新這麼快有哥哥姐姐了。

  武拉拉也特紳士地付了錢,不過我估計他快氣毀了。他白了我一眼,對丁丁說,妹妹,老太太又給你託夢啦,你說她死了也不安生。

  那司機找了錢,給我一把撈了過來。沖武拉拉一笑,你這個當兒子的給老太太燒錢燒少了。轉身往水牛吧里走。

  武拉拉扶丁丁下車,那司機一看我們不像好人,沒這麼樣的兒子女兒。加了個油門也就飛了。武拉拉追上我,一臉不樂意,也沒法子。

  我和丁丁跟他身後進了包間。

  我一看,一屋子牛鬼蛇神,都是高中時候的狐朋狗友。那代表呢就是我們四人幫,高曉,劉杉,武拉拉,戈勝虎四人外加名譽幫主我葉小脫,名譽理事丁丁。所謂四人幫因為六個人而名不副實。不過回想回想,那時候的小青chūn,真燥熱,跟撒哈拉的沙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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