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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帝再沒有什麼吩咐,姜朔站起身來,低著頭快步退了出去。
姜朔走了,李元達卻沒有急於再去歇息,而是舉步到了床榻前的小案前。
上邊擺著薄薄的一張文書,上邊加蓋著京兆尹府的大印,如果姜朔的心腹在此,大抵就會認出,這就是被人撕去的那一頁文書。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身在最頂端位置的同時,早就註定與懷疑相伴終生了。
李元達起身取下燈罩的蓋子,將薄薄的一頁紙捻起來燒了,看著它逐漸化為飛灰,最終笑了一聲。
「所謂皇帝啊。」
第70章
華光殿的這一場大火, 將宮內一眾后妃及皇子公主燒出了宮,備受皇恩的珍貴妃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而與此同時,內衛卻在珍貴妃所居住的華光殿後殿發現了一條暗道, 暗道另一端的出口,則位於長安崇仁坊內的某座府邸,而該府邸的主人不是別人, 正是雍王府的長史梁文敏。
而內衛也在宮中擒獲兩名鬼鬼祟祟的假內侍,查驗拷問之後發現這兩人正是雍王府招攬的江湖門客。
兩條線索都指向當今天子的胞弟雍王,然而接下來該當如何, 就全得看皇帝的心意了。
是把雍王府長史梁文敏直接抓起來嚴刑拷打、逼問貴妃去向,還是皇帝下旨申斥雍王,令宗正與大理寺共同查一查這樁驚天大案?
又或者皇帝心慈,看在已逝皇太后的情面上, 既往不咎, 直接對外宣布珍貴妃因華光殿失火香消玉殞,將這一頁輕輕掀過去?
李元達哪一條都不想選, 悄悄令人請了教導過原主、向來以剛直不阿聞名朝野的柳太傅入宮議事,遣散侍從之後,將宮中之事盡數告知。
他黯然垂淚, 傷懷不已:「朕與雍王,是手足兄弟啊,最為親近不過。母后臨終之前, 再三叮囑朕善待胞弟, 勿要疑他,朕也答允了她老人家, 他剛成年,朕便將他封為雍王, 恩待甚矣,諸王皆往封地就藩,唯他一人留在京城,就差沒把心肝都掏給他了……」
李元達一邊哭,一邊在心裡罵原主傻逼,這不是上趕著在自己身邊埋雷嗎!
你又不是沒兒子,把血緣關系這麼近的弟弟留在長安干什麼?
哪天來個政變,好叫他黃袍加身?
就算你在的時候能跟他兄弟情深,你能確保你兒子上位之後不覺得這個皇叔扎眼?
兄弟情深不是這麼搞的啊朋友!
知道宮中那條密道通往何處的時候,李元達心裡邊就判了雍王死刑,別管他跟珍貴妃到底是不是清白的,跟原主究竟是不是手足情深,他都得死!
身為藩王,手握一條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隨時可以瞞著所有人殺入禁宮的密道,你他媽想干什麼?!
雍王究竟有沒有這個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這個途徑,一旦他起了心思,後果不堪設想!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憨睡!
李元達動了殺心,臉上神情卻愈發淒楚:「他若對貴妃有意,何不早將她納入府中,偏等朕將其迎入宮中之後,又做出這種事來,朕以骨肉兄弟之情待他,唯恐哪裡薄了他,卻不知他將朕這個兄長的顏面置於何地?」
柳太傅作為當朝帝師、士林執牛耳之人,固然有剛直不阿、忠言進諫的美名,但與此同時也有著時代賦予的弊端——他是個鐵打的直男癌。
對於珍貴妃這種出身青樓卻備受皇恩,搞得皇帝荒廢政事的女人,他只有一個看法——紅顏禍水,該殺!
什麼,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皇帝自己也不是好東西?
忠君體國的士大夫怎麼會有這樣大不敬的想法,天子一定是聖明的,若是某一日他做出了什麼不聖明的事情……
一定是妖女狐媚,蒙蔽聖心!
當初皇帝一意孤行要迎珍貴妃入宮,柳太傅便極為反對,朝堂之上為此直言進諫,只是皇帝鬼迷心竅,一心痴戀貴妃,鑽了後宮之私乃是天子家事的空子,在朝中幾個馬屁精的鼓吹之下將貴妃接進宮去了,最後此事以柳太傅與言官在朝堂上連罵數日草草收場。
那時候柳太傅就把那女子看成了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是禍國殃民的源頭,魅惑君主的禍根。
現在再得知這女子竟然還跟雍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登時橫眉怒目,內心深處積蓄已久的憤怒煤氣罐被擰開了閥門:
「老臣早說此女出身娼門,未蒙聖教,絕不可迎入宮中,受命婦朝拜,亂我朝根本,如今她又勾結藩王,私通宮外,做出這等荒淫無恥之事……」
李元達坐在御座之上抹眼淚,聽柳太傅滔滔不絕的噴了珍貴妃許久,終於見他轉了臉色,調轉刀鋒,直劈雍王:「雍王身為藩王,承蒙陛下愛重,不曾就藩,留於京中,他便是這樣回報陛下聖恩的嗎?!」
李元達趕忙替雍王解釋:「朕的弟弟,朕自己了解,他大抵也是一時為婦人所惑,沒什麼壞心的……」
「陛下,事到如今,您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柳太傅目光驚痛,神情中隱約泄露出幾分不忍:「您生性仁善,寬待雍王,可他又是怎麼對待您的?臣所慮者並非後宮與雍王有穢亂宮闈之事,而是那條隨時可以入宮的密道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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