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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姜家不得不接受退婚的現實,是因為勢不如人,又不是因為腦子不如人,現在你倆擱這兒演棄車保帥給誰看?
她正要說話,石筠卻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話頭。
姜麗娘看過去,石筠笑著朝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必心急。
姜麗娘便不再言語。
石筠就靜坐在坐席上,一言不發,看著鄒氏嚎啕痛哭。
而他的冷靜與默然,也使得場中其餘人慢慢停止了議論。
鄒氏哭聲漸低。
鄒氏哭聲減小。
鄒氏開始抽泣。
鄒氏終於哭不動了。
石筠這才轉向臉色陰晴不定的金裕,和藹的叫了聲:「金家大郎?」
金裕畢恭畢敬道:「石公。」
石筠氣定神閒的問他:「姜家照拂你孤兒寡母數年,於你家有恩,是真是假?」
金裕嘴唇動了動,強笑道:「這些年……」
石筠語氣仍舊和煦,卻不容拒絕的打斷了他:「你只需要告訴我,真,還是假?」
金裕有些狼狽的低下頭:「是真的。」
石筠又問:「你中舉之後,便上門退親,是真是假?」
金裕低聲道:「……這,是真的。」
石筠再問:「你果真覺得對不起恩人嗎?」
金裕道:「我自然是真心實意的覺得懊惱,我……」
石筠神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本朝取士,誠然看重才幹,卻更看重人品!你對待有恩之人,尚且如此,難道能指望你來日作民父母之後,善待百姓嗎?!」
他轉向一旁縣令,正色道:「持我名帖,取了他在縣中籍錄,遞交長安京兆府,革其功名,以儆效尤!」
縣令旋即應聲:「是!」
姜麗娘右手握拳,抵在嘴邊,不叫自己當場笑出聲來。
姜家族長更是舒服的眉頭都抖起來了。
只有金裕如遭雷擊,怔在當場。
「不——」
鄒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幾乎是爬到了石筠面前:「石公,不怪他啊!是我執意要他退婚,他是不得已而為之,本朝向來以孝治天下——」
石筠道:「都是你讓他這麼做的?」
鄒氏點頭如搗蒜,不住地道:「是我逼他的,他不想的,是我以死相逼,他才被迫同意——」
石筠又問金裕:「是這樣嗎?你母親以性命威逼你?」
金裕指甲掐緊掌心,強迫自己點頭,痛苦道:「是,學生身為人子,豈能違背母意呢?」
石筠旋即冷笑出聲:「枉你也讀過聖賢書,難道連孝子不諛其親的道理都不明白?你的母親,一個痴愚老婦、枉顧恩義之輩,你今日能為她忘恩負義,明日豈不是要為她叛國投敵?!」
金裕聽得心頭打顫,膝蓋一軟,跪了下去,卻不強辯,只哭道:「我那時候昏了頭,心裡唯有一個孝字,便顧不上別的許多了……」
石筠厲聲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你有這樣的母親,言傳身教之下,又如何能為善?如此不賢之婦,教出一個不義之徒,你以為那一點點虛偽的孝心,便足以遮蓋其餘瑕疵之處了嗎?!自作聰明!」
金裕還要強辯:「難道石公,要我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面前嗎?」
姜麗娘看這個無賴跟鐵嘴王八似的,死咬著一個「孝」字不鬆口,心下實在惱火,又怕石筠應付不了這種小人,便要開口,卻又一次被石筠阻攔。
石筠反問金裕:「在你眼裡,是自己重要,還是母親重要?」
金裕遲疑幾瞬,道:「自然是母親更加重要。」
石筠反問金裕:「你父於你五歲之時離世,彼時你應該也已經開始記事,他是奸邪小人,還是樸實君子?」
金裕只能道:「我父乃是樸實君子。」
石筠又道:「難道你的祖上,儘是不忠不義之輩嗎?!」
金裕只得搖頭:「當然不是。」
石筠遂嚴正以問:「既然如此,你怎麼能坐視自己的母親背上忘恩負義、以死脅迫其子的罪名?!你只知顧全母親,卻將父親與先祖的聲望都拋之腦後了嗎?!你簡直枉為金家子孫!」
金裕:「……」
石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母親要行忘恩負義之舉,你為人子,難道便只有盲聽盲從一條道嗎?你為什麼不能捨身取義,以死相爭?你也讀聖賢書,豈不知何為殺身以成仁?!若能叫你的母親幡然醒悟,保全祖上聲名,區區一條性命,你又何必顧惜至此?!」
金裕:「……」
金裕冷汗涔涔,無言以對。
姜麗娘情不自禁的在心裡說了一句「霧草,好強!」。
石筠三兩下將他殺個落花流水,還要再追窮寇:「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惜命,你貪生畏死!因為退婚一事,損害的是別家利益,與你何干,是也不是?!」
他看著面無人色的金裕,神色嘲弄:「若你能一條道走到黑,鐵了心要棄舊投新,倒還算是坦蕩真小人,今日一朝事發,為避責難,竟然能坦然自若的將一切推到母親身上,竟是一偽君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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