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略頓了頓,又說:「竇郎,擅自珍重啊。」
竇敬心下著實惋惜,到底不曾違逆,起身鄭重拜道:「先生,還望珍重自身。」就此辭別。
他轉身之後,公冶循睜開眼睛,如當年二人初見時竇敬目送他離開時一般,目送對方離開。
「痴人!」他一聲長嘆。
老僕在一旁,也嘆息著道:「您只是告訴他,莊悼太子之子有著天子的命格,卻沒有告訴他,將其迎立入宮,是不是正確的做法。」
公冶循道:「你從前只稱呼他為竇郎,又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稱呼他大將軍呢?」
老僕想了想,說:「大概是從梁夫人閉門不出,幽居佛堂開始的吧。
……
竇敬聽從公冶循囑咐,一路只管小心揣著那張紙,卻不敢開,直到歸家之後,方才將其打開。
上邊只寫了一首簡潔明了的七言詩。
更休落魄貪酒杯,亦莫猖狂亂詠詩。
今日捉將宮裡去,這回斷送老頭皮。
竇敬看得心生不安。
捉將宮裡去——難道日後他會在宮中出事,亦或者被押送宮中嗎?
斷送老頭皮——言外之意,便是他會死於非命嗎?
竇敬心下惶恐,又覺得公冶先生交給自己的判詞,料想不該如此淺顯,在書房獨坐思忖良久,又吩咐傳了幾個幕僚過來,叫他們輪流傳閱這首古怪的詩。
很快,便有人瞭然道:「大將軍,此詩乃是前宋時候名為楊朴的隱士之妻所作。」
他向竇敬細細解釋:「前朝的真宗皇帝徵召楊朴,楊朴不願為官,便用妻子所作的詩來回應,真宗聽後失笑,仍舊叫楊朴去做他的閒雲野鶴了。」
辭官之作啊……
難道公冶先生是在勸他辭官嗎?
竇敬皺起眉來:「沒有什麼暗喻嗎?同朝政息息相關的那種?」
幕僚被他問的猶疑起來,冥思苦想許久,終於躬身道:「大將軍且叫我等再行參謀幾日……」
「去吧,」竇敬勉強應了一聲:「要將此事當成正經事來做才好!」
第43章
未央宮。
天子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
此前之所以能堅持住, 也不過是因為喝了口參湯吊氣,知道已經有人前去迎接新君,故而懷抱著一絲希望強撐罷了。
現在見到了人, 希望破滅,那口氣也就散了。
他眸光迅速的暗淡了下去。
那邊竇敬的女婿廷尉張珣便出拜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而儲君更乃國之基石, 今廣陵郡王,莊悼太子之子,大義名分無過於其者, 臣斗膽,請陛下立其為皇太弟!」
附庸竇氏一族的朝臣紛紛跪下身去,名義上是為奏請,實際上脅迫之意溢於言表。
天子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身在大殿之上的三位反正功臣, 竇敬神色肅穆, 一言不發。
尚書令潘晦、光祿勛耿戎似有不忍。
在其之後,半數朝臣面露慍色, 敢怒而不敢言。
朱元璋此時身份尷尬,更不好貿然開口,恰在此時, 卻聽「砰」的一聲脆響,卻是有人將手中笏板擲於地上。
眾人紛紛變色,循著聲音看過去, 卻見其人年過六旬, 體量魁梧,鬚髮皆白, 神色憤懣,溢於言表。
赫然是司徒石筠。
石筠先將笏板擲於地上, 繼而便徑直走到大將軍竇敬面前,摘下頭頂官帽,塞到他手上去。
竇敬猝不及防,微微變色:「石公何以至此?」
繼而竟然主動放軟了聲色:「您前日才調居司徒,如何今日便要棄朝廷而去呢?」
尚書令潘晦彎腰撿起司徒石筠丟下的笏板,雙手送到他面前去,石筠側面看他一眼,狠狠一口啐了過去。
潘晦眼皮猛地一跳。
「殺雞焉用牛刀?當今朝廷,只需要用爾等這類三流貨色理事即可,哪裡用得了我!」
竇敬不接那頂官帽,石筠卻不自持,隨手丟到地上,咕嚕嚕滾出老遠。
他拂袖而去:「我自知狂妄,拂了大將軍情面,暫且將項上人頭寄存府上,大將軍盡可自行取用!」
待到出門之後,眾人便聽石筠哭聲隱隱傳來:「我家世代食國祿,受穆氏恩,今日見權佞逼迫天子至此,竟無力與之爭,愧甚,羞甚!」
竇敬聽得臉色鐵青。
潘晦與耿戎眉頭皺起,神色莫測,卻也無言。
竇敬的女婿張珣及一干黨羽仍舊跪在一側,小心翼翼的覷著竇敬神色,隨時聽候吩咐。
前殿之內,氣氛凝滯的近乎可怕。
到最後,還是天子打破了寂靜。
「廣陵郡王……」
朱元璋神色微凜:「臣弟在。」
病榻之上的天子已經近乎無力言語,只動作緩慢的向他動了動手。
竇皇后道:「天子傳召你近前來。」
朱元璋從令近前。
天子艱難的向前伸了伸手。
朱元璋怔了一下,遲疑的握住了。
天子又轉目去看殿中眾人,聲音遲緩而無力:「今日……立廣陵郡王……為皇太弟……」
話音落地,群臣的心也落地,只是落地之後究竟心生釋然,亦或者憤懣不平,便不得而知了。<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