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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到的俱是宗室長輩、年高德劭,涉及自家之事,又有天子相邀,自無推脫之理,而皇太后心頭的疑雲也因此再度淡化——天子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倒好像是打算徹查此案的樣子,難道母親的死,當真與他無關?
心頭悲慟稍卻,狐疑與不安浮上心頭。
若不是他,又會是誰?
眼淚順著面頰無聲流下,斑駁了皇太后臉上的妝容,或許是因為傷懷,或許是因為頹廢,這一刻,她老態畢現。
嬴政有條不紊的召見了司膳房和興慶宮小廚房的人。
蓮子羹是司膳房的人領了皇太后的命令去采的,採集出來之後送去了興慶宮。
那些蓮子必然不是在這一步出問題的。
因為司膳房的人不可能將鴆毒注入到某些蓮子之中,更無法保證所有有毒的蓮子都恰好被送到馮老夫人碗裡。
問題只會出在興慶宮。
這一點,顯然讓皇太后很難接受。
負責烹煮蓮子羹的是皇太后用慣了的小廚房,而負責將蓮子羹呈給殿中諸人的,也是興慶宮的內侍。
毫無疑問,等人被找到的時候,那內侍便已經自裁了,但與此同時,有人指認,這個內侍前幾日曾經跟張太妃身邊的人來往。
事情查到這裡,嬴政身上的嫌疑全都可以摘除掉了。
一個是當今天子,一個是先帝的后妃,誰會相信他們之間會有所牽連?
皇太后臉上一絲血色也無,兩手不自覺的抓緊了身上翟衣,幾乎是一字字從牙縫裡咬牙切齒的擠出來:「還不拿了那賤人來?!」
馬上有人往安福宮偏殿去尋張太妃。
張太妃雖被稱呼為太妃,人卻很年輕,約莫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即便因為先帝離世而不作華麗妝扮,仍舊是秀色天成,容顏姣好。
被人從偏殿帶了來,甚至無需審訊,她便自己認了:「不錯,是我做的。」
張太妃迎上皇太后含恨的目光,尤且在笑:「太后娘娘,看著自己的至親死在自己面前,這滋味好不好?」
繼而她恨恨咬牙,神色猝然轉冷:「我當日的痛苦,你總算也可以品嘗萬一了!」
皇太后勃然大怒:「你這賤婦!你竟敢,竟敢——」
張太妃冷哼一聲,卻不看她,目光依次在代王、成王並兩位王太妃臉上掃過,神情悲憤激烈:「諸位都是宗室長輩,年高德劭,今日妾身有一事想要詢問諸位——卻不知當今之天下,究竟是慕容氏一族所有,還是馮氏一族所有?」
幾人神情驚疑的交換了眼色,最後由輩分最長的宗正代王肅然出聲:「自然是我慕容氏一族的天下!」
「好,既然如此,還請諸位務必聽妾身一訴冤屈!」
張太妃慨然應聲,繼而掀起衣擺,跪在代王面前:「代王叔,您是宗室長者,更是本朝宗正,當今天子雖賢明,但畢竟是晚輩,有些事情不好做主,終究得叫您來。妾身乃是先帝妃嬪,今日腆顏稱呼您一聲王叔,還請您看在先帝的顏面上,為妾身和枉死的皇子公主們做主!」
代王不曾想張太妃一桿子打到了先帝早夭的皇子公主們頭上,聞言當即大驚,一時竟也不知如何是好:「你,這……」
張太妃沒給他繼續瞠目結舌的時間,字字泣血,淚如雨下:「先帝辭世之前,妾身也曾有幸為先帝孕育皇子,彼時先帝何等歡喜?只是皇子落地第二日便夭折……」
這是宗室中人都知道的事情。
當時張太妃為淑媛,先帝駕崩之後,因她曾經誕育過皇子,繼位之君將其擢升為德太妃,只是宮人們習慣省略「德」字,以太妃稱之罷了。
換言之,若張太妃生的皇子活下來,此時只怕就沒有當今天子,而是兩宮並立,張太妃與皇太后一道被尊為太后了。
張太妃說到此處,泣不成聲,好一會兒之後,方才繼續道:「彼時妾身只以為自己福薄,不能留住皇子,不曾多想,這妖婦更是故作惋惜,諸多勸慰,是以妾身竟不曾看出她的狼子野心,還將其視為至親!直到當今登基之後,妾身居於興慶宮偏殿,方才偶然驚聞,原來妾身有孕之時,這妖婦便著人暗中下毒,致使皇子胎里不足,落地便宣告夭折,而昔年先帝所夭折的子嗣,也皆死於妖婦之手!」
這些個說辭落地,豈是雷霆所能比擬?
皇太后聽她將條條滅門大罪扣在自己身上,怒得坐不住身,厲聲道:「胡言亂語!公然在宮宴之上行兇殺人,且她自己也認了——還不誅殺此賤婦,更待何時?!」
只是張太妃所透露出的真相太過駭人,一時之間,殿中竟也無人做聲。
代王為之變色,其餘三位宗室和太妃也是訝然不已。
半晌之後,代王方才道:「事關重大,你可有證據?」
皇太后幾乎是聲嘶力竭的道:「代王叔!」
張太妃立時便道:「事情過去許久,哪裡還有證據?」
只是不等代王皺眉、皇太后臉色鬆動,她便繼續道:「皇子降生之後,體有青斑,這便是身中餘毒的證據,而妾身著人向宮中侍奉已久的嬤嬤打探過,先前諸多皇子公主——哪怕最為年長的崇慶公主死後也是如此!若非是中毒所致,何以解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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