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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看錯人啊,真的是你,你竟然沒死。”安泓看著眼前抱著他的人,語氣平靜的道。

  這抱著他的人竟然是他的姐姐,傾泠公主!她不是應該死在集雪園中的那一聲大火中了嗎?

  “是我,安泓,怎麼會變成這樣?這是誰下的手?”風傾雪抱著安泓,原本以為,除母親外,對安王府中的任何人都是沒有任何的感qíng的,可現在心中隱隱的悲傷又是為什麼?

  “是朵拉,朵拉兒,我這一生中唯一愛上的人啊,竟然也就是取我xing命的人啊,真是可笑至極啊。”安泓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怨與恨,只有對生命的嘲弄與諷笑。

  “她?”風傾雪不由訝然,怎麼也不敢相信那麼一個柔弱如水的人兒,竟然會拿起刀刺殺枕伴之人。

  “是啊,你說我這一生是不是很失敗呢,從生到死,竟然沒有一個真心關心我的人。”安泓眼睛無神的看向屋頂,絕望而孤寂,“父王,我最尊敬的人,從我出生起,從來未曾把我看進眼中,看著我也是透過了我看向別處,還經常把我和安泳弄錯。”

  風傾雪聞言一嘆,那個人啊,從生到死,他的心中眼中都只有一個人,只放進了那一朵傾城絕世的紫牡丹。

  “我的母親,我以為是這世上最疼愛我的人,誰知,我卻只是她爭寵的工具,當發現我不能為她帶來好處時,便不再管我,而是將全部的關注轉移到一個賤奴身上。”安泓嘴角浮起一絲諷刺的笑,“不過我已經讓那個賤奴做了我的替死鬼,輕而易舉的處理了他,不知道母親知道了是不是會悲痛yù絕呢?哈,她一生算計來算計去,到頭來卻不過是一聲空,頂著安郡王的母親這個稱號,孤獨的老去、死去吧。”

  風傾雪想起記憶中那個美艷如花的女子,不由搖頭,算盤打得再jīng明,卻忘了人心卻是最不可算的啊。失去了丈夫,連唯一的兒子竟也失去了。

  “而我的姐姐哥哥妹妹們,那更是可笑啊。姐姐從來就未正眼看過我一眼,如同父王一般,仿若我是透明的一般,而哥哥,卻是總擔心搶了他的寵愛,搶了他的家產,奪了他的權力,總是防賊一般的防著我,那些妹妹啊,只知道最漂亮的衣裳,最貴重的珍寶首飾,你有好東西送她們時便是親親熱熱的二哥哥,沒有時,那便是橫眉相對、冷聲相喚‘王兄’,哈哈……”安泓張嘴想笑,卻笑出滿嘴的血。

  “這世上沒有一人是真心的,那我又何必對人好?反正不都是你應付我,我應付你嗎?不都是假心、假qíng、假意的演一聲戲嗎?只是……只是朵拉……這世上我唯一真心對待的人啊,唯一傾心愛戀的人啊,她又是如何待我的呢……”

  “安泓……”風傾雪喚一聲,卻不知說什麼,只覺得嗓子被什麼堵住了,堵得她胸口難受。

  “朵拉啊……”安泓雙手痙攣的抓住胸口,那兒有一個傷口,是他最喜愛的防身匕首刺入的,“我以為這一生真的找著了一個真心對我的人了,以為找著了一個心中有我的人了,誰知啊,卻全是假的!全是假的啊!溫柔是假的,關懷是假的,憐愛是假的……什麼都是假的,只有仇恨是真的!所有的全是為了報仇而假裝的啊!什麼真都沒有……咳咳……”安泓激動的咳嗽著,咳出那鮮紅的血,咳出心中那無盡的痛……

  “這一生啊,就沒有一點點的真嗎?這一生都是要寂寞到底嗎……”安泓喃喃的輕語著,眼神漸漸渙散,“不知道閻王對於我這樣的壞人是如何處置的?是不是要下十八層地獄呢?聽說那是很可怕的……”

  “泓弟,你還有我,我會陪著你的,你不會寂寞的。”風傾雪抱緊懷中的安泓,撫著他蒼白的臉,“泓弟,別怕,你有我呢。”一聲泓弟喚出,心口忽的一陣劇痛,一滴清淚就這樣滴下來,滴在安泓無神的眼睛。這個稱呼啊,晚了二十多年。

  “你陪我?”安泓不敢置信,那渙散的眼神忽地閃現一點淡淡的亮光,“你叫我什麼?”

  “泓弟……泓弟……泓弟……”風傾雪連連喚道,那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滴滴落在安泓的臉上。原來,以為不在乎的東西,其實心中是在意的,只是知道得太晚了。

  “你叫我泓弟。”安泓使盡餘力睜著無力的眼皮,“你終於叫我弟弟了,我等了二十多年了啊。”

  他艱難的想伸出手,想要碰觸眼前這個喚他弟弟的人,想為她撫去臉頰上那晶瑩的淚珠。

  是不是人要死時會比平日要清明呢,此刻啊,他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對他的關心與憐愛,她是真心真意的對他的!真好啊,死前終於能得到一份真,這人世間唯一的一份真!

  “姐姐……姐姐……泠姐姐……”這一聲遲到二十多年的呼喚終於喚出了。

  “嗯……泓弟……泓弟,姐姐聽到了。”風傾雪輕聲的應著、喚著。

  “姐姐……”安泓將頭用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埋入風傾雪的懷中,這個懷抱好溫暖、好溫柔,而且有一種淡淡的清香,讓他那孤寂、傍徨的心靜靜的安定下來,回歸於原始的寧靜。

  “嗯,泓弟。”風傾雪緊緊的抱緊這不易得來的親人,緊緊的抱住這人世間或許是最後的一絲親qíng,任那鮮血染紅她如雪的白衣,她不在乎,此刻她只想抱住她的弟弟。

  “咚咚……”州府隔壁小院的門輕輕的被敲響著。

  “公子,你去哪了?連展鵬他來了,抱著朵拉姑娘,等你很久了。”鹿兒開門,見是公子回來,不由鬆一口氣。

  “嗯。”風傾雪輕飄飄的進來,神色恍惚,隨口應了一聲。

  “天啦,公子,你怎麼啦?你受傷了嗎?流這麼多血啊!”院中有屋內she出的燈光,鹿兒一見風傾雪白衣上那醒目的、大片大片的血跡,不由驚呼。

  “鹿兒,你小聲點。”風傾雪給她這一叫,反而回過了神,“我沒受傷,這是染了別人的血。”

  “噢。”鹿兒一聽她沒受傷,放下心來,但一看風傾雪那黯然的神色,不由心一驚,“公子,發生了什麼事?”

  “安泓死了。”風傾雪看向屋裡的燈光,想起安泓那黯淡寂寞的目光,不由心口又是一痛。

  “他死了?”鹿兒叫道,但很快醒悟,撫住嘴。

  然後一看她的公主,不由心口一沉。公主那一慣平靜無波的面容,此時浮現的卻是悲傷,那雙漠然如冰的眼睛,那眼睛深處有著深深的哀傷。公主,你在為他難過?他那樣的人,竟然也會讓你傷心嗎?

  “公子,你沒事吧?”鹿兒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什麼,放心吧。”風傾雪語氣平淡,只是與她朝夕相處的鹿兒如何會聽不出那聲音中隱含的傷痛。

  “鹿兒,你剛才說連展鵬和朵拉來了?”風傾雪似忽的想起問道,“他們在這兒嗎?”

  “嗯,”鹿兒點頭,“他們來很久了,連展鵬抱著朵拉姑娘來的,說是朵拉姑娘想見你,進屋後就一言不發坐在那兒。”

  鹿兒說到此處,忽然頓了一下,“公子,朵拉姑娘滿身是血,好象……好象……”鹿兒越說聲音越低,似不忍心說下去了。

  風傾雪聞言一嘆,然後移步走向屋中。

  鹿兒不說她也明白了,以後,這糙原上將再也聽不到金鈴兒美妙的歌聲了。

  屋中,桌上燃著一支燭,發著淡淡的、暈huáng的光芒,照亮坐在桌前的那如雕象一般的黑衣男子,以及他懷中那一動也不動的綠衣麗人。

  風傾雪輕輕走到桌前,喚了一聲,“連展鵬。”

  無神望著燈光出神的連展鵬,終於移動了一下,將目光移向風傾雪,一看到她,那死灰般的眼睛忽的閃現光芒。

  “風公子,你終於回來了!”他一把抱著朵拉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快!快救救朵拉,風公子,求你快快救救朵拉!”

  風傾雪看著他懷中的麗人,滿身的血已染盡那一身綠羅衣,那如花一般的嬌容此時已失去那種惑人心魂的魔力,只餘一片死亡的蒼白。那綠羅衣的綠、那鮮血的紅、那面容的白,構成一幅殘艷的畫,讓人看著心驚、心痛、心嘆!這一個如花嬌艷、如柳多qíng的生命就這樣去了,永遠的逝去了!

  “連展鵬,朵拉已經死了,我無法幫你救活她。”風傾雪一字一頓的慢慢道來,而心中湧現深深的悲嘆。人啊,為何總要殺來殺去?那仇總為什麼總要報來報去的?

  “死了?!”連展鵬一屁股跌坐於椅上,看向懷中的朵拉,其實他早就知道,早就感覺到懷中嬌軀那微弱的生命力已漸漸的消失,只是心中總不肯面對,總不肯承認,總是認為,風公子,如神仙一般的風公子肯定可以救活朵拉的!只是現在這幻想終於破滅,風公子啊,親口告訴他,朵拉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她說,她想見你,見到你就可以洗滌那滿身的污垢,讓她做回那個天真純潔的朵拉小公主。”連展鵬撫著懷中人兒,喃喃低語,“朵拉兒,我帶你來到風公子這兒了,你也見到他了,所以你可以安心跟我回去了,我帶你回糙原,我們回家。”

  連展鵬抱著朵拉起身往門外走去。

  “安泓死了,朵拉也死了,你的那些兄弟也死去一大半了,這就是你要得到的結果?這樣的結果就能讓你開心嗎?”風傾雪忽然站在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道,那眼中波光閃爍,似有珍珠浮動。

  “安泓死了嗎?”連展鵬喃喃重複,“死了啊,真好啊,朵拉兒,你的仇真正的報了,你高興嗎?”

  他茫然的看著懷中的人兒,對於風傾雪的問話卻未曾聽過去,只聽了他想聽的“安泓死了”。

  “朵拉兒,現在我們回家。”他抱著朵拉走出門外,走出院子,走向街道,走向那無垠的黑暗之中。

  “公子,就這樣讓他走嗎?不會出事嗎?”鹿兒擔心道。

  “讓他去吧。”風傾雪低下頭,“不要去管他了,這些人,為什麼要弄得這麼多人死去?為什麼就是放不開心中的仇與恨?”

  “公子……”鹿兒輕輕的喚道。

  “我沒事。”風傾雪抬頭,揮落了眼角的一滴淚,“鹿兒,燒點熱水讓我洗個澡吧,我好累,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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