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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落雲聞言猛然抬首看著她,眼中閃現灼灼亮光。

  “這世間可笑、可怒、可悲、可嘆之事實在太多,人生路上本就要背負著諸多的負擔而行,公子應知取與舍,負荷過重,也許會半途倒下。”風傾雪轉身前行。她比較欣賞剛才一睜眼看到的那個清朗如湖風的人,那時的他,身上有著一種安祥、靜謐的氣質,讓人見之心安、心恬,而不是現在這個假裝痴狂以掩飾其悲痛落寂的孤魂。

  水落雲臉上神色忽驚忽喜、忽悲忽笑,變幻莫測,良久後忽然問道:“你叫什麼?”

  “我是風傾雪,她是鹿兒。”風傾雪指指前頭的鹿兒道。

  “風傾雪……傾雪……”水落雲喃喃念道。

  “你到底要吃多少?”

  雅靜的竹舍中傳來與之不相稱的大叫聲。

  只見鹿兒正圓瞪雙目,狠狠的看著水落雲,而水落雲卻毫不理會,依然埋頭大吃,他面前已堆滿了六個空空的大碗。

  “你已經吃了六大碗了,現在正吃著第七碗,你還要吃多少啊?本來我要送給碧雲庵的師父們吃的,可現在好了,你全吃光了!”鹿兒心痛的看著辛苦做出來的荷葉粥全被這個不知來歷的人給吃了個jīng光。

  “唔,真好吃呀!”水落雲總算把這第七碗給吃完了,抬起頭來,一臉的滿足,“從沒吃過這麼好的荷葉粥呀!鹿姑娘,你以後多做些,我每天都來吃。”

  “什麼?你還要來吃?”鹿兒那雙大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鹿兒,你不要生氣,應該感到很高興才是,這說明你的手藝實在好啊,我吃這麼多等於在讚美你哦,要知道我很少給人這麼大的面子的。噢……呵……”水落雲拍拍肚皮站起身來,伸伸懶腰,再打一個大大的哈欠。

  “你……你這個無賴!”鹿兒yù哭無淚的看著桌上那一疊空碗,“你到底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了,一來就把我們的東西全吃光!”

  “幾百年?沒那麼久啦。”水落雲走至窗前,一矮身就倒竹塌上躺下了,“我活到今天也才活了二十五年啦,有多久沒吃東西啊?這得讓我想一想。”

  “喂,你起來,這是我家小姐躺的地方,你這個臭男人怎麼可以躺在這兒。”鹿兒一見他躺在竹塌上,馬上走過去想將他趕走。

  水落雲卻不理她,自顧數著,“我昨天早上有吃早餐,吃的是燕窩粥配蘇心齋的點心,嗯……有一碟水晶餃,有一籠糯米包,有一碟醬汁鳳爪,有一碟芋心卷,嗯……就這些吧,是有點少,中午嘛,是在天祺樓吃的,吃了一隻烤鵝,一斤龍蝦,兩對蜜汁jī腿,一盤揚州炒飯,一碗人參烏jī燙,還喝了一壇狀元紅,走時我還抱走了一壇呢,然後邊走邊喝到了dòng庭湖邊,老余家又請我吃了他做的紅燒鯉魚,還有水煮鱔魚,再後來他用船送我到了君山,自己打魚去了,從那後我就再也沒吃東西了,難怪我這麼餓呢。”

  說完點點頭,看著鹿兒道:“鹿姑娘,我就吃了這麼多。”

  “你……你……的肚皮是什麼做的?竟然能裝這麼多東西!”鹿兒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說完盯著他的肚子看。

  “我的肚皮自然……”正說著,忽然院中琴音響起,清越空靈,聞者魂奪。

  水落雲不由自主的止語聆聽,然後qíng不自禁的站起身來,走至門外,只見院中翠竹之下,風傾雪正端坐石桌前,凝神撫琴。

  曲畢,水落雲啪啪鼓掌,“這一曲《五湖醉月》在傾雪指下可謂超凡脫俗,將那醉qíng五湖,陶然忘塵的心qíng表達得淋漓盡至!”

  風傾雪聞言起身回頭,看向水落雲,“公子笛藝高絕,若chuī之想來更勝傾雪。”

  “有你珠玉有前,我可不敢再chuī此曲。”水落雲取出腰間短笛,在手中把玩著,“不過我chuī一曲你們定是從未聽過之絕妙曲子與你們聽。”

  “這世間有什麼是我家小姐不知的。”鹿兒聞言卻不服氣,在她心中,她的公主可是這世間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之人!

  “還有,誰許你叫我家小姐的名字的?我家小姐的名字豈是你能叫的!”鹿兒一聽這無懶竟敢叫公主的芳名,不由心生妒意。

  “姑娘錯矣!”水落雲轉著手中短笛,眼睛卻看著鹿兒,“名字取來就是讓人叫的,否則要名何用?”

  “姑娘全是錯的,你什麼都是對的!”鹿兒瞪著他。可惡!這臭男人吃飽了還不走,還左一句姑娘錯矣右一句姑娘錯矣的。

  “鹿兒,你今天火氣特別大,容易生氣,為什麼呢?”風傾雪走至她面前,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撫著她的qíng緒。

  “因為……”鹿兒卻又不知如何說了,總不能說這人對小姐有意,所以他不高興了吧?哼!這人輕佻狂妄,哪比得上秋將軍和二公子!

  “哈哈……說不出嗎?那就是沒有理由,沒有理由而生氣,那就是無理取鬧!”水落雲一聲狂笑,一個起縱,躍上竹梢,然後在竹梢頭坐下。那竹梢隨著輕風微微擺動,而水落雲卻端坐其上,身形隨著竹梢上下起伏卻不見掉下來,而竹梢也不見折斷,仿若水落雲毫無重量一般,可見其輕功之佳。

  “小姐,你看看他這樣兒,能不讓人生氣嗎?”鹿兒看著竹梢上的水落雲跺腳道。

  風傾雪聞言微微一笑,“鹿兒,靜下你的心,好好看著,好好聽著罷。”

  話音未落,笛音已起,流暢如水,清揚如風,明凈如雪,綺麗如花,端是妙絕人間,再看水落雲,青衫飄揚,仿若與翠竹融為一體,說不出的瀟灑不凡,讓人實在難以想像他先前的輕狂模樣。

  而風傾雪與鹿兒聽著這樣脫俗的笛音卻是臉色大變。

  鹿兒咬著唇,怕自己不小心叫出聲來,目光定定的看著風傾雪,驚疑不定。

  而風傾雪在曲音響起的那一刻全身一顫,目she奇光的看著水落雲。

  原來水落雲chuī的正是那一曲曠古絕今的《傾泠月》!只是他如何會此曲?

  chuī完了,水落雲輕輕躍下,看著痴立的兩人微微笑道:“如何?這支曲子是否美妙絕倫?”

  “這曲子似沒chuī完,水公子從何得此曲?”風傾雪力持鎮定的問道,只是袖中的一雙手卻緊緊握著。

  “從一位京城人那聽得的,後面的我chuī不成了。”水落雲如此答道,他可不願讓人知道他可是偷聽學來的,不但還被人發現了,還被人抓住了。

  “哦?那這位京城人是誰?在哪?”風傾雪目中雪芒閃現,緊緊盯著水落雲。

  “京城人自然在京城。”水落雲不知自己為何要如此回答,或許潛意識裡他不願這兩個皆是白衣如雪的人相見。

  “喔,原來這樣。”風傾雪吐出一口氣,心落回原處,只是忽然間覺得倦倦的,了無意思。

  “傾雪喜歡此曲嗎?”水落雲並未能發現她的異狀,“可要學此曲?”

  “這支曲子是我家小姐創的,還用得著你來教?!”鹿兒脫口而道。

  “什麼?你家小姐創的?”水落雲聞言不由一驚,難道……

  “不是我創的。”風傾雪回頭看一眼鹿兒,然後道,“只是幼時家母曾教過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水落雲放下心來。

  “傾盡泠水接天月……這支曲子就叫《傾泠月》,水公子可知?”風傾雪看著石桌上的琴道。

  “傾盡泠水接天月……傾泠月……”水落雲聞言不知為何心一沉,片刻後抬首看著風傾雪,“我並不知此曲叫什麼,既然傾雪也會,那更好,你與我合奏此曲如何?我想知道這曲由琴與笛合奏出會有何效果?”

  “合奏?”風傾雪神色似有一剎那的恍惚,走至桌前,手輕輕的撫著琴弦。

  合奏《傾泠月》?這首唯與意遙合奏過的曲子,要與此人合奏嗎?能與此人合奏嗎?合奏它?

  “怎麼?你不願意?”水落雲看著她,眼中光芒閃爍不定。

  “好。”風傾雪忽然抬首,目光定定的看著他,“我與你合奏此曲。”

  合奏吧,試試看,看能否與意遙之外的人合奏《傾泠月》!

  “那太好了!”水落雲聞言喜笑顏開,走至桌前坐下。

  風傾雪也坐下,手輕輕抬起,落下時一串清麗的琴音便響起,水落雲也笛近唇邊,和著琴音chuī出,共同合奏這一曲。

  只是……只是……合奏片刻後,jīng通音律的人便已知,琴音與笛音無法融為一體,貌合神離,仿若最美的故事卻缺了靈魂!琴音、笛音的技巧皆是高絕,可偏偏合在一塊卻無法天衣無fèng,中間似總有一層隔膜,讓人聽著總覺有一絲憾意!

  鹿兒垂下頭,閉上眼,似已不忍心看,不忍心聽!

  奏到一半,琴與笛皆同時停下來。

  “無法合奏?為什麼?為什麼?”水落雲看著手中的笛,喃喃問道,忽然一聲長嘯,手一揚,那笛竟給他折為二切,拋落於地!

  “既然不能合奏,要你何用!要你何用!哈哈……哈哈……”狂笑聲中人竟飛奔而去,轉眼不見蹤跡,只是笑聲還遠遠的傳來,帶著一種悽厲的絕望!

  “小姐……”鹿兒輕聲喚著依然痴坐的風傾雪,看著那模樣,不知為何心中一酸。可惡的水落雲!gān麼要chuī笛子!gān麼要合奏!讓公主又想起傷心事!

  風傾雪低首坐著,手依然放在琴上,眼光似看著琴又似沒看著琴,良久後,只聽她喃喃念道:“傾盡泠月接天月……鏡花如幻空意遙……意遙……這《傾泠月》終不能與他人合奏嗎?”語氣中似喜似悲,似怨似痛,眼一眨,一滴水珠滾落琴弦上。

  “小姐……”鹿兒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輕輕的喚著,想將她的公主自那個漩渦中喚回來。

  “鹿兒,我沒事,別擔心。”風傾雪抬起頭來,仰首看向天空,“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讓我靜靜的呆一會兒。”

  “小姐,我們……”

  “鹿兒,聽話,你去做你的事罷,我去湖邊走走。”風傾雪說完站起身來往院外走去。

  紅塵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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