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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瞧他,不像小狸奴嗎?」

  新生的小孩臉皺巴巴的,哭聲還很小,總讓成珏想起曾經養過的小狸花。但謝如思不喜歡這個名字,冷嗤一聲,道:「左右未及冠入不得族譜,先叫著招妹吧,待日後想到好名字了再取。」

  成珏逗弄孩子的手微頓,輕聲道:「喚阿狸不好嗎?」

  「不好。」她冷聲道。

  謝如思的氣只是一時的,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將他生下來便置之不理。然則她對成珏的氣是認真的,生不了女兒的男人,在她眼中愈發無用。

  她開始痛恨當初色迷心竅的自己,與長姊痛飲時,對夫婿的嫌惡擋也不擋住地向外冒,聽得謝如敏托腮若有所思:「假如令你回到當初,你還會想要娶他嗎?」

  「當然不可能!」謝如思睜著醉眼,說話卻字字鏗鏘,「我若知曉他是這般不知禮數還生不出女兒的人,我決計會在當初他問我他配不配做謝家夫郎時便斷然否定!」

  此話一出,喚醒謝如敏蒙塵的記憶,也讓她明了當初那小公子帶著何種心情問出了那些話。

  他知曉他不若其他男子討喜,他很想知道,未來妻主會不會介意。

  可是他為什麼還問她呢?

  可是他為什麼會問她呢!

  心下漸漸充盈她不敢細思的問題,思緒卻在胞妹醉倒摔在桌上的聲音打斷。

  不要再想了。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誡她,那似乎是神明的垂示,又似乎是她不堪的躲避。

  閒暇時得了時間,謝如敏來到成珏的院子探望,遠遠可見得成珏抱著小嬰孩柔聲輕喚「阿狸」,卻在聽到院落聲音時緊緊地閉住了嘴巴,一雙貓眼惶恐不安地看向來人,見是謝如敏,這才卸下受驚的模樣。

  如思不允成珏叫招妹為「阿狸」,這事她略有耳聞,只是看如今成珏驚懼的樣子,看起來偷叫「阿狸」的懲罰,不止叱罵而已。

  「長姊來此處有何事?」成珏匆忙起身,開口問道。

  「我來瞧瞧,你們父子有何要幫襯的。」

  「啊……沒有,妻主待侍身很好,衣食緊著最好的,並不缺什麼。」

  衣食不缺,嚴格意義上,的確算好。

  且這樣的好,往後六年都不曾改過。冬不冷,夏不熱,吃穿皆是最好,只是沒有妻主的愛憐。

  小招妹生了一雙和生父一樣的貓眼,模樣也很俊俏,謝如思早做好為他擇個親事聯姻的打算。而謝如敏心下卻生了惡作劇般的起意,自招妹知事起,她便為他灌輸許多閨閣男子不該知曉的宏圖野心。

  看著小男童分明可愛的貓眼裡生滿與之年歲不符的深意,謝如敏又不禁想,娶了個夫郎是叛逆之人,生了個兒子又離經叛道,她這自幼墨守成規、古板到令人髮指的妹妹,該如何是好。

  平靜日子並不會一直這樣過下去,謝如思在朝野惹了敵,那人夫女因謝如思而死,揚言要報復回來。這事謝如思同謝如敏提了一句,要她多看顧族中,謝如敏想了想,還是專門調配了一支謝家親衛,潛伏在成珏院外,暗中護衛成珏的安全。

  成珏也聽說交惡一事,他找不到謝如思,只好魂不守舍地找到了謝如敏,央求她護佑小招妹。就在他前來尋求幫助的時候,院子果真招了刺客,院中血戰。謝如敏與成珏接到消息趕來,成珏險些被院中血腥嚇得昏厥,好在不消謝如敏安撫,他便立刻緩了過來,緊緊地抱住從安全處跑出來的小招妹,泣不成聲。

  謝如敏默不作聲折去屋中刺客屍首上的箭尾,於是便沒有注意到一邊抱著孩子的成珏如墜寒窖般打了個冷戰。

  來自親衛手中的箭矢尾部會有肉眼難見的家族隱紋,這種紋路只有謝家能夠動用親衛的幾位掌權人才知曉。畢竟大家族中人心難控,若要提防其中一個掌權者有異心,就得完全掌控彼此的動態。親衛所用兵器的隱紋便是掣肘方式之一。

  親衛絕對服從家族掌權人命令,以及執行任務必須使用隱紋武器,這兩點在親衛腦海中根植,不可忤逆,倘若有掌權人要求不使用隱紋,親衛長會立即報予另外幾位知曉。

  親衛執行任務,兵器留在現場時,難以回收也不必回收,但若像今日一般處於防守,已知射出箭矢的為謝家親衛,那必須盡數消滅隱紋,防止由他人知曉。

  不過,即便教旁人知曉了,隱紋這種東西也輕易做不了證,左右不過更換隱紋或是滅口罷了。

  謝如敏收好箭矢,攙起手腳發軟的成珏,將他領到了屋子裡。

  成珏的恐懼映入她的眼中也只是劫後餘生的後怕,絲毫不知曉,天賦異稟的成珏雙眼與常人不同,哪怕匆匆一瞥,也能瞧見被她折下的箭尾上,雕刻得如牛毫之細的紋路。

  與當初射殺他的箭矢尾端的紋路一模一樣。

  謝家為什麼要殺他?是誰要殺他?妻主她們知道嗎?

  腦海中有一萬個想不通,但也只能堵在心口,輕易不敢說出。

  聽聞成珏父子險造暗算,謝如思倒不似以往冷漠,帶了些東西來探望他們。

  彼時謝如敏就坐在與院落毗鄰的高聳樹上,舉杯遙敬月光,不遠處三口之家和樂融融的聲音不絕於耳。

  成珏將男孩抱到膝上,要他多同母親說會話,小招妹看向母親的那雙貓眼裡孺慕之情滿溢,大抵是生父日日灌輸生母之愛的後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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