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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憐的孩子。”

  摸了摸她的頭,森洛朗同qíng地說:“那是為了怕你傷心啊,我才請法院的人幫忙說了這個善意的謊言。”

  “……”

  她難以置信!

  “傻孩子,”目露不忍,森洛朗一聲嘆息,“為了怕你傷心,我一直沒敢把真相告訴你。你知道為什麼當年你被判得那麼重嗎?你對法庭的說法是,我長期qiángbào猥褻你,當晚你是為了不被qiángbào,為了保護被我鞭打的母親,而正當防衛。只可惜,有一個qiáng有力的證人,作證說你是撒謊。你猜,那個證人是誰?”

  “……”

  側了側頭,她無法聽懂,那就像是天方夜譚。

  “你的媽媽,你親生的媽媽,”看著面色雪白的她,森洛朗憐惜地說,“是你的媽媽甦醒後,在醫院裡作證說,是你愛慕虛榮、幾次三番試圖勾引我,我對你嚴詞拒絕,你就心生恨意。你媽媽作證說,那一晚,是你痛恨她不讓你勾引我,所以發瘋一樣地鞭打她,將她推倒在地摔破後腦。你媽媽還作證說,那晚我什麼都沒做,是你恬不知恥地勾引我,惱羞成怒才撲過來用刀子捅我。你媽媽說你是個無可救藥的壞女孩,希望法律能夠嚴懲你,讓你好好改造。”

  “……”

  如此荒誕……

  他怎麼會以為她會相信……

  “因為她的謊言,你被法院判了十年刑期,我無比心痛,”

  森洛朗痛苦地說,“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即使她撒了謊,害你入獄那麼久,可她畢竟是你的母親。為了怕你知道後傷心,我就請人騙你說,她已經死了。這種母親,你本就不應該再惦念她!

  看在你的qíng面上,我把她送到了jīng神病院,請人好好照顧她。”

  突然想到般,森洛朗說:“上次你去jīng神病院探望明美的時候,不知有沒有看到她,她最愛背坐在院子的yīn影里發呆。”

  是的。

  那天,jīng神病院的院子裡。

  停下腳步。

  她恍惚地出神。

  有一位年老的病人呆滯地背坐在yīn影下,頭髮槁枯,極瘦極瘦,久久地一動不動,活著就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我不信。”

  久久之後,葉嬰閉了閉眼睛,然後望向女人那張呆滯蒼老的面容。那道紫紅猙獰的疤痕,當年一定很痛吧。她輕輕顫抖著伸出手。

  女人的雙目呆滯空dòng,如同是被抽gān了靈魂的木頭人,不會哭,不會笑,甚至瞳孔都不會映出女兒的影像。

  “……媽媽。”

  當她的手剛剛碰到女人的面龐,女人卻突然驚恐地尖叫:“洛朗!”“洛朗—”眼珠瘋狂地翻轉,那女人驚恐地團團打轉,伸手抓撓,恐懼至極地驚聲尖叫,瘋狂地拍打掉葉嬰試圖安撫她擁抱她的那雙手,直到森洛朗無奈地摟住女人的肩膀。

  “洛朗……”

  gān枯極瘦的女人臉上悲喜jiāo加地痴痴望著森洛朗,滿眼痴痴的愛意,她死死抱緊森洛朗,哭泣:“洛朗!洛朗!不要離開我!我愛你呀!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呀!我愛你!我愛你呀,洛朗!”

  閉上眼睛。

  葉嬰如墜冰窟,渾身寒冷。

  半個小時後,當越璨衝進薔薇西點店,葉嬰呆呆地蜷縮在牆角,她如一個無腦的嬰兒,任他如何搖晃和呼喚,臉上也沒有絲毫表qíng。像被封入厚厚的殼子裡,她仿佛聽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薔薇!”

  “薔薇—”

  從未見過她這個模樣,越璨整顆心臟緊縮起來,他又驚又怕,在他的懷中她的身體冰涼冰涼,如果不是他已經檢查過確信她沒有受傷,他會以為生命已經從她的體內流逝。

  心急如焚!

  在帶人趕過來的路上,他焦急地想知道為什麼她不按下明明就放在口袋裡的警報器。為了怕出現這樣的意外狀況,她和謝青身上都有即時可以傳遞過來信息的警報裝置,謝青的警報立刻就傳了過去,而她卻遲遲沒有按動。

  這次又是森洛朗和蔡鐵一起出現。

  他們是如何知道她此時會來到薔薇西點屋?

  他們又對她說了、做了些什麼,使得一向淡定從容的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

  不敢再想下去,越璨將她擁緊,橫抱起來,大步向外走,啞聲對她說:“我們回家。”

  西點屋外已是霞光漫天,紅彤彤的雲霞壓在傍晚的天際,隨後趕來的警察們衝進店內,謝青和謝氏安保人員的車隊守在路旁。單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越璨小心翼翼地將她放進去,為她系好安全帶。

  車窗外光影變換。

  她是木然的。

  眼瞳空dòng,就像一個布偶。

  車一路駛進謝宅。

  初chūn的季節,別墅的牆壁上攀爬出新綠的葉片,隨處可見的薔薇枝蔓也綻出嫩嫩的葉苞,被晚霞染得近乎血色。風依舊是清冷清冷的,當越璨下了車,為她拉開車門,暮色四起,傍晚的天空一片烈紅。

  小路上的燈已一盞盞亮起。

  “回來了。”

  越璨輕聲安撫地說,幫她解開安全帶,伸臂想要將她從車內抱出來。

  一隻冰涼的手擋住他。

  眼睫緩緩抬起,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瞳仿佛深不見底的黑dòng,臉色慘白,身體晃了晃,她勉qiáng從車內走了出來。偌大的別墅,靜悄悄的,管家和傭人們安靜地各司其職。自從越瑄離開,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這裡。夜色瀰漫,長長的走廊,她望著盡頭的那間臥室。

  為什麼會回到這裡……

  她木然地想。

  是的,孔衍庭那裡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借住。曾經與越瑄的江畔公寓,也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煙消雲散。而這裡,是她自少管所出來後,居住時間最長的地方。

  她沒有家。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經沒有家。

  手放在門把上。

  她打開那間臥室的房門。

  所有的家具都蒙著厚厚的白布,滿目觸目驚心的白色,宣告著主人的已然離去。空氣中似乎有灰塵的味道,這一刻,悲愴重重撞入她的心底,淚水滾燙地流淌出她的眼眶。

  她明白,為什麼森洛朗今天會出現。

  那是為了摧毀她,徹底摧毀她。

  “……她還活著。”

  夜色中的落地窗外,細嫩的薔薇葉苞在夜風中輕輕簌簌,她忽然倉皇地扭頭說,臉上有淚痕。她就像一個迷亂的小女孩,甚至不在意是誰在聽她說話。

  “……我的媽媽,她還活著。”眼瞳空dòng地望著他,她甚至還gān笑了幾聲:“你相信嗎?我的媽媽……居然還活著……森洛朗講了一個特別特別荒謬的故事給我聽……他說,當年是我媽媽指控我,說我是不良少女,說森洛朗是無辜的,說她身上的鞭痕是我打的,說我是故意傷害森洛朗,說……要法院嚴懲我……”

  “你聽,這有多荒謬……”

  緩慢地搖頭,她咯咯笑了起來:“那是我的媽媽,她是我的媽媽,我的媽媽怎麼可能會撒謊,怎麼可能會用這麼可怕的謊言來指控她唯一的女兒……”

  淚水漫下她的面頰。

  她眼神古怪地望著他:“……你也不相信,對不對?這就是一個天方夜譚,對不對?森洛朗是瘋了,才會編出這麼一個荒謬的故事。他是害怕了,所以才找來一個女人,冒充是我的媽媽……對不對?”

  沉痛攫緊越璨的心臟。

  而很快地,他就露出一個笑容,走近她,試圖安撫她:“對。他一定是害怕了,所以才想把所有的錯都推在你媽媽的身上。”

  她卻後退一步,警覺地。

  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詭異地、森森地、盯著他,從他的眼底一直盯到更深更深的所在。死死地盯著他,她的面色越來越白,突然,她失聲啞笑:“……你早就知道?”

  “薔薇!”

  越璨焦急地想要解釋。

  “你早就知道!你居然早就知道!”這一瞬,她突然如醍醐灌頂!“哈哈!我懂了!森洛朗早就知道!森明美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越瑄也早就知道!你們都知道!你們統統全都知道—”

  抱著頭,她開始尖叫!

  “不知道的只有我—只有我是個傻瓜!我一心想要復仇,我恨森洛朗,我恨森明美,我要他們跟我一樣家破人亡,我要他們跟我一樣品嘗痛徹心扉的滋味!可是,害我最深的,我最應該去恨的,卻居然是我的媽媽!是我的媽媽—”

  “薔薇……薔薇!”

  心疼得難以忍受,越璨緊緊將瀕臨瘋狂邊緣的她抱入懷中!

  她一把推開他。

  尖叫著,她仰望他,淚水瘋狂地在面頰奔流:“她是我的媽媽啊!為什麼!為什麼她這麼恨我?!我做錯了什麼?!她打我、罵我,說我是夜嬰,說我是被詛咒的嬰兒,所有的痛苦和災難都是我帶來的!她讓我去死,她用鞭子抽打我……我一直以為她說的是氣話……她怎麼會真的希望我去死……”

  “為什麼……”

  她痛哭,一聲聲追問他:“當年,多少次我想從森洛朗那裡逃走!我有機會的,我可以逃走的!你知道我有多噁心森洛朗嗎,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我覺得我髒得就像一堆臭ròu!可是,她不肯走,她是我的媽媽,我為了她而留下……我甚至已經不需要她愛我,只要我能照顧她,只要她能好好地活著……”

  想到不久前森洛朗說的那些話,她悲愴地笑:“可你知道嗎?當年你和我jīng心計劃了那麼久,是她告的密,是她告訴森洛朗,那晚我將要帶著她和你一起逃走!你恨了越瑄那麼多年,我恨了你那麼多年,可是,森洛朗早就知道,是他告訴了謝華菱,他在等那一刻!即使你沒有失約,即使你來了,也不過是跟我一樣,多一個犧牲者……”

  “不要再去想。”竭力安撫她,越璨啞聲說,“那些都已經過去,很多是非都已經無法去追究。過去的就過去吧,你媽媽的jīng神並不正常,她做那些事qíng,也許並非出自本心。”

  “她愛森洛朗。”

  黑漆漆濕潤的眼睫,她的淚水絕望地滾落:“是對森洛朗的愛,將她bī瘋!她不在意公司,不在意爸爸,也……不在意我,森洛朗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是的,是我在自欺欺人,我不敢相信,我不願意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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