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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一想,他又笑:“好象,這裡也沒有你。沒有燈光,沒有你的飯菜香,沒有你的聲音,你也不再回來,我想,你已經忘了這裡。”

  深藍色的窗簾,襯著他蒼白的臉,唇上的血,有種撕心裂肺的美。

  窗外天色漸黑。

  雨卻越下越大,被風chuī斜,一直落到他和她的身上。

  牧流冰凝視眼睛紅腫腫的明曉溪,眼神一冷,聲音忽然變得比窗外的雨還要清寒:

  “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恨你。”

  明曉溪痛恨自己。

  這一刻,她為何只會哭泣,連一句話、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應該恨你,你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你為什麼要讓我嘗過幸福的滋味,再將我拋下。如果我一直在黑暗中,我會覺得生命原本就冰冷得象死寂,你用你的愛把我送上雲端,再將我扔下地獄,明曉溪,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她淚眼望著他,他眼底的痛苦將她撕碎。

  牧流冰仇恨望著她:

  “我恨你,我最恨你的是,你讓我恨你也無法真的恨下去。”

  這一句話,抽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仿佛嘔出了體內最後一口鮮血,蒼白著臉,暈倒在明曉溪懷裡。

  ******

  皇家音樂廳的休息間。

  東浩雪甜笑著送上一束百合花:“澈哥哥,預祝你演出成功!”

  風澗澈微笑著接過花,拍拍她的腦袋:“謝謝你,小雪。”

  “嗯,那個……”

  東浩雪吞吞吐吐,瞟一眼身邊的小泉,小泉卻扭過臉去不睬她。她咬咬牙,然後滿臉堆笑地對風澗澈說:“有……有一些事qíng……明姐姐沒來得及和我們一起到……她……她一會兒就來……”

  風澗澈略微一怔:“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沒事!什麼事也沒有!”東浩雪慌忙解釋,“只是一點小問題,沒關係的!”

  “這樣啊。”

  風澗澈望著窗外的夜雨。

  ******

  光榆醫院。

  氣氛壓抑得象死一般沉寂。

  明曉溪沉默地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臉上沒有一絲表qíng,靈魂似乎已經抽離。她兩頰被風chuīgān的láng狽的淚跡,和胸前濺落的血花,觸目驚心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鬼堂站得筆直,直挺挺地站在手術室門旁,眼神yīn郁地瞪著亮著紅燈的“手術中”三個字,他右臉的刀疤益發顯得猙獰。

  蘭迪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起來,指住明曉溪的鼻子:

  “都是你!你這個三心二意的女人!都是你害死了冰!”

  明曉溪慢慢慢慢抬起頭,聲音靜若落葉:

  “他沒死。”

  蘭迪燦爛的金色捲髮氣得亂晃:

  “你還敢說!哈,真是個無恥的女人!你殘忍地拋棄了冰,你早已經殺死了他的心!自從那天你離開他,你知不知道他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我沒有見過比他更痛苦更傷心的人!他每天每天都在折磨他自己,你知不知道?!”

  明曉溪靜若木雕,只有眼睫在微微地眨動。

  “哈!”蘭迪湛藍的眼睛竄出怒火,“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你究竟在用什麼惡劣的手段傷害冰?你怎麼可以讓一個人活著就好象在地獄裡!”

  明曉溪不動不語。

  蘭迪氣急攻心,衝上去猛晃明曉溪:“你說話呀!你不是很厲害的嗎?!為什麼現在開始裝傻?!告訴你,如果冰死了,我一定會殺了你!”

  明曉溪驀地揚起睫毛,眼睛澄如明鏡,聲音靜如飛花:

  “他、不、會、死。”

  一怔。

  然後,蘭迪冷笑一聲:“你以為憑你這句話就可以救得了牧?除了騙騙你自己,還有誰會相信?”

  “我相信她。”

  一個美麗如夜的聲音響起:“還有,放開曉溪。”

  “瞳?”

  看到站在面前那個幽美的身影,蘭迪險些氣歪鼻子:“你居然幫外人說話?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瞳冷淡地笑:“她是明曉溪,我的朋友。”

  蘭迪的下巴掉下來了。

  天哪,那個比冰霜還冷漠的酷女居然也會宣稱自己有朋友?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淡金長發的男人脫下手中的橡皮手套,冷漠的眼睛淡淡一掃,落在仍舊保持驚詫狀的蘭迪身上:

  “果然是你,到哪裡都讓人不得安寧。”

  蘭迪摸摸鼻子,吐出粉紅色的舌頭做個鬼臉:“又罵我,總是罵我,修斯,你就不可以對我表現得友善一點嗎?”

  修斯淡淡一笑:“你象瘟疫一樣躲著我,我有表現的機會嗎?”

  “哎呀,不說這些,”蘭迪的臉有些紅,“快告訴我,冰的qíng況怎麼樣?”

  鬼堂、瞳、長椅上的明曉溪,遠處烈炎堂的大漢們,目光都盯住修斯。

  修斯看到了凝重而倔qiáng的明曉溪。

  “很嚴重。胃部大出血,發高燒,似乎兩三天沒有進食,身體極度虛弱。”

  明曉溪迎著他的眼睛,站起來,她的腿有些無力,可是依然站得很穩:

  “你能醫好他。”

  她的這句話,不是疑問,不是乞求,而是給他唯一的選擇。

  修斯挑起眉毛,眼底跳出奇異的光芒。

  蘭迪扯住修斯的胳膊,惡狠狠地威脅他,左邊的虎牙閃著光:

  “修斯,我警告你,你一定要給我一個完好無缺的冰,否則,我會讓你這一輩子也見不到我!”

  ******

  音樂會開始了。

  舞台頂部打下一抹燈光,象皎潔的月華灑落在風澗澈的雙手。

  每一個音符都洋溢著優雅的古典氣息,又流瀉出無比的靈氣。

  簡約透明,晶瑩清澈,像月光下顆顆的露珠,靜靜滴落,驚動了一泓秋水。

  觀眾們如痴如醉,心qíng被音樂揪動著,感動在樂曲中,感動在自己被喚起的往事裡。

  鋼琴彈奏得象夜一般沉美,偶爾的間歇,象潑墨山水中的留白,仿佛一種嗟嘆,一聲心驚。

  風澗澈俊雅迷人得象童話中的王子,一條白色的絲質綢帶,綁了個蝴蝶結的樣子,扎在他的右臂,伴著樂曲柔和地起伏,恍若在對著他心愛的人飄舞。

  月華般的燈光,滑落在他清傲得如遠山一般的鼻樑上,寂寞透著涼意,象chuī也chuī不去的雪。

  唇邊有微笑。

  微笑得那麼寂靜。

  微笑得仿佛這裡只有他一人,而他一直在等的那個女孩子,沒有來。

  ******

  “手術中”的紅燈,熄滅了。

  明曉溪看到了從手術室中被推出來的牧流冰。

  牧流冰的臉,蒼白得象一張紙,長而黑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不再鮮艷,所有的色澤都被抽盡,有些gān涸。

  明曉溪隨著他的病chuáng走,耳朵里聽不到其他的一點聲響,眼睛裡看不到其他的一點東西。她的世界,現在一片死寂。

  連心痛也感覺不到。

  只有徹骨的寒冷。

  蘭迪抓住一臉漠然的修斯,急切地問:“手術怎麼樣?”

  修斯望著出奇沉靜的明曉溪,淡淡地說:“很好。”

  “再過多長時間他會醒過來呢?”蘭迪又問。

  “麻醉用得不是很多,一兩個小時後,會清醒一次。”

  蘭迪高興地跳起來:“太好了!修斯,這次你顯得比較有人qíng味啊!”

  鬼堂站在他面前,嚴肅而恭敬地行禮:“修斯大夫,多謝您。”

  修斯冷笑:“是嗎?”

  他瞟了眼遠處影子般冷艷飄忽的瞳,嘲諷地對鬼堂說:“如果真的感激,就不要再讓那個女人24小時地監視我。”

  ******

  鋼琴獨奏音樂會“禮物”,完美地結束了。

  那空靈的音樂,那迷人的風采,那使人忘記一切,又使人想起一切的感覺,那種說不出的味道,在觀眾們心裡百回千轉。天才鋼琴少年風澗澈的演出,讓他們此生此世也無法忘懷了。

  休息間裡。

  東浩雪小鹿般的大眼睛,對著風澗澈泫然yù泣:“明姐姐……到底還是沒有來……”

  小泉瞪她一眼,這小丫頭,說話都不知道要想一想。

  風澗澈微笑,雪山般的鼻子輕輕皺起來:

  “怕是因為雨太大了些,路上不好走。”

  “才不會!”東浩雪大叫,“明姐姐絕對不會因為雨大就不來,她是因為……因為……因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無措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東浩雪抬起頭,目光中有氣憤:“澈哥哥,今天的事qíng,是明姐姐做錯了!你為明姐姐做了那麼多事qíng,她一點也不知道,就象為了跟古飛櫻解除婚約,你甚至答應……”

  “小雪,”風澗澈打斷她,拍拍她的腦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與曉溪無關。”

  “可是,”東浩雪還要繼續說,“你那麼喜歡明姐姐,明姐姐卻讓你傷心,讓你難過了不是嗎?你那麼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澈哥哥,為什麼明姐姐要……”

  “小雪!”

  風澗澈的聲音帶著嚴厲,一下子就將東浩雪的眼淚嚇了出來。

  “曉溪是怎樣的人,你不了解嗎?……不要因為我的事qíng,而傷害到曉溪。”

  “澈哥哥……”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東浩雪泣不成聲。

  “答應我。”

  東浩雪抽泣半天,終於擦著紅通通的鼻子,泣聲道:

  “我……答應你。”

  ******

  夜,越來越深。

  雨漸漸停了。

  加護病房裡靜無聲息,只有寧靜的明曉溪和昏睡中的牧流冰。

  她凝視著他。

  他的睫毛那麼長,又黑又密,有點翹翹的,溫和地遮住他的眼睛。她記得他的眼睛,最初時象水晶一般清澈透明,閃動得讓她不自覺地臉紅心跳;後來,好象發生了很多事qíng,冷酷一點一點占據了他的眼底,她拼命想去溫暖他,可是,沒有成功,他的寒意反而侵入了她的心。

  她離開了他,她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她曾經答應過要永遠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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