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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繡心,別這樣說……”

  “我說錯了麼?枉小姐那樣愛他,他竟當真放著小姐不管,那樣的人不該斷子絕孫?”

  錦心無奈搖首,“洛將軍不是壞人,甚至在很多人眼裡,他是個頂天立地、仁義厚道的大英雄,他只是不是個好丈夫而已,我們心疼小姐,卻也不能悶著良心咒疼小姐的洛老夫人從此絕後。再說,以洛將軍的身份地位,小姐沒了,還是會有人為他生兒育女……”

  兩人垂首,好不容易在這幾日斷了的淚,又要赴出眶外。

  “你們兩個回苑州罷。”冷香道。“我會修書一封,讓二老把你們兩個認作義女,再招兩個實在厚道的後生入贅,就請你們替我們姐妹為二老養老送終罷。”她已不能侍奉二老,總要讓二老老有所依。無論是緣是錯,她與婉清在蘇家擁有過一生最快樂的日子,有雙親的疼愛,有衣食的溫暖,那是她們向上蒼偷來的時光。

  錦心、繡心姐妹都是玲瓏剔透人兒,大小姐的這番話,託付的意味太濃,令甫失主不久的她們憂心不勝,“大小姐,您不回苑州了麼?”

  她恍惚片刻,才道:“回不去了呢。”

  曾經以為終老一生的地方,竟是再也回不去了。如果她知道那一年的離開是永遠的別離,她可會那樣輕易的轉身?

  窗外廊下,慕曄站了多時,一牆之隔,形似天涯,他進不去,裡面的人兒也出不來。他們被困在一個死局裡。

  然而,縱使如此,他仍慶幸,慶幸他早一步將手中畫卷掌握在手。

  冷香在府門前的跨馬離去,給京都內添了多少揣測的話題?人們對這位書香門處第出來的逍遙王妃有此一舉皆疑惑不已。甚至,還引來了一個色膽包天的宮廷畫師

  第二十四章(下)

  今日,他去順慶宮向太后請安,那位正在為太后作畫的畫師見了他,面色頓時有異。過不久,他告辭出宮,這位畫師在宮牆拐角處等待,端著一臉的神秘,懇請借一步說話。

  “逍遙王爺,小的今兒個本來是想把原委向太后稟明的,但想來想去,其實最該知道這件事的是王爺您。”

  “何事?”

  “是有關於您家王妃的。”

  “怎麼說?”

  “小的在五年前,為剛剛及笄的蘇家大小姐畫過一幅像。一年前,為皇后娘娘作畫時,您家王妃正好來請安,小的無意得瞻玉容,當時甚覺詫異,覺著這蘇家小姐的容貌怎會有如此大的改變。但又怕是自個兒年長日久畫得太多記錯了,不敢貿然說話。直至前些日子京都的貴人們都在傳您家王妃在門前跨馬飛奔的事兒,都說這哪是書香小姐有做出來的,小的心裡就動了一下,那會兒正在太子府為小世子滿周年留像,就向恰好趕回府的太子說了這事……”

  “……你說,你向太子說了這事?”他眯起眸。

  “小的是覺得茲事體大……”

  “太子怎麼說?”

  “太子讓小的搜羅些證據。”

  “你都搜羅了些什麼樣的證據呢?”

  “小的那會兒是暗裡叫苦吶,想小的哪裡有什麼證據,憑得也不過是一雙對人面過目不忘的拙眼。哪成想,昨兒個小的整理舊物,竟然發現了一張往年為蘇家小姐作畫時的廢像,當時是把像拿回來潤色時顏料潑到了半邊畫上,但臉可是真真兒的呢。近來小的將這幅畫隨身帶著,為得是隨時能呈給太子。”

  “太子已經看過畫了?”

  “太子近來都不在京都,小的握著這張畫多日也上呈無門。方才小的本打算向太后老人家稟告的,王爺您來了,小的覺得這事向王爺說最是恰當不過。”

  “……為何呢?”

  “您是逍遙王,若逍遙王妃是假的,被矇騙得是您,您最該第一個曉得真相。若是這個中有些什麼緣故,小的把畫給您,不就護住了王爺和王妃的顏面?”

  他紅口白牙,笑得和藹可親,“你如此識趣,想要本王如何獎賞你?”

  “小的不求官,不求祿,只求一紅顏知己。”

  “你想要本王賜你美人?”

  “小的只想,若有什麼人是王爺不想要的,小的願意……”

  下面的話,永遠再無機會出口。

  他將畫拿在手裡,走出那個僻靜偏殿,對隨從道:“把裡面的東西處理gān淨,本王不想惹上任何腥臊。”

  qiáng將手下無弱兵,隨從自然是利落著手,gān淨了結。但握在掌心的畫,如何處置?畫中人名曰“蘇婉瀠”,他是該將它jiāo給妻子的罷。

  他承認,那當下他有幾分邀功的意味,也想以此來向她靠近些許。可此刻聽到了她在牆內的聲語,其內那似乎看破紅塵般的平淡,令他心冷不已。

  ……要如何做?他到底要如何做,方能把昔日的愛妻尋回來?

  第二十五章(上)

  “王爺,鎮南大將軍求見王妃,但王妃傳話出來說不見,洛將軍一求再求,王妃一拒再拒,結果那位洛將軍就立在通往內院的界門前,老奴真怕他按捺不住硬往內院裡闖進去,這洛將軍可是勇冠三軍的呢……”

  慕曄一腳方邁進府門,高總管急不可奈地迎上,一口氣將困擾眉頭的難題稟移給主子。

  還未等主子回話,那頭聞訊的洛北翰已然現身,“請王爺准許微臣拜見王妃。”

  到南越時曾與這個男子見過一面的,短短三十幾日,若非眼前人自稱洛北翰,他當真無法將之與天朝最負盛名的鎮南大將軍聯想一處,要有多少的折磨煎熬才能讓氣宇軒昂的八尺男兒形銷骨立至此?

  “跟我來罷。”或許是同病相憐,他想幫他。

  自家王妃的行蹤,他安排了幾個人暗作隨護,以讓他能夠隨時掌握。這個時候,她應當正在落華軒里看書,旁邊如影隨形的也必定是睡在小chuáng上的兒子。細忖之下,那個臭小子了竟如此理所當然地搶去了愛妻的所有愛意與關注。

  “去告訴王妃,本王來看望小世子。”花軒前,他刻意製造了些聲響,向出來察看動靜的丫頭說。

  丫頭是錦心,探出門時,臉上猶掛著因小世子無齒憨笑的可愛形狀而起的歡快,卻在目光觸到逍遙王身後人時冷冷僵住。“將軍姑爺,咱們大小姐說了不見您的。”

  “本將軍只想知道本將軍的妻子葬在何處。”

  “您知道又能怎樣呢?您還能把小姐挖出來麼?當初您沒有上山救小姐,今兒個做什麼也晚了。”

  小丫頭的話忤逆犯上,實在是膽大包天,但洛北翰哪有暇理會?

  “逍遙王妃。”洛北翰站在門前,揚聲道。“北翰自知在你面前已經罪無可恕,但婉清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無論如何,北翰都要接她回家,葬進我洛氏祖先的墓地。”

  他以為裡面的人不會太快理睬,已經籌了足夠的耐心等待。誰知話音稍落,妻姐清婉冷雅的聲音已徐徐遞出。

  “請問洛將軍,若我把妹妹的骨灰給了你,你要在她的墓碑上如何鐫字?愛妻蘇婉清?我和妹妹犯了錯,覬覦了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但既然已經得到了懲罰,付出了代價,就讓死去的人做回自己,不好麼?”

  “她是我洛家的長子長媳,是我洛北翰的妻子,是載入我洛家祖譜的正室夫人,不能做了無家無主的孤魂野鬼!”

  “這……”冷香聲音里似乎透出些許的為難。“容我提醒,倘若洛將軍早有行動,她可以不必恁早的做了什麼魂什麼鬼。”

  就是這句,洛北翰知道自己一定會等來這一句。但等來了,還是如一把錐刀般著著實實地釘進了他心臟的最軟弱處,這些日來,他惟一的夢境,是提刀,跨馬,上山……沒有終止地輪迴,每一次都在他殺光山中叛逆要觸到妻子伸來的纖纖指尖前醒來……他深知這折磨將伴他一生,至死方休。可是,既然他尚還活著,便要接回妻子。

  第二十五章(下)

  那日,他隨逍遙王縱馬上山,當滿身血污的逍遙王妃被逍遙王抱走,死去的妻子直剌剌曝於他視野之下。所有的感知頓時空白,他竟不曉得自己在傻傻苶苶地跪在妻子屍體旁之前還下過一道屠山之令,也不曉得跪了幾時,有一記拳頭狠猛打來,他對上揮拳男子血紅恨痛的雙眼……

  下屬們分開了他與那個男子,他也在他們的高喊收回了意識,但當目能視物,妻子的屍體已然不見。他瘋狂尋找整月無果,於是來求必定要給他難堪的妻姐。

  “不管她是誰,我只知我喊‘清兒’的妻子,是和我生活了兩年的那個女子,所以我定要把她接回去。”

  軒內無聲。

  他眼若枯井,“我只想將她接回去,在我世代為將的祖宗們的庇佑下,讓她在huáng泉路上人無人敢欺。”

  “洛北翰你可知道我多想殺死你?”冷香婷婷倩影出現在花軒門口。“但,我為了兩個因由不能殺你。第一,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會找那個該償命的人出來。第二,只有讓你這麼活著,才算有趣。”

  “是麼?”洛北翰面無片紋。“那麼,北翰會遵命,就如此長久地活著。”無非行屍走ròu而已,有何不可?“勞煩姐姐告訴北翰她在哪裡?”

  “我們曾在一個小鎮上安家落戶了半年,他們將她帶回了那裡。能不能從他們手裡要回月兒,端看你的福氣了。”她們是殺手,有過人命無數,她最不想月兒在huáng泉路上孤苦無依,告訴他,或讓他帶月兒回家,或讓影與冰好生招待一番也好。

  她報出了小鎮的地址方位,那男子依然直挺挺佇在原地不動。

  “還有貴gān?”

  “她臨去之前,有……多恨我?”

  “她不恨。”

  “不會!她……”

  她粉唇邊揚起一彎笑弧,“她說,她不愛了,也不恨了。將軍想,當心和身體同一時刻死去無愛也無恨,如此不好麼?”

  “……好,真的好。”洛北翰沒有告辭,踉蹌移踵,躑躅遠去。

  慕曄不忍去看那道背影,更不忍細想,當一個人連背影都是了無生趣,今後的每時每日該如何捱過?他看向妻子,芙蓉面上的冷誚殘酷赫然入眼。他一震。

  “……我們的兒子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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